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雍統帥雍涯歆在公事殿堂接見押杜芽雙回來的副將。他氣宇非凡坐在階台上的雕木椅上,很快地免了杜芽雙的跪禮,只余副將單著膝著地半跪著報告在客棧里發生的事。
他簡單敘述完只帶杜芽雙回來的原因,上身挺直謹慎地觀察統帥的表情。
雍涯歆眯眼盯視杜芽雙,伶仃站立的低垂著頭身軀微抖,十分怯弱可憐的樣子。
「所以,你就帶這麼一名小女孩回來。」他面對下屬一貫森冷嚴肅,但此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刺客呢?共犯呢?」
「當時屬下率領的兵力居于弱勢,所以屬下覺得……」副將看著他走下台到杜芽雙身前,覺得他並不想聆听他的理由,便住口。
雍涯歆抬仰起杜芽雙的臉蛋細瞧,「相貌尋常,儀態普通,穿著……邋遢怪異了點。不過稍作打扮的話,應該還不錯。」
「統帥大人,她可是青州將王爺的……」
「我知道。」雍涯歆陰冷瞪他一眼,小懲他的多嘴。他拿起掛在杜芽雙頸前的金鎖片,翻看正反面,「青、孟、天。」眼眸透著謔意,解開他衣領袖扣,「這麼貴重的鎖鏈,還是藏入衣襟里,別太招搖比較好。」
「不要踫我……」金鎖片的低溫,及他撫模她頸項的指觸都使她顫抖。
她驚怕恐懼的樣子喚起他心底某些記憶,他微笑點頭,「不錯、不錯。」拂拂她額側微亂發絲,「可是他的心腸會不會是鐵做的,竟舍得要你當人質。
「統帥大人,屬下私作主張,同意由對方提出談判之日。「猶單腳跪立的副將努力提起正事,希望雍涯歆注意杜芽雙的特殊身份,別對她起了佔有之心。
「談判?他們大刺刺派人殺我,還有什麼好談的?「
杜芽雙抬睫看他一眼,「刺客不是我們派的……」連聲音也抖個不停。
「哦?」巨掌撫她脖子,拇指挑高她下顎,「你說,她為什麼想殺我?我真這麼惹人厭,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
杜芽雙雙眼睜得大大的,他附臉靠近她,幾乎要吻上她了。「你……你……」
雍涯歆笑得邪魅,「我怎麼樣?」
「統帥大人,你……「副將忍不住開口想阻止他。
「我怎麼樣?」他轉眼看他,眼底有簇火苗,「你想說什麼就說。」
氨將自知逾矩,低頭拱手,「屬下不敢。」
「我想起來了,」視線回到杜芽雙,手指觸畫她下唇唇廓,「我們在街上見過,當時你也是可憐兮兮的表情。怎麼?他只顧劫走刺客,把你丟在一邊了?」
杜芽雙後退想逃離他,卻被他扣住手腕。他扯唇要說些什麼,瞥見急促走來門前的人影而未言。
來人門外守衛以長矛擋住。
「讓我進去。」
杜芽雙回頭,認出她是在大街上與雍涯歆同馬的那位姑娘。
「不行,輕姑娘。」守衛尊重地低聲道。
輕倩璇欲推開橫在她胸前的長矛,「讓我進去!」守衛緊握長矛,一臉為難︰「卞大夫,你勸勸她……」請跟隨她身後的老者幫忙。
「雍涯歆,你叫他讓開!」輕倩璇美顏粉怒,揪眉狠瞪堂內的雍涯歆。
雍涯歆亦凝望她,表情淡酷。
西雍將王府里地位頗高的長者卞誠,沉穩溫和地勸輕倩璇,「少夫人,你別太激動,小心身子……」
「讓她進來!」雍涯歆下令。同時拂了下袖,要副將起身。「你站起來。」
「謝統帥大人。」副將起身,退站一旁。
輕倩璇步入殿堂,「雪薔呢?他們說你下令收兵,我以為……」
「回答她。」
「是。虔姑娘她……」副將頓了一下,改了稱呼,以官式品吻回答︰
「刺客重傷昏厥,不宜搬移;其他共犯——也就是青州將王長子青孟提議由其妻子為人質,雙方另日再行談判。」
「大少爺……」驚聞救虔雪薔的是青孟天,輕倩破好生意外。
「真相大白。」雍涯歆眸光冷寒得令人退縮,「原來你是青洲人。」他逼近輕倩「為什麼混進來?」
輕倩璇因恨而切齒,「殺你!」
「回答得還真是簡單俐落。」粗魯地推她面對杜芽雙,「還不見過你們大少爺的夫人。」
大少爺已娶妻,並為雪薔而以少夫人為了人質?「民女見過夫人。」輕倩璇凝淚下跪。
「別這樣……」杜芽雙承受不了她的扣拜,忙扶起她。
棒著衣袖,輕倩璇仍發現少婦人扶她的手顫抖冰冷。而她秀麗面龐毫無血色,唇瓣干澀發紫,她被嚇壞了。
雍涯歆自若尊傲的面容一繃,「我就是王法。在你眼底,我就是王法,不是嗎?」使喚下人般向她招手,「過來。」
「雍涯歆饒富興味例瞄杜芽雙,聳聳眉,「她有什麼身分?」
大少爺的婚配妻子是北梁將王爺的千金!」輕倩璇敘述得鏗鏘有力。他再怎麼不可一世,也不敢同時與東青、北梁為敵吧!
「哦?」雍涯歆卻傲睨自若,問杜芽雙︰「你是嗎?」
「我……不……」杜芽雙搞不清楚狀況。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亂,莫名奇妙蹦出一堆人物,當中關系既復且雜,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
「您不是?」輕倩璇理解她的惶恐與不安,為自己不知能否幫上忙而面露愁容。
杜涯雙近乎自暴自棄地頻甩頭。她不是她說的北梁將王爺的千金!她不是青孟天的妻子!
雍涯歆大笑,「有趣!有趣!」他旋身踩上階梯,「先是來了兩個弱女子想殺我,然後救一個回去,再派一個冒牌夫人當人質——」做上雕木椅,停止大笑,眉睫留有笑,「他的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懂不懂王法?」
輕情璇學他輕蔑的語調︰「在你眼里還有王法這回事嗎?
輕倩璇不動,緊抿唇瞪視他。
「過來!」他流露怒意,「別要我說第三次。」
站在門前的卞誠見二人對立的氣氛有些過火,不再保持沉默「少爺,你別為難少夫人。」
「卞大夫,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是什麼少夫人!」別把她和她最憎惡的人扯上這種關系。
「我也說過好幾次,你現在的身體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你們別再吵鬧斗氣。」
雍涯歆不理卞大夫的請求,淡瞄副將一眼,令道︰「押她過來
「是……」副將到輕倩璇身旁,遲疑地不大敢真的押解她,「輕姑娘,麻煩你……」
輕倩璇不得不自動邁步上台,「你想做什麼?」
「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再是你一個人的——」雍涯歆攔住她的腰強迫她坐在他腿上,「別太勞累比較好。」
「不用你關心!」她不願被他抱在懷里,卻被他緊緊桎梏住。「放開我!放開我!」
「我說過我就是王法!」他掐正她的臉孔,流露的眸光表明他的想法。鷹—般狂熾霸道俯身掠奪她的唇。
「不……」
輕倩璇死命掙扎,不任他撬開她的唇齒,在眾人面前侮辱她!
「不要踫我!」她使勁全力掙開他的擁抱,身子跌到地上,險險落下階梯。
「少夫人!」卞大夫緊張攀上梯扶她,灰白眉宇揪在一起,「少爺……」
「不讓我踫你,你要我踫誰?」雍芽歆鬼魅邪異地勾視杜芽雙。
「你別亂來。」輕倩璇張開兩手當他,「雖然她不是北梁將王千金,但大少爺說她是少夫人,她就是。」
「青孟天讓你吃了什麼藥?這麼听話。」雍涯欲輕易繞過她,下階梯接近杜芽雙。恣意,輕浮的撫模她果戽的手臂,「緊要關頭不但沒挺身保護你,還使勁把你推入火坑,那種男人,不要也罷,是不?」
「你不要過來……」杜芽雙雙手環抱前胸後退。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與青孟天迥異。
青孟天冷漠、難以親近,但至少他的怡然氣質令人傾慕、信任;而這個男人卻冷酷,甚至殘暴,他侵犯一個女人可以毫無理由……
「她的每個反應都像我認識你的時候,我喜歡。」
「你別亂來!」輕倩族沖下台拉住他。
「你吃味?」
輕倩璇搖頭,「整件事情非常單純,你別復雜化,讓一些不相關的人牽連受累。」
雍涯歆陰冷一笑,拂開她的手,「事情復雜化才好。」
輕情璇懇求的表情轉為了悟,驟然下跪,「一切都是我的錯,請統帥大人降罪。」
維涯歆心有過絲詫異,咬了咬牙才有反應︰「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其他人?」詫異迅速轉為憤怒,他揪住她的後發強拉她起身,「你以為你有幾斤幾兩重?」
輕倩璇整個頭皮發麻,倔傲不肯露出疼痛表情,「你心里明白策劃刺殺你的那人是我。所以該死的人,是我。」
雍涯歆更用力揪扯她的發,拳頭握得發白,「死?你要怎麼死!」
「你最喜歡折磨人了,不是嗎?」故作不在乎的容顏終究還是縮了眉睫,「鞭答過後,抓出去游街,然後砍斷我的手腳喂給蛇鼠——或者有更好的想法?隨便你,你想要我怎麼死,我就怎麼死。」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卞大夫抓雍涯歆的手臂要他放手,但他勁道強如巨石,他扳不動
「少爺,她懷的是你的骨肉呀!你別再折磨她了!」
「謝謝你再次提醒我她懷有身孕。」雍涯歆放開手,重重的呼吸,「我的想法是,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好好的折磨他——想必就是折磨你的最好方法。
「你這什麼話!」卞大夫斥責他︰「孩子也是你的呀!」
「太好了。既然孩子他爹要折磨他,我想外人沒有說話的余地。」
「你……」卞大夫撫著胸口。雍涯歆的無情令他氣結。
「夠了!你們害我怠慢貴客了。」再度把杜芽雙納為目標物。
「你不可以動她!不可以——!」
「哆唆!」雍涯歆不耐地揮了下手,「送她回房!」
「是。」門外兩名守衛入內,分別抓住她手臂。
「放開我!」
「至于你……雖是個冒牌貸,好歹也是個人質……」雍涯歆估忖如何處置她,「暫時麻煩你睡地牢!」側頭同副將道︰「押她下去。」
「是。」副將拱手領命。
「等一下。」雍涯歆喚住他們的腳步,「如果輕倩璇強行要見她——」微揚唇角透露森冷笑意,舉手指著杜芽雙,「就把她帶到我房里」
「是……」副將看得出統帥分明是意氣用事,然而即使他覺得不妥,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答應。
杜芽雙在不見天日的地道里待過,所以地牢的環境沒有嚇著她,而且她沒有被關在深處陰濕的牢獄,多少分到一些看守官桌上的燭光,看得到身處地域還算干淨,她不再驚慌莫名。只是偶爾飄試來腐臭、痛苦悲傷的申吟聲,令她覺得毛骨聳然。有點冷,也感到饑餓,差役雖送了飯來,她嘗一口,是餿的。
老實說,她被這些古代人嚇壞了。從被車子撞上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生死關頭中掙扎。她親眼見過青孟天殺人,殘忍而不留余地,但為了活命,她沒有多余心思同情那些人。原以為離開地道、自身擊退那群欲侮辱她的番人,便已逃過劫運。隨青孟天越過沙漠,來到這里,不到一天,竟成人質被推人地牢里。
雍涯歆的陰冷邪惡令人血液凍結,懼顫不已。輕倩璇居然敢對他咆哮、直言不諱說要殺他。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看起來像敵人,那位人稱大夫的長者卻喚她少夫人,還說她懷有雍涯歆的孩子或許是個很纏綿轟烈的愛情故事,但演員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她沒法以看戲的心態期待劇情接下來的轉折、高潮。只求青孟天快點來救她出去。
但是,他會來嗎?雖說他的浩然氣質令人傾慕、信任,但他不只一次甩頭丟下她了……客棧里她將被押走時,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根本未向她承諾——這一次他不會棄她不顧……
「求求你們,讓我見她。」
輕倩璇的聲音。杜芽雙起身,握著鐵欄桿盡力往外望,但對面一堵牆擋住她的視線,看不到地牢門口的情景。
「不可以。」負責看守的差役回答。
「讓我見她。一會兒就好,我只是送些飯菜。」
「我們剛剛送牢飯給她了。」冷談話調平板無起伏。
「牢飯吃不得的……」輕倩璇更顯焦急,「求求你們,讓我見見她……」
差役動了一絲感情,「輕姑娘,我奉勸你,最好不要……」
「不行!你們不知道她是誰,她是我們大少爺的夫人,怎麼可以委屈她待在牢房里。讓我進去,由我代替她。」
差役沉吟兩聲,「既然如此,我們只好依命行事了。「
「依命行事?「輕倩璇不解。
杜芽雙則想起雍涯歆下令,若輕倩璇強行要見她,就把她帶到……
「不……」面對來打開牢獄大鎖的士兵,她縮躲到牆邊。
士兵面無表情,反扣她的手押她走出牢房。到達地牢的玄關口,她看到穿著與武裝士兵不同,是為宮差的牢獄官向輕倩璇說明︰「統帥大人交代,若輕姑娘強行要見人質,便把人質帶到大人房里。」
輕倩璇看著被扣押的杜芽雙,情緒失控,「他想干什麼?她怎麼可以!放開她!你們放開她!」
「輕姑娘,請恕小的無禮。」官役朝門前拿著長矛的守衛使眼色,守衛立刻過來制住輕倩璇。」
「放手!放開我!」她掙月兌不開,只能叫嚷。「放開少夫人!」杜甫芽雙眼幾乎流下淚;輕倩璇的表情、聲音,都是那麼哀傷、痛苦……
「你們送輕姑娘回房歇息。」
「不!我要見雍涯歆!帶我去見他——」
被帶來見雍涯歆的,只有杜芽雙。士兵押她跨過門欄後,掩門離去。而雍涯歆坐在桌前飲茶;似乎等著她的到來。
他不說話,捧著茶杯輕啜,唇邊漾著一股魅惑人的笑,輕薄地瞅著她瞧。
杜芽雙撫撫手臂豎起的疙瘩,「你想干什麼……」
他放下茶杯,起身向她,「她說青孟天說你是少夫人,你就是。我想親自驗證一下,你是不是他的女人。如果不是,那你理所當然成為我的女人。」
「為什麼不可以?既然你還不是他的,不,即使你已是別人的,只要我想要,我就會不擇手段搶過來。」
杜芽雙後退閃躲他的逼近,「你不要過來!」想解開包包帶口拿東西護身,動作卻愚笨拙劣。
「你想拿什麼?」雍涯歆輕易反她雙手,袋子落到地上,他一腳踢到角落︰「全都一個樣兒。她老是掏短刀,你呢?你想拿什麼出來?」
「放開我!」她得死死的,連扭動身子都不能。
「唉!是你們害得我動手前總得先搜身。」
「別踫我……」
他反抱住她,隔著一層薄衫撫模她縴細軀體。「身子骨太單了」側頭輕吻她頸側,「不打緊,再請卞老幫你養好身子。」
抱起她,放置在床板上。右手手指輕放在她唇上,測得到她的顫抖。他輕笑,拂拔她的發絲,「你渾身抖得不像話,第一次?」
她整個人被他困擋住,無處可躲。眼底水氣無助涌現。
「最好老實說,我會對你溫柔些,嗯?」
杜芽雙哽咽無言,淚水成串沿頰滑落。
「太好了。」她的淚、她的顫抖、她的怯弱,實在令他喜悅。「全是她的翻版」他解開她領口繡扣,敞開她的衣襟。
擋住他的嘴阻止他,「你要的……是輕倩璇……不是我……」
猛然掐住她脖子,「我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將她整個人壓倒在床上。
「不……不要……求求你……」
他俯身吻她肩胛,烙下熱痕;再往上吻她頸窩。
「不要……救我……」杜芽雙側頭,淚濕床單。「救我……」
「想誰救你?青孟天?」他扳正她的臉,要吻她的唇,「傻瓜……」
一陣急速無禮的敲門聲打斷他的動作,敲門士兵大聲喚︰「統帥大人!統帥大人!」
他不悅抬頭,朝外邊問︰「吵什麼?」
「輕……輕姑娘她……」
听聞事關輕倩璇,他箭步上前打開房門,問來人︰「她怎麼了?」
他的表情冷冽駭人,士兵因事件緊急,無時間懼怕,「她在房里,企圖以額撞拄……」
雍涯歆面容刷地褪去血色,「結果呢?」
士兵甫要作答,一名階級較高的軍官跑過來搶話︰「啟稟統帥大人,又有刺客,且不只一人……」
「結果呢?她怎麼樣?」雍涯歆只在意輕倩璇。
「她沒事……被……被劫走了……」
「該死!」雍涯欲怒拳擊門,快步離開房間。
「大人,您要小心刺……」軍官和士兵皆緊跟著他離去,忘記房里的人質杜芽雙。
杜芽雙呆坐在床板上。輕倩璇被救走了……那她呢?他為什麼沒來救她?為什麼?
禁不住想放聲大哭,突有兩道人影自房外竄了進來,急速掩上房門。
定楮一瞧,是彭丹及一位義宣莊的俠士。
「原來你躲在這里,真是麻煩!」彭丹極為不耐。他們探過牢房,找了好幾間房才找到她。
「我以為……」杜芽雙下床,差點因腿軟而跪倒。「你們不救我了……」
彭丹雙手抱胸,眼瞳斜瞪,「我的確作此打算,誰曉得他耐不住氣,連談判都不肯等就殺到這兒來了。這下可好,不知道要死多少……你干什麼!」
她沒想到社芽雙會突然上前抱住她。
杜芽雙抱著她,向她哭訴,「我好怕啊!我差點就被……被他……被他……」
「煩死了!」彭丹推開她,「要撤嬌、要訴苦,去找青孟天!」
「此地不宜久留,」隨彭丹入房的俠士听聞士兵逐漸往這方聚集,「我們快走。」
「嗯。」彭丹把杜芽雙推向他,「他麻煩你了。」
青孟天臨時改變主意——否決與雍涯歆談判的可能性,堅持當夜救出杜芽雙與輕倩璇。義宣莊西雍分部的全體人員,無條件備齊車馬,預備幫助他強行出西雍城。
一行人在城門口遭到西雍大軍攔截。軍隊人數上千,多出義宣莊人數倍以上。青孟天劍術精湛、武技超凡,單憑一人之力即可敵千軍;
義宣莊人以皆為精銳之士,所以雖為以寡擊眾,卻未居于弱勢。
「大少爺,您別理我,我可以……」
青孟天為助其他人送社芽雙、彭丹上馬車,搶在前線對敵,反而無暇放下輕倩璇。
「安靜。」他壓低她上身,出劍刺死朝他揮大刀的一名士兵。「別讓我分心。」
殺伐中,義宣莊近十位俠士竭力護著一輛馬車,不讓任何人靠近。
彭丹、杜芽雙,以及重傷昏睡中的虔雪薔,皆在馬車內。
外界戾氣剩剩,廝殺聲、劍擊聲近在耳畔,杜芽雙擔心自己人,不禁揭開窗口布幔往外瞧。「別探頭探腦。」閉眼盤腿靜坐的彭丹發聲。
「哦……」她只得放下布幔。
西雍士兵不斷倒下,然因後繼軍隊持續涌來,人員不減反增。雍大將認為,士兵戰技劣于對方,傷亡難免,不過只要佔有人數優勢,消耗對方體力,勝券在握。
「住手——」雍涯歆騎馬趕至,下令所有人停手。
軍隊听令紛紛停止攻擊,戰勢立刻中斷。
雍涯歆眯著獵鷹一般的黑眸搜尋,尋見輕倩璇由一名俊碩偉岸的男子擁著時,他下馬走向他們。「你是青孟天?」
「正是。」對方手拿寶劍,但未有立刻與他對招之意;他暫斂殺氣,反手將利劍豎在背後。「請把我娘子交還給我。」雍涯歆伸手要輕倩璇。
青孟天狐疑望輕倩璇,輕倩璇甩頭否認︰「我不是!」
「你是!」雍涯歆眼泛紅絲,吼道︰「過來!」
輕倩璇看看周旁,尸體、傷兵及無辜被卷入這場戰事,卻依然誓死如歸的大軍、俠士……她凝淚輕嘆,「我過去,交換條件是你必須放過他們。」期盼無謂的殺戮能就此停止。
雍涯歆要得到她,且不容許她有任何意見。「你是我的人,沒有資格跟我談交換條件。他們藐視王法、制造動亂,我不會放過他們。」
「我們也只好得罪了。」青孟天舉出劍,要戰便戰,不與他廢話。
「大少爺……」輕倩璇心頭揪疼,不願二人對陣。
雍涯歆抽劍,冷哼,「憑你們幾十個人,擋得住我數千大軍?」
二人舉劍對擊,殺伐又起。軍隊由統帥自領軍,氣勢大增,使義宣莊這方防守吃力。
雍涯歆劍術不下于青孟天,青孟天礙于得分心守護輕倩璇,守多于攻。然實戰經驗豐富的他,很快地觀察出對方舞劍招式的缺陷;技巧性推開輕倩璇,刻意制造漏洞引雍涯歆刺擊,在他撲空卻來不及收勢的時候,旋身劍鋒對準他胸口——
雍涯歆的反應較他估計快了許多,手腕一轉,劍鋒亦瞄準青孟天咽喉!
勝負即將揭曉的瞬間,在旁的輕倩璇卻以身體抱住青孟天!
「你……」他手勁一偏,未刺中雍涯歆。但雍涯欲收劍不及,利刃硬生生刺入她後肩連接右手臂的背胛處!
「倩璇……」雍涯歆慌張抽回劍,鮮血立即自傷口擴散,染紅她整個後背。
「倩璇……」他探出手要擁抱她,青孟天接著她的腰轉身不讓他踫她;她卻雙手抵著青孟天前胸,伸直,與他拉開距離,後倒入雍涯歆懷里。
旁人專注揮刀對敵,未察此方情況。
「倩璇……」雍涯歆望著蒼白半厥的輕倩璇,茫然失了主張。
輕倩璇美眸開始渙散,尋不著焦距,「我……恨……」她憑感覺抬手輕撫雍涯歆臉頰,「你……」語畢,閉服昏去。
「不準不準不準!」雍涯歆搖撼她的身軀,「你醒來!給我醒來!」
他的叫吼淒厲駭人,殺伐驟然停止,所有人全望向他。
「大夫!大夫呢?」他亂了方寸,抱起輕倩璇,「叫他來!叫他快來!」
「統帥……卞大夫他……怎麼可能在這里……」有人輕聲回應。
「你醒醒!」他發了狂般,搖擺、踉蹌走了數步,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加快腳步,「不準你恨我!不準你死……听到沒有……回答我!」終于施行輕功,抱著輕倩璇離去。
西雍軍士心里明白,雍涯歆出大軍追擊,主要目的只是想要回輕倩璇。他走後,在場闢階最高的將軍,望見自方傷亡慘重,頓覺這場殺伐,實屬多余。再說,如果強行拿下青孟天、義宣莊等人,等于宣告與東青州、義宣莊對立,恐將引起更激烈的戰爭。于是由他作主,停止戰役,驅逐對方出境,永不得再入西雍。
眾人出了西雍城,同行二日,離開西雍疆界,決定分道揚鑣,一回義宣莊根據地,一往北梁。
受傷的虔雪薔委托由義宣莊人照顧。杜芽雙意外的是,彭丹競表態要入義宣莊。
「她要跟他們走?」杜芽雙詢問青孟天。
彭丹不待青盂天代答,自己道︰「沒錯,我要去義宣莊。」
杜芽雙記得彭丹奉勸過她要有離開青孟天的準備。她反問難道彭丹自己就能一直跟著他?她說她自有打算。難道去義宣莊,就是她的打算?
「你呢?」青孟天問杜芽雙,「你不是曾經嚷著要跟著宣漠冷?」
「宣漠冷……」杜芽雙已遺忘這個名字,皺眉回想,被另外二人視為猶疑。
「如果你也要去義宣莊,那我不去,我改為跟他。」彭丹靠近青孟天。
「誰說我要去義宣莊?我要跟他!」杜芽雙一急,困住青孟天手臂,好似同彭丹搶玩具似的。
彭丹撇撇嘴,「隨便你。」
「青公子,那就這樣了o」義宣莊西雍分部的負責人道。
青孟天點頭,拱手,「麻煩你們了。」
「應該。」對方回禮。以眼神請彭丹回馬車。
彭丹掉頭走開之際,杜芽雙不舍地拉住她,「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面嗎?」
「但願不。」彭丹趾高氣昂;轉頭望青孟天時,眼光稍稍放柔,「再見。」
青孟天輕答︰「再見。」
車馬浩蕩離去,塵土飛揚送別。待周道回復平靜,路口只余一匹駿馬及青孟天、社芽雙二人。
「我們走吧。」一連串急速地趕路、奔馳,不論人馬,身心聚疲。青孟天放松心情,一手牽領著馬,另一手不自覺輕握住杜芽雙的小手;二人一馬,散步在原野中。
斜陽柔柔照射他們的身影,優美景致襯托得二人訪若是出外旅游,一對憂閑的璧人。
苞著青孟天,真的是由自然而然轉變為理所當然的事。若能忘懷那些危險、心驚的景象,她或許會認為,就這麼讓他牽著手,陪他流浪、漂泊四方,便是她今生的幸福。
但她無法忘懷。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復雜且感傷。人生分分合合,情感的曲折變化,比小說還小說。她不怪青孟天數次在緊要關頭有甩開她的念頭;雍涯欲愛輕倩璇愛得那麼深,都免不了傷害她了;她又有何權利要求對她沒有感情的青孟天必須傾全力保護她……
她抬頭望西方依然橙紅、卻已開始閃爍星光的天空。有情人終成眷屬被言情小說的作者、讀者視為不變定理,但現實呢?
眼角滑下淚水,她低下頭,悄悄抹去。但願輕倩璇無事……她相信她也是深愛雍涯歆的啊……
「生死有命。」青孟天突然說。輕倩璇的確對雍涯歆有情。當時她主要是阻止他對雍涯放出招,而非代他擋劍。也因此他才同意離開西雍,獨留輕倩破給雍涯雍。
杜芽雙听出青孟夫正和她想著一樣的事。彼此感覺、默契相合的暖流滑過心間,眼角猶帶淚,雙唇卻綻出花開的笑顏,對句道︰「富貴在天。」
「富貴在‘天’……」青孟天挑眉睨她,「在我嗎?」
「啊?」杜芽雙不懂。
也還好她不懂。如果她知道青盂天認為她妄想攀附權貴、飛上枝頭,才決定跟著他,她鐵定氣得哇哇叫。
「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咦?」為什麼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自己卻不知道?
性格霸道的青孟天,自以為是的認定杜芽雙在裝傻。粗魯地抱她上馬,自己亦跨上馬背,策馬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