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書房內,燭火土強風的吹襲下搖擺不定,書房內的人影也隨著燭火忽明忽暗。
「有消息嗎?」男子俊逸的臉上夾雜著著急和心喜,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總算是查出來了。
「莊主,東西在胡家,胡家不願出售,只願給胡沁靈當陪嫁品。」回話的男子冰冷的面容上沒有溫度。
「偷得到嗎?」應冰痕沉下聲,原本有著笑紋的眼角已見冰冷。
「要花上一年以上的時間才有成功的機會。」胡家的防備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再加上有胡沁靈這個女褚葛在,讓他們必須花更大的心血和更多的時間,可是現在他們最欠缺的就是時間。
「那麼就娶她。」那個東西他誓在必得,即使必須犧牲他自己。
「莊主?」
「設下陷阱,一定要胡家答應這門親事。」他一定要得到可以治百病的「夜靈芝」,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是。」面對主子的堅持,陶讀只能拼命做到。
當書房內靜得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和他平穩的呼吸聲,應冰痕原本就無笑容的容顏更顯陰霾,黯沉得令人心郁。
走到窗邊遙望著還未熄的燈火,他兩眼閃爍著傷痛的光芒。
他也只能為她做這件事,縱然她從不承認,但她依舊是他永遠抹不去的心痕。
☆☆☆
徐徐的和風吹著,天空萬里無雲,有著鳥聲啾嗽和花香彌漫的早上,陽光散發出黃金般的光芒,直直的照射在「綠葉莊」一棟雕工嚴謹又精美的樓閣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樓閣上的廳堂內佇立了許多人,每個人都不苟言笑,一片肅穆。
面容俊秀、嘴角含笑的應冰痕優閑地坐在大椅上,不為樓閣裹懾人的氣氛所影響。
在下方則是略低頭表示敬意的侍衛聶。聶有著一張古銅色的清秀臉龐,穿在身上的黑衣已經洗得泛白。聶其實是女扮男裝,這件事在綠葉莊是個無人知的大秘密。
笑容可掬又不失威信的應冰痕淡淡的開了口,「聶,我要你陪著易水然公子前往江南胡家,將綠葉莊未來的主母迎接回來。」應冰痕淺笑出聲,低啞有磁性的嗓音在靜默無聲的廳堂內環繞,久久不敬,讓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听到主子的命令,聶低垂的頭並未吃驚的抬起來,只是眼眸中不禁閃過一抹懷疑,隨即歸于平靜。瞄了那個坐在應冰痕旁邊、看似斯文溫和卻又不好親近的易水然一眼,一副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聶一定不負莊主所托,將士母安全的迎接回莊來。」聶恭敬的回答主子的話,卻在心中扮了一個特大號的鬼臉。
當人屬下的沒有資格詢問主子派下來任務的理由,況且對方又是自己恩同再造的恩人。只是不懂為何如此重大的事情會派給她,莊裹多得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只不過是主子身邊一個小小的巡邏侍衛而已,再怎麼說也輪不到她這個職務不高的人不是嗎?
而且更讓人懷疑的是,主子不是應該親自下江南去迎接未來的主母嗎?為何是由主子的好友易水然前去迎接?
「下去準備,明天一大早出發。」應冰痕帶著喜悅和略有深意的眼注視著聶。
應冰痕的眼神被大家誤解為重視和期待,只有坐在他身側跟他一樣俊美的易水然似有若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也微勾了起來嗤笑一聲。應冰痕利用他利用得夠徹底。
「是。」聶順從的退了下去,沒有讓人看到她擠眉弄眼的表情。
看見聶退至門外轉身離去,應冰痕也要其他人退下,這才將注意力轉向從頭到尾一副不以為然又不願受人打擾的好友身上。
看著易水然清澈的眼楮,應冰痕只有詭計得逞、捉弄成功的喜悅,全無半點愧疚之意。
水然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所以很不辛的就被他威脅、利誘的成為他最好的代理人。
應冰痕低笑,「聶就托你多照顧了。」這個任務是訓練聶最好的機會,況且這件事易水然或多或少也該出點力。
易水然回應冰痕一個平淡如水的笑容,眼脯卻眯了起來。誤交損友是不是就是現在這種感受,既想揍他卻又動彈不得,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法見死不救?
應冰痕自顧自的笑了開來,想到聶頑皮的整人手段遇上易水然著似溫和內斂卻又不失冷酷的個性,不曉得會鹿死誰手?是聶的皮會整得水然發火,還是水然的冷會把聶的動整治得乖順,就像聶的師父姆嬤那樣。聶只要見到姆嬤就像臣子見到皇帝,恭謹得一點也不敢作怪,不過私底下就不知道是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其實應冰痕還滿遺憾聶從沒有想過要整他。
「為何哭得如此曖昧不清,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易水然沒好氣的說。小心才能永保平安,尤其他面對的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就想看他變臉的好友。
應冰痕漾出一抹賊笑,「听西門說,你為了這趟遠行上了一卦,卦象顯示你這一趟出門將會改變你的未來,可有此事?」
「那個大嘴巴,我就知道他守不了秘密。」易水然的面容平靜,嘴里卻輕聲的抱怨著,證實了應冰痕的問題。
望著應冰痕眼中明顯的興味,易水然只是淡然而笑,「其實並無什麼好玩的事情會發生,那只是我一時興起隨手上的卦。」他不打算滿足應冰痕的好奇心。
「但你上的卦從未出過差錯。」應冰痕現在不只是有趣了,更訝異易水然異于平常的舉動。易水然總是防自己防得緊,難得見他會想向自己保證些什麼,今天倒奇了!
「其實……這個卦象並沒有什麼特別。」易水然並不為這個難得曖昧不清的卦象感到困擾,讓他困擾的是到江南去這件事的困難性。
「這個卦你將它怎麼歸類?」應冰痕因易水然不肯定的話語更加激起了好奇的程度,易水然越不想說他就越想知道,因為他好像听到有什麼好玩的事要在易水然的身上發生了,而他一向不會錯過另冰然身上一切好玩的事,那可是他忙碌工作外的唯一樂趣。
「此卦可以歸類為情劫吧!」易水然淡然的說,知道就算他不說,冰痕也會從西門生那里得知一切。
「情劫?」應冰痕愕然地頓了一會兒,然後仰頭大笑,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出自看似溫柔多情、實則冷酷無情的好友口中。「不知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江湖上老聞遐邇的柳下惠動情?」認識另冰然將近十年,從沒听過這小子跟哪個女人有過牽扯,要不是這幾年一且有個女人找易水然「穢氣」,有一段時間他還真懷疑這小子有斷袖之癖。
「如果是你未來的妻子,你可會退讓?」易水然似笑非笑的面容有著不可輕忽的認真,他是真的想過這個幾乎不可能會發生的問題,總得防範于未然,他可不想跟自己兄弟爭女人。尤其是這個三不五時就陷害他的男人,他怕到時候冰痕會完全不顧兄弟之誼!
「江南三大美女之一的胡沁靈要是听到你這番話,不知做何感想。」易水然不知是為那美女抱不平,還是為應冰痕的未來感嘆。惹上幽靈會的友軍師,豈會如此簡單的善罷甘休。
「能怎麼樣?她又能怎麼辦?」應冰痕根本就不在意這件婚事,又怎麼會在乎對方的感受。
易水然挑起了眉,不再言語,又恢復原本的優閑模樣,有如老僧人定般的合上眼。
也許他不該這徜渾水,但卦象卻明示他非得走這一趟不可。
尤其在他中了應冰痕的詭計之後,他就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易水然的腦中不自覺的閃過那個未來兩、三個月要跟他共患難的人,聶低垂著頭讓他無法看清面容,那為什麼聶瘦弱的身影卻在他腦海中印下了深刻的影像?
☆☆☆
聶退出了廳堂,走在綠葉莊內的林蔭大道上,來來往往擦身而過的特女、男僕們莫不對她恭敬行禮,而聶視而不見的逕自往前走。
直到有一個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將她神游的思緒給喚了回來。
聶被綠葉莊的大總管擋住去路。顏怒文那張像打了千百個結的無奈臉龐,無辜的殃人她的眼楮。
「總管。」聶忍住笑,規矩地行了個體,暗暗提醒自己顏怒文畢竟是上司,千萬別笑出來讓他下不了台。但聶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整顏總管,他的表情又會變成怎麼樣,只可惜姆嬤再三告誡自己,誰都可以整,就是不準動自己的上司們!
聶在心里惋惜不已。
「聶,映月相映星又吵起來了。」顏怒文捏了捏眉間,原本就哀怨的臉更顯郁結,像極了獨守空閨多年無人理的怨婦。
听到顏怒文的話,聶原本想笑的心情都不見了。「又?這次是為了何事?」她也像顏怒文一樣深深的皺起了眉。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是不是不想干了?整天吵架不說,還吵到讓操縱她們生死的總管知道?
「听說是映星不小心撞了映月一下。」顏怒文深深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好像有著滿月復的心事。
他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處理這些,芝麻綠豆大的事,但不盡快讓她們前嫌盡棄,就怕下次會釀成更大的沖突,而她們現在也沒有犯錯到被解雇離莊的地步。
總管難為啊!
「知道了,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吧!」聶拍胸脯的把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攬。別看她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其實她是不得不,誰教她老愛闖禍,一不小心就被總管捉到把柄威脅她就範,而有了第一次,就再也阻止不了第二次的發生。
「那就麻煩你了。」顏怒文松了一口氣。自聶身上感受到其他兄弟身上感受不到的義氣,他不由自主的吐出心里的話,「真想把你從外務組挖到總管組來,你待在那里還真浪費了你的才能。」說著還不忘嘆口氣,以表達他內心的哀怨。
其實顏怒文早已經打聶的主意不下百次了,要不是聶有愛整別人的毛病,他也早是總字級的人物了,何必委屈當個小小的巡邏侍衛。
看到顏怒文故作哀怨的表情,聶就想笑,但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謝謝總管的抬愛,聶喜歡現在的職務。」她在心里扮了一個鬼臉。她才不會上了顏怒文的當!別有總管總是一副心事重重、滿臉憂慮的樣子,其實總管才賊呢!他只是要找個人「心甘情願」的幫他分擔事務,才會裝出這副模樣。
別人只要說個「不」宇,總管的表情就會郁結得更深,讓說「不」的人覺得自己好像犯下了滔天大罪般內疚不安。尤其總管現在更是把她吃得死死的,誰教她有把柄落人總管的手中,之前,下子就被他這副哀怨的外表和騙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給唬住,之後即使明白了也早已月兌逃無路。
人家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而三過後就有無數次的未來。這句話講的就是她這個笨小孩!
有時候她真的會認為自己是誤入賊窟,而且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賊窟!
「我知道,不然你早被陶讀和我提報上去了。」顏怒文仿佛已將她的心思看穿,又是那副憂慮的模樣。
「謝總管。」聶才不管顏怒文知不知道,她只要能守住現在這個職務就好了,如此她才有多余的時間可以多陪陪姆嬤。
「不用客氣。映月和映星的事就拜托你了。」顏怒文像獲得天大的恩賜般笑了開來。
「是,總管。聶知道該怎麼做的。」聶給了顏怒文「一切包在我身上」的笑容,但心裹卻猛嘀咕著,這些總管級的人都賊得不像人。
目送顏怒文遠走,聶才剛松了一口氣,一回頭又被自己的頂頭上司陶讀嚇了一大跳,「老大,你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尤其是你那張冰臉。」聶實在是不想跟自己的老大抱怨,但不開口她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顏怒文又來麻煩你了。」
陶讀冰冷的語氣讓聶只能打著哈哈,她知道老大不喜歡顏總管三不五時就來找她幫忙,但她還滿自得其樂,又可以免除責罰,所以也不方便說什麼。
「莊主交付的事,你有什麼意見?」陶讀冷眼看著他得力的手下之一。也該讓聶表現表現了,不然真埋沒了他的能力。
別人十四歲時都還在勤練武功,聶早已爭取到主子身邊的巡邏侍衛這一職。五年來謹守崗位從未出過錯,而且但默不作聲的為其他人做了許多事,只是老愛整人的毛病不改,闖了禍又特別有擔當,不然憑聶的能力,主子身邊的貼身護衛哪輪得到別人來做。
「老大,你這話怪怪的,做屬下的不是不能夠對主子的命令有所質疑嗎?這也是你立下的規矩。」現在拿來問她,這倒奇了。
「這是綠葉莊的令符,到了江南「客傳摟」出示今符自然會有人來迎接你們。」陶讀交給聶一塊白玉。
這塊白玉最特別的地方是在它的中間有著一片脈絡鮮明宛若初春新長出的女敕葉。那片綠葉巧妙的瓖入白玉內,宛若渾然天成,完全讓人找不出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
「老大,這可是幽令符?」聶大叫,接過幽令符的手和聲音都微微顫抖著。
「見符如見主。你可要苦用。」陶贊對聶驚懼的表情視而不見,「明早出發,早點休息。」
「老大,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你的兄弟!」聶瞪視手中宛如蛇蠍的幽令符,再抬頭已不見陶讀的身影。她一臉的悲苦,「幽令符,去他的,這下子真的變成我的催命符了!」此刻聶才懂得哇哇叫,卻已經沒有半個人要理她了。
聶用手拎著幽令符,瞠視著它,多麼希望它能自己長腳跑掉,再也看不到這個會讓她渾身發抖的東西,但最後她也只能乖乖的將幽令符放入腰際,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懷中的幽令符像個燙手山芊。
天殺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了,竟然派給她這個任務,難道她做人做得不夠好嗎?
讓每個人都想整她。
聶沮喪極了,好不容易記起離開前得去跟姆嬤說一聲,免得她老人家會擔心。但是到底她是做錯了什麼,上面才派給她這個任務?最近她收斂了很多啊,沒有人會恨到想整死她吧!
聶在離開林蔭大道前還在想這個沒有解答的問題。
☆☆☆
來到綠葉莊一個幽僻冷靜的角落,聶留戀不舍的回頭看著那條身為綠葉莊人引以為豪的林蔭大道——幽蘭路。綠葉莊何以取名綠葉莊,看看幽蘭路就知道了,綠葉莊是名副其實的綠意盎然,雄偉壯觀。
一陣粗啞的咳嗽聲拉回了聶的心神,她緊張的推門進人房內,看見一位雞皮鶴發的老婦人坐在床沿不停的咳噘。
聶趕緊跑到老婦人的身旁,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嘴里也不停的叨念著,「姆嬤!不是叫您不要起來嗎?大夫吩咐您要多躺著休息,您看您老毛病又犯了。」聶即使嘴里抱怨著,也不忘替老婦人倒上一杯茶水,讓她順順干澀的喉嚨。
「我听到你的腳步聲。」老婦人溫柔的說著,嗓音粗啞極了。
「那也不用坐起來。」聶體貼的想扶老婦人躺下,卻被老婦人拒絕了。
「陪我聊聊。」老婦人堅定的拉著聶坐在她的身邊。
「姆嬤,您要聊什麼?」聶模著姆嬤粗糙到月兌皮的手,乖乖的微笑著。聶在這個幾乎是有著她長大的老婦人面前,可是一點都不敢作怪。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用值班嗎?」姆嬤溫柔的將聶鬢邊的發絲塞回耳後。
「我接到任務,明早就要出發了。」聶扮了一個鬼臉,想逗姆嬤開心,不想讓姆嬤為她掛心煩惱。
「是這項任務讓你眉頭深鎖?」姆嬤的眼溫柔中帶著銳利。
「沒有啊!」聶想打哈哈混過去。
「姆嬤的眼可沒瞎。」想騙她,這個早已經可以嫁人的女孩還早得很呢。
聶只能傻笑。
「什麼樣的任務,讓我的寶貝的臉苦成這樣?」姆嬤疼愛的拍拍聶的臉頰。
「莊主要我去江南接回未來的主母。」聶在姆嬤的眼前只能照實說。
「跟誰去?」
「易水然公子。」聶扁扁嘴,知道有這個人存在已經是好幾年的事了,但易水然對她卻依舊陌生得有如擦身而過的路人。這下卻要跟他朝夕相處兩、三個月,聶有一點別扭、一點不舒服、一點不爽、一點想去探易水然的底的沖動,也許她真的該去!
雙眼閃過興味濃厚的捉弄氣息,聶哭得很賊。
姆嬤的眼也閃過一抹光芒,笑了笑,她並不反對聶現在的想法。
「還有呢?」
面對姆嬤的詢問,聶苦笑,「還給了我幽令符。」聶從腰際拿出幽光閃閃的幽令符。
姆嬤的眼微眯,手輕模著聶手中的幽令符,眼中流露一抹幾不可見的哀慟,「的確是夠讓你的眉頭深鎖了。」
「而且莊主什麼話都沒有對我說。」聶的語氣有點不滿地向姆嬤撒著嬌。她本來還不太敢抱怨的,但接到幽令符後她的不滿就更深了。幽今符一出表示這件事由此開始莊主已沒有說話的余地,怎麼不嚴重?
「那就把眼放大點,把耳張大點,處處小心點。」姆嬤拍扣聶的手,安慰的說。
「我知道這項任務絕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她是不聰明,但並不表示她就很笨。
姆嬤微笑,這孩子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不再需要她煩心,可是還有一件事讓她掛心。「聶兒,你難道不想……」姆嬤欲言又止,想到聶兒已經十九歲了,再過幾個月就要滿二十,卻依舊不把自己當個女孩子看。
這孩子的執著讓她心疼。
聶明白姆嬤的意思,卻裝作沒有听見的呆笑。除了公事和對上頭的態度一定要嚴謹外,姆嬤一向都讓她決定自己的事,不會強迫她做任何事。但隨著她的年紀越大,姆嬤就開始為難著該不該勉強她換回女裝,可是她並不想改變現狀。
聶就怕姆嬤重提她根本就無意改變的事。她不覺得現在這樣的情形有什麼不好的,女扮男裝真的很方便,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委屈的。
姆嬤明白聶的心思,兩眼流露出溫柔,「算了,趁著天色還早,你把前天教給你的劍法再演練一遍給姆嬤看看。」
「姆嬤!」聶撒嬌的叫,「可不可以不要?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了耶!」這一練下去,她又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安歇,而她還想去夜探易水然。
「不行。這一趟任務路途遙遠,又不曉得將面臨何種凶險,怎能不多一些防範!」
姆嬤故作正經,其實是想逗聶,聶那一點鬼心思怎逃得過她的法眼,可是她就愛看聶無奈又無法的表情,所以決定先刁難聶,再讓聶去也不遲。
姆嬤的嘴角不著痕跡的揚起,拉著聶就往小院落走去。聶無奈,只能乖乖的跟著。
命苦啊!聶在心里怨嘆,卻又不得不擺出架式。
看著聶毫不含糊的演練著劍法,姆嬤心里泛起陣陣的心疼,她從未能替這窩心又體貼的孩子做些什麼,還要連累她為了她久治不愈的病犧牲她自己。這是她這個做師父的最感愧疚的一點!
姆嬤看著聶的眼泛起了點點淚光。
聶兒,姆嬤的病自己很清楚,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只是姆嬤舍不得你,舍不得留你孤單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姆嬤死了,你將要依靠誰?誰又能像姆嬤一樣疼你、愛你?
而姆嬤最怕的就是你的固執,你從不懂得愛惜自己!
突然,姆嬤緊撫著心口,臉扭曲了一下,不讓咳嗽聲打擾了聶的專注。
聶在姆嬤的緊迫盯人下不敢松懈的練著劍,配合著風吹落的葉子和姆嬤偶爾的指導聲,這個小院落自成了一方十天地,容不得外人的打擾。
一道人影靜靜的站在院落的外圍,不敢打擾這對一直相依為命的師徒。
那里不屬于他的,他永遠都只能遠遠的站在旁邊觀望。
他知道那里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他也永遠踏不進去,那麼他為何還痴痴的站在這里不願走?應冰痕原本愛笑的容顏此時沉郁下來,眼中的光彩也消失無蹤,有的只是難得一見的落寞。
風更強了,枯葉飄落得更多了。
聶突然停了下來,望向某一方。
「怎麼了?」姆嬤隨著聶的眼光有過去,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我好像又看見莊主站在那里了。」聶疑惑的說,這已經數不清是這兩、三年來的第幾次了。
「是你眼花了。」姆嬤的笑容依舊。
姆嬤又這麼說!聶轉頭看姆嬤,她總覺得莊主是在看姆嬤,但他們並沒有交集不是嗎?但心中為何總有異樣的感覺放不開呢?
☆☆☆
晚飯時間才剛過,聶就大搖大擺的走在深幽的幽蘭路上,路過的巡邏侍衛看見她不忘向她打聲招呼,聶也開朗大方的回應著,沒有人想到她是要去探易水然的底細。
聶隱身在一棵樹後,望了望四周確定沒人,她輕輕一躍上了樹,輕點著樹枝靠近易水然在綠葉莊的住所「落英閣」。
但距離落英閣還有兩個人身長時,一道迷人的渾厚嗓音驀地響起,「閣下既然來了,就請人內讓水然奉上一杯水酒可好?」溫和的聲音有著冷冷的寒氣。
聶差點從樹上跌落下來,躍下樹,一張臉皺得像剛出生的嬰孩,「我叫聶,才不叫閣下。」她的心情不太好,但誰教她輕敵,輕忽了易水然的能力。
只怪夜晚的景致太美,讓她太過大意。
落英閣亮起了燭火,門扉也打了開來,易水然含笑的站在門後,他知道來者是要跟他去江南的人。
聶跟著易水然進入落英閣,一雙眼滴溜溜的轉動,但卻很恭敬的叫了聲,「公子。」
易水然有點訝異的發現聶不僅看起來瘦弱,而且矮小的身高才到他的下巴,銳眼快速的瞄過她沒有鑽洞的耳朵後望向她的臉龐,「這麼晚了,有事找我?」他溫和的笑著。
聶也跟著笑了開來,兩人表面上維持客氣,心中卻各懷鬼胎。「想問公子,明早幾時出發?」
易水然笑著,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天亮就走。」就不知這個有雙頑皮眼神的小表要從他口中探出些什麼?
聶的眼珠子又轉了一圈,「是否走水路?」
「看情形。」易水然的笑容不改。
聶討好的笑容也沒有變,「陶總管交給聶的幽令符是否要交給公子保管?」她仔細的觀察易水然的表情。
「不用,你保管便成。」易水然的表情未曾稍變,就連嘴角的笑容也保持同樣的弧度。
「公子,此趟路途遙遠,聶是否有要注意的事?」她再度迂回的問,嘴角的微笑已經微微的僵硬。
「沒有,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易水然精明的沒透露任何聶想知道的事。
易水然微笑依舊,但卻攘聶心頭想發火了。
「公子,聶歷練不足,如果有做錯事還麻煩你多包含。」她在心里又扮了個鬼臉。
既然他們都不義,就不要怪她不仁了。
「冰痕和陶總管都對你贊譽有加,我相信他們的眼光。」易水然輕松的推了回去。
如果這個小表表現得不好,失望的可不是他。
原來是莊主和老大,那兩只老狐狸!一點消息也不透露就把她給賣了。「是他們太抬舉聶了。」聶表面微笑,心底卻開始咬牙切齒。
易水然微笑不語,聶聰明的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了。
「那麼聶就不打擾公子的休息。」看來易水然是不會在此刻告訴她任何事了。
「你也早點休息。」易水然很客氣。
聶可以看出易水然習慣跟人保恃不遠也不近的距離,以溫和卻堅持的態度阻止任何人的靠近,但如果撕掉他這層面具,面具底下的易水然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聶突然有股沖動想這麼做!
但想歸想,她可不敢隨便造次。
「公子,你也早點安歇。」未來的口子還很長,她總會有機會的。但這口氣她憋得好難過!他們全是她的上司,都是她動不得的人。她只好整整那些職位比她做又比她笨的人,什麼時候她才能整到這些賊得不像人的人?
聶憤懣的往回走,整個臉都垮了下來,知道這次她輸得很慘。一腳用力的踢路旁的大樹干,豈知大量枯葉往她身上灑落了下來,幾乎將矮小的她整個埋了起來。撥去身上的枯葉,聶發火的死瞪著那棵大樹,「連你也要欺負我。」她滿心怨氣的低聲吼叫。
遠遠的好像傳來悶悶的低笑聲,在寂靜的庭園里鐐繞。聶望向已經熄了燭火的落英閣。是易公子在笑嗎?
聶的一雙眼微微眯了起來。難道是真人不露相?易水然似乎沒有地想的那麼難相處嘛!還懂得偷笑,真是可喜可賀!
聶嘴角上揚,像是發現了易水然什麼重大的秘密。出了門,天高姆嬤遠,她到底可不可以以下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