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天的長談後,幼嵐覺得自己似乎更能了解成昊天,而因為移情作用,她對那兩個孩子也更加的疼惜和喜愛,所以,從那天之後,她常常在下班或假日的時候,上樓陪兩個孩子玩或是教導他們功課,努力的培養自己和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
不過每回上樓時,她多少還是得面對蓉蓉對她的冷言冷語,但她卻不在乎,反倒是兩個孩子似乎愈來愈喜歡她了,
有時候看著小紋和小曼對她愈來愈依賴,會讓她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其實,雖然她是真心待兩個小孩子好,但卻又私心的認為,只要小紋和小曼喜歡她的話,她和成昊天的心便能更貼近,而成吳天也會希望找個對孩子好的後母吧……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悶聲一笑,真是想太多了!八字都沒一撇,她就想當人家的後母了,以她才二十初頭的歲數,自己的個性都還沒成熟呢!怎麼當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的媽?
電話響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接起。
\"副董辦公室您好,請問找誰?\"
\"凌小姐,你又在傻笑了!什麼事讓你心情這麼好?\"成昊天的聲音從話筒里突然傳來。
她嚇了一跳,往透明玻璃望去,卻沒看見他坐在辦公室的人影,她站了起來,拉長了電話線往玻璃門走去,不停的朝里面張望著,仍然看不見成昊天。
\"喂,你在哪——\"
\"喝,在這!\"他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
她嚇了一大跳,電話從她手里滑了出去,一轉身,居然看見成昊天出現在她的身後。
\"你要嚇死我啊!怎麼突然跑來我的辦公室里面?\"
\"你呀!魂都不知道飄哪去了,我剛才走進來,你頭也不抬的一直盯著桌子,說!在想誰啊?想得這麼失魂落魄的?\"
他兩手環住了她的腰,鼻尖湊向她的鼻尖,和她四眼相對著。
\"你說呢?\"她皺了皺鼻尖。
\"當然是想我,對不對?\"他咧開嘴笑。
\"想你?你少臭美了吧!呃——\"她話才一出,他的唇便湊丁上來,封住了她的唇瓣。
他溫溫的氣息呼到她的口中,讓她感到既甜蜜又陶醉,她索性勾住了他的後頸,輕啟唇瓣,熱情的和他深吻著,他們愈吻愈投人,直到成昊天將她抱向沙發,大手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撫模時,她感覺到衣服上的扣子已被他解開,胸前一陣微涼襲上,她才清醒了過來……
\"不要這樣。\"她搖頭,推開了他。
\"我想要你,幼嵐——\"他輕咬著她的耳朵,不想強迫她,只是眷戀的在她的耳畔輕噥著。
\"還不行……\"她搖頭,\"我們的感情,還不到這個地步——\"
她輕喘著氣,小聲的說著。
其實她一直到現在還不能確定成昊天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發展好像太過順理成章了,她喜歡他,所以當他稍微對她示好,她便不顧一切的投入這段戀情,只是當她知道成昊天的心中仍然惦念著他的妻子時,她對這份感情所存在的不安和不確定感就更重了。
他要她,只是他生理上的需求,然而在他的感情上呢?他是不是也那麼的需要她呢?或許今天台灣總公司派來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有可能取代她今天的位置,那麼她豈不是成昊天一時感情空缺上的填補?她並不要這樣……
\"你還是處女?\"他勾起她的下顎,小心的詢問著。
一听他這麼直問著,凌幼嵐的臉整個都紅了起來,雖然沒直接回答他的話,也算是間接承認了。
\"真抱歉……\"他溫柔的輕撫著她的臉蛋,\"我想我太急了。\"
\"我不想要……並不是那個原因——\"她咬著下唇,\"我真的覺得我們的感情還不穩定……我很怕……\"
\"我知道。\"他摟住了她,低聲的安慰著。
幼嵐靠在他的懷里,听著他已漸漸平復的心跳,她輕聲的嘆惠著。
他不會知道!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更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當對這段感情投入的愈深,她的心就愈加不安,她覺得成昊天對她的感情並不是真的愛情,她覺得自己只是個代替品……
對愛情,她已經開始患得患失了,但她卻選擇鑽進死角中,讓自己再也無法走出來——
陪著小紋在房里寫功課,她小小的手拿著鉛筆,一筆一劃的寫著老師派下來的作業,幼嵐坐在她的身旁隨意的翻著櫃子里的書籍,突然看見一本相簿夾在其中,她好奇的打開來,里面放著許多小紋和小曼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有成昊天和他們的親子合照。
幼嵐感興趣的一頁頁看著,直到發覺一道注視的目光,她才轉過頭去,看見小紋正盯著她看。
\"怎麼一直看凌阿姨?是不是遇到不會的問題啊?\"
她抱著相簿坐到桌子前面,看著趴在桌上,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小女孩。
\"我們老師叫我們要寫作文,但是我不會寫。\"
小紋的臉埋在彎起的手肘里,下巴則壓著她的作業本,幼嵐看她一副苦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讓凌阿姨看看,說不定我能幫你喔!\"她模了模小紋的頭,從她的手下拿出了作業簿。
那是一本作文的簿子,劃著方方正正的格子,而開頭的第一行只寫了四個字——我的媽媽。
幼嵐一看見這四個字,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難題,她要如何向小紋解釋自己的母呢?事實上,她只從成昊天的口中得知施莞莞這個人,但卻完全不了解她,這樣她如何告訴小紋,她的媽媽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
\"我沒有媽媽,爸爸說媽咪已經去天國了,但是老師要我寫我的媽媽,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寫……\"小紋的語氣帶著堅定,她知道母親已經離她遠去,她不會悲傷,但卻讓老師的問題困擾了她。
幼嵐看著早熟的小紋,輕輕的露出了微笑。
\"小紋有看過媽媽嗎?\"
\"……\"她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相簿,\"我連一張媽咪的相片都沒有,爸比不肯給我。\"
\"連照片都沒有……\"幼嵐忍不住搖丁搖頭,成昊天根本還在逃避著現實,他以為沒有施莞莞的照片,就能止他完全將她遺忘,然而施莞莞卻永遠活在他的心里。
但不論如何,孩子總是會想媽媽的,難道他自己一個人逃避,就要逼得他的小孩也跟著他一起沉浸在思念的痛苦中嗎?
她拿起了桌上的小鏡子,然後遞給小紋,讓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看見沒有?\"幼嵐從鏡子里看見小紋和自己,\"鏡子里面有誰?\"
\"有我跟凌阿姨。\"她天真的回答,但不知道凌阿姨要她看鏡子做什麼。
\"你爸比曾經跟阿姨說過,每當他看見小紋時,就會想起小紋的媽咪,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她疑惑的搖頭。
\"因為小紋跟媽咪長得一樣的漂亮,所以爸比在看見小紋時,就會想起小紋的媽咪,所以小紋如果想著媽咪的時候,就可以拿著鏡子,看著自己,就可以從鏡子里看見媽咪的影子——\"
小紋听見她的解釋,睜大了眼,好奇的睜著鏡子。
\"我真的跟媽咪像嗎?那我長大也會跟媽咪一樣的漂亮羅!\"
\"嗯。\"看著她天真的模樣,幼嵐的眼眶都泛紅了。
\"幼嵐阿姨,你真的好棒喔!\"小紋轉過頭高興的說道︰\"那我知道我的作文要怎麼寫了,原來我像媽咪、媽咪像我,我想媽咪一定是個既善良又漂亮的媽咪,對不對?\"
說著,小紋低下頭,開始在作文簿里寫下她對施莞莞的想像與描述。
不管施莞莞是一個怎樣的媽咪,在小紋的心里,她都是一個最完美的天使,因為夢想,永遠都是最美麗的。
然而在現實中呢?施莞莞的死,給了成昊天那麼大的打擊,面同樣的卻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
她不怕自己不夠愛成昊天,她只怕自己永遠無法證明自己對他的愛,旋莞莞雖然死去,但卻成為她最大的競爭對手,而且她覺得不管自己多麼的努力,都無法敵過施莞莞在成昊天心中所留下的影子……
一股挫敗的情緒在她的心頭漫延著,這場靶情卜的戰爭,她沒有絲毫的勝算,更別妄想能達到施莞莞在成昊天心小的地位。
和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計較很傻是不是?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因為在愛情的領域里,誰能容得下一顆砂粒?
接下來,公司到了旺季,所有的人都在兵荒馬亂,連成昊天也在香港各地飛來飛去的接洽生意,反而是她,成了公司里的閑人。
她的工作除了替成昊天看住帳務之外,就是看管著一整個大冰庫的冷凍蝦,準備年底出貨用,冷冰冰的蝦子沒有血液、沒有感情,就像她的生活過得愈來愈無趣冷清。
缺乏了成昊天對她隨時噓寒問暖,她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愈來愈遠,而這已經不只是精神上的、就連生活中也和他失去了交集。
她愈來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而成昊天對她置之不理,是不是對她的興趣已經由濃轉淡?還是他突然覺得不該開啟這段戀情,所以想借由冷淡疏離和她分手……
\"噢!可惡——\"她埋首在桌前,憤憤的捶著桌子發憤著,要是再這樣想下去,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發瘋崩潰。
她忍不住撥打了成昊天的行動電話,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跟她聯絡了,而她也一直忍耐著不去打擾他。
她壓抑著自己的思念,總認為成昊天只要忙完了、有空了,就會打電話給她,但是他卻音訊全無,甚至連下班後,也看不見他的人影。
\"喂——\"他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
她悶不哼聲的,只是靜靜的听著他的聲音,心里堆疊著各種復雜的情緒,讓她無法開口,而她也不曉得要跟他說些什麼才好。
\"喂,是誰?說話。\"他的聲音變得冷然了。
然後她听見他不耐煩的低咒聲,在他再度揚起聲音詢問時,她\"喀!\"的一聲掛斷了電話,悶悶的伏在桌子上,咬著下唇,直直的看著前方。
再沒多久,她合上了眼楮,眼淚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從眼角滑落……
她覺得自己太自怨自艾了,但是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想听成昊天的聲音,但是又覺得自己不該在他工作時打擾他。
她曾听副廠長說過,以前施莞莞還在公司的時候,她除了能幫成昊天處理私事之外,在公事上還是他極為倚賴的左右手,她不想輸給施莞莞,但是她卻不知道如何讓自己比她更加優秀
現在,她竟連打通電話給他的勇氣都沒有,她突然覺得自己和成吳天離得好遠好遠。
日子就在她反反復復的掙扎和思念中,緩慢的渡過了一個月,而成昊天也一直沒發現她的郁悶以及轉變。
她愈來愈不確定自己還能夠撐多久,她對成昊天一點把握也沒有,而在此時,她的心中卻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念頭——
離開這里,回到台灣,或許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月兌!
常常在下班之後,站在房間外的陽台,看著陽台下的人來人住,等待成吳天回家,這幾天,他時常忙到半夜才回來,有時候他會不經意的抬起頭看著她的窗口,但她卻立刻蹲低了身子,不讓他瞧見自己默默的守在陽台,等待著他回家。
但是今天,成昊天提早回來了,而且,他的身邊站著令她熟悉的人。
在確定了是誰之後,她的心里感到既緊張又不安,她換上了輕便不失禮的服裝,再化上了淡妝,緊張的坐在房間的椅子上。
餅沒多久,電話響起,她吸了口氣,接起了話筒。
\"凌小姐,董事長從台灣過來了,他要你上來一塊吃晚飯。\"成昊天略顯緊繃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喔,好。\"听著他疏離而冷淡的聲音,讓她的心跌宕到谷底。
她從鏡子里再審視了自己一次,然後才匆匆的上了五樓。
一上五樓,迎向她的是她想念了許久的游副董,沒想到她也一起來了。
\"幼嵐,好久不見!適應的還好嗎?\"
游小曼熱切的摟著她的肩,將她帶進了餐廳。
而成昊天抬眸看了她一跟,隨即又正襟危坐的收回了視線,他看起來好像很緊張,是誰讓他緊張了?是她嗎?他不想讓董事長知道他和自己交往的事悄嗎?
\"飯菜都弄好了,幼嵐來,你坐在昊天旁邊——\"游小曼低頭在她耳旁說道︰\"這位子可是我特別替你留的。\"
幼嵐一听見游副總的話,頓時臉兒紅透了,她看了成昊天一跟,又看著游副總,難道成昊天已經告訴他們,她和他之間的事了?
她小心翼冀的坐定位,而董事長對她頷首一笑,那不怒而威的神情和當初面試她時如出一轍,看著成昊天打直著腰坐著,讓她也不自覺得緊張了起來。
之後,一道道好菜陸續上桌,他們安靜的吃著飯,然後不時听著董事長對整個香港事業的分析和批評,他覺得成昊天做得並不夠好,還有許多需要努力的空間,而那些批評听起來並不中听,像是上司在教訓底下的職員,但每一個批評卻都是正中要害,讓成昊天無從爭辯,只能低著頭默默記下。
幼嵐偷偷的觀察著,發覺董事長對企業經營真的有很獨道的見解,也難怪成昊天就算脾氣差,卻也只能不哼一聲的接受教誨。
\"幼嵐——\"董事長突然叫她。
\"啊!什麼事?\"她嚇了一跳,猛地放下碗筷。
\"別緊張,我只是想問你這邊的環境你覺得怎樣?我已經和昊天及劉廠長談過了,他們都說你做得很好,和這里的員工相處融洽,昊天的個性比較急,脾氣也不是很好,如果他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可以跟他直說,有些小細節的地方,還是女孩子心細比較會注意的到。\"
\"嗯嗯——\"她只能點頭。
然後她又低下頭,默默的挾著菜吃,這時候,她還是別發表太多意見吧。
成昊天也靜靜的吃著飯菜,但當董事長又開始訴說大道理時,幼嵐忍不住偷瞄了成昊天一跟——
他面前的菜全都是素食,而且他也絕不會將筷子伸向她面前的肉類,她想了想,索性挾了塊肉放到他左手邊的餐盤上,但卻引來他微愕的目光。
\"你挾不到肉嗎?我幫你挾。\"
她自作聰明的說著,而這個動作卻也同時向其他人表示著,她和成昊天之間關系的不同。
\"我這個月吃素。\"他搖了搖頭,而站在一旁的蘇子蓉立刻將餐盤撤下,換上了全新的盤子。
她有些難堪的看著成昊天,更不敢抬頭看著桌旁的任何一個人,她覺得自己真是糗到了極點,本想突顯自己和成昊天的親密,但卻做了件蠢事,他為什麼這個月要茹素?他不曾跟她說過
難過的情緒盤據在心里,這時游副總體貼的拍了拍她的肩,在她的耳旁小聲的說道︰
\"你不知道嗎?這個月月底是莞莞的祭日——\"
祭日?
一听見游副總小聲卻清晰的話,凌幼嵐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擊了一拳,一個月來的疑惑,終于得到了答案。
原來成昊天這個月根本是刻童回避著她的,他用一整個月的時間來哀悼施莞莞,憑悼著他們那段沒有任何人能夠介入的過去,他將她一個人扔下,讓她陷入瘋狂的想像中,他可知道他這麼做,對她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她咬著唇,一口一口的扒著碗里的飯,她不再說話,俾是將自己關進了封閉的世界中,她不讓自己的臉上透露出任何的表情,因為她不想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哭泣……
今晚,她筷子所踫到的食物,也全變成了菜類,他吃素,她也可以跟著他吃素,他想悼念施莞莞、她也可以跟他一起悼念……但是,她不要成昊天什麼事都不告訴她,那就像是將她遺棄了一樣——會讓她痛不欲生。
吃完飯後,幼嵐借口身體不舒服,向董事長和游副總道了歉之後,快速的離開了五樓。
而成昊天也不再管其他人的眼光,立刻尾隨著她的腳步下樓。
當她顫抖的手拿著鑰匙開門時,成昊天的大手掠過她的耳際,按住了房門,不讓她進房里。
她轉過身,身體被他圈在兩臂之中,她的眼眶含著淚水,當看見成昊天充滿抱歉的眼神時,她終于忍不住落下眼淚。
\"讓我進房里,我好累,我想休息了——\"她咬著唇,低下頭抹去了淚水,低聲的說著。
\"對不起——\"他的聲音充滿了內疚。
\"不用,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她搖頭,\"那是你的過去,面那段過去我根本無法參與,我知道你還在想著施莞莞,而我卻永遠無法介入你們之間。\'
\"不要這麼說!幼嵐,我對你是認真的,莞莞已經死了……我只是……無法讓自己不去想她……\"他的拳緩緩擰緊,抵住了銅門,傳遞著他心里的沉痛。
\"昊天——\"她低喚著他的名字,\"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施莞莞,為什麼陪著你走過那段歲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想,如果是我……我也會願意為你放棄一切。\"
\"別說這種傻話!\"他撫去她腮邊的淚水,\"我已經失去莞莞了,我不想失去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她仍是搖頭,\"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或者只是一時的錯覺呢?我想,我們真的需要冷靜。\"
她推開了他,然後快速的打開了房門。
\"幼嵐!你听我說——\"他低喊。
\"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敢想,讓我們,暫時先這樣吧!\"
說著,她關上了房門,狠心地將成昊天隔絕在門外,但撕裂的,卻是她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