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戀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驚慌再次攫住她的呼吸,惡夢還是沒有結束,同樣的房間、同樣的人,除了他,還是他!
她把身子蜷縮起來,雙手拉起被子整個遮住自己,抖得不能自已……
好怕他啊!
餅了好久,都沒有動靜,這讓她的害怕稍梢緩和,也才注意到她的雙手已經恢復自由,身上也穿著鵝黃色的西式睡衣,兩手腕已上過藥,所以感覺不到痛,她不放心的偷偷把手伸進睡衣底……還好,內衣和小褲褲都有!
等了又等,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探出頭…
「醒了?」他溫和的笑問。
「嗯!」他是武田戰嗎?應該是吧!那麼美麗的天藍眼瞳,只有他有。可是,他怎麼可能那麼……那麼溫柔?
他又在圖謀著什麼嗎?
「肚子餓不餓?」他還是端坐在床沿,沒有逼近。
「嗯。」他真的好奇怪……童戀雪試探性的把頭轉向,整個人縮向床尾,故意拉大和他的距離。
武田戰假裝沒看見,自若的吩咐僕人擺放餐點。
「要下來吃,還是在床上?」
「下來。」這樣的他,讓她的畏懼不再增加。
武田戰耐心的等待她自己過來坐定,即使她選擇他正對面的位置,他的臉色也沒變,還是一派和氣。
「想吃什麼?」
童戀雪看著桌上的拉面、生魚片、油炸物、生牛肉、花式壽司、生猛海鮮、和她最不喜歡吃的各式豆腐料理……一大堆的日式美食,最後,她怯怯的只拿起和果子,小口、小口的吃著,雙眼還是沒忘的防備著他的一舉一動。
「吃不慣生食?」該死,怎麼會粗心的忘了她不是日本人?她己經一天一夜都沒進食,只顧著吩咐廚房候著,忘了問問靳,台灣人的吃食習慣,「告訴我,想吃什麼?」
童戀雪只是防備的望著他,沒有回答。
「可以告訴我嗎?再不吃點東西,你身體會受不了的。」
「你……你不生氣了嗎?」她鼓足勇氣,問了不相干的話題。
「不氣了。」武田戰微微一笑,「至少,不再對你生氣了。」
武田戰一笑,童戀雪連防備都消失了,她傻愣愣地看著地和氣的面孔,這樣的地,好親切、好溫柔,好……迷人!
她蒼白的雙頰,染上嫣紅。
「粥。」童戀雪低下顏,不敢再看他。
「周?」武田戰不解。
「我想喝粥,很多水的白飯。」她解釋著,想他不懂。
很多水的白飯?她說的是……粥!但那有營養嗎?
「鮮魚粥,好嗎?」看來他要盡快找個懂得台菜的廚子。
「好。」
童戀雪不再答話,武田戰也不出聲,他故意放緩自己狂放的動作,刻意的要她放松下來,他不要她懼怕,尤其是針對他。
沒一會兒,鮮魚粥很快被盛上,童戀雪拿起湯匙,舀起來小小口的吹著,慢慢的進食。
武田戰讓人把桌上其他的食物收掉,等著她慢慢吃,他著迷的看著,原來,愛一個人是如此美好,連這麼看著,都是一種幸福。
對她的愛,來得快又急,她的羞澀,緊緊的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先前所有的憤怒,在探知她的純潔後轉化成洶涌的愛意。
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對愛情也不例外,他要她!包正確的說法是,要她也愛他!
命運讓她飄洋過海,進到他的懷里,兩人的骨髓更是如此的契合,他相信,這次的手術會還給他一個健康的生命!
他要她的一生一世有他相隨。
「我吃不下了。」童戀雪一向少量多餐,她放下湯匙。
「飽了?」縱然不滿意她的食量,
但他以為是廚子煮得不合她的胃口,也就不強迫她,讓人收下餐具退出。
「嗯。」童戀雪略一遲疑的接過他遞上的紙巾,輕拭著唇角。
「累嗎?」她蒼白透明的臉蛋,看起來比他還像個病人,武田戰不喜歡她明顯的病弱。
她搖頭。
如果她不想休息……「要不要聊一聊?」她應該會有很多疑問才是。
「我可以問嗎?」現在的他,真的好好。
「可以。」看她這麼戰戰兢兢,怕是被他嚇壞了,武田戰讓聲音里有更多的溫柔,好引她開口。
好半晌,她才擠出話來。
「為什麼要綁架我來日本?」
「因為我。」
「你?」童戀雪不僅。
「你留過資料,願意捐贈骨髓?」由他來說吧。
「嗯,可是後來爺爺不準。」爺爺還說,他都處理好了,怎麼,有問題嗎?
懊從哪說起?略為思考後,武田戰選擇了重頭說起。
「就從我出生開始說起吧!一個沒有得到一絲祝福的新生命,一個讓我的母親一生下我就過世的原罪,武田家的醒目恥辱……」現在,這些往事只會讓他變得更堅強,再也無法打擊到他。
「從小,除了我父親、繼母和繼弟三人外,每個人,包括下人,只要有機會,絕對會不停的羞辱我,一再的提醒我,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雜種!」
「天啊!」好殘忍,怎麼可以這樣對一個小孩?太壞了!如果當時她在,不會這麼欺侮他的。
「天?」他從小就被迫知道,世上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不!我不信天,不信鬼神,我只相信我自己!」
武田戰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般繼續,「當我努力的成為最優秀的繼承人,嘗盡一切苦難,才剛贏得武田家的表面尊敬,這其中的一切一切,我都熬過來了,就在快要接近所謂的成功,天卻舍棄了我,讓我從雲端墜落深淵,一個莫名其妙的疾病——急性白血癥,讓我連生命都要失去。」
童戀雪揪著胸口,替他感到心痛、心疼!
「原本以為,沒有什麼是我不能掌控的。但是,一次的手術失敗,讓我憤怒的看清楚,這次不是玩笑,是玩真的,恐懼,開始日夜糾纏。你知道生命被宣告死刑,而你只能等待,什麼也做不了的痛苦嗎?在等待中,身體會以折磨人的速度慢慢失去控制,要倒下就倒下,那種無能為力……我不怕死亡,但是我恐懼失去生命的尊嚴,這對習慣驕傲的我來說,是極度惡劣的折磨,你明白嗎?」
童戀雪紅著眼點頭。
「然後,你的骨髓是我最後的希望,但是,你不願意!你的拒絕,讓我震怒。」
「我不知道……」爺爺沒有說有人需要她捐贈骨髓,她真的不知道。
「靳幾次嘗試和你的監護人聯絡,都無功而返,最後,他怕我一死,武田家這個大包袱會落在他身上,不得已之下,只有直接把你‘請來’日本。」說「請」或許不是很恰當,不過他對武田靳能把人「請」過海來到日本,是滿意極了。
「所以你這麼生氣……」要是換成她,也會生氣吧?可她還是不懂,「那你為什麼……現在……不氣了?」
武田戰不答反問︰「你願意把骨髓移植給我?」
「願意,可是爺爺……」童戀雪不想他死,可是答應過爺爺,沒有他的應允,不能對別人承諾。
「我只要你的回答,願意或不願意?」
事實上不管童戀雪拒絕與否,手術都會照常進行,要她的答案,為的是決定他的態度,她的一句話,決定著他是溫柔或是殘暴的對待她。
能救人一命,當然是好,尤其是他……可是爺爺……
「回答我。」武田戰的臉色開始黯沉。
如果只問她……童戀雪堅定的點頭,「願意!」
一聲肯定的答覆,讓武田戰的笑意進到眼瞳里,「如果你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這房間,那麼,我就不銬住你。」
「可是我突然不見,爺爺會擔心的!還有善善……我不能留在這里。」童戀雪擔心家人。
「你要我再銬住你?」他絕不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
「不要!」手銬連帶牽引出之前恐怖的感覺,她不要再受一次,不!她不要再被銬住,她會嚇死的。
見她臉色發白,武田戰才緩下聲音,「我會通知你爺爺,如果他願意,武田家會歡迎他拜訪。」
為了她,他連謊言都用上,根據靳的說法來判斷,那老頑固要是知道她在日本,肯定不擇手段的要把人帶走,她對家人的順從和依賴,是他眼前最大的敵人,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的阻斷她跟台灣的任何聯系。
所以,他不但不會通知老頑固,反過來,還要封鎖童戀雪在日本的消息。
「答應我。」他真的不想把她銬住,但是為了留住她,他會狠得下心的。
「好,可是你要記得告訴爺爺和善善,說戀雪動完手術就會回去了,好不好?」手術應該不用很久吧?
「沒問題。」武田戰起身,來到董戀雪面前,他降子與她平視,「千萬不要挑戰我維護誓言的決心,你會承受不起的,只要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余地,懂嗎?」
他的冰冷堅持,刮骨的迎面而來,童戀雪不由自主的打著寒顫,才一瞬間,他又變了,之前的溫柔全失了蹤影,現在的他,危險而駭人。
出不出房間,有這麼重要嗎?童戀雪不懂,不過終究還是因為害怕,如他所願的點頭。
對武田戰而言,突然來到的愛情,讓他比平常更加慎謀、狠厲,即便知道這樣的手段,對童戀雪來說非常的不公平,但是誰叫愛情是絕對的自私?
愛情,成了他生命力的絕佳燃料,所以他會不擇手段的維持。
接下來的幾天,童戀雪被武田戰刻意的款款柔情,松了防備,每天兩人獨處一室,只要睜開眼楮,望進的都是彼此。
他總是溫柔的陪她聊著、陪她看畫、陪她喝茶、陪她賞櫻花雨,連每餐都細心的吩咐廚子做出量小精致的餐點,他刻意展現出完美的一面,努力攻佔她原本就不懂設防的心。
童戀雪開始會臉紅心跳、開始會不敢看他愈來愈藍的眸子、開始會害羞的無法拒絕被他護在他寬闊的懷里,甚至,偶爾她還會忘了這里是日本,忘了爺爺和善善,像現在,趁他熟睡,還會望著他瞧上半天,愈看愈喜歡,愈看愈移不開眼……
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她的心,不再是自己的,愛上這樣溫柔的他,是這麼的容易……武田戰動了動,很快清醒,「睡不好?」他輕劃著她紅紅的臉頰。
「睡飽了,就醒了。」他真的好溫暖,童戀雪沒有躲開。
「今天不能陪你,乖乖在這里等我處理完事情,別離開,好嗎?」若不是必要,真不願意離開她。
「嗯。」她低下頭,藏起失望。
「我會盡快回來。」她急欲掩藏的失望,落入他有心的眼里,這讓武田戰心喜,要離開,他比她還更舍不得。
情愫,開始在兩人心底默默的盤根錯節起來。
然而,一早的大雨,似乎預告著風雨的一天。
童戀雪像往常般,讓屋內的暖氣開著,才過中午,本想洗個澡,誰知一個暈眩突然讓她站不住腳,幸好還沒放水,于是她馬上平躺在超大的按摩浴白里,等著暈眩過去。
因為室內開著暖氣,就著溫暖,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到了晚上,僕人進房準備晚餐,被空蕩蕩的房間嚇白了臉,因為浴室的門沒關,童戀雪被大浴白輕易遮去身影,僕人只急得順著門勢隨便看一眼,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跑去。
門外看守的僕人也嚇白了臉,老爺交代過,不準任何人進出,違者家法伺候,一想起那鞭子抽在身上……每個人,心都涼透了。
沒多久,武田戰心焦的出現,因為急,所以他犯下相同的錯誤,直覺的判斷,開著門的浴室里不會有人,他只拉開每一個衣櫃,接著憤怒的下著決定——
有膽跑,就別讓他逮回來!
將失去童戀雪的恐懼,轉化成怒焰。
在祖宅里,沒有人敢動她的,所以她絕對不會有危險。
她的失蹤,直指著叛逃,喜則她的些微親近,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終于有了成績,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的叛逃在作準備。
他怎會忘了女人是如此的狡猾?不該相信她的!
她逃不了的,他不許!
武田戰奔往主廳,開始清查每一寸土地,偌大的宅子,在大雨的夜里,異常的明亮、緊張,匆忙來去的腳步聲,比雨聲還清楚。
「你瘋啦?那個鼠膽美人——童戀雪會有膽在這黑漆漆、刮大風兼下大雨的鬼夜里,給逃到外面去?你有沒有腦子啊?這里是日本耶!她人生地不熟的,語言又不通,你該不會真以為每個女人都笨得跟豬一樣吧?」
以武田戰以往對待女人的態度來看,還真的不無可能,可是武田靳就是不悅,打斷他的好事,這死家伙還真是沒人性!
「她一定在宅子里。」時間拖得愈久,武田戰的憤怒愈形熾烈。
「來了這麼多天,也沒看見她出過你那火龍金院,悶得慌了,四處走走逛逛也沒什麼,你會不會太過小題大作了?擺這麼大的陣勢,不嚇死她才怪。」
武田靳真是拿這死家伙沒辦法,搞什麼?說不定還真是散散步什麼的,現在弄得像是追捕逃犯似的,哎!那鼠膽美人,真的慘了!
「你很關心她,還知道她悶?」武田戰陰沉、冷冽的聲音襲向武田靳。
愛情,讓懷疑無限壯大。
真要比,武田靳的條件絕不輸給他!武田戰開始亂了方寸,愈形覺得他們兩人一定背著他有著什麼。也許是武田靳利用去台灣的那段時間?
也或許是綁了童戀雪回日本的那段時間?這些零碎的時間加起來,夠他們兩人培養出好感。
所以武田靳知道她低血壓、低血糖,所以武田靳知道她膽小不經嚇,所以武田靳知道她悶,所以叛逃,也許……是武田靳把她藏起來?
武田戰發出殺氣。
看人臉色一向是武田靳的拿手絕活,他馬上搖頭擺手澄清,「少來,不關我的事,我一整天都和女人關在我房里。說她悶,隨便猜猜而已,女人嘛!不都是這樣?不信你問他們,他們猜的肯定比我準。」
武田靳不負責任的往後隨便一指,可惜,不論他指到哪兒,人群就散到哪,害他比來比去,也沒比到個人,真是急死他了,這些死奴才,虧他平時待他們不錯,真有事,也不出來挺一下,會死人耶!
武田靳沒空細想,就是會死人啊,誰敢挺?又不是不要命。
「我說,你還是趕緊找到那鼠膽美人吧,這風雨這樣大,又這麼冷……」
武田靳退到離死家伙最遠處才停住,凍死人啊!
搜來搜去,就是沒人想到要去搜火龍金院,結果當然就是怎麼也找不到人。
武田靳一退再退,發現沒得退了,干脆無恥的硬是擠在僕人中間,他有很強烈的預感,要刮起超級龍卷風了,比電影演的怕要再恐怖百倍,如果那個鼠膽美人還不出現的話……
照往例,八點整,要在火龍金院燃香,讓淡淡的香氣布滿空氣中,僕人苦著臉,四處燃起香,最後才進到浴室……
「天啊!小姐,你怎麼睡在這里?老爺還以為你逃跑了,都氣瘋了,快起來!快起來!」
一連串的日文,加上拉扯,童戀雪醒是醒了,不過听不僅對方為什麼這麼急?語言的隔閡,讓她有听沒有懂。
「沒關系,我只是頭昏,睡一下,沒事的!」她還是有些昏沉……直以為對方是擔心她的昏睡。
「看我急得都忘了,小姐听不懂日語,啊!對,通知老爺!」
她怎麼跑了?童戀雪不解的看著人跑遠,納悶的關上浴室的門,開始月兌下衣服,繼續原本被中斷的沐浴。
就在武田靳以為沒望,大伙兒死定了之際,奇跡競然給他活生生的出現了!
「你說什麼?」武田戰一把提起喘得說不清楚話的女僕。
「找到……找到……戀雪小姐了,在……火……火龍金院。」
一把丟下人,武田戰只丟下一句︰「誰也不準跟來!」就狂飆而去。
松是松了口氣,武田靳還是意思意思的為那鼠膽美人給祈福一下,龍卷風耶,死定了!
不過一听完那可憐的女僕說清楚時,武田靳真想把自己宰了!
吧嘛好奇問怎麼找到的?哪里找到的?這下子好了,那死家伙這下真的冤枉那鼠膽美人了,好死不死的那家伙還化成熊熊烈火狂卷而去。
能不去救那鼠膽美人嗎?
實在是不想被火紋身耶!
可那鼠膽美人要是真的不經嚇,給這麼冤枉的嚇死了,那他武田靳不也要跟半自由說拜拜?
說半自由真的不為過,現在他是可以在東京執業,可那是在武田戰頂著武田家的前提下,萬一武田戰真有意外,他可死定了!
還是去救一下吧,誰叫今天剛好家里沒大人,水衣姬這麼剛巧就去了大阪,不過,找多點人一起去準沒錯!
「把太一郎請到火龍金院,去!」話還沒說完,廳上的人全爭先恐後領命而去,留下武田靳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大廳怒罵︰「我叫你們去請人怎麼全跑了?干嘛?是請人還是抬人?死奴才,還給我跑得一個不剩,那我怎麼辦?來人啊!」
任武田靳沿路喊破喉嚨,也沒個回應,他只好把步伐放得很慢、很慢,慢到還是先吃碗拉面吧,這樣的雨夜……
哎!哎!哎!
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