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恩恩把季聖理推開的。
‘不要打我爸爸!’他這麼說,于是季聖理住手了。
溫冠威狼狽地起身,不曉得是不是拳頭的效用,他狠狠瞪著季聖理,卻沒再說什麼,落寞地離去。
送恩恩上女圭女圭車的時候,小臉上的表情重挫了季聖理的信心,那晦暗難過的眼神……也難怪,他打了人家的爸爸,叫作兒子的怎麼不傷心,這下想再討恩恩喜歡只怕真的難上加難了。
一整天,他在事務所內都心不在焉,直到傍晚接到楊俐的電話。
‘聖理!’她的聲音有些激動。
‘怎麼了?’
‘你……快來。’隔著話筒都能清楚听見不穩的發顫,他明白一定出了事,否則楊俐不會這樣的。
‘什麼事情?你別緊張,我馬上過去。’
‘我好怕。’
‘別怕!’到底發生什麼事?
‘恩恩……’楊俐突然哭泣。‘恩恩不見了!’???恩恩回家的時間一向準時,不曾耽誤過,可是今天卻整整遲了兩個鐘頭還不見人,如果不是楊俐打電話去幼稚園,也不會知道——恩恩竟然被陌生人接走了。
‘是誰?’季聖理問。
‘我不知道。’她無助地說。
‘這怎麼可能,老師難道沒有詢問對方的身份,也不通知你,就讓恩恩給人帶走?’
太失職了,也不對勁。‘恩恩應該不會跟不認識的陌生人離開呀。’他是那麼聰明的小孩。
‘這些我問過了,老師說原來是想向我確認的,但是恩恩似乎認識對方,他叫她「阿姨」,所以她以為是我托親戚去接他。’
‘是女的?’
‘一個年輕女人。’楊俐愈想愈憂心,慌亂又失措,是誰接走了恩恩,把他帶去哪里,為什麼呢?她捂住臉,恐懼的淚水滑下。‘怎麼辦?聖理,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怎麼辦……’
‘不會的。’他緊擁住她,給她鎮定的力量,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冷靜與理智。
‘你仔細想想看,從認識的名單中過濾,有沒有誰可能會這麼做?’
‘我不知道。’楊俐毫無頭緒,完全勾不出可疑人選。‘沒有人,沒有人,我想不出來誰會這麼做!’這根本是惡意的驚嚇。
楊俐不會和人結怨的,那麼究竟——是誰?
季聖理一面輕拍她,也讓自己靜下心思考。恩恩會和對方走,代表一定是熟識的人,而且能夠取得他的信任。
阿姨——‘會是你妹妹嗎?’
‘阿優?’
‘就是她!’他還記得楊俐有這麼一個妹妹,恩恩的親阿姨。
楊俐搖頭。‘不會,阿優不會這樣嚇我。’
‘也許她心血來潮,只是忘了告訴你。’
‘可是她在台北,而且我也打過電話了,卻聯絡不上。’
‘找不到人?’
‘她好像跟公司請假。’
這就對了!‘我猜,她是請假回來。’
‘會嗎?’楊俐稍靜了心,但仍不踏實,因為楊優並沒有通知過她,這不是她的習慣。
‘先往好的方向想吧。’季聖理輕聲道。不讓她發現,他內心也有脆弱的恐懼。
門口響起開鎖的聲音。楊俐立刻奔了出去,他起身隨後。
‘Surprise!’門板被踢開,出現一個張開雙手高呼的年輕女人,手臂上還掛著鼓鼓的行李袋。
‘阿優!’
‘姐!嚇到你了,呵呵,喏!’
她背後探出兩顆頭,笑眯眯地。‘嗨!女兒。’
‘爸!媽!’
‘沒想到吧,他們提早回來了,我偷偷去接機,給你驚喜。’她朗聲宣布,非常開心。
楊俐卻沒心情听這些,抓著她。‘阿優,阿優——’
‘才幾個月沒見,姐姐就這麼思念我啊,爸媽會吃醋的喔。’楊優咯咯笑著,沒有細察楊俐的表情,自顧自往她身後望去。‘對了,恩恩呢?’
不用問楊優了。
楊俐身子一跌,軟倒在季聖理懷中。???不祥的預感成真。
夜晚的第一通電話響起時,楊俐小心翼翼地接听,她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話筒。
‘喂,喂,請問你是誰?喂,恩恩在你那兒是不是?不要傷害他!求求你,把他還給我,求求你,喂……’她緊抓著電話,痛哭哀求,半晌,失神切斷。
‘怎麼樣?’
‘不說話。’她瞪著惟一的希望,它卻不再響了。‘她不說話……’
‘是惡作劇嗎?’溫冠威也來了。他是恩恩的父親,有權知道發生的事情。
‘哪有這麼巧!’楊優駁斥。‘一定就是帶走恩恩的人,卑劣!’
‘這是綁架。’楊教授說,心底的著急寫在眼中。
‘要不要報警?’楊夫人握著丈夫的手,想的都是寶貝外孫的安危,已經不知所措。
‘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又沒接到勒贖電話,恐怕警方不會受理。’溫冠威說。想著對方的目的,小孩子不可能是目標,那麼很顯然,是針對楊俐。
‘會的,恩恩是兒童,而且我們有目擊證人,就是幼稚園的老師。姐,快打電話去——’揚優驟然止聲,怔怔看著楊俐。‘姐!’
‘把恩恩還我,還我……’
楊俐崩潰了。
‘姐,你振作點,恩恩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揚優安慰她,心里說不出的難過。
‘小俐。’溫冠威趨前,想摟住她,但楊俐反身一倒,緊緊攀住了季聖理,傷心地在他胸膛中哭泣。他的動作煞住了,失望得難以言喻,最脆弱的時候,她想依靠的人是季聖理。溫冠威咬著唇,眼中的酸意化成了痛,狠狠刺抽他的心。
‘別哭,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恩恩最機靈了,他會沒事。’季聖理貼著楊俐耳朵,柔聲撫慰。
‘可是……’她好急,好擔心!
‘要是知道媽媽哭腫了眼楮,他也會難過的。’
楊俐張開淚眼,看著季聖理,他是她現在最大的支撐。
‘還有辦法的。’他抹掉她的淚水,親匿自然的舉動落入眾人眼中。
‘什麼辦法?’
他沉吟,看看周圍。‘你們仍然繼續等待消息,我去找那位幼稚園老師,請她詳述對方的五官特征以及離去的方向,也許會有線索。’
所有的人靜默。
‘說的對,光這樣空等也不行。’楊教授出聲了,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對方若是熟人,她不現形,只有主動找尋。
‘那就試試了。’楊優把電話抱過來。‘再有來電的話,我接。’她怕楊俐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無聲折磨。
‘等等,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
溫冠威眯眼,說出他的懷疑。‘對方是個女人,一般的綁架案縱使由女性出面誘拐,背後一定還有其他共謀,怎會到現在還無聲無息,恩恩失蹤好幾個小時了,他們不可能還不開口,太不尋常了。’
‘剛剛的電話——’
‘就是剛剛的電話有問題!若是要錢也得說個數目,都打來了,卻一聲也不吭。’
楊優望著已經不打交道的‘前姐夫’。‘你是說——’
‘和我方才提的一樣,「惡作劇」,說不定是一個女人的惡作劇。’他大膽地判斷。
季聖理站出來。‘什麼意思?’
他斜眼睨他,冷笑。‘這就要問你了。如果那個女人是故意嚇小俐的,想想看,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會令女人變邪惡的原因通常只有一個——妒忌。不曉得你除了小俐,還有沒有別的交往對像?’
語意再明白不過了。‘沒有!’
‘你當然不承認了。’他認為季聖理是始作俑者的可能性最大,否則楊家平平安安這麼多年,他一出現災禍也就跟著來了,有這麼巧的事?不是他惹的還會有誰。
‘你說話最好謹慎一點。’都什麼關頭了,他居然還必須在這跟溫冠威理論,季聖理簡直頭大,凜然向前。
‘不要過來!’溫冠威說著也往後退開。嘖,他早上挨的疼還沒消呢,傻瓜才再冒一次險。‘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警告你,要是因為你的桃花運而害恩恩受到一絲二毫傷害,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
後面這段話讓季聖理想起了一種可能,一個對象,一位——他不相信卻又十分可疑的人!
不會吧?!他轉身走出屋子。
‘聖理!’
他回頭,捧住楊俐的臉給她承諾的一吻。‘我一定把恩恩找回來!’???馬家的洋房位于市中心,一座高級社區里。
季聖理凝重地撳門鈴,應門的正是馬志□。
‘喲!今天吹了什麼風,你居然會來找我。’見到是他,她露出笑容,也不介意低敞的開襟浴袍。‘進來啊。’
他進去了,而且直接奔上二樓,直闖馬志□閨房。
‘你干嘛!?’她慌張地跟上來。
季聖理搜巡房內所有空間,不見任何人影,他轉身,直直瞪著她。‘志□,你一個人在家?’
她被他質詢的眼神看得心虛,早料到了,他最後一定會找上她。‘是……呀,那又怎樣?’
他不死心,想再到其他房間找,就算得罪馬琮澤也不在乎了。
‘你干嘛啦?別東搗西闖的,那間不可以進去!’她拉住他,拖回自己的臥房。
季聖理神色嚴厲。‘是你對楊俐胡說八道的?’
她別開臉,並不承認。‘我哪有胡說。’
‘你告訴她我們在同居,你是我的未婚妻,還要她跟我分手!’
她僵住臉,不語。
‘志□,你不可以撒這種謊。’
‘她信了?那表示你們的感情很淺薄嘛,也許你們真的不適合,分了也好呀。’她不認錯。
‘我的感情輪不到你支配。’
‘若是輪不到我,她也不夠格!’馬志□滿腔憤恨,對楊俐又妒又氣,如果沒有她的出現就好了。‘我討厭她,我好討厭她!那個女人有哪一點是我比不過的?’
‘我從不拿楊俐和別的女人相比。’
她听了更氣。‘你愈喜歡她愈愛她,我就愈討厭她愈恨她。’
‘你的恨,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對。’如果可以她真想咒楊俐消失,或者下地獄去。
‘低劣。’
季聖理的批評是一把冰刀,割紅了她的眼楮。‘我的心情,你從來不懂。’
他已經沒有那分心思了。‘恩恩呢?’
她的表情有些迷惑。
‘楊俐的兒子,你把他帶去哪了?’
馬志□明白了。‘她的兒子不見,你懷疑我藏的?’也難怪,她有‘前科’,嫌疑很大。
‘志□,你有沒有——’
‘不知道!’她故意笑。‘不知道。’
‘志□!’
‘你猜呀,猜我有沒有誘拐他,猜我把他藏在哪兒了,猜他現在是死還是活……’
‘他母親快要急瘋了!’季聖理吼。
‘她愈急我愈高興。’她在床邊坐下,悠閑地梳理微濕的發,真的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模樣。
他走到她面前。‘我不猜,你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快告訴我。’
她抬頭,瞪視他的眼,看著那雙她愛慕好久好久的眼楮,然後垂首。
‘是我做的,你去搜吧。’
答案揭曉了。但如果季聖理真的去搜,那顯示他不夠了解馬志□,也枉費認識這麼多年。他靜靜地看她,忽然搖頭。‘不,不是你,志□。’如果真的是她,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坦白招供的。
‘你……’
‘誤會一場,對不起,我走了。’他必須再想辦法找其他的線索,時間愈晚,對恩恩就愈不俐。
‘不要走!’馬志□由後抱住他,臉頰緊貼著他寬挺的背胛。‘不要走,小季,我好喜歡你。’
他被困住。‘放開我。’
‘你知不知道,我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你,’直到現在,好多年了,可是你為什麼都不看我一眼?你難道這麼遲鈍,真的都沒有感覺嗎?’
‘我有感覺,志□。’季聖理嘆氣,說道。
她眼楮一亮,期待他接下來的話能給她一些希望,可是季聖理拉開了她的手,他的眼里也只有辜負。
‘我有感覺,卻什麼都不說,這還不夠清楚嗎?’
她瞠著眼楮,松手了。她以為他是遲鈍,沒看出她的用心,原來他的沉默就是暗示,是拒絕她的表達,所有痴慕只是虛幻,只是她自己做的夢!
‘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只把你當朋友,你一直知道的。’
她知道,但她就是喜歡他,‘為什麼?我哪里不好?’她的自信徹底受到打擊。
‘我無法回答你。’他說。‘愛情只有感覺,沒有道理。’
‘你顧你自己的感覺,我的呢?’她恨問。
這又是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再見,志□。’
‘不準走!你今天要是離開我,一定會後悔,我會讓你後悔的!’
季聖理握著門把,用力拉開,完全不回頭。
‘你這個混蛋!’馬志□氣得跺腳,泄憤地抓起台燈砸向門板,淚流滿面。‘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季聖理下樓時,遇上剛進門的馬琮澤。‘老板。’
他抬頭望望樓上,志□的泣聲清晰可聞,冷肅的眼光調向季聖理。‘說清楚了?’
‘對。’
結局可知。‘你把我女兒弄哭了。’
‘我也不想。’
他擋在季聖理面前,不見平時開朗的臉,代而之的是一位父親的威嚴。‘你知道我可以怎麼做嗎?壓制你、封殺你,到英國威爾金森事務所深造的推薦名單我也可以抽出來,你不怕嗎?’
馬琮澤絕對有這個能耐。
‘你把我開除吧,老板。’季聖理越過他身邊,大步離開了馬家。
馬琮澤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喃喃自言︰‘然後讓你成為我最大的威脅?你知道我不會的。’
季聖理回到楊家,屋里等待他的是五雙冀求的眼楮,希望听到好消息。
‘報警吧。’???恩恩屈膝跪在房間沙發上,從窗戶望出去是飯店十五樓的景觀,他看看夜景,轉過身來端坐好,圓眼眨呀眨,注視坐在對面椅上的身影,她縴細的足踝穿著一雙很漂亮的紅色高跟鞋。
恩恩安靜地看著她。她放下電話,也看恩恩,神情不安。
‘阿姨,你打電話給誰?’恩恩問,有些納悶,怎麼講電話不出聲,光用听的。
‘沒、沒有。’她捏著手,手心緊張地竄著抖。
天知道她比楊俐更害怕!本來只是小小的惡作劇,想要嚇嚇人而已,可是剛剛電話中……事情好像鬧大了,她闖了禍!這下該怎麼辦?
‘是不是打給我爸爸?呂阿姨。’恩恩又問︰‘他不在嗎?還是不跟我說話了?’
‘你爸爸——臨時有點事,不能來了。’她就是用這個理由把恩恩帶走,呂怡綾現在可是後悔莫及。
‘不能來呀?那我要回家了,媽媽會擔心的。’
‘不行!你不可以走!’她拉住他。
‘為什麼?’恩恩敏銳地感覺到一些不對勁,想要掙月兌她的手。
‘因為……’她看著恩恩的臉,他是楊俐生的,是冠威的兒子,惟一的。‘恩恩,呂阿姨覺得你好聰明喔,我們才見過兩次面,可是你一眼就認出我。’
‘你是爸爸的新太太,我當然記得你。’
‘你回家以後,還會記得是跟誰出來的嗎?’
‘你啊,呂阿姨。’他怎麼可能一回家就忘記了。
她會死在這個小孩手里!就算現在放恩恩回去,他一說出她的名字,她只有完蛋。
不能回頭了,一個恐怖的念頭劃過呂怡綾心中,她又看恩恩,他是冠威的兒子,惟一,惟一的。
但是他的五官——像楊俐。
呂怡綾才不想坐牢,她全身發抖,跟自己打著商量︰‘既然都綁架了,他們一定也報了警,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一不做,二不休’是一句成語,但是恩恩听得懂。
‘阿姨。’他抓起桌上擺著的餅干,一把塞滿了嘴,拉拉呂怡綾的裙擺,一舉一動還有小臉的神態完全是六歲小朋友的天真與無知。‘什麼是綁架?是不是游戲?我們沒有玩呀,我以為你是帶我出來玩呢。’
‘恩恩……’她剛放到他小小脖子上的手停住,乍然失措。
他跟她撒嬌,可愛的模樣令人拒絕不了。‘我們吃完冰淇淋再回家好不好?’???溫冠威瞪著季聖理,依然懷疑他月兌不了干系。
‘最好不是你招的禍。’
要他說多少次?季聖理沒有心情辯解了,他拿起電話。‘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快和警方聯絡吧。’
對,不是時候,不過溫冠威仍要附加一句︰‘如果是你,這個家將不再歡迎你,你必須離得遠遠的!’
季聖理冷冷與他對視,兩個男人眼中迸著敵對的火,幾乎同時,又低頭專心注意電話那方的動靜。
恩恩的安危,全系在這一線之間。
‘媽咪!’就在線路將通之際,恩恩忽然沖進來,把在場的人都嚇壞——也樂壞了。
‘恩恩!’楊俐連忙抱住失而復得的兒子。‘天,你去哪里?媽快擔心死了!’她親親恩恩,並檢查他的頭臉四肢,幸好無恙,一顆瀕碎的心總算安然。
苞在恩恩身後是緊捏著手,惶然不安的呂怡綾。
‘怡綾?!’溫冠威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是我帶走他的,我、我只是……’她環顧周圍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楮,心虛地支吾其詞。
‘你只是什麼?’楊俐問。‘我們準備報警了你知不知道。恩恩,告訴小阿姨,你被帶到什麼地方了?’
‘呂阿姨——’恩恩從來不說謊的,他觀察著所有大人的表情。‘她請我吃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
溫冠威走向她,滿臉疑惑。‘怡綾,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就把孩子帶走呢?還有,你不是留在美國,什麼時候回台灣的,你這樣鬼鬼祟祟——’
‘對!我是偷偷回來,我偷偷跟著你回來的!’呂怡綾哭訴︰‘我好難過,好害怕。
好嘛!我承認我有些胡鬧,我愛亂吃醋,可是我沒有故意要跟你吵架,而且吵過也就算了嘛,你卻氣得行李一收丟下我。’
‘我——’
‘我收到你的離婚協議書了,冠威,我不要!’
‘所以你就跟著我回來?’
‘我想向你求和呀。可是我卻看到你和她……還有你們的孩子一起出去,我好傷心,快氣死了。’她抓著他。‘我不是故意的,冠威。我太生氣了,才想嚇嚇人,只是這樣而已,只是這樣……’
妒恨,果然是使女人變邪惡的最大原因。
‘我不要和你分手!壁威,我不要簽字,不要離婚,求求你不要。’她哀求。
溫冠威轉頭,對上楊俐的眼楮。
‘原來你並沒有離婚。’難怪他說必須回美國處理事情,還要她的承諾,原來是這樣。
他臉色微紅,無奈地看著呂怡綾。‘你太胡來了。’
他因為著迷呂怡綾,出了軌,所以和楊俐分手,卻在共同生活之後才發現怡綾幼稚的個性不好相處,相較之下楊俐就體貼得多。總是這樣,分開之後才明白對方的好。
‘恩恩,讓外婆看看。’楊夫人抱過孫子。
‘外公!外婆!’恩恩任兩老抱著親著,然後下來,很認真地開口︰‘爹地。’
溫冠威張開雙手,歉意地看著兒子。
恩恩走過來,卻不是朝著他,而是熱情地摟住季聖理!
‘恩恩?!’季聖理好意外。
‘爹地,爹地!’他固執地喊,從此認定了。
季聖理又驚又喜,將他舉高抱進懷里。他一直以為被恩恩淘汰出局了,想不到小家伙竟會改變心意。
‘我有媽媽,爸爸,還比別人多一個爹地。’恩恩這句話,無疑代表了溫冠威和季聖理之間輸嬴的認證。
‘恩恩……’溫冠威從來不曾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
‘冠威。’呂怡綾拉他。‘不要丟下我,我們回美國好不好?’
看樣子現在還需要他的,只有一個人了。
‘這次事件就此落幕吧。’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維持風度。溫冠威拍拍呂怡綾,牽著她,黯然退出。‘小俐,我會祝福你。’
曾有的相戀,結縭的三年,緣分至此盡被了。
從此之後,是另一份幸福的開端,季聖理騰出一只手,連楊俐一起擁住。
‘咳,呃咳!’有人喉嚨不太舒服,偏挑這時候殺風景。
他們回神,面對在場的另外三位觀眾,楊夫人與楊優都紅著臉。‘呃,那個……你們……’沒有听錯!恩恩喊季聖理‘爹地’,那他和楊俐——‘我們準備結婚。’季聖理大方回答。
楊教授捻著八字胡,眉頭緊蹙,不確定地問道︰‘你好像是我請來的建築師是不是?’
‘正是。’
還真敢答,老丈人發難了。
‘好小子,我請你來設計房子的,你怎麼「設計」到我女兒身上去了,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結果法律應該強制規定花童年齡,四歲、六歲、八歲都可以,十二歲就太可恥了!溫恩緯看看身上筆挺的禮服,很是發窘。
‘恩恩,你今天好帥喔。’
‘謝謝!’他的煩惱馬上拋開,換成得意。‘你今天也很漂亮。’
茉茉開心地笑,兩頰紅得像甜桃。‘當然呀,我們今天是一對耶!’
我們以後都會是一對的!他勾她的小手。
‘小帥哥,不賴嘛!’有人搭住他肩膀,原來是季聖理,他一身深灰色的三件式西裝,派頭十足。
恩恩紅了紅臉,害羞地放開茉茉。‘今天可是你最神氣!’
他笑說︰‘是呀,我和你媽終于可以名正言順了。’六年的長跑歲月,說起來季聖理可有一把心酸。
他的歷經艱辛恩恩都親眼目睹的,還真教人不得不同情。
首先最大的阻力就是楊教授。他老人家怎麼也不相信這‘假公濟私’的小伙子會對他的女兒用真心,所以季聖理用三年的時間做證明,他勤奮上進以及努力經營感情的態度很不簡單地讓楊教授點頭了。
可是障礙還沒突破,當楊俐偶然發現徐郁妍的身份時,她破天荒地發了火,因為季聖理曾經誆說自己父母雙亡,實在太不孝了。不論徐郁妍曾是多失敗的母親她都不能原諒他這種態度,于是在楊俐的穿針引線之下他終于肯給徐郁妍機會,母子倆重續親情,給彼此溝通的空間,現在季聖理已經可以很自然地喊她了,這當然又花了不少時間。
再來就是他出國進修用去的了,前前後後一共六年,整整六年!季聖理和楊俐的愛情才如願轉到婚姻的跑道上。
‘我若是你一定更積極,也不會等這麼久啦。’
‘沒關系。’季聖理很甘心,能夠娶到楊俐他心願足矣,不在乎多花這些時間。
‘老媽三十五嘍,年紀太大連只蟑螂也生不出來了。’
生得出來才恐怖!
‘我有你就滿足了,恩恩。’他眉稍一揚,疼愛地拍拍他,拍得恩恩全身起雞皮疙瘩。
‘不要說這種惡心的話啦,我已經長大,會不好意思的。快走、快走!典禮要開始了。’他把季聖理推向前,想了想,還是咕噥地說了句︰‘恭喜你了,爹地。’
季聖理回頭,給他帥氣的笑容。
結婚典禮的會場,是在季聖理的新居舉行。儀式簡單隆重,觀禮的賓客並不多,不過該來的都來了。宣讀完誓詞,就到了親吻新娘的重頭戲。季聖理握著楊俐雙手,看見最愛的人對他展開最美的笑容。
‘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楊俐嬌艷地笑著,舉舉手中的捧花,一束盛開的向日葵,對他眨眨眼。‘這是幸福的花,我們一定會幸福。’
他笑了,點點頭,低頭給她最深的吻。‘一定!’
和煦的日光像幸福的啟示,緩緩落下,照耀四方。
恩恩和茉茉相視而笑,他深深呼吸,覺得茉茉的笑臉好甜,好美,就像——就像‘天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