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先生,我想我要跟你說抱歉,我沒有辦法繼續當貝兒的保母了。」
「為什麼?你才做不到一個月,不是做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做了?」
「貝兒是個很可愛的小孩,但是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她也是個特別的小孩。」
「我的女兒活潑可愛,她跟其他的小孩子有什麼不一樣?」
「湯先生,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小孩跟其他的小孩不一樣,但是我還是必須要說貝兒真的跟一般小孩子不一樣,她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不願讓別人走進她的世界,她根本不讓別人接近她。」
「但是你是個有多年經驗的保母,不是嗎?」
「沒錯,但是我只對一般正常的小朋友有辦法……」
「我的女兒沒有不正常!」
「對不起,湯先生,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你明明就是。」
「對不起,湯先生,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很難接受,但是為了貝兒好,我建議你帶她去一些專為特殊兒童設實的教育機構,專家會告訴你如何教育貝兒比較好。」
憶及昨天貝兒的保母跟他請辭的對話,他只覺得胸口一陣窒礙。
湯伯凱將皮椅轉向那一面落地窗,將二十五樓高的風景盡收眼底。
「不一樣」、「特殊兒童」,說的是他的貝兒……不,他不相信,也不願承認貝兒是個特殊兒童,她的特殊是她那份天使般的美麗。她只是不喜歡跟人親近,不喜歡別人踫她、模她,不像其他同年紀的小女生愛玩芭比女圭女圭、愛撒嬌;她是過分安靜了一點,大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一邊做只有她了解是什麼意思的動作或者說是游戲——一種只屬于她的游戲。
她很少哭鬧,很少撒嬌,很少發脾氣,她沒有四歲小孩子該有的樣子,但是也不能這樣就斷定她是個特殊兒童!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論。
他的貝兒絕對沒問題。
「總裁,安達廣告的人來了,他們帶了這次廣告的模特兒過來。」
秘書的聲音透過內線響起,中止了他的煩惱。
「請他們進來。」他轉過椅子交代著。這位秘書的聲音沒有前任秘書的好听,辦事能力也比較差,可惜,他的前任秘書趙愛妮幾個月前去世了,年紀很輕,人又長得漂亮,真是天妒紅顏。
「總裁,安達的人來了。」秘書敲門後便推開門,她的身後還跟著三個人。
「王經理,怎麼敢勞煩你大駕光臨。」湯伯凱起身迎接,一臉公式化的笑容。
「湯總裁這樣說可是加深我的罪過,下一支廣告的模特兒人選一直讓湯總裁不滿意,這次我特地帶新的模特兒來給湯總裁瞧一瞧,順便給一點意見。」
「王經理好像很有把握我一定會喜歡這個模特兒。」
「湯總裁看了再說。」王經理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湯伯凱這次給廣告公司出了難題——他要的模特兒是男的,而且不能太陽剛,最好帶一點陰柔的中性美,但是又不能流于娘娘腔。簡單的說,這個男人要是個百分百的男人,同時他也要是個美麗的男人。
因為他是大客戶,所以廣告公司對他的要求雖然傷透腦筋,但看在錢的分上,也非常努力的去尋找他要的人。
「我希望這次貴公司不會再令我失望了。」勾起一抹笑容,他轉向跟在王經理後面一直低著頭的男人。「就是他嗎?」他不抬頭,他根本看不見他的臉。
「小宇,抬起你的頭來。」王經理喝道。
這名叫小宇的男子緩緩的抬起頭,當湯伯凱看見小宇的臉,他猛然的倒抽了一口氣。
小宇的五官太過柔美了,柔美得不像這個世界的人,除此之外,還有那一份冰冰冷冷的氣質,一雙看不到底的眼里寫滿他的不在乎。
小宇的臉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模糊的記憶一直在搜尋那張令他覺得似曾相識的臉孔,想著,他想得出神,也就沒有听到王經理的話。
「湯總裁,你覺得怎麼樣?」看到這種情形,王經理感到竊喜。終于有人能吸引湯總裁的注意力了。
他回過神來,朝著王經理一點頭。「我看我們坐下來談好了。」
他吩咐秘書送咖啡進來,一邊又打量著小宇。自他進到辦公室,他還沒听過他開口說話。
「小宇,你叫小宇沒錯吧?」他問。
小宇點點頭。
「全名呢?」也許知道全名,他就能想起自己是否曾經在哪里見過小宇,說不定小宇是哪一個客戶的小孩。
「他叫範宇,今年二十二歲,身高一七五,體重……」
他打斷王經理的應答︰「王經理,這些我不想知道。」
「那湯總裁想知道什麼?」王經理的眼中流露出不安的情緒。煮熟的鴨子不會就這樣飛了吧?
「小宇!」
小宇抬起頭來,兩只眼楮空洞得不知道焦距落在何處。
「我們見過面嗎?」梗在心頭的糾結不弄開很難受的。
「沒有,我們不曾見過面。」
小宇的聲音明顯的斷了他還以為他其實是個女兒身的疑惑。他真的是個男人。
他又盯住小宇那張美麗得不像尋常人的臉。
「我決定了,小宇就是這支廣告片的模特兒。」
他听見王經理松了口氣的喘息聲,而小宇仍然是那樣的面無表情。他仍然覺得他曾經在哪里見過小宇,但是在哪里,他還是想不起來。
***
「媽媽……」
大半夜的,湯伯凱被一直縈繞在耳畔的噪音打擾。
「媽媽……」
吵死人了!
上了一天的班,他累得要命,不睡飽一點,他哪有精力去應付明天繁重的工作。
他翻過身,拉起被子蒙住頭,但沒用,擾人的聲響很細微卻不斷。
他煩透了,掀開被子一骨碌的坐起來。
他按了桌上台燈的開關,房里一亮,他也看清楚了吵醒他的罪魁禍首和半敞的房門。
「貝兒,你在這里做什麼?怎麼不在房間里睡覺?」他跳下床,小心翼翼的在貝兒旁邊蹲下。「你睡不著來找爸爸是不是?」記得貝兒排斥別人踫她,伸出去的手擱在她的頭頂上,遲遲不敢落下。
「媽媽……」
貝兒轉過頭來,對他眨著一對大眼楮,嘴里直呼喚著媽媽。
他的心里感到一陣巨大的抽痛。
貝兒是無辜的,她來到這個世間並沒有錯,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先生,對不起,我睡太熟了,沒有注意到貝兒小姐跑到這里來了。」趕到他房間的金嫂滿臉的愧疚。晚上都是她陪貝兒小姐一塊睡,結果她竟然睡得那麼死,連貝兒不見了都不知道。
「沒關系,你白天也累了。」他並不怪金嫂。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照顧貝兒小姐,她好像不想讓我們接近她。」金嫂說了才發現她把牢騷發出來了,急忙補充︰「先生,我並不是那種意思。」
「沒關系,我都了解。」他盯著坐在地上望著窗外的貝兒。「沒有人可以接近她,除了一個人——」
方。
**
*又是一個新學期的開始。
方在校園坐了一下午,看著一批新鮮人在校園走來走去,開始他們新的人生旅程。
她忽然覺得自己雖身處其中卻格格不入。她不老,她才剛滿二十二歲,學校還有一些碩士班的學生年紀和她一樣大,甚至更大。是心境上的不同吧!這片校園她看了四年,也晃了四年,校園風景依舊,可是已經不屬于她的了。她已經拿到畢業證書,換句話說,她被踢出校門了。
而她還混在一堆學弟、學妹當中,總覺得有一點怪怪的。她托著下巴,咬完最後一口培根吐司,開始勾起未來該怎麼走的念頭。總不能等這些小大一升上二年級當學長、學姐了,她還混在校園里啃培根吐司吧。
下課鈴聲響了,她急忙吸完最後一口紅茶,打算先走為妙,否則待會兒下課人潮一涌起,要走出校園是很困難的。
她走向校園的出口,見有兩個人站在通道發面紙。
大概是送面紙兼發宣傳單吧!她心想。
經過那兩個人身邊時,她瞄了一眼。沒錯,真的是送面紙兼發宣傳單。
她接過了面紙和宣傳單,順手塞進背包里。
一回到宿舍,她就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這學期的樓友大多換了人,加上她的身分較特殊,所以和其他樓友打交道的機會也比較少。
她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再醒來時,是被外頭的嘈雜聲吵醒的。
「小大一,不好好念書,到時不要被當到哭爹喊娘的。」她咕噥著。
外頭嘈雜聲漸漸的變小聲了,她正想夸贊這些學弟學妹真是懂事的時候——「叩叩!」換敲門聲了。
她爬起來,一臉的凶樣。
這些該死的小大一!
「不會不在吧。」
「她的鞋子都在啊!應該在吧。」
好小子,連她的鞋子長什麼樣都一清二楚。
正想不理會,敲門聲再起。
「學姐,你在嗎?」
「不會在睡覺吧。」
「才五點,睡什麼覺啊,」
真氣人!她跳下床,拉開房門。
「有事嗎?」她的眼神肯定不怎麼友善,因為那群學弟、學妹被她嚇得倒退了一步。「我樓費繳了吧。」一千元的樓費都繳了,總不會是來要債,干麼還召了大批人馬,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學姐,你是不是叫方,念中文系的,今年畢業?」帶頭的小學弟問。
他說的都沒錯,她一點著頭。
「你問這個干麼?」
「你們看吧!我說的沒錯,方就住在這里!」
一群人歡天喜地的大呼小叫,她這個當事人反而冷眼旁觀。她又不是明星或是校園美女,她的名字也可以讓他們興奮到這種地步嗎?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
「學姐,你真的不知道嗎?外面有人在找你耶!」小學弟笑紅了臉。
「找我?」她微皺著眉頭。她又不騙人財色,會有人找她,怪了!
「學姐,就是這個啊!」小學弟一把搶過身邊一個同學手里的東西。
她瞧著,覺得很眼熟。
「剛才有人在學校附近發面紙,里面附了一張宣傳單。學姐,你看這上面寫著︰尋找D大中文系應屆畢業生方,如果有人知道方的消息,不論提供電話或是地址,均有重賞。」小學弟大聲的念著。「而且學姐,這里還有署名喔,是湯伯凱找你耶!」
「湯伯凱找我!」她一轉身,回到房里搜出背包里的面紙和那張宣傳單。
「學姐,湯伯凱用這種方法找你,學校一半的人都知道你了喔!學姐,你紅了!學姐,湯伯凱這麼急著找你,是不是要你當他內衣廣告的模特兒啊?哈哈!以後我就有一個廣告明星的樓友了。」
小學弟一副興奮的樣子,和同學交頭接耳的討論。
她發著呆。湯伯凱找她做什麼?為了艾倪的遺作,她窮極無聊的找上他,然後就有上一次很奇怪的會面。她見到他了,也見到他天使般的女兒,應該就只是這樣啦,他還找她做什麼呢?
「湯伯凱不是說找到方的人有重賞,我們得快一點跟湯伯凱聯絡,不然被別人捷足先登就糟了。」
她听到小學弟們的對話,緊張的轉過頭。
「學弟,別打電話。」她現在覺得人人有手機也不是一件好事。
小學弟拿著手機愣在那里。
「學姐,你不讓我們拿到獎賞嗎?」
「不是。一天!這些小朋友太天真了。「我來打電話跟他聯絡,但是獎賞還是給你們,怎麼樣?」
「學姐,你說的是真的嗎?」學姐不會要獨佔獎賞吧!湯伯凱給的獎賞應該不會太差。
她給了個非常非常嚴肅的表情,然後一點一點頭。
「學姐,我相信你不會唬我們,我們感謝學姐的大恩大德。」
看著一群學弟、學妹要寶似的打拱作揖,她差一點笑了出來。
「學姐,我們要去吃飯了,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小學弟問。
「不用了,我現在不餓,你們去吧。」剛才的培根吐司還在胃里沒有消化呢!
「學姐,那我們先走了,別忘了跟湯伯凱聯絡喔!」臨走還不忘叮嚀。
她笑著給了一個保證。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向門口。
「你們說,湯伯凱會給我們什麼獎賞?」
「最好是一大堆‘絕代’系列的內衣褲。」一個女生說。
「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女人的內衣褲,我要來做什麼啊!又不能穿。」
「你可以給你媽穿啊!不然你要穿我們也不反對。」
「穿你個頭啦……」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
她望著手里的宣傳單,還是想不透湯伯凱找她做什麼。
**
*直到站在博群集團的樓下,方仍然搞不太清楚她昨天為什麼那麼沖動就按照宣傳單上的聯絡電話撥了過去。當然接電話的不是湯伯凱本人,他那麼忙,哪里會有空啊!
不過,她電話打了,人也來了,現在再想退路也沒有用了。但話又說回來,她何必找退路,現在可是他找她呢!
看看手表,一點四十分,她跟他的聯絡人約了兩一點。
早一點上去應該無所謂吧,她受夠了麻辣的太陽光。
這麼想著,她的兩條腿也就往大樓邁進。
听她的同學說,她們寄過履歷表到博群,不過在第一關的筆試就被刷下來了,更不用說面試的初審和覆審。想到這麼難進的公司她竟然可以進來,走在一樓接待大廳時,她覺得自己兩邊都有風呢!
博群集團的總公司是在二十四、二十五樓,而在全省也都分別設有據點。說真的,如果她不是先知道湯伯凱是博群集團的總裁,光憑上回見到他,他那一副陽光男孩的健康形象,她會以為他是個男裝模特兒,標準的衣架子身材、俊逸的臉孔,怎麼看他都該是眾人注意的焦一點。
上回她見到的是湯伯凱,而這日她要見的是湯總裁,身份不一樣,她不由得手心冒汗,緊張了起來——按了觸控式按鈕,電梯帶著她直上二十四樓。
電梯門一開,映入她眼簾的是寬敞明亮的辦公室,看到每個人都非常有活力的樣子,她的腳反而不敢跨出電梯。
再三考慮後,她還是踏了出去。來了就來了,反正她又不是來應征的,怕什麼!而且難得有機會可以再見到湯伯凱,是命運也好,是機緣也好,總之能再見到他就是好事。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櫃台小姐一見到她便露出一臉親切的笑容。
「我找湯伯凱。」
「您找湯總裁,請問小姐貴姓?」櫃台小姐听到她直呼總裁名諱,先是顯得訝異,但又立刻恢復笑容。
好厲害的功夫,想必是公司的教育訓練做得好,如果換作是她,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一樣好。
「方……方。」她淺笑著回答。在輸人不輸陣的情形下,她擠也要擠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癟台小姐一听到她的名字,臉上笑容更深了。
「方小姐,你提早到了,總裁還在開會。」
「那要我先離開嗎?」她指指門口。
癟台小姐連忙站起來。
「不必不必,總裁交代過,如果你來了就請你去他的辦公室。方小姐,你在這里先稍等一下。」
她看著櫃台小姐撥了內線,也沒有注意听她說了些什麼,不到一分鐘,一個穿著合宜高雅的套裝的女子便從里頭走了出來。「方小姐,總裁還在開會,我先帶你去辦公室等他。」
「你是……」
「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總裁的秘書,我叫王維真。」
她「喔」了一聲。原來當他的秘書都要長這個樣子,做這樣的打扮穿著,有這樣的談吐,不知道艾倪是不是就像這個樣子呢。
「方小姐,這邊請。」王維真不敢怠慢這以位總裁再三叮嚀要小心招呼的嬌客。
方跟著王秘書走到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請方小姐先坐一下。」王秘書說完,便退出辦公室。
方一邊打量這間辦公室,一邊想象艾倪出現在這間辦公室的情形。她是秘書,一定和他有很密切的公事上的接觸,例如泡咖啡、安排行程……她和湯伯凱之間到底一同經歷過什麼回憶?她又開始好奇起來了。
她看看手表。從她進來才過了兩分鐘,她怎麼覺得像過了兩個小時?她坐的沙發後頭是一面窗,她索性轉頭欣賞外頭辦公室的情形。
沒多久,她看到一間房間的門打開了,門的上頭掛了一塊牌子,讓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是一間會議室。
一群人從會議室魚貫而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群人擺在一起,一定是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人最引人注意。
而受到她注意的就是那個渾身充滿特殊氣質的男人……嗯,應該是個男人吧!他長得實在是太美了,讓人有一種雌雄莫辨的混淆感。
他也是博群的員工嗎?如果是,那麼這里的女性同胞真的是太幸福了,有一個帥哥老板,還有帥哥同事,真是羨煞一堆想得到吃不到的女人。
「妹妹,喝冰檸檬紅茶好不好?」門開了,出現他端著一個托盤的驚人畫面。
堂堂博群集團的總裁替她端飲料?她差一點跳起來去接他手上的托盤。再怎麼樣,這種事也輪不到他來做。
「妹妹,發呆啊。」看到她傻呼呼的表情,他揚揚眉,笑著用腳踢上門。「檸檬紅茶可以嗎?」
「其實我比較喜歡喝梅子綠茶,檸檬紅茶勉強接受啦,」她有一點要大牌,誰叫他開口閉口就是妹妹。她告訴過他她的名字了,他怎麼這麼健忘呢?
他被她完全不在他預計之內的回話唬了一下。通常沒有人敢這麼不知好歹的這樣跟他說話,她的心直口快倒令他別有一種滋味在心頭。
「妹妹,如果你這樣跟上司說話,很容易惹麻煩的喔!」看在她的年紀輕,一些人情世故還不是很懂,加上他認識她的分上,他很好心的奉送一句。
「所以我應該慶幸我現在沒有上司可以得罪。」她現在惟一會得罪的就是她自己。
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他還沒接掌博群總裁之位時,也是同樣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後,他一路從失敗中學習,才有今天的事業成就。
他遞給她一杯檸檬紅茶。
「你真的來了!」
她吸吸鼻子。他這話說得好奇怪,不是他要她來的嗎?
「你那麼費事的找我,弄得幾乎全校有一半的人都知道我了,我能不來嗎?」
「本來是我要去你學校門口問你的下落的。」他當然不敢直接找上學校,他與她非親非故,這樣冒然找上門,學校肯定也不會肯透露她的住址。
「那你一定找不到我,因為我的學校是沒有大門的。」不過她滿肯定他這招行銷手法——找不到她,就到她學校去。就算她已經畢業了,總還有一些同系的學弟、學妹听過她或知道她這號人物。再說,學生最廉價了,比找征信社便宜多了。
「你不問我找你做什麼?」他坐上沙發的另一邊。
「是你找我來的,我等你說就好。」她唱了一口紅茶。「在你說之前,讓我先問一個問題。」
「請說。」
「剛才我看到你公司有一個人長得好帥,他是你的員工嗎?他叫什麼名字?」從剛才便一直卡在心頭的疑惑,她一定要先問個明白。
「你在哪里看到的?」他公司里有帥到令她印象深刻的人嗎?
「他剛才跟一堆人從會議室走出來。」
他想了一下,腦中晃過一個人影。「我想你說的應該就是他,高高的、帥帥的,長得滿漂亮的男生對不對?」
「對,就是他。」她一點頭如搗蒜。他這里真是臥虎藏龍啊!「他叫什麼名字?」看得到吃不到,知道名字,干過癮也好。
「他叫範宇,是我們這一波廣告的模特兒。」
「內衣廣告用男人當主角不稀奇,費翔都拍了,可是他會不會長得太漂亮了一點?會不會搶了女主角的鋒頭?」
「這次的廣告主要是針對你們這些新新人類。年輕人喜歡新鮮刺激,當然不能將廣告拍得太一般,你看你不就被他吸引住了。」異性相吸的原理還真是沒錯。
「除了長得漂亮,氣質也特殊到令人印象深刻外,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可是我想不起來。」她敲敲自己的額頭。
听她這樣說,他眼楮一亮。「原來你也有這樣的感覺。」
「怎麼,你也是?」她指著他。
他一點著頭。如此一來,就證明這不是他的錯覺,小宇真的很像某個他認識或看過的人。
兩個人互相對看,不約而同的為了這個發現一塊笑出聲。
他從她身後的窗戶看出去,外頭有幾顆腦袋正在窗戶邊竄來竄去。
他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拉起百葉窗。
「干麼拉上百葉窗?」她不解的問。
「在公司,總得讓我保持形象吧。」
沒錯,他現在穿得像總裁,講話像總裁,當然形象也得是總裁的形象嘍!
「你找我來,就是叫我看帥哥嗎?」來了這麼久,喝了他半杯檸檬紅茶,好像還沒有扯到重一點。
他略微遲疑了會兒,才問︰「你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怎麼,你要我來博群上班?」是的話,她可高興了,管他是不是靠關系進來的,能進來博群就是一件很爽的事。
「其實要找你的不是我,是貝兒。」
「貝兒找我,為什麼?」她覺得奇怪,貝兒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沒有見過呢!
他嘆了一口氣。「其實貝兒找的是媽媽。」
「我又不是她的媽媽,雖然你已經離婚了,但是你也不能剝奪貝兒和她媽媽見面的權利。」如果他真的是這種不講人情的臭男人,那麼她一定將對他的好感全部丟掉。
他再度嘆了口氣。他有好多好多的苦衷都沒有辦法向別人說,這個別人包括他的父母和他的前任岳父岳母,他們都不能夠理解這麼郎才女貌的一對為什麼說離婚就離婚,而且原因竟然還是他們覺得兩人做夫妻不如做朋友來得好。
他和雲絲離婚的事都得不到雙方父母的諒解了,更不用說後來發生的事和貝兒的事。
「貝兒不能跟她的媽媽見面。」說這句話時,他顯得有一點為難。
直腸子的她可不管這些,反正她就是听到了他說不讓貝兒跟她母親見面,管他是總裁還是棺材,她罵定了。
她重重的將杯子往桌上一放,氣呼呼的說︰「我一直以為那些離了婚又不肯讓前妻來探望小孩的人都是一些氣焰高又不懂體諒別人的混蛋沙豬,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其中一名。」
他看著檸檬紅茶化作水花飛灑出杯口,她的驚人火氣更令他訝異。
她罵他沙豬呢!當旁人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時,會有這種反應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誰能解開他心中的苦?
「我的前妻——雲絲,她是我這一生到目前為止最愛的女人。」
「既然如此,你還這樣對她!」听他在她面前說起他最愛的女人,他的神態是那麼的自然,她很不以為然,心底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牽起嘴角時顯得有些不自然。
「我是不得已的,我也不想這樣……」
她站起來就想走了。好像任何一個男人在懺悔自己的過錯時,都會有這樣的開場白,原來連他也不例外。
「你去哪里?」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回家,我沒空听一個失婚男人發牢騷。」她語氣冰冷的說。「讓我回家,否則我就喊救命,叫人來捉你這個總裁。」她盯住他的手。
他沒放,心里掙扎了很久。「你有沒有空?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里?」她問,免得被拐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見雲絲。」
她失神了一下,腦筋轉了轉,才記起他剛才提過這個名字——是他的前妻。是他的誰都好,為什麼她得乖乖的跟他走?才想出聲抗議,便發覺她已經糊里糊涂的被他牽著穿過辦公室,直接拖進電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