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煞陰森的看著笑楚倒臥在地上。
寒天泉——中者莫不結冰,寒凍而死。
她死了,他就能得償宿願。可是他卻發現他的心抽痛起來,他在顫抖,他無法想像失去她的害怕和絕望。不!他不會允許,他不會再經歷像失去父母那樣的感受,這女人對他沒有任何的意義可言,從他的父母離他而去開始,這世界任何的人事物就不再與他有關。
陰煞冷冷的注視著笑楚,制止自己的腳步向前邁,只要她不在,他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受。
「我愛你。」笑楚趁著意識還沒有消失之前,喃喃地吐出話來。
「我不會救你。」別以為這樣說他就會動心,他不會被她的甜言蜜語所打動,他也絕不會被她的追求所動搖。
笑楚露出一抹動人心魄的臨別笑容,笑中沒有一絲怨恨。對陰煞冷血的說法,她根本就不痛不癢,從認識到父母不愛她開始,她就已經習慣了……笑楚緩緩的閉上眼。
一廂情願,一切都是她自己一相情願,該恨的,該怨的,不是他,而是命運。什麼人不好愛,卻偏偏是他,沒有人勉強她去愛他,他何罪之有?
一滴淚悄悄的從笑楚眼角滑落,卻在中途凝結成冰。
她是真的愛他,縱然他對她從不動心。她現在會把愛說出口,是怕她再也沒有機會對他說了了。他眼中的殺氣她不會錯認,照他平常的為人;必然會見死不救。
她是個傻瓜,心甘情願的傻瓜,不是她不想活了,只是被所愛的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她好心痛,痛得沒辦法再去計較什麼。
在追他的過程中,淪陷的是她的芳心,她是一點一滴愛上他的,沒有勉強,沒有做作,只有一顆真心為他不由自主。縱然理智強烈的說不行,可是卻沒有使她回頭。
陰煞冷眼看著笑楚失去意識,他封閉所有的感情,等著撕心的痛楚過去,那是比失去父母時還深的破滅……
寒大泉突然不停的冒泡,咕喀咕咯的聲音驚回陰煞的神智。
有妖物鎮守在這里?他才離開龍谷三個月,尊師是從哪里挖來的寶貝?
就在陰煞這樣想的同時,一道黑影快速的撲向笑楚。
陰煞想都沒想,袖中的銀針射向那道黑影。
黑影閃過,不甘的往陰煞撲噬過去。
陰煞身形一閃,躲過黑影的襲擊。他射出兩根銀針,一根引誘黑影躲避,另一根瞄準它的眼楮。
銀芒閃過,陰煞刨出了妖物的眼珠。
黑影慘叫著縮回寒天泉里,清澈的水質被怪物的血染黑了;一粒黑得剔透的珠子遺留在地上,閃閃發亮。
陰煞望向已經停止抖動的笑楚,他蹲了下去,將那粒黑珠子塞進她的口中,眼里閃過詭異的光芒。
☆☆☆
笑楚從黑暗中清醒過來,她听得到水池冒泡的聲音,听得到她心髒的卜通聲,看得見上面凹凸不平的岩壁。
笑楚微微轉頭,看到陰煞盤坐在她的身邊。她在地獄嗎?不過怎麼他也來了,雖然很高興有他陪,但他可不會為她殉情。
所以……是她沒死!
笑楚不敢置信的睜大眼楮,坐起來掃視過自己的全身——每一寸都完好無缺。
「為什麼我沒死?」太不可思議了。「你愛上我了?」她突然問道。
「作夢。」陰煞的心驚跳了一下,但他冰涼的語氣還是听不出來任何異狀。
「我就知道。你又發現我有什麼利用價值了?」笑楚不當一回事的問。
陰煞沒回答。他在想什麼,笑楚一概不知道,她還是沒察覺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們現在要十嘛?」
「等。」陰煞惜言如金。
「做什麼?」
陰煞沉默下來沒有回答,似乎不再對笑楚的存在感到躁動,一切仿佛又變回最初的樣子。
笑楚一臉的沉郁。說真的,這教她怎麼捕獲郎心嘛!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歷經眾多劫難,也不見他疼惜她下。
唉,算了算了,就先到此為止,省得又惹他發瘋。
想到先前發生的事,笑楚悄然捂著胸口,在心中直叫好險!幸好她沒事了,陰煞不殺她,她又可以賴在他身邊不走,笑楚淡淡的浮出笑容。
不過說也奇怪,歷經許多驚險,她都沒少掉一塊肉,身體完好無缺,一點淤血痕跡也不留,甚至連手傷都好了!除了受驚的心靈之外,她可以說是平安得讓她想感謝天地神靈。
笑楚看著陰煞,她一直懷疑是他搞的鬼,但……唉,她還是保留一點的好,免得抱持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深。
笑楚平復不穩的情緒後,回頭瞥見已起了變化的地水。
「怎麼回事,為什麼池水黑掉了?」她大驚小敝的叫道、下一瞬卻又轉了話題,「陰煞,你是不得已救了我,還是自願救我的?」
陰煞瞥了笑楚一眼。
「有差嗎?」他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同,她最後不是還活著。
「當然有差。我喜歡你自願救我。」笑楚一臉的甜蜜。
陰煞無語。給這女人三分顏色,她會開十間染坊。
他一定得跟這種女人糾纏不清嗎?☆☆☆
龍奕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陰煞竟敢在他面前放肆,不顧龍谷的戒律已經讓他氣不可遏,還毀了他精心策畫的計謀。
「尊師。」阮澄爾喚道。
「他在哪里?」
「在‘清黃秘道’中。」連族漢說。
龍奕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了悟,難道……
「族漢,通知君無情陰煞在那里。」他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陰煞算計,這小子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他耍著玩的乖小孩了。
「尊師——」阮澄爾喊道。
「去做。」
「是。」連族漢走出去後,阮澄爾也想跟著去。
「你給我站住!你什麼都別說,也別做,你知道龍谷的規定,況且這里已經沒你的事。」他這個徒弟的個性太直,雖說有一顆善良的心,但情況發展到這樣,他在陰煞的計畫中反而會礙事。
「但是……」阮澄爾不願陰煞就這樣毀了。
「別說了。」
「尊師!」阮澄爾著急萬分,尊師到底在想什麼?他為什麼一點都不在意陰煞的安危?
龍奕深思著,如果他猜的沒錯,陰煞是這樣想的吧!
那孩子單純的笑容好像還在眼前,「他」最喜歡黏著陰煞,不顧陰煞的排拒,把陰煞當作是天神那樣的崇敬著,陰煞在「他」的身上下了很多功夫,他們毀了陰煞的心血,難怪陰煞會不顧一切,千方百計要拿他們血祭。
報仇的時刻到了!☆☆☆
君無情站在床前,看著昏睡不醒,臉色蒼白如雪的勉勇,她眼中閃爍著深沉的恨意。
陰煞竟敢對她恩同再造的蠻師要陰的,她要他死!
連族漢不情願的敲了敲房門。
「他在哪里?」君無情惡狼狽的問。
連族漢輕蔑的說︰「跟我來。」
君無情再看了勉勇一眼,跟建族漢走了出去。
她就是沒了這條命也要陰煞付出代價!☆☆☆
笑楚的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她很想不理,可是實在餓得受不了。要是能夠度過這一劫,她要把從干爹那兒學到的本事好好秀一秀,以祭她的五髒廟,但現在她只能對陰煞撒嬌。
「陰煞。」笑楚嗲嗲的叫喚,上次他幫她找水,這次也不該讓她挨餓。「我肚子餓了。陰煞,你老婆肚子餓了,你有沒有听到?」她靠陰煞越來越近。
「夠了。」陰煞冷冷的喝阻,卻再也嚇唬不了笑楚。
笑楚可憐兮兮的將頭靠在陰煞的手臂上,「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
她現在抓到機會就想往他身上靠,而他好像也沒有剛開始那麼嚴厲的拒絕了,笑楚偷偷的竊笑起來,他已經接受她的存在。
「自己解決。」他有事要做,哪顧得了她。
「我也想自己解決,但沒有東西可以給我解決。」只有在對她有所求的時候,陰煞才會對她好一些些,抓準了這一點,就不怕他會對她的需求置之不理,雖然她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她做什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為什麼要一直賴在他身邊?他絕不會是個好情人,也絕不會是個好丈夫,他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任何一項特質可以讓一個神清目明的人愛上他,而她卻硬要賴上他。
「要你愛我。」笑楚戀慕的看著他。
「你瘋了!」一提到這個話題,陰煞就失去冷靜。
「我很正常。」笑楚不滿極了,她哪有瘋!
「不知羞恥。」陰煞氣急敗壞的罵道,他到底該怎麼做,她才會放棄。
「只要你愛我就不會了。」追人關禮義廉恥什麼事情?
「你愛我哪里?」
「愛沒有理由。」笑楚很自豪的說出口,她能夠跟他抗衡的只剩下這個,她要他知道她是真的愛他,要在他又想離開她之前,在他心中駐留,那樣她才有機會,否則總有一天她會追不上他。
「你根本不是愛我。」陰煞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馬上恢復平靜。
笑楚倒抽一口氣,為陰煞突如其來的話感到不安。
「別傷害我。」她祈求道,她的心已經夠脆弱了,經不起言語的刺傷。
「你的愛太廉價。」只要是男人,她都可以接受,光看她對連族漢的目光,就知道她不是什麼貞節烈女,她是為愛而愛,那麼的濫情,那麼的隨便,什麼人在她眼里都沒差別。
而他為什麼要那麼的生氣,她的隨便,她的濫情關他這個外人何事?
他不該如此生氣!
他不需要感到受傷!
她對他什麼人都不是!
「不要說。」笑楚退離他,拼命的搖頭。
不要!她不要從他口中听到任何會打擊她的話,她的堅強只能對抗他的冷淡,沒辦法抵御他的攻擎。
陰煞像是抓到笑楚的弱點般,他發現他有力量讓她受傷,就像她有能力讓他掛念,他們對彼此的影響是互相的。
「你跟我是同一種人,我們都不會愛人。」他們都曾被至愛的人深深的傷害過,只是用來保護自己的方式全然兩極化,一個冷漠不關心,一個熱情不交心。
她不愛他!她只是不再讓任何人可以利用她付出的愛傷害她,她要收放自如,所以她才會如此的熱情,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所以她才不能接受她想愛的人對她無條件的好,她會害怕得想逃。
只要他一回應她的感情,她會逃得比誰都快,她不是真的因為他本人而愛他!
她怎麼能夠這樣對他?!耍他有這麼好玩嗎?!
「不是這樣的!」笑楚第一次對陰煞冷顏以對,他的話刺中她內心深處一直不曾愈合的傷口。
她是真的愛他,縱然他從不相信。他可知道當她發現她是真的愛上他時,她有多感動,之前,她一直活得像個不真實的人。
不要讓她喪失愛他的勇氣。
陰煞冷笑,一絲得意竄上心窩。他早該這麼做的,她不怕死,因為死會替她帶來解月兌,但她怕受傷,那會讓她痛不欲生,當她無法承受時,她自己就會主動離開他。
「我愛你,不管你相不相信。別把你憤世嫉俗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我不是你。」笑楚正色道,手卻微微顫抖著,泄漏了她的內心。
她還是可以真心的付出,除了父母,她還有好多人無條件愛她,她不是沒人愛,也不是無人可愛。
「你真不死。」
「我的心早就已經死過好幾次了,所以我才能愛你。」笑楚淡然開口,仿佛在說一件不要緊的事。他們都需要被愛,渴望被愛,卻也害怕被愛。她在某一方面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她沒有一絲埋怨的話刺痛了陰煞的心,他厭惡自己對她勇敢的行為所產生的感受,既心疼又敬佩。她是浴火的鳳凰,每經過一次磨難,她就會更加的美麗,不論她處在任何困難的環境中,她都會活得從容自在,堅強得讓他感到驕傲。
笑楚的肚子咕嗜一聲,打破她的正經、「我肚子餓了。」
陰煞回過神來,沒有多想的丟給她一顆藥九,只是在察覺自己的動作後又氣憤不已。向對她,他就像個急于討她歡心的小丑。
笑楚苦笑,把藥丸往嘴巴丟,有總比沒有好。
「我們在等什麼?」她問,陰煞卻不再作聲。
每次都來這招,太卑鄙了!笑楚哀怨的瞪著陰煞好一會兒。
最後,她還是不敢打擾陰煞,害怕他又拿話刺傷她,只好無聊的跑到黃水池旁觀察起來。
「陰煞!」一聲淒厲的叫喚響起。
笑楚皺眉,不會吧,那個惡毒的女人來了。這下慘了,她和陰煞絕沒有那麼容易活著走出去。
陰煞冷笑,來得好,他已經等她等太久了。
笑楚嘆氣,她只要遇到君無情就沒有好事情發生,有君無情在,她的身邊總是會死人。
就在笑楚這樣想的當時,君無情的身形出現。
「陰煞,這次我要你的命。」她叫囂著。
陰煞怪笑起來,想要他的命,君無情還沒有那個本事,之前不跟她正面沖突,是為了激起她的好勝心,而他做得很成功,讓她完全忽略了對他該有的戒心。
笑楚識時務的躲到陰煞的背後去,她一點都不想跟君無情打交這。
「我等你太久了。」陰煞浮起滿意的笑,帶著殘酷的邪氣。
陰煞的話讓笑楚疑惑,他等君無情做什麼?
「陰煞,你納命來!」君無情憤恨不已的撲向陰煞,她最恨別人瞧不起她,而陰煞就是永遠一副看不起她的傲慢樣。
「啊!」笑楚大叫。
她為陰煞緊張,可是陰煞游刃有余,根本就不需要笑楚為他擔心,笑楚叫了一聲後,覺得多余就不再叫了,以免自討沒趣。
他們打起來完全不顧及他人的存在。
笑楚後退了好幾步,剛才不小心被他們的掌力掃到,她的肌膚都在發疼。
她走到一個小土丘上坐了下來,打算隔山觀虎斗,通常他們的廝殺都沒有她插手的余地,因為她渺小得讓他們看不入眼。
陰煞在打斗中瞄見笑楚蹲坐的位置,立即飛掠過來,把笑楚拉離該處。
君無情見機不可失,在陰煞的背後追擊。
「小心!」笑楚大叫。
陰煞對君無情的雕蟲小技絲毫不看在眼里,他一個縱身安置好笑楚,回頭往君無情襲去。
君無情躲得狼狽,但她不要命的狠攻也讓陰煞暫時動不了她。
君無情打不過陰煞,踫不到他一根毛發,更加的生氣,她把注意力轉到笑楚的身上,招招對笑楚攻去。
「哇,」笑楚在君無情的攻勢下東躲西藏,這女人跟她有仇是不?打不過陰煞,就找她出氣。
君無情的作法讓陰煞動了怒意。
「救命啊!」笑楚抱住靠近的陰煞不放手。
「滾開!」他怒喝,面對不要命的敵人最怕分心。
「不放!」笑楚拼命搖頭。
在陰煞和笑楚旁若無人的爭執中,君無情已經飛撲而至,他們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還在這里打情罵俏!
陰煞不得已彈射出袖中的銀釘,他本來不想要君無情死得那麼簡單,凌遲而死都算便宜了她,但江笑楚就是有辦法干擾他的行事,就像他要殺勉勇時,也因她的叫喚而手下留情。
一根細細的銀針正中君無情的眉心,沒了進去。
「為什麼……」君無情瞪著陰煞,想知道這一切的原由。
「王行策。」
君無情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往後倒去。她不知道王行策是龍谷的人,否則她絕不會參與毒殺他的行動,如今悔之晚矣……
笑楚疑惑的看著陰煞,「王行策是誰啊?」
陰煞在君無情的尸體上倒了溶尸粉,他要君無情死無葬身之地,在王行策的墳前血債血還。
「哇!」笑楚撇開臉。
陰煞用手扳過笑楚的臉,他要江笑楚知道她愛上的是什麼樣的人,明白他絕不會因她而改變。
即使她拿出所有來愛他,他依舊會是他自己。
笑楚看著陰煞好一會兒,最後,她微微的苦笑,更加抱緊陰煞。不管他要她體會什麼,只要他不傷害她,她會傾注所有來愛他。
她只知道這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