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小組三個成員算是十分隱密到了上海,說隱密是因為出入境的資料上,找不到他們的真實資料;至于「特別」嘛,該算是退出組織的姜少屏加入這個任務。
少屏的參加算是應應景罷了,不過這回他會親自出馬的原因,實在可笑得很——他想保護封世繹。
這原因讓世繹生了好久的氣,從台灣到上海、從開完臨時會議到現在,他沒跟姜少屏說上一句話。
但坦白說,他不否認他有那麼一些些感動……真的只有一些些而已,相當一個細菌大。
再說到三個人的上司——翁泗聰吧!對于少屏這位已退休的元老加入,他可精明的打起了如意算盤,天真以為少屏賣花賣得無聊了,決定回到刺激的老本行了。
炳哈!等一切結束後,他的春秋大夢也會跟著醒了。
其實,保護世繹真的是少屏這回說什麼都要跟來的原因,盡避他很清楚翁泗聰的想法。換成以往,他絕對讓翁泗聰連做春秋大夢的享受都得不到!
在臨時會議的幾天前,他一連五個晚上都做了一樣的夢,在夢里世繹被一個女人開槍射殺了!對一向不信怪力亂神的少屏來說,這是很奇怪的經歷。雖然他不斷在心底斥責自己無聊的念頭,但接連五天同樣的夢,讓少屏不得不放棄掙扎,決定親自出馬。
就當作陪他們來觀光好了,等一切平安無事,他大可再心安理得的回台灣嘲笑自己的神經質!三個人到上海後,首先到達預先訂了房的飯店,飯店還是妍在帖子里指定的!
下午四點整,房內的電話響了。離電話一段距離的世繹,毫不遲疑一個反身跨步就拿起電話。「好久不見了,姐夫,沒想到你的動作還是一樣敏捷。」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是輕柔萬分的聲音。「你裝了監視器?」
「上海是我們的地盤,如果連裝個小小監視器的能耐都欠缺,我們不是太沒面子了?」話筒另一端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我們寒暄夠久了,談正事吧。」世繹試著不帶感情說話,然而他真正想問的卻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才短短五年時間,她一個柔弱女子就成了黑幫老大?他想不通!
「既然你想公事公辦,我們就見面解決。晚上八點,港口旁有間廢棄倉儲廠你應該知道,能抄了我們武漢堂口、拿走堂口玉印的‘魅影’,應該對上海也熟吧?還好——」
「我知道地方。」世繹簡單截斷對方的話。
「放心,看在我叫你一聲姐夫的份上,我不會暗算你。我讓你帶兩個人,我也只帶兩個人,我的人不會帶槍,只有我帶武器。到時,我會讓你死得清清楚楚。」
電話兩端,有幾秒鐘沉默。
「妍,為什麼?」他還是問出口了。
「很久沒听見你這麼叫我了。如果一定要有個解釋,只能說我跟你不幸是兩個世界的人。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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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屏的心情在見到蔣妍後,跌至谷底。更確切來說,他差點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那女人跟他一連五天都夢見的女人,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蔣妍丙真依約只帶了兩個人。
雙方總共六個人,不動聲色站在空曠的廢棄倉庫中,誰也沒打算先移動。
宇擎有些訝異,他只見過妍妍幾次,知道妍妍有個妹妹,但從沒機會見到,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踫面!但令他想不透的是,一個擁有如此龐大犯罪組織最高權力的女人,竟能擁有如此「純真」的長相。
「听你電話里的口氣,你似乎恨不得我死。今天我和你不管誰先死,在這之前希望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世繹望著有幾分像妍妍的妍,心里一陣疼痛,他真要動手嗎?
妍沒給他問完問題的機會,不耐地打斷他的話。
「我不知道你是個這麼婆婆媽媽的人,我想你死的原因很簡單,你拿了武漢堂口的玉印,就要付上代價。如果我連你都擺平不了,何以讓我的手下信服?這個理由夠了吧。」
她的態度強勢,以至于沒人注意到她眼底不小心流露的決絕,她仿佛只有赴死的從容,而缺乏了真心贏戰的斗志。
「你要用什麼方式?俄羅斯輪盤?或者直接比槍準?」一絲說不出的不對勁閃過他腦海,但世繹一時無法細想,只是順著情勢反應。
如果他能不以看待妍妍妹妹的心態面對眼前的狀況,他一定能更快、更準確判斷情況。可惜他沒能即時做最準確的辨別,只怪他情緒太過混亂,不斷想起過去。
蔣妍仍是笑,此時一旁的宇擎仿佛承受了一股莫名撞擊,他有點猜測出蔣妍的意圖,她似乎是想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然而他想不透為什麼?會不會是他看錯了?!
至于一旁的少屏,則專注著思索該如何讓世繹逃過一劫!一見到蔣妍茹,他不得不思考他一連五天的夢境,也許會成真的可能性。不過同樣讓少屏迷惑的是,他實在看不出她有絲毫的殺意。
「比槍快吧!鎊人走十步反身,看誰槍快誰就是贏家。」
「可以。」
比賽在宇擎的示意下開始,少屏則作了最壞打算,即使有些不光榮,但他說什麼也不會讓世繹犧牲,他決定在雙方開槍前推開世繹,同時開槍。
就在宇擎算到最後一步時,沒人料到槍聲竟提前響起,這一聲槍響讓宇擎、少屏、世繹三個人本能地同時開槍,目標全在妍身上,而開槍的妍雖先一步開槍,而且一連開兩槍,目標卻是她自己帶來的手下。
一切發生在短短的三秒之內,接著三個人應聲倒下。三個大男人這才看清楚剛剛的情況,妍似乎早料到她提前開槍會引發的連鎖反應,三個男人開了槍,全正中妍。
世繹奔至妍身邊,扶起倒在血泊中的她,這會兒他才想通了剛剛閃過腦子的一絲不對勁——妍謗本沒有傷他的分毫意圖。
「姐夫,這是上頭要我交給你的資料。我不是黑梅的首腦,光碟片里有所有黑梅的重要資料,我花了五年時間才拿到。我累了,想去找姐姐,謝謝你,姐夫,能在你手里結束掉一切,我真的很高興……」
她掙扎由背後抽出一張光碟片,交到世繹面前。
不會吧?!少屏跟宇擎震驚著,他們居然對自己人動了手?可是翁泗聰事先並沒有告訴他們,蔣妍是自己人啊!他還若無其事的把挑戰書放到他們面前……
「妍!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你姐姐?!為什麼要做傻事?」
「姐夫,請你不要自責,錯不在你……我在黑梅當了五年臥底,有時候都要弄不清楚自己是好是壞。為了取得他們的信任,我常常不得不動手殺許多不該死的人。
「現在,我的任務終于完成了,這個世界也沒其他讓我牽掛的人了。我想贖罪,為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
「姐夫,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好高興,能再見到你。你們快走,黑梅的人就快到了……」說完,妍在世繹懷里斷了氣。
他只能緊緊抱著她,仿佛回到當初他抱著妍妍一般,交錯的過往與現實,讓他的眼淚控制不住落下,要怎麼能不自責!這一次,他錯殺的是妍妍的妹妹啊……
悲傷氣氛正濃郁時,也是防備最脆弱之際。不在估計內的槍聲,意外地再次響起。
宇擎與少屏敏捷地找到槍聲來源,開槍擊倒躲在暗處的人。而世繹,因槍傷而伏倒,過度的悲傷與突然的外傷重擊,世繹幾乎只撐了幾秒便失去意識。
宇擎、少屏花了些時間才解決掉埋伏的人,他們盡可能以最快速度,將世繹達到組織在上海的醫護地點。
世繹的情形十分不樂觀,子彈由後背貫穿出左前胸。
手術室外,等待的少屏與宇擎臉上有同樣的憂慮,害怕世繹會撐不過這一次。
時間過去八個多小時,三位醫生才由手術室滿臉疲憊的走出來。
「情形如何?」宇擎問。
「我們已經盡力了。情形並不樂觀,手術雖然很順利,可是他的傷勢太嚴重,能不能活下來我們沒有把握。我建議暫時先讓他留在上海,如果一個星期後他還沒醒來,就送他回台灣吧。」說話的是組織在上海醫術最精湛、臨床經驗也最豐富的老醫生。
宇擎、少屏都很了解這位老醫生,當他這麼說時,那表示世繹的生存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十,也許更低。以往只要是老醫生說了「不好」的病人,大部分都是真的「不會好」了。
听完老醫生的話,兩個人的臉色轉為凝重。
**************
兩個月後
世繹受傷後一個星期,上海的老醫生要宇擎跟少屏,直接將昏迷的他送回台灣,就醫生的判斷,世繹的外傷沒惡化,但他也沒醒過來的跡象。老醫生推斷他最好的狀況,就是昏迷不醒。
一個月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卻在一個月後的某天清晨奇跡似轉醒。
當所有人都慶幸著他的「重生」時,只有他自己是打心底處于靜默狀態。
從他恢復知覺、從他得知他已昏迷一個月後,他便將整個人鎖進沉默里,對于周遭人的舉動言行,他只是「點綴式」地反應著。
這陣子,病床上的他不斷想著對希玟的「失約」,之前他沒有機會好好去想要不要繼續兩人的關系,但面對他未經「深思」的失約,他卻有松口氣的感覺。
經過妍妍與妍的事,他徹底質疑自己,能否給希玟一個「美好平和」的未來?宋懷煜至少能承諾希玟,給她一個安全不虞匱乏的生活!而他盡避在物質上,能給希玟的是比不虞匱乏多更多的奢華生活,卻保證不了給希玟一個「安心平和」的尋常生活!
只要他從事特務工作一天,他就是過著一天「不確定」的生活。隨時,他都有可能像這次一樣與死亡擦身而過……
想及此,他不由想起希玟談論宋懷煜的悲傷神情!
如果他跟希玟在一起、如果有那麼一天地離開得莫名,他不是又再次讓希玟經歷失去的痛苦?他不想讓希玟在對他有更深的依賴之後,才面對失去他的痛苦,他更不想讓希玟變成另一個妍妍。當年,他若不是忙著「工作」,導致妍妍誤會他——
唉!他給不起希玟未來的,不是嗎?
病房門不期然地被打開,宇擎斜倚在門邊,一眼看到世繹僵硬的面部表情,幾乎是每回他來探望這位「病人」時,剛開始都是這一號表情。
世繹住的不是一般醫院,而是組織安排的醫療單位,這單位並不對外公開。從外觀看,這里不像醫院,倒像極了私人豪華別墅。
明天世繹就能出院了,每個人都十分訝異,這一回當病人的封世繹居然出奇地「乖」。
當病人可不是封世繹的第一回,出任務嘛!免不了會踫上非預期內的小傷、大傷,但這可是第一次封世繹破天荒地不吵、不鬧、不急著想出院。
他安安分分的,從醒來到現在,乖乖在床上多待了一個月,醫生說打針他就乖乖讓人打針、醫生說吃藥他也是悶不吭聲就吃藥,達復健課程他都準時不差分秒地出現在復健室。他異常的「乖巧安分」,傳遍了整個組織的醫療單位。
眾人都在猜測,世繹八成是因為妍而受到太大的打擊。
說到妍,這件事其實該算世繹這陣子安分狀態下,惟一最不安分的反應了。
他醒來一個星期後,某天下午溜出醫療院,直接殺到翁泗聰辦公室,狠狠給了翁泗聰一頓「修理」後,順便將翁泗聰扛回醫療院,等待治療。
對這一切,組織里沒人說話,全當作沒看見。雖說翁泗聰哀嚎著他是受上級指示,因為妍這條線,是洛杉磯分支埋了五年的線,他只是接到指示這回要讓世繹出這一趟,沒人算到妍會做那些事,就連洛杉磯分支上級都不知道啊!
翁泗聰只不過遵照指示,並且被告知不得透露蔣妍的真正身份,目的在保護蔣妍,等世繹到了上海,蔣妍自然會對世繹解釋。因為妍與世繹的「親戚」關系,讓翁泗聰很安心的不透露絲毫「真相」!
不過這些事實都安撫不了世繹的怒意,盡避世繹很明白,那一天妍確實是抱著求死心態赴約。他仍是狠狠修理了翁泗聰一頓,當然,他算是手下留情了,用帶病之身修理翁泗聰還不算留情嗎?!
至于翁泗聰,叫歸叫,也很勇敢接受了世繹的「懲罰」,誰教封世繹是他手下最厲害的「高手」?這次如果不讓他發泄,只怕以後要世繹出任務就難了。
大難不死後,世繹突然能體會妍求死的動機。他雖不致想死,但經歷妍的事後,他發現他其實也是疲憊的,像妍一樣,對他的工作,他不僅疲憊而且厭倦。
突然之間,他就是提不起勁了。所以,他安安分分當了一整個月的病人,事實上是,這段日子他根本懶得出去面對別人!
「你賴得夠久了吧?沒想到你竟然會賴到醫生趕你出院,真是不簡單。」宇擎走進病房,找了張椅子坐下,口氣擺明了嘲諷。
「有事嗎?」
「我來告訴你,因為妍那張光碟片,我們不但抓到黑梅的真正首腦,也找到上級要的‘珍貴資料’了。」
「嗯。」世繹顯得冷淡。
「嗯?這就是你的反應?」
「不然我該怎麼反應?鼓掌叫好?因為妍拿一條命換一張‘珍貴’的光碟片?」他口氣依然冷。「你還在自責嗎?我以為你打老大一頓應該有比較好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我也知道這是妍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厭煩了這一切。」
「包括汪希玟,你也厭倦了嗎?」宇擎問得突然。
「你為什麼提她?」
「你又為什麼不提她?」
「我——我跟她沒什麼。」
會不會真正讓封世繹心煩的並非妍的死,而是汪希玟?宇擎揣測著。
「讓我猜猜看——」宇擎說,「你是不是不願‘重蹈覆轍’?是不是害怕汪希玟跟妍妍一樣?是不是——」
「你可不可以閉嘴?我不需要害怕什麼,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他明顯壓抑過的聲量,仍是比先前的冷淡大了許多。
「是嗎?你真的不是害怕嗎?真的跟汪希玟沒什麼?那我應該不必擔心,等一下你看到這份‘小禮物’時的反應。」宇擎晃了晃手上的袋子,他起身將袋子放在世繹病床邊的櫃子上。
「當了一整月的乖病人,你應該有點煩了吧?我跟少屏都認為你需要一點刺激,這份小小禮物就是我們兩個人送你的‘刺激’,慶祝你明天要出院了。希望你好好享受。」
說完,宇擎轉身離開,不過走了幾步他又轉過身說︰
「世繹,我們其實都清楚你在逃避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汪希玟不是妍妍,至少她不像妍妍一樣脆弱。妍妍做過的事,不見得汪希玟會做。
「不要讓過去影響你的現在,如果你的遲疑是因為沒把握給女人幸福,不妨想想少屏跟曉蝶、不妨想想我,我們在感情上都不是逃兵、我們的立足點都跟你一樣,同樣是特務。
「我相信,既然我跟少屏都有能力給身邊的女人幸福,你應該也有。所以,我跟少屏衷心希望你這位兄弟,不要是逃兵。」
語畢,宇擎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
他在床上呆怔好半晌,訝異著宇擎準確無誤地描述出他的想法,他的表現真有那麼明顯嗎?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拿起宇擎放在櫃子上的袋子,他很快抽出里頭一疊資料。
入眼是一張顯然被放大了的超音波照片,他飛快翻閱完,才知道他們送給他的「刺激」,是一份病歷——一份汪希玟在某家婦產科的病歷!
他竟然要當爸爸了嗎?!
先前,他才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要忘了希玟。既然給不了她應得的幸福——他真怕他會在無法掌控的情況下離開希玟,特別是經過這次生死交關的事件!
就因為如此,他才決定了要徹底放手、決定忍耐終有一天她會找到一個男人能給她真正幸福的想法……他好不容易才下的決心啊!
他的指掌來回在超音波照片上撫模著,照片里是一個正在醞釀中的生命、跟他有著血脈關連的生命……他好不容易才下的決心,在一張黑白超音波照片下,瞬間動搖。
紫色浪漫
遠遠地你帶了滿懷
紫色郁金香
走在灑滿月光的長街那端
我默默站在長街這頭
等待愛情在浪漫里
穿過荊棘水火
如果一 要
有個結局
能不能請你
許我一個
有你的
衣服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