離開邾成鎮,青孟書帶著因茵,駕快馬直驅往南區。
南區邊界盡是荒野,偶爾參雜一些散落的小村莊。直到太陽下山、天色全黑時,兩人才進入一座較像樣的小城鎮。
入了城,接近比較熱鬧的城中心時,兩人下了馬。
"今天晚上,在這小鎮里待一晚。"青孟書牽著駿馬,同跟在他後方的因茵道。
因茵撫著既酸又麻的臀部,拖著外八字的步伐,皺著眉頭問︰"大爺是不是趕著去哪里?"
青孟書側頭瞧了她一眼,"累了?"
因茵點點頭,"有點。"想了一下,又說?"好奇怪哦!一整天坐在馬上,沒有走多少路,卻覺得累累的。"
頭一回坐馬總是這樣的,何況她一坐就是一整天。
"前頭有家客棧,再一會兒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接下來有幾天都得像今天這樣趕路。"
因茵忍不住跨快一步與他並行。
"趕著去哪里?"她看著他的側臉問。
青孟書行走的速度未變,但他極自然、且不露痕跡的將她落回自己的左後方——自小的訓練使他習慣與下人有一定距離。
"明天這個時候應該能到達南許的都城。在南許停留幾天後,回東區。"
"東區?"因茵又跳到前頭來。她顯然不習慣看著一個後腦勺說話。"在南許待幾天後,我們就要回大爺的家?"
青孟書淡淡瞟了她一眼,"嗯。"
他的眼神和口氣頗為復雜。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問自己為何向鴇嬤嬤買了她,且勢必得帶她回青府只是她實在是個不懂禮節的小丫頭哩……他勉強還可以容忍她,畢竟是他自己掏出錢向鴇娘要了她的……然而其他人能不能接受她就是他無法想像或保證的了……
"現在……像這個時候……"因茵心頭浮現平日宜香院的熱鬧情景,而沒有察覺身旁的主子正為她的事而煩心。"是宜香院正忙的時候哪!"
"開始想家了?"
因茵低著頭,看著自己走動的雙腳。"鴇嬤嬤要我跟著大爺後,就忘了曾經在那兒待過。可是我才不要!我絕不會忘了鴇嬤嬤和那幾位美麗的姐姐的。"
"以後還想回那里嗎?"
她聳聳肩,"回去的話,大概會被鴇嬤嬤趕出來吧!"踢著一塊小石子,一邊說著︰"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因為是我自己吵著要出來的。從今以後,好好听大爺的話、伺候您就對了!"
真要挑她這段話的毛病的話,大概就是"大爺"那兩個字了。原先青孟書以為不會和她有何關系,也就由著她喚;現在成了她的主子,便該糾正她對他的稱謂——"你不用……"
他才起了話頭,一名普通裝束的男子沒長眼楮似的,粗蠻的硬是空過兩個人之間、同擦撞兩人肩膀——
"哎喲!"因茵撫著右肩,回頭瞪著那名走遠了的男子,"好過分?撞了人也不道歉!"見青孟書撫腰部,忙問︰"大爺您沒事吧?"
青孟書似是想著其他事,卻仍搖頭回應她︰"沒事。"
兩人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里頭的店小二立刻出來招呼。
因茵搶在主子開口前便幫他答道︰"住一晚!"
"里面請。"彎腰歡迎後,伸手向青孟書要韁繩,"這馬兒,讓小的幫您牽到後院馬房。"
"煩勞你了。"因茵再度代答,然後討賞似的眯眼對著青孟書,青孟書未回她任何表情地先行步入客棧。
不過跟在後頭的因茵仍然搶著出聲︰"掌櫃,我們要住房。"
"是是。"客棧掌櫃看著二人,視線定在做主的那方,"請問要……"
"兩間房吧!"青孟書說。
"一間就行了!"因茵無禮地推翻主子的決定。自以為是的︰"小一點的、不用太大、不能太貴、房間要干淨清雅!有沒有這樣的房間啊?"
"小泵娘,您這……"掌櫃不禁面有難色。
因茵叉著腰。佯裝不耐的追問︰"有沒有啊?"
"有、有。請這邊走。"
掌櫃客客氣氣地領二人上樓,來到一間還算是干淨清雅的客戶。
"不知這房您滿不滿意?"
"不錯不錯。"
掌櫃是看著青孟書問,不過答話的卻是那個小丫環。
"掌櫃,您領著她到隔壁房吧!"青孟書說。
"不用啦!這房兒好,你可以走了。"說著便急躁地推掌櫃出房,"有什麼需要的話,我們再找你。"
"那麼……請您好好歇息。"掌櫃立在怪異的主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乖乖離開。
合上房門,因茵重新打量這干淨的小房間。
"沒想到這鎮兒雖小,客棧還挺不錯的。"她將包袱擱在圓桌上。
"你打算怎麼樣?"青孟書坐在椅上問她。
"我睡地上就成啦!出門在外,能省則省嘛!何況我是個僕人,怎麼能浪費大爺的錢呢?"
老老實實的禮數不懂,奇奇怪怪的招式倒是守得緊。既然她主意已定,青孟書也懶得管她只要她明天別嚷腰酸背疼就好。
"待會兒你去向掌櫃多要一條被子。"
"對哦!罷才怎麼沒想到缺一條棉被。"她拉松包袱的結,探手進去搜尋了一下,從中拿出一小包東西,一邊說︰"還是大爺您周到!"一邊東張西望地︰"嗯……藏哪里好呢?"
"你做什麼?"
她揚揚手上的小包裹,"這些是姐姐們送給我的寶貝,我要找個地方藏起來。"眼珠子轉呀轉地尋找室內可以安放東西的地方。
青孟書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無法了解他為什麼要問為什麼。"這麼重要的寶貝,當然得放在安全的地方才行啊!"
青孟書胡涂了︰"好好放在你的包袱里,不就很安全了嗎?"
"才不呢!出門在外,一切得小心!誰保證小偷不會趁我們半夜熟睡的時候溜進來偷東西?"緊緊捧著宜香院的姑娘們送的飾品,"我當然得把貴重的物品藏好,讓小偷找不到啊!"
"我們只在這兒待一晚,明天一早就離開。你還是收回包袱比較好。"
因茵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不行,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比較好。"
"你這樣會忘了拿的。"
"才不會。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才不會忘了帶走。"
懊說的都說了,既然她全听不進去,他也不想勉強。"隨便你吧!"
他話才說完,因茵已趴在床邊。"嗯!藏在床底下好了!量偷兒也想不到我最貴重的東西會藏在這下面!"
"藏好了之後,你試著把頭發扎成一束看看。"
因茵站起身,拍了拍手。"為什麼?"
"你還是扮成小僮吧!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因茵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也對!敝不得剛才那個掌櫃的听到我要跟您同房時,表情有點怪怪的……還是大爺您想的周到!"立刻反手整理自己披在肩上的散發。"還好我的衣服本來就不像女孩子穿的。再把頭發束起來的話,別人就會以為我是個男的了。"
可是她的手拙。東拉西扯的揪掉幾撮發絲了,仍無法將頭發在後腦勺上攏成一束。
她無奈地甩甩頭,一副要和自己的頭發拼命的模樣——連青孟書都看不下去了。
"我幫你吧。"
因茵沒有拒絕的乖乖坐在銅鏡前的圓椅上;青孟書則分段緩緩梳理她烏黑的青絲-這一瞬間,兩人突然都忘了彼此之間的階級、性別之分。
"我好笨哦……"因茵忍不住對鏡中的自己吐吐舌。而接下來的她隨即有一蘿筐的話題︰"大爺的那匹馬兒怎麼來的?我記得您入邾成鎮時,沒有騎馬。"
"我托鴇娘幫我找的。"他向來只整理自己的頭發;沒想到料理別人的,倒也挺順手的。
"鴇嬤嬤的眼光不錯吧?那匹馬兒載我們兩個人,還那麼能跑。"
"嗯。"那匹馬當然無法和家里的駿馬相提並論,但它的耐力和脾性已令青孟書意外。
"對了,大爺當初不是說有位姑娘也會到邾成鎮?您還訂了衣服送她。"他還承認那姑娘是他的意中人。
他將她所有的頭發攏高成一束。"她臨時有事,不能來了。"
"哦……"因茵微蹙眉,他使的力太重了……"大爺……"
"什麼事?"
"您……為什麼帶我一起走呢?"
"有人帶你走……"以發帶自發根纏緊。"不是你想的嗎?"
他自銅鏡里看她。果然,只換了發型,便約略有小男孩的味道。
"可是……"發際間被扯得過緊的疼痛,讓她忘了自己還想說些什麼。"可是……"
"怎麼了?"
因茵模了模腦勺,"沒事、沒事。"
"綁得太緊了嗎?"
"不會!這樣剛剛好。而且緊一點兒,睡覺的時候才不會弄亂。"也許過一會兒就習慣了吧-她心里想著。
青孟書坐回圓桌前的椅上。"你去找掌櫃要棉被吧!如果想吃什麼的話,可以順道向他說。"中午和傍晚只吃些干糧他是不餓,不過他認為她可能會想吃點菜食。
"我這就去找掌櫃的。"
因茵走出房間後,青孟書自腰間掏出一只信條——
"大爺您想吃些什麼嗎?"
因茵突然折返房內、探門問他;使得他完全沒有藏起紙條的時間,只好若無其事的冷淡應道︰"我不用。"
"那我也不用。"自言自語地小聲說著,返頭下樓找掌櫃。
青孟書輕嘆了口氣,才開始閱讀紙條內容。
了解宣漠冷所要傳給他的訊息後,他收妥信條;同時,因茵抱著一條棉被回房。
"沒什麼。"
"哦……"她蹲在地上,以衣袖拂了拂待會兒要當床的地面。想起方才在路上與人擦撞後,青孟書輕撫著腰部……"大爺為什麼到南許?"
"找人。"青孟書簡短答。
"大爺不是普通人吧!年初一在大街上,突然像有人要追殺我們似的躲到小巷里,我還看到黑影子從我們頭上飛過去——大爺是江湖中人?"
"睡吧!"
"我們趕路趕得這麼急,是不是大爺的仇家在找您?然後您到南許找人幫忙?"
"快點睡吧!明天一早就得趕路。"
青孟書吹熄桌上燭火。房內先是一片漆黑,好一會兒,月光才緩慢自窗口縫隙滲進來。
寂靜與昏暗使這一整天趕路下來的疲累全數蘇醒——因茵攤開被子,就地而睡——
兩人比預定時間還早一點——在傍晚時分來到南許城。
進入南區首屈一指的都城,所感受到的氣氛自然與昨天的小鎮不同。除了繁華非凡外,在這年節未過的時刻,街上不但保有年初大節的熱鬧,更展開許多慶祝活動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元宵。
走在這令人目不暇給的擾攘街道上,因茵不但沒有雀躍的東張西瞧,反而走得畏畏縮縮、惶惶不安。
"怎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青孟書問。
"當然緊張羅!"因茵湊近他身側,小聲說道︰"昨天晚上睡覺前我想了又想——"
"哦?"
據他所知,昨夜熄燈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她便熟睡得不省人事。
"對啊!我很認真地想了又想——大爺您又沒有說清楚您真的是來南許找朋友……我想搞不好是您主動來找仇家也不一定……"
他當然不會同她透露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要想那麼多。"他直視前方說。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不想啊?"因茵低著頭,撫著發際,"听說你們江湖中人呀,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我可不想才出宜香院兩天就橫死街頭!"
"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他認為自己說話的聲調已平板得讓人難以繼續同一話題,唯因茵仍不識相地直問︰"那您到底來南許干什麼?"
青孟書輕呼口氣,捺著性子︰"不要問那麼多。"
因茵噘著嘴仰頭看他,"可是我這人沒見過世面,當然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啊!"
"那你就先把你那些問題好好留在你的肚子里吧!"他牽著馬匹加快腳步。
因茵小跑步跟著他,"可是我覺得……"
青孟書頓下了步伐,趁此時刻要她︰"安靜點。"
因茵眨眨眼,安靜地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和他打個商量︰"我可不可以先問一兩個我沒法子留在肚子里的問題?"
"不可以。"
青孟書直截了當的拒絕。同時,和昨日幾乎一樣的情況——一名快步行走的男子,似是不小心、又似刻意地與青孟書擦撞——
只是這名男子猶回頭道了聲︰"抱歉。"
"沒關系。"青孟書回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所有情況再自然不過,因茵卻在此時叫嚷了起來︰"我看到他塞了個東西在您腰袋里——原來昨天在路上與您擦撞的人也是故意要……"
"你安靜一點好不好?"青孟書終于加重語氣命令。
因茵不自覺輕捂住自己的嘴。總算了解自己一直逾越了一個小僕所能說的話、所該做的事……
她低著頭,有些頹喪的黯然道歉︰"對不起,我太多話了……"
她這副小可憐模樣又讓青孟書不忍。只得放松語調說句︰"你別放在心上。"
"是真的,不只我自己心里有數,還有很多人也這麼說過——鴇嬤嬤、芷若姐姐、芝茉……還有鷂茹姐姐、還有客棧的邱伯伯……他們都說我話很多……尤其是鴇嬤嬤,她說過她最討厭多話的女孩子了,而我的多話又常壞她的好事。我還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客人……"
青孟書無奈地搖頭。
這小泵娘又頻頻多話而不自知了。
"這樣就行了。"
"別再把那東西和你的包袱分開放,"望著窗外的青孟書回頭看蹲在床邊的因茵,"免得又忘記。"
"這麼重要的東西我絕不會忘了拿的,像今天早上要走時,我就沒有忘記。"
青孟書走回桌旁,坐在椅上。早上要離開客棧時,是他不斷暗示、提醒她是否有東西忘了拿,她才想起床底下還有一包她的"寶貝"的——罷了,改天要走時,他只好再幫她留意了。
他自腰間拿出紙條,紙條上只有一行字-按原一計劃行事——
因為據宣漠冷所知,南許將王府自除夕夜展開新年的慶祝活動,活動延續到今天為止,然後十五元宵才會有第二階段的慶祝宴-以此看來,若要進行探查,今晚午夜是一適當時機。
"寫些什麼?"因茵閑著沒事,湊地來看紙條。
"沒你的事。"青孟書收妥紙條。今夜將赴王府查探府內大致情況,若需進一步行動,元宵那晚便是個合適的時候-想必宣漠冷也如此認為。
收回自己的思緒,見因加工廠跑到梳妝台前坐著,便問︰"怎麼了?"
"沒什麼啊。"她答。
他想起今天一整天常見到她皺眉撫著發際︰"頭發扎太緊了嗎?"
"不會啦!只是有點不習慣……"她延回身蹲下整理一會兒要當床的地方。
"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休息吧!"
"嗯!"
在她攤開向客棧掌櫃要來的被子時,青孟書熄了燭火。
坐在地上的因茵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會夢游啊?今天早上醒來時,她竟然平躺在舒服的床上……
她想問青孟書知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已在床上躺著、準備入睡了……還是別吵他了,睡吧!
在她就地而睡後約莫過了一刻,床上的青孟書悄悄起身。
他走近她,見她呼吸平穩,應已入睡,遂連人帶被抱起,將她平放在床上。
他算了下時辰,迅速地換上一襲黑衣裳,突又想起了什麼,而走回床邊——
他極盡柔巧地解開她發上的發帶,將她的頭發側挽在右肩,復于發尾輕輕攏綁在一起,以免凌亂。
並且稍微在她發紅的發際按揉了一下,才自窗邊縱身離開。
深夜,青孟書回到房內,神情略顯緊張。
他褪去身上的黑衣,欲藏起時,一個失神、有些失去重心地跌在床上——
反應靈敏的他以手臂支住床沿,隨時可以站立。未料此時翻身的因茵,竟伸出兩手緊摟住他的手臂-
青孟書當下急著想要伸出手臂;孰知因茵磨了兩下牙後,又要翻身——青孟書迫不得已,只好跟著往右挪-這使得他整個身子橫在平躺床上的因茵上方,且為免有所接觸,還得全然以腰力支撐。
睡眠中的因茵于是感到有異,眼睫微閃,轉了一下頭-這又使一邊想抽回手、一邊側耳注意外頭情況的青孟書鼻尖及唇倏地同時刷過她的下頷及粉頸……
青孟書俊帥的面容霎時臊紅。
一時間忘了在將王府中失控的情況,他的雙眼為因茵平穩的睡容吸引住……
他知道因茵的相貌平凡-但再平凡的姑娘,也會有其獨特的氣質與引人的韻味-而今他發覺,只要她除卻吱吱喳喳的模樣,靜靜的恬然一笑或象現在這樣安穩的睡著,都讓他覺得挺可愛的……
尤其那雙輕合的長睫,讓他不禁想以吻緘之——
就在他雙唇接近因茵的眼睫時,房門啪地被拍開——兩名著南許官方禁衛軍仕卒服裝的年輕男子,見著房內床上的曖昧情狀時,雙雙愣住。
整個場面幾近停格的時候,又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出現在兩名禁衛軍背後。
'何必壞人好事?"男子低沉地說道。他的唇邊及眼角皆是諷人的淺笑——不知是針對房內的青孟書或眼前兩名經驗顯然不足的禁衛軍。
兩名南許禁衛軍聞聲而回頭,見著對方時,臉色乍驚!
見該名男子趁二人發愣的剎那,快步自走廊盡頭的窗戶翻身離開!
因其飛快的動作而回神的禁衛軍連忙過來從同一窗口追出——在他們被宣漠冷引出之後,青孟書才松了口氣——
他搖搖頭,暗怪自己剛才不該有的遐思;一邊小心翼翼扳開因茵的兩手、抽回自己的手臂。
換回白衫,他坐在椅子上等宣漠冷。
不一會兒,宣漠冷便徐徐走進房里。自在及瀟灑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方才曾動了三招兩式"解決了"兩個人。
"怎麼樣?"青孟書問。
宣漠冷在他對頭坐下,微笑答道︰"只是兩個誤打誤撞而找到這來的小嘍羅。"
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怎會弄得我們像自投羅網的傻子似的,才踏進南許將王府一步就被團團圍住?"
將王府的確張燈列宴、急管繁弦地慶祝著年節;但沒想到他們才飛入將王府,霎時有難以計數的武裝官兵自四面八方涌來——幸宣漠冷的手下機警,立刻掩護他們二人離開;他才得以在此詢問實際情況。
宣漠冷給自己倒了茶水,徐緩說道︰"你們看錯人了。派來臥底的兩個家伙早就被收攏。"
簡短的兩名話卻使青孟書驚訝地站起身。每一位臥底的人員都是經過特殊的挑選、長期的訓練,待將王府肯定他們對州城有絕對的忠誠才會派給任務……怎麼可能會……
"他們同你報告這邊不太重要的小事,卻向南許一五一十的說明青州的情況。在你們對他們絕對信任的同時,又使出這一計引你來南許。"
"他們想……"
"引我來南許,趁你夜探將王府的時候,大大方方地除掉你。他們相信如果事成,對你父親-青將王是一大打擊;同時你父親也無法為你出頭,畢竟是你私自闖入南許。"宣漠冷一口氣喝完一整杯茶水。"詳細情況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根本來不及通知你,抱歉。"
"別這麼說。"青孟書坐在原位,"我才應該跟你道聲謝。"
宣漠冷立即褪下難得正經的表情,唇邊掛起慣有的、不友善的淺笑,一雙眼極不客氣地瞟向床上的小泵娘,"我幫了你什麼了呢?"
青孟書曉得對方明知他指的是這次行動的事,卻故意有所曲解。他只好試著同他解釋︰"你別誤會。其實她是……"
"我記得孟佑同我夸耀過好幾次,你的未婚妻水芙蓉長得花容月貌、國色天姿。"宣漠冷起身走近床邊端詳因茵的睡姿︰"而這次南下,為的也是想見見計劃與你同行的水姑娘。沒想到……"
"你誤會了,她不是芙蓉。芙蓉因為有事,臨時無法與我一起來此。"
"這麼說來,我是見到不該見到的畫面羅?"宣漠冷狡詐地挑挑眉,旋身坐在青孟書身側︰"就算是不小心揪到青二公子的小辮子嗎?"
"漠冷……"
"你放心。即使我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溫文爾雅、風儀雍容的青二公子竟會在外頭……"
"你誤會了。"他曉得宣漠冷這個人開起玩笑來便不容易停,但他仍試著阻止他繼續隨意猜測。"她是我要帶回家的……"
他話還沒說完,宣漠冷便江湖味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還挺負責任的嘛!"
"漠冷。"青孟書寒下聲音喚他的名。
"好吧!"宣漠冷總算甘願重回話題。"此地不宜久留,而我的人也擋不了多久;我很抱歉,我們必須吵醒你的小娃兒,立刻趕離南許。"
青孟書點頭同意即刻離開這里,但是︰"這種時候出得了城嗎?"
"你放心。為了預防突發狀況,城門那邊我早派人做了處理。"
青孟書掩不住心中驚訝地問︰"你們的身邊到底有多少人?"
"你放心-'他起身走至窗邊,"還沒多到拿得下'東青州'。"
青孟書不是不承認自己常常慶幸宣漠冷這個人是友非敵。
"因茵。"他來到床邊喚因茵。"因茵!"
正臥得好眠的因茵皺了皺眉頭,"嗯……"
"快起來!"青孟書拉她的一頁衣袖。顧不得自己平常不苟言笑、正義凜然的顏面-以自以為嚴肅,實則有些可笑的語氣嚷她︰"你最害怕的……我的仇家追來了哦……還不快起來?"
"嗯……"因茵在第一時間沒有任何反應。"啊?"遲了半晌才驚坐起!
"哪里……在哪里?"她一臉睡眼惺忪地問著。一邊下床環顧這小的客房-直到看到窗邊那位高大頎長的男子,她整個人才驚醒地睜大眼——
"你是誰!"她張開手臂護在青孟書身前,"我——我不管你是誰,都不準你動我大爺一根寒毛……"
一個長發斜披的黃毛丫頭竟挺身想保護青孟書——宣漠冷顫著兩肩,強忍著不張口爆笑!
"我……"安然自在的樣子使因茵質問的聲音發起抖來。"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誰?"
"他是我朋友。"青孟書冷冷地代答。他很想按揉自己額邊的太陽穴,因為一想到宣漠冷不知會如何同三弟、四弟描述這時的情況——他整個頭便開始發疼……
"可是……"因茵粉著一張臉回頭看他,"您不是說……"
"東西拿著,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哦!"見他表情嚴肅,因茵不敢多問,立即探手抱起自己的包袱。"我好了。我們走吧!"
"城外會合?"宣漠冷問他。
"嗯。"得到他的回應,宣漠冷即自窗口翻飛而去!
不容因茵驚呼稱奇,青孟書已拉著她快速步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