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該知道她在說謊!在這之前,他不是沒被人羞辱過,但從來就沒有這麼痛!那個該死的女人,讓他昏了頭,只要和她有關,他的腦袋就無法正常思考。惱怒的把衣服全收進行李袋中,伊拉帕刷地拉上拉煉,抓起行李就要離開,誰知門口卻響起了敲門聲。
他把門用力打開,她高大強壯的父親就站在那邊。
「你有空嗎?」雖然瞄見了他手里的行李,那個男人還是開了口。
「沒有。」他冷著臉回答。
「我需要一個幫手。」耿野不理他,只是把手里的油漆桶往前丟。「拿著。」
他不得不放掉行李,伸手接住那將近二十公斤的桶子,否則鐵定會被砸成內傷。
伊拉帕錯愕的瞪著那個男人,這家伙不可能听不懂英文,他的英文溜得很,可他卻一副當他沒說話的模樣。
「我們今天之前,得把頂樓漆好防水漆。」耿野轉過身,邊說邊抓著油漆刷往上走,見他沒跟來,還不忘回頭皺眉催促,「臭小子,還站著做什麼?」
「我要走了。」他僵硬的開口。
雹野不耐地插著腰,道︰「我知道,我看到行李了,不過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了那麼多天,幫忙刷個油漆也是應該的吧?」
這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教他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沉默,耿野一挑眉,「你該不會連扛桶油漆,走個幾步路都做不到吧?」
瞪著那個一臉嘲諷的男人,伊拉帕只覺得胸中的火燒得更旺。
當他發現時,他已經不甘示弱的把油漆扛上了肩頭,一路爬到了頂樓天台,然後和那家伙一起在大太陽底下,清洗頂樓的地板,還比賽似的刷了大半個天台的油漆。
毒辣辣的太陽,在藍天上散發著熱力。
他的背,熱燙得像被火烤似的。
堡作時,她淚濕的小臉一再浮現腦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在乎、還會在乎,但胸口卻依然因此而隱隱作痛。該死的女人!他不該對她有期望,不該以為她會和別人不同,不該以為自己可以贏得她!當她發現已經安全時,她立刻就開始說謊。什麼失憶!什麼忘了!都是狗屎!
她醒來時的那瞬間,顯然很快就意識到,他是個難以擺月兌的麻煩。
她大概怎樣也沒想到,他會死纏爛打的追來,她不想讓她的家人知道,她曾經和他這樣的男人有一腿,所以干脆說謊以失憶當借口
心,一陣絞痛。
他握緊油漆刷,奮力揮動著,用力刷過了一面圍牆,彷佛這樣做,就能用白色的油漆,把她的臉也涂掉。
在他過度賣力的工作下,手邊的油漆桶很快就空了,他繼續扛來另一桶油漆刷地板。
可即便他涂了一層又一層的防水油漆,刷上一次又一次的白,卻還是無法忘記她。
即使他已經發現了她的謊言,他卻依然想要她。
就算是現在,他還是想下樓,用力搖晃她,對著她咆哮,強迫她接受自己。狗屎,伊拉帕,你真是他媽的可悲!那個女人以你為恥啊!他憤怒的想著,但當他看著被刷得白得發亮的牆和地板時,他卻也看到她在同樣雪白的雪地里,堆著的那兩個雪人。那是假的,只是那個女人拿來打發時間的游戲而已,就像她也把他拿來打發時間一樣,她只是在利用他!
他告訴自己,內心深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抗議。
若真是如此,她就不會試圖保護他。
當麥德羅來時,他清楚記得,她抓了槍跑出來,挺身擋在他的面前,她甚至要求他和她一起回屋里,也不願意讓他單獨面對敵人。
那女人若真要利用他,又何必保護他?
可她以他為恥啊!
再一次的,他警告自己。
但心頭,卻開始動搖。
他記得她的笑,記得她溫柔的撫觸,記得她緊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看旭日東升、看夕陽西下。
不自覺的,他放慢了刷油漆的動作。他記得她眼里的依戀……那,不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如果不是,她為什麼要說謊?他掙扎著,懷疑自己太過渴望她,才開始替那女人制造借口。
「喂,小子!」
雹野粗魯的叫喚,在身後響起。
他猛然回神,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頭看去。
「下樓吃飯了。」她父親說。
他站起身,才發現已經到了中午。
頂樓的天台面積很大,這楝樓都是耿家的,他們忙了一上午,才刷了一半。
他餓得饑腸饑腸轆轆,沒有多說廢話,他和那男人一起下樓吃飯。
那個女人沒有出現,幸好沒出現,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有一部分的他,很想質問她為什麼說謊;另一部分的他,則想將她拖到最近的房間,將火熱的yu望埋進她的身體里,強迫她承認她在乎他。
不管是哪一個,都會讓他慘遭她的親衛隊圍毆至死。來到她家後,他發現她在他之前還是處女是有原因的,任何一個男人想追她,都必須經過她家人這一關,光是她恐怖又強壯的父親,就足以嚇退一海票的追求者。下午時,他和她父親回到天台繼續刷防水漆,阿浪和另一個他沒見過的男人來幫忙了一陣子,然後又離開了。
除了簡單的招呼之外,他保持著沉默,只做著自己的工作,卻始終無法將她從腦海里揮開。
他將所有的牆面和地板都漆成了白色,她的一切卻依然鮮明的映在心中。
刷油漆的工作,單調又乏味,但在不知不覺中,消耗掉他大半的怒火。
當他和她父親一起分工合作,替天台所有的牆面和地板都刷上防水漆後,他已經不再那麼火大。
在那一再重復的工作中,慢慢的,他冷靜下來。
雖然還是有些惱火,但他逐漸能轉動他的腦袋,讓自己分析所有的狀況。
她是說了謊,但他不認為過去那一切,她所有的表現都是假的。
今天早上,當他氣得失去理智故意羞辱她時,她大可以呼喚家人,他們就在隔壁而已,她很容易就能制造出對他不利的狀況,讓他被趕出門,但她卻忍住了。
他對她說了很糟糕的話。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明知她不是那樣的女人,卻因為被傷害了,所以反過來傷害她。他看見她眼里出現痛楚,可當時他氣昏了頭,他太痛了,忽略了她的痛。
而如今,她疼痛的表情,卻深深映在他腦海之中,哨蝕著他。
懊死!明明說謊的是她,為什麼到最後有罪惡感的竟是他?
煩躁的以手爬過汗濕的黑發,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想,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啤酒?」
兩個字,打斷了他矛盾的思緒,伊拉帕停下收拾工具的動作,回頭只見耿野拿了一罐冰啤酒遞給他。
雖然懷疑這家伙在里面下了毒,他最後還是接過這男人難得友善的禮物,打開對嘴灌了一口。
沁涼的液體滑下喉嚨,消去不少暑氣。
雹野靠在早上先刷好已經干了的那面牆,也灌了一口啤酒,然後道︰「你油漆刷得不錯。」那是一個稱贊,出自這男人嘴里,幾乎就像奇跡了。
「謝謝。」他抹去臉上的汗水,靠在同一面牆,從這里看出去,是一整片連綿的山脈,雖然沒有老家那麼險峻雄偉,但卻更充滿生機、綠意盎然。
「氣消了嗎?」
听到這一句,伊拉帕一愣,轉頭看去。
「女人,總是能讓男人失去理智。」耿野是不知道這家伙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要走了,但除了小靜,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可能。
雖然不喜歡這家伙,但他也不希望這小王八蛋的離開被怪到自己頭上。
雹野看著他,道︰「你不該讓憤怒操縱自己,生氣的時候,要先冷靜下來,才不會因為一時沖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伊拉帕狐疑的看著這個男人,奇怪他態度為何忽然轉變。
「我以為你不希望我留在這里。」他忍不住開口。
「我是不希望。」耿野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說︰「但我老婆叫我要禮貌一點。」
這男人倒是很誠實。
他一扯嘴角,再灌了一口啤酒,卻听耿野再道。
「況且,我想了想,你也不是那麼糟糕。」這小子做事很扎實,從頭到尾沒偷工減料,也沒乘機模魚,更沒喊過一聲苦。說實在的,這家伙還真是從以前到現在,在追求小靜的家伙中,看起來比較順眼一點的。
他是特種部隊出身,有真材實料,也有能力,不是那些外強中干、虛有其表,只會耍耍嘴皮子的花心大少。
雖然是陰沉了些,但重點是,他夠勇敢,也有膽量,不只願意替小靜擋子彈,還願意在過去大半個月,為她拉下臉,忍氣吞聲的在這里做牛做馬,任人……好吧,是任他耿大爺羞辱。
老實說,這家伙除了一個問題之外,其它缺點還真的沒得挑。
「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耿野看著他問。
「為什麼?」伊拉帕問。
雹野把啤酒罐捏得扁扁的,扔到空桶子里,回答!
「你他媽的住太遠了。」
下賤。
雹初靜紅著眼眶,鼓起勇氣,打電話問住在屠家,懂西班牙文的二嫂水淨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水淨愣了一下,卻依然回答了她的問題。我沒有那麼下賤。那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嚴重的傷害了他,她早就知道了,但當她拼湊出那句話的意思時,心口依然瑟縮了一下。
她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從未曾想要真正傷害他。
就算她真的傷了他,也是為了保護他。
可在那一秒,她知道,她或許沒有傷害他的身體,卻深深的傷了他的心。
她掛掉電話,淚水在瞬間再次奪眶。
敲門聲響起,她沒有響應只是倒回床上,把被子拉過了頭,假裝還在睡,但來人推門走了進來。
她咬唇忍住哭泣,沒有多久,一只溫柔的手,撫上了她在被窩里的腦袋。
「伊拉帕收拾了行李。」曉夜柔聲開口。
他要走了?
她心口一疼,痛得像被火車直直撞上。不覺中,她將撿回來的皮手套緊緊壓在心頭,好像那樣就能止痛。天啊,她不曉得自己為何還會覺得驚訝疼痛,她早該知道他會走,她那樣對他,他還會怎麼做?她本來就想他走,那樣對他最好。
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
可是,她卻無法忘記他發現她在騙他時,臉上的表情。
他認為,她說謊,只是想要擺月兌他。
他認為,這一切,只是她的一場游戲。
他認為,她回到了家里,就覺得他配不上她。
他認為,她羞辱了他……
但不是這樣的,她好想對他大喊,好想到他面前,把心里的話全告訴他。但理智卻告訴她,這樣才是對的,她必須忍住,讓他回家去。
失望傷心總比喪命好,不是嗎?
不是嗎?
她在被窩里環抱著自己,隱忍著啜泣。
溫柔的手,依然輕撫著她的腦袋,她顫抖的背。「因為沒有直飛南美的航班,所以他訂了明天到美國的飛機,然後再轉機回國。晚一點,妳父親會載他北上。」曉夜撫著躲在被窩里偷哭的女兒,問︰「妳想去和他打聲招呼嗎?」
不要。
初靜沉默著,在被窩里搖頭。
她不要,她不敢再面對他,她害怕會看見他眼里出現鄙夷,或者更慘,完全不理會她。
「妳應該知道,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還是搖著頭。
曉夜彎下腰,貼在女兒的被窩上,悄聲道︰「失憶也不是。」
她一僵,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過去,她緩緩拉下被子,心虛的看著母親。
「妳……什麼時候知道的?」
瞧著女兒紅腫的眼,鄔曉夜揚起嘴角,「妳回來的第一天。」
她訝異的微張著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妳不敢看他,從不單獨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曾提過要和他道謝。」曉夜拭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又在妳以為沒人發現時,偷看他、注意他……」曉夜微微一笑,將她的長發搖到耳後。「噯,而我的確見過妳臉上那種神情,那種為愛痛苦的掙扎。」畢竟,她也有過同樣的時期。
「我……」她想否認,卻沒辦法對眼前的女人再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