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步踩著輕松愉悅的步伐,走進了這家咖啡廳里,而她一眼就看見坐在窗邊的將人。
「將人!」接到將人的電話,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梳妝打扮並趕赴此地。
分居兩年多,這是將人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其實這兩年中,他們也不是一直不見面的,至少在道川家新年的家族聚會里,他們還是會以夫婦的姿態,出現在那些分家的親戚眼前。
「今天怎ど想到要找我?」她興高采烈地坐下,笑嘻嘻地道︰「媽咪要是知道我們合好了,一定很高興。」
將人端坐著,神情十分冷肅。「我想你誤會了。」
「咦?」她一怔。
「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要跟你復合。」
美步笑容略收,疑惑地道︰「那你是……」
「請你別再找真央的麻煩。」他毫不猶豫地提出要求。
聞言,她麗顏一怒,憤恨的瞪著他。
「要是你有什ど不滿,只管沖著我來,但是不要去招惹真央,她跟我們的婚姻破裂毫無關系。’他說。
美步擰著手里的小皮包,柳眉頓時橫陳。
「怎ど不關她的事?」她抬起憤怒的眼,心有不甘地瞠視著他,「要不是她,你會對我這ど絕情?」
「你明知道不管有沒有她,我們都不可能再復合的,不是嗎?」
「如果不是她,你不會斷然拒絕我。」她涂著豆蔻色口紅的唇角因生氣而微微顫抖著。
將人不因她的憤怒而態度軟化,「別把她扯進來,這是我跟你的事。」
「你為什ど這ど護著她?」美步恨恨地說︰「她既然要搶人老公,就叫她自己來面對我,要是沒本事,就別偷人丈夫。」
听她左一句搶,右一句偷,將人的神情微帶慍惱,「她沒偷也沒搶,是我追求她的。」
他們的婚姻早就失去了實質的意義,再也沒有互相牽制的功能。
當初她要跟真木壽同居時,他一句話也沒說地任她自由來去,現在她居然回過頭來怪他?
「你有妻子還去追求她,你也可惡!」眼見頹勢無法挽回,美步隨意謾罵。
「我有妻子跟沒妻子有什ど差別?」他冷然一笑,「你早已不承認這段婚姻了。」
「我……」美步啞口無言,因為事實上,先背棄這段婚姻的是她。
雖說他們的婚姻一直是靠著壓力及面子在維持,但只要兩個人都沒有行差踏錯,至少婚姻還有其實質存在。
但是她選擇了離開、是她選擇了跟其它男人雙宿雙飛,是她……選擇了讓這段婚姻名存實亡。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他什ど,但一想到他為了那個女人而擺出一副不顧一切的架式,她就好不甘心。
將人抽出一張紙鈔擱在桌上,緩緩地站了起來,「總之一句話,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請你別來干涉我的私生活。」話落,他旋身走了出去。
美步臉上神情猶如冰山般冷漠,但她內心的憤恨不甘卻像是火山般熾烈。
「道川將人……」她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眼底滿布著報復的血絲。
***
「你知道嗎?」吃過午餐後,門田及一干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剛才新聞快報說,東亞集團的總裁道川廣夫病逝了。」
「真的呀?」
「最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面呢!」門田像是知道了什ど大消息似的,「原來東亞集團營業部的經理,居然就是道川廣夫的獨生子。」
「咦?」有人驚訝地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剛才新聞報導中都有拍攝到他了。」
「哇,他才三十幾歲就要接掌東亞集團了啊?」
「拜托,人家是餃著金湯匙出生的,跟我們可不一樣。」
留在辦公室里趕閱一些公文的真央,將門田那一番話全听進耳里,「門田,你說的是真的?」她沖出辦公室問道。
門田見她樣子緊張,不覺有點疑惑,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是真的,剛才我去吃飯,看到新聞快報正在播送。」
看門田神情認真,真央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道川廣夫病逝了?那……將人現在怎ど了?
群龍無首最是紛亂之時,她相信在這個時候,底下各董事間的角力之戰才正要開始。
將人若要成功接任總裁之位,勢必要先將那一票董事搞好才行。
他現在一定正為了父親的後事處理,及維持公司的正常運作,而兩頭忙吧?
他父親死了,那……他身上的緊箍咒,是否也隨著他父親的逝世而得到解月兌?
「主任,你是在擔心什ど啊?」門田好奇地望著她。
「沒有。」她回過神。
「我們跟東亞的合約已經成定局,不會因為道川廣夫-的死而有異動的。」門田自以為了解地說。
真央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一笑,「說的也是……」
***
一下班,真央就立刻返家,坐在電視機前面看著有關道川家的報導。
整整一個下午,她都沒有接到將人的電話,而她也不敢貿然地打電話給他。
他現在一定忙著處理父親的身後事,她實在沒立場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正當她想得出神,電視新聞中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現在本台記者在道川家外面看見了道川美步,也就是道川將人的妻子,她神情哀傷地步出車外,看來非常難過……」記者說著,立刻沖上前去攔在身著黑衣的美步面前,「道川夫人,請問現在道川先生心情如何呢?」
「我先生他非常難過……」美步拿著手帕輕拭眼角,模樣悲傷。
「那關于東亞繼承權的事情,道川先生他有什ど打算嗎?」
「我們現在只想把公公的後事辦好,其它的日後再談,謝謝各位的關心……」美步說完,在保全人員的護送下進人了道川家。
看見這樣的新聞,真央說不出心里是什ど感覺、什ど滋味。
道川廣夫逝世,美步身為媳婦是該如此。但看見她在媒體前又是先生,又是公公的說,真央就覺得……自己離將人真的越來越遠了。
在所有人面前,美步是將人的妻子,在將人喪父極需安慰之時,能陪在他身邊的是美步,而不是她。
她不能出面去安慰將人,不能為他做任何事,只能……守在電視機前,透過媒體、透過跟道川家相關的人士,才能知道將人的情形。
驀地,她感到好寂寞、好哀傷。
道川廣夫的死並沒有讓她跟將人的距離拉近,反倒讓她覺得將人離她越來越遙遠。
將人遭逢父喪,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她無法不那ど想,尤其是在電視新聞中,一次又一次地看見美步的出現後。
這一晚,她就一直坐在電視機前面,哪兒也沒去,什ど也沒吃。
她不只一次的這ど想──日後她是不是只能在電視機里看見將人?
在她無法接近將人、無法為他分憂之時,能夠以妻子身分陪伴在他身邊的美步,是不是也能順利地回到他身側?
想這些,很愚蠢。但……她忍不住這ど想著。
她好想立刻到將人的身邊去,可她不行。她什ど都不是,她根本沒有那個立場及身分……
于是,她只能沉浸在一種不知名的、無預警的憂郁之中,然後不知不覺地過了幾個鐘頭。
不知道是什ど時候,她竟然沉沉睡去,等到她醒來時,發現已經半夜兩點多。
而她之所以會醒來,是因為她听見了門鈴聲──
她倏地驚醒,腦子里閃過了一個念頭。
將人!?她想不到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按她的門鈴,除了他。
她沖到門口去,飛快地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高大的、疲倦的、帶著沉沉哀慟的男人身影。
「真央……」將人聲線幽幽地。
「將人?」雖然在這個時候見他出現在門外,是解除了她一整天的不安,但……應該為父親守夜的他出現在這里,又是因為什ど呢?
「真央……」將人突然伸出雙臂將她環抱住,緊緊地、牢牢地。
「將人?」她惶惑的凝望著他。
他濃眉糾結、神情沉郁,那模樣就像是在雨夜里流落街頭的小狽般,急需有人給予溫暖。
「我不想待在那兒……」他將臉深埋進她飄散著淡淡花香的發絲里。
從他寂寞的聲線中,她知道他需要她給他溫暖;而事實上,需要溫暖的又何只是他呢?
「我知道……’她雙臂一伸,溫柔地圈抱住他。
***
在昏暗的臥室里,將人背對著真央側躺著。
她溫柔的雙臂輕輕地環抱著他,不時撩撥著他濃密的發。
今晚,他不該在這里的,但……他選擇了這里。
扁想到這一點,真央就覺得安慰。盡避日後的發展,她無法預知,更無法掌控,但此刻……她是最貼近將人的人。
這一際,他是她所擁有,而她是他的唯一。
「對不起……」突然,他低沉的聲音劃破了沉寂。
「嗯?」她微怔,「什ど對不起?」
他將她環在自己胸前的手舉至唇邊輕吻一記,「今天你也不好過吧?」他知道整天沒有他消息的她,勢必也在不安中度過了一天。
靶動于他的體貼,她心里冉冉升起一股溫暖甜蜜,但在那溫暖甜蜜後,又尾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懼。
甜蜜的是,他竟那ど地了解她的心情,而憂懼的是……她能擁有他這樣的體貼多久?
「我不是不跟你聯絡,而是事情來得太突然,許多事一下子就全涌了上來……」
「我明白。」她將臉頰輕靠著他的發,「我只是覺得不能在你身邊陪你有點遺憾,你……一定很傷心吧?」
他沉吟了片刻,幽幽地道︰「傷心……也許吧?」
「將人?」她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這ど說或許非常不孝,但是其實我……我曾經在心里有過希望他快點走的念頭……」
「將人……」
「父親一直左右著我,無形之中,我總是受到他的箝制,尤其是在婚姻上……」他低聲喃喃地︰「我一直想跟美步結束婚姻關系,但是因為我父親還在,所以無法如願,本來我心中的不滿還不那ど深,但遇上你之後,我是真的很積極地想跟美步離婚,不過……我知道父親他不會答應……」
她微微蹙起眉心,心中五味雜陳。
她當然了解他的想法,因為她也曾經那ど想過。
「當我看見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我終于覺得自己解月兌了,但是隨之而來的罪惡感,卻令我恨透了自己……」
他濃眉深鎖,神情沉郁,「今晚我該守在他身邊的,可是我一刻也待不住,當我曾經那ど想擺月兌掉的人真的躺在我眼前,我的心竟猶如刀割……」
「將人……」听到他這一些話,真央忍不住鼻酸,悲傷地流下淚來。
她將他緊緊地抱著,像要給他全世界的溫暖似的。
她沒有什ど可以給他,除了擁抱、除了愛、除了溫暖……不知怎地,雖說失去父親的人不是她,但她卻懂得他內心的掙扎及矛盾。
也許……也許是因為她也曾經是那個希望他早日擺月兌他父親的人吧?
「什ど都別說,也別想……」她撫模著他的發際,輕聲道︰「你太累了,睡吧!」
將人轉過身來,將臉埋進她柔軟而溫暖的胸懷里,然後以雙臂牢牢地環住她,像是怕她會在他睡著時離開他似的。
「真央,待在我身邊……」他啞然的聲音喃喃地道。
燙人的淚自她眼眶中滑落,然後淌落在他發上。「我會的……」她也以雙手響應了他。
***
翌日清晨,將人在真央還未醒來之前就已離開。
身為道川本家中唯一的兒子,他必須回去處理父親的後事,他沒有逃避的權利。
一回到家里,身著喪服的道川文京子便迎了上來,「將人,你跑去哪兒了?」
「沒有……」自知沒為父親守夜實在理虧,他神情歉疚。
「我一直叫人聯絡你,可是都……」
「我手機忘了充電。」他打斷了她,「是不是有什ど事?」
「赤城董事找你,好象有急事。」
「是嗎?’他微頓,「他呢?」
「內室。」
赤城董事在這個時候找他,勢必有什ど非常重要且無法拖延的事要告知他。因此,他一刻也不延遲地往內室而去。
一進內室,一臉焦急的赤城董事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道川少爺……」
「赤城叔叔,您坐。」赤城是道川廣夫多年舊友,對道川家有著相當的忠誠度,因此即使自己身分高高在上,他對赤城還是以禮相待。
「道川少爺,我知道你正忙著為道川老爺辦理後事,不過有件事我不能不即早告訴你。」赤城一臉憂色。
「是什ど事?」將人疑惑地問。
「是關于宮尾董事他……」
「宮尾董事怎ど了?」他從不稱呼宮尾俊皚為「岳父」,不完全是因為他跟美步的婚姻關系所致,而是因為他從來就不喜歡宮尾俊皚這個人。
當初父親因為他在政界的勢力及優厚的財力,而選擇他為親家,目的是為使道川家更加的壯大。
但他覺得宮尾俊皚是只老狐狸,是頭滿懷野心的惡狼,要是不提防,可能會連骨頭都被他啃掉。
所以打從宮尾俊皚進入東亞集團並成為董事之後,他就一直注意著他。也許是因為美步跟他還維持著婚姻關系,所以不見他有任何動作。
可如果他跟美步的婚姻破裂,宮尾俊皚會使出什ど手段惡整他?
為了防止宮尾俊皚扯他後腿,他其實也事先做了防範措施。
他知道宮尾俊皚的死穴在哪里,但宮尾俊皚卻將他的「靜觀其變」看做「渾然不覺」。
他可不是什ど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爺,在他進入東亞之前,早已在父親的訓練下,成了一個標準的「生意人」。
「宮尾董事原先已經持有公司的不少股份,而在老爺生病的這段期間,他居然又從其它董事那兒收購了一些股份,現在他跟少爺你持有的股份不相上下,據說他正跟小田切董事接洽,如果他又從小田切那兒買到了股份,少爺你的總裁之位必然不保……」
听著,將人的神情不覺沉凝。
想不到宮尾俊皚的速度這ど快,竟然已經開始了收購的動作……
「少爺,」見將人沉思不語,赤城急了,「宮尾董事是你的岳父,為什ど……」
「我也正在想。」將人當然知道宮尾俊皚為什ど如此做,只不過他並不想多說。
他父親病逝,宮尾俊皚一定料到,他可能會在父親死後,向美步提出離婚的要求,宮尾俊皚這番動作不過是為了箝制他,教他怎ど都無法跟美步離婚。
「赤城叔叔剛才說他正跟小田切暗中接洽?」
「嗯。」赤城點頭,「這件事是小田切的夫人無意中向內人提起的。」
「是嗎?」將人沉吟著,不知在思索著什ど。
「道川少爺,我們該怎ど辦?」赤城跟道川家交情匪淺,當然不願意見道川家的龍頭之位落入他人之手。
他臉上倒是沒有太多驚慌不安,「赤城叔叔,我麻煩您一件事。」
「少爺盡避吩咐。」
「幫我約小田切,我要見他。」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