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沒了楚楚的影兒。
離開充滿清涼空氣的大樓,藍奇諾站在烈陽下,汗水布滿了他的臉,披在肩頭的發梢微濕的貼著衣裳。
抹抹汗水,他決定放棄了,攝影棚里還有人在等他回去開工!
再說真追上她,他又能怎樣?他只是個攝影師,不是乩童也不是精神科大夫,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她。何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生活的原則,這事不能擾亂他一貫的生活作息。
救她該是她的主治醫生的責任,不干他的事,不干他的事……
他轉身往門口走,眼楮瞟到一堆人擠在門邊對他竊竊私語,當他眼楮正對著入門的方向,那堆人才慌的散開來。
「藍奇諾。」
走回公司門口的腳步被這一聲急迫的呼喚聲拉住了,他半旋過身子,在瞥見朝他急奔而來的兩道人影時,皺了皺眉頭。
「媽,小心點。」下了車,柳淑媛便看到她要找的人,她立刻跌跌撞撞的跑過去。跟在她身後的楚志文擔心母親年紀大了這樣的跑法會受傷,也緊緊追上來。
「太好了,我總算找到你了。」一到藍奇諾面前,柳淑媛便緊握住他的手,像怕他跑掉似的。
「有事嗎?」脖子一轉,他看到門口又塞了一堆人頭,這下他的眉頭可要皺得更緊了。「如果你們是來找我替他們談賠償問題,很抱歉,恕我無能為力。」壞就壞在他們認定了他是楚楚的男朋友,他擔心他們來找他是要他幫他們多要一點錢,他可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煩。
追上來的楚志文不諒解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你不想公私混為一談,我們今天來也不是來吵架要錢的,我們是……」
「請你跟我們去見楚楚最後一面。」柳淑媛受不了大兒子的迂回說詞,搶著開口。
「最後一面?」
「她今天早上的情況很急,醫生已經開出了病危通知單,我想也許你去看她能將她喚回來,叫她不要死。」柳淑媛緊抓他的襯衫下擺,涕淚縱橫的哀求。
藍奇諾低頭看著被抓得皺巴巴的襯衫下擺。
「媽,別這樣,人家的衣服很貴,別弄壞人家的衣服。」瞧見他的眼神,楚志文誤解了。
「我管他的衣服是黃金還是鑽石做成的,我只知道我的女兒就要死了,不是你說也許楚楚會為了他醒過來!」為了楚楚,她什麼都不管了。
「本來是……」楚志文被藍奇諾的眼神搞混了;也許他並不是那麼喜歡楚楚,畢竟一個植物人有什麼好喜歡的。
面對兩對哀求的眼神,藍奇諾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只是他一點頭應允,他真的就擺月兌不了這個大麻煩了;他的生活、他的自由,很可能因此被一個叫楚楚的女孩佔據。
「媽,我看我們還是走吧!」楚志文垂頭喪氣的拉了拉母親。
「只要你去看楚楚,如果她能醒來,我不再要她一定得嫁給志文或志武,就算她要離開這個家,不要我這個媽我也都認了,只要她能醒過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柳淑媛就不放棄。
「算了吧!媽。」這趟怕是來錯了。楚志文沮喪極了。
「求求你……」柳淑媛還不死心,拉住了藍奇諾的手不放,怕她一放手希望就真的徹底沒了。
當柳淑媛的手緊抓他的手,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想起過世多年的母親。
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的爸爸、他的媽媽、他的姊姊出門前對他說話的畫面突然在他腦海浮現--
「你重感冒,你不能去,給我乖乖留在家里。」這是爸爸板起臉訓斥他的話。
「好可憐,還發燒呢!姊姊的鋼琴演奏會你就別去了,我請隔壁王媽媽來陪你,回來再帶廣東粥給你吃。」還記得媽媽對他說話時,手掌正輕輕撫模他額頭上的熱度。
「你還是乖乖在家好了,拖著兩條鼻涕上台送花給我很丑耶!」當時姊姊對他做的鬼臉,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而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他們的最後一面。
當他知道被撞得稀巴爛的車內還找到廣東粥的殘渣,從此他不再吃過一口粥品。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說什麼他也要跟著他們一塊出門。多了活潑好動的他,也許他們會先去吃個消夜再回家,那麼他們也不會在那個時候、那個地點出了車禍。
不過百般早知道也喚不回他的家人。
眼前婦人的哭聲撼動了他的心弦。
藍奇諾往前踏了兩步。「我跟你們去。」
「不行啊!大師,拍攝工作還沒完成。」一名工作人員听到他的話沖了出來。
「給模特兒一天時間,叫她回去練表情。」他面無表情地說,然後大步追上楚家母子,絲毫不將身後的竊竊私語當做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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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守在楚楚病床邊的楚志武一見到母親跟大哥真的把藍奇諾帶回來了,他站起來想把他推出去。「你走,楚楚不需要你,她只要有我們就夠了。」
「你給我閉嘴,你不想你妹妹醒過來,我可要我的女兒醒過來。」柳淑媛斥責道,將二兒子往旁邊推開。
「他來也沒用吧!」楚志武冷哼道,一臉的不以為然。
「有,怎麼沒用,你不知道就少亂說話。」柳淑媛瞪了多嘴的兒子一眼,拉過藍奇諾坐在楚志武剛才坐的椅子上。「你就坐這里。」
「她現在情況怎麼了?」他的視線落在那張沉睡的容顏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剛才他明明跟這張臉說過話,現在又見到她這個樣子,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呢?
「還能怎麼樣,不就是這樣,像個活死人。在他們進來前幾分鐘,醫生才宣布她的情形穩定下來,但是也不會醒過來就是。」佇立在角落的楚天德冷冷地說。「這樣搞下去,我們家遲早會被她拖挎。」
「其實剛才我還見到她,跟她說話。」藍奇諾以為這樣說能給楚家人信心,不料他說完這句話後看到四張訝異又同情的表情。「怎麼你們不相信我?」
「我就知道你對楚楚真的有心,但是楚楚已經變成這樣了,你也要堅強一點。」柳淑媛感動地說。
他看看他們各不相同的表情,他明白他們誤會他了,以為他是因為思念楚楚太深才會神智不清、腦筋錯亂了。
「我不是……」
「行了,你不要再解釋了,我們都知道,你是真的對楚楚好。但是不要再亂想了,為了楚楚,你得保重自己啊!」楚志文又自作主張的解析他的心態。
這下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現在幾乎全世界的人都認定他跟楚楚是一對,他怎麼解釋都嫌矯情。抬眸看著眼前的人兒,他搖搖頭嘆氣。
「讓他們獨處,我們都出去。」柳淑媛出面趕人。她以前管楚楚那麼嚴也是怕她步上親生母親的後塵,被壞男人騙了,但現在看來,她可以不用那麼擔心了。
跋走了一票人,病房里只剩兩個人、兩個呼吸,醒著的只有一個。
「你要我怎麼辦?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跟你有一腿,我卻連你的手都沒踫過,更別說親過你了,你說我是不是很窩囊?」
說出口的話得不到任何回應,他走來走去,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像個蠢蛋。
「明明我就看到你了,那是你的靈魂吧。如果現在你也在這里,別躲了,出來,我們談一談,你該看看你的母親有多傷心,想想辦法看要如何才能讓你的靈魂跟合而為一。」
藍奇諾對著楚楚自言自語,無奈他說得起勁,床上的人依然一動也不動。
「再這樣我生氣了。你可能沒看過我生氣的樣子,快點出來,別讓我把你拖下床打。」他以為楚楚的靈魂應該還在附近。
藍奇諾一向自認不是善男信女,但他在這點還算有那麼一點好心;父母跟姊姊過世後,他每天都想讓他們入夢來跟他說說話,但一次也沒有,如果他早知道他跟家人的緣分那麼薄,他一定會盡全力完成他們生前最想做的事。
他俯子模了模楚楚溫熱的臉頰。
一個睡美人……
這個世界應該還有她戀眷的人事物吧!如果她那堆家人們所言不假,她的男朋友數可以用打來計算,雖說真心難覓,但是至少也有一兩個能讓她牽掛不下的吧!
她該醒來繼續享受她年輕的生命,她還年輕,生命中還有許許多多新鮮的事等著她去發現呢!
「不要再給我裝了,如果你听到我的話,想辦法醒來,你听到沒有……」
他對著空氣大吼大叫的澮讓推門而入的柳淑媛撞見了,她紅著眼眶走向他。
「沒用的,你這樣叫她她還是醒不過來。」
「不是……你誤會了……」真糗,他難得這麼糗。
「沒關系。我也不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我管她管特嚴是擔心她被壞男人騙了,讓她嫁給她的哥哥其中一個,真的有事我也才管得著。」天下父母心,只是她的做法得不到楚楚的認同。「肚子餓了吧,把你帶來這里,差點忘了都過了十二點,走吧!讓伯母請你吃中飯,這里待會兒志文就過來看顧了,不要緊的。」她又嘆口氣。「就當陪伯母吃飯吧!我有話跟你說。」
再拒絕就嫌忸怩作態了,藍奇諾只好說︰「讓我請吧。」這是他的條件,看到柳淑媛面容憔悴的模樣,教他怎麼還好意思要她付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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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請柳淑媛去醫院附近的餐館用餐,藍奇諾是好意想替她補一補,但是她擔心楚楚的狀況;雖然有楚志文、楚志武照顧,但沒親眼看著,她還是放不下心。最後她還是把他帶到醫院樓下的附設餐廳。
近兩點了,餐廳客人不多,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一張沒有人的餐桌,藍奇諾將兩人點的食物端到餐桌上。
「伯母,不多吃一點,這樣你會沒有體力的。」只喝一碗魚丸湯,哪夠塞一個人的肚子。
「這陣子我都是這樣吃的,習慣了。」為了楚楚的醫藥費,能運用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楚楚的醫藥費不能省,只要大家都少吃一口飯就能撐的過。
他認真的研究柳淑媛臉上的表情,雖然她不是楚楚的親生母親,但她臉上流露出來的母愛是無法假裝的。
「伯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楚楚的身世?」
他點點頭。明明她跟楚楚的關系不會弄得這樣糟的啊!沒理由嘛!
「你知道楚楚不是楚家的親生女兒,她是我一個高中學妹的孩子。我跟學妹感情很好,幾乎無所不談,楚楚就跟她母親一樣美麗耀眼,連她們的個性也那麼相像。可是就是這點害慘了她們。」她干咳兩聲,連忙舀起魚丸湯吞進嘴里潤喉。
見狀,他連忙去飼料吧買了兩杯西瓜汁。
「喝果汁吧。」他將西瓜汁遞了過去。
吸了兩口冰涼西瓜汁,她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我那個學妹很聰明,就是不愛念書,滿腦子想著要嫁給多金有錢的帥哥,過貴婦人的生活。畢業之後,她還真的找到這樣一個男人,她很快更墜入了情網,當知道自己懷孕時,她高興極了,以為這是她嫁給那個男人的一個方法。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個男人根本是馬上斷了音訊,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學妹傷心嗎?不,她不傷心,她只是氣自己找錯目標。孩子不能不生,但是她不要小孩,因為這是那個男人的小孩,她不想要,而且帶著小孩在身邊會破壞她的行情,所以她求我替她養大孩子,我也同意了。當然這些事我沒讓楚楚知道,有一個不要她的媽媽已經夠悲哀了,如果再讓她知道她母親懷她是這樣的企圖,我怕她會受不了。」柳淑媛哭著,兩行眼淚滴落紅色的西瓜汁里。
的確,哪一個人不以為自己的出生是在父母的愛情下孕育而成的,他不能了解楚楚的心態,所以他也只能用自己的立場來分析。
他看著她哭泣,沒有阻止她發泄情緒。模模向上,找不到面紙或手巾,他跑到店家要了幾張面紙塞在她手里。
「伯母,別傷心了。」
「謝謝。」
「別這麼說。」他耙耙頭發,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我愛她不會輸給親生兒子,但是當她知道她不是楚家的親生女兒,竟然吵著要離開家。你不知道我有多心寒,為了留下她,我跟她提了一個條件--想離開楚家就必須付五百萬元當養育費,否則就得嫁給志文或志武。我看到她拼命賺錢,我有多心疼啊!」其實柳淑媛已經為當初提出的建議深感後悔。
也許這世上有少數的父母差勁透了,但大多數的父母都是很疼愛子女的。當他失去父母後,才能明白母親逼他寫功課、追著他穿外套,其實都是為了他好,當時他不明白,後來明白了,卻再也來不及了。
至少他知道他的母親是愛他的,但是楚楚的親生母親呢?
「楚楚的親生母親來看過她嗎?」他問。
柳淑媛搖頭說︰「沒有,自從她把剛滿月的楚楚帶給我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甚至她是否還活著我也不知道。」
也許親生母親死了對楚楚來說才是幸福,因為她死了,所以不能來看她,不是不想來看她,而是沒有辦法,否則那種被母親遺忘的悲傷,大概連靈藥仙丹都治不了。
「楚楚的母親叫什麼名字?」他忽然有個想法。
「你問這個做什麼?」柳淑媛問道。
「我想讓楚楚活下去的力量也許是她的親生母親。再說一個母親舍下女兒已經很不應該了,現在楚楚變成這個樣子,至少她也該來看一下吧,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
柳淑媛想想也有道理,她思索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改名,因為她老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夠有氣質……」
「等等,」他抓過來一張面紙,掏出筆。「寫在上面……」
葉美之。
這個人就是拋棄楚楚的人!說實在的,她沒資格做一個母親。他斜眼瞪著這個名字,順便瞄到手表上的時間,他才想起他根本一口飯都還沒吃呢。
他快速的將盤子里的炒飯吞下肚子。「伯母,我先走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還有……這個……」他在另一張面紙上寫下他最新的地址。「麻煩你把這個壓在楚楚的枕頭邊。」
「這要做什麼?」柳淑媛不解地問。
「以後再告訴你,我有用處就是。」他總不能說這是他留下來讓楚楚的靈魂看,然後找到他的線索吧。樓上就有精神科,他的健保卡可不想因到精神科就診而蓋上一格。
離開醫院,藍奇諾檢查了手機的留言,簡直是奪命連環叩,大概是攝影棚因為他出走而鬧得亂烘烘打來的求救電話。
他想想還是不回電話了。
原本他打定主意,別將別人的事惹上身,結果他還是惹了。
恐怕以後很難再那麼悠閑了。
不自覺的,他踏向停車場的步履變得急迫而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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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掛念著一個人……的靈魂,所以其他的閑雜人、閑雜事都進不了他的心。
「藍奇諾,藍大師……」
急促的腳步倏然踩住,他站在原地等來人追上。
「怎樣,有問題嗎?」他有事要辦,最好照片或模特兒別再給他出亂子。
「不是啦,只是想問你,待會兒跟不跟我們去喝喝酒、泡美眉。」幾個工作人員跑過來攔下他。以前只要有他一塊去,自動黏過來的美眉多得嚇死人。
「不去了,我要回家。」藍奇諾揮揮手。
「不去了?」怎麼可能!眾所皆知藍奇諾是個情場大玩家,現在卻連美眉都不泡了,回家敲木魚誦經,彌補以前的罪過嗎?
「我不想去。」腳跟一旋,他轉身離開。
一票等著沾他光的痞子震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藍大師交女朋友了嗎?」這分明是妻管嚴的徵兆嘛!
「不是說他的女朋友出車禍變成植物人嗎?還是她好了嗎?」
「不知道耶,總之他的反應很詭異。」
眾人胡亂猜測藍奇諾異于以往的態度,談多談少都不是正確的答案,結果是向來流連花叢的情場玩家藍奇諾被套住了的流言就這樣散播了出去。
早已離開流言範圍的藍奇諾管不了別人怎樣說他,他只想早點回家。
因為他在等一個人……的靈魂。
說出來,他會被人當笑話看。他在等楚楚來找他。這些天他跟柳淑媛聊得愈多就知道愈多楚楚的事。
他逕自猜測也許楚楚心里有很多想完成、現在卻完成不了的願望,他難得的雞婆想幫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他會難得雞婆的理由是,也許她再也沒有醒過來的機會了,醫生研判她昏迷指數偏低,要醒過來的機會不是沒有,只是微乎其微,而且如果她真的能夠蘇醒過來,恐怕是幾年後的事呢!十年、二十年、也許是三十年,她現在二十一歲,假設她真的能夠蘇醒過來,教她要如何面對三十年後的世界?
不是醒來就是死去,這就是她未來的路,但決定權不在她、不在醫生,天知道該問誰去呢?
回家路上,藍奇諾隨便買了一個便當當晚餐,囫圇吞了幾口便沒有食欲了。了將便當擱在桌上,進到浴室放了一缸子的熱水,當他整個人浸泡在熱燙的水里時,他的腦中還是想著楚楚的未來這個問題。
命運交響曲震撼人心的音符回蕩在四十坪的公寓中,一個人住的好處就是洗澡時不必關上浴室的門,可以傾听高級音響特有的優美音質,他將頭浸泡在水中想讓被那抹靈魂搞亂思緒的腦袋清醒一下。
「啊……」從水中探出頭,一甩滿頭的水花居然甩上浴室門口飄著的一個人!他眼睜睜看著水花劃過那個身子,毫無障礙的落下浴室的地面,他傻眼地發著呆,愣了好久,他才想起這個無聲無息的不速之客便是他正等待的楚楚。
他又叫了一聲,這一聲嚇到了楚楚。搞什麼東西啊!上次他不是看得到她嗎,怎麼今天他反而好像看到個鬼似的。
不過她還沒死,她可不是鬼。
「不能走……」他見她又要離開,急忙喚住她。「我等你那麼多天了,你現在才來!」
「你……我……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你的躺在醫院,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你的靈魂,我想大概是這麼解釋吧!」
此刻浴室內呈現出很詭異的畫面,一個外型出色的男子渾身赤果浸在浴白里,而一個漂亮的女子正眯著眼看著他。
「你不怕嗎?」
「怕什麼?」他擔心她又會跑掉,雙手一撐,從浴白站了起來,完全不怕被她看光。
楚楚簡直快噴鼻血,尖叫著逃出浴室。
他一邊遮住耳朵,一邊步出浴室,從椅背上抓了一條浴巾圍住下半身。
「叫那麼大聲,現在應該是我看到你大叫吧。」他在腰際間將浴巾打了個結。
「是你自己說不怕的啊!而且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不會吧?」
他無言以對的看了她一眼。當然,她的臉一樣的美麗,除了她是抹靈魂。
「你自己也不想變成這個樣子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我醒過來時就變成這個樣子,我想回到我的身體里卻回不去,怎麼試都不行。」
有關靈魂出竅離開的傳聞听過不少,但是他還沒听說過該如何讓靈魂回到里。
「你能幫我嗎?」她看著他,哀求著。前不久她還想搭上他,讓他在事業上助她一臂之力,萬萬沒有想到她開口請求他幫的忙竟然是這種忙。「只有你看得到我也听得到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該向誰求救。」雖然只剩下靈魂,沒有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來魅惑人,但她相信她的媚眼功夫應該還有點效用,前提是如果他吃她這一套的話。
他對她的媚眼很感冒。
「釣男人釣錯時機了。」他性格得很。只剩下三十五公克的靈魂還想勾引男人,他才不受誘惑。
他關上音響,再走回來時迎上她怒不可言的吃癟的表情,他大笑了起來。
「喂!我已經很可憐了。」裝可愛對這個男人沒用,只好明著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看得到你、听得到你,反正我就是看到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你的忙,我不是乩童,也不是精神科大夫。」
「你能告訴其他人啊。」他不行還有別人啊!
「你以為我沒有說過嗎?他們把我當作精神錯亂,你的家人們還認為我是思念你太深產生幻覺。」藍奇諾往沙發一坐。
楚楚可不以為那些跟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們會關心她,他們只認為她是個愛惹男人、找麻煩的小騷女。
「那我該怎麼辦,就這樣了嗎?」她嘟著嘴。
「?你以為我干嘛留地址引你來?」
對啊!他干嘛?
「不明白。」她搖頭。
「我是為了你媽,養你長大的那個媽。」他直接點明,不浪費時間。
她最不想讓人知道的事,他竟然會知道!
那是她最自卑、最引以為恥的事,她的身世她從不對別人說,她怕被別人看不起,不想人取笑她是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要的孩子。
媽媽怎麼可以告訴他!讓別人來嘲笑她!
簡直不可原諒!
「她怎麼可以……」她看著他,身影愈退愈遠,最後消失在他的眼前。
藍奇諾張口結舌的呆了數秒,然後他敲敲頭,恢復神智。
這種畫面看久了會習慣的。
他相信她會再來的,所以沒有再追去。
站起身,打開音響,再讓命運交響曲的音符撞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