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了，難怪暑氣逼人，在這樣的熱暑里似乎母一件事都跟隨著炎熱的天氣不對勁了。

一個禮拜了，她已經一個禮拜找不到聞人胤還好，JASON先回美國去了，少一個煩她的人，耳根子終于清靜許多。

「潔蕥，他不是已經回台灣？」高家曄現在問的是聞人胤的秘書，身為一個秘書，她應該最清楚聞人胤在哪里。

「總裁是回來了，不過，他到台中的分公司去了。」方潔蕥直視著高家瞱，目光清澈自然。

斑家曄看著她，最後垂下眼瞼，「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想，總裁今天可能不會回公司了。家曄，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

她瞥一眼方潔蕥，在那雙眼里，她看到了一抹同情和關心。高家曄揚起嘴角，「謝謝你，我沒事……我昨天去看過醫生了。」

「是嗎？可是你……」方潔蕥突然住了口，沒再說下去。也許，她是因為見不到聞人胤，才神色皆憔悴的吧？

丙然，跟她老板那樣的男人交往，連強悍堅韌如高家曄也受不了。

「那麼，我得去工作了。打擾你了，潔蕥。」高家曄轉身回到工作室。

她不想往那方面想，但聞人胤一直沒有和她聯絡，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避不見面。

但是為什麼？他為什麼突然不見她呢？不過也許他不是突然避不見面，而是在他出國以前就決定了也說不定。

如果不是有事情得告訴他，她也不會這麼急著找他，讓自己的急切表現得這麼明顯。

一雙原本炯亮的眼神，何時起已經沉黯下來了，那奪目的光彩幾日來已被沉郁給取代了。

※※※

八月初，天氣熱得愈來愈駭人了。

「他在開會？」這麼說他總算是在了。找了他十多天，讓高家曄的心由熱轉冷，由急轉淡了。「在哪里？」

「第一會議室。家曄，我跟總裁說過了，我想，總裁他開完會就會去找你。」方潔蕥對她說。

「他不會又溜了？」高家曄忍不住譏嘲自語。

「你說什麼？」方潔蕥抬起一雙疑問的眼眸。

斑家曄無奈的笑了笑，「潔蕥，謝謝你通知我，我去會議室等他。」

「可是……會議才剛開始，也許要兩、三個小時才會結束。」方潔蕥看看腕表，現在已經快三點了。

「沒關系，我還是等他。」等他。想到這兩個字，高家曄不免想嘲笑自己了，她似乎一直在等他……等他，似乎成為習慣了，就連交往以後的現在也沒有改變。說到交往，也許也只是她單方面的認為罷了。

斑家瞱搭電梯下樓，來到三十五樓的第一會議室門口，她看了一眼那扇高聳如天的大門。

她就站在那兒，在那兒站了接近三個小時，直到快六點，那扇門終于開放。

一群主管陸續離開了，在最後，她終于等到他。

有將近半個月不見，聞人胤……他顯然過得很好，看不出有絲毫改變。而她呢？看樣子是斯人獨憔悴。高家瞱從心底浮起一抹自嘲。

「我有話跟你說。」她對上一雙冰冷的藍眸，語氣不由自主的也冷了起來。難道他不認為無論他有任何決定，都應該讓她知道？

聞人胤看著她，不覺地微眯起眼，她為什麼瘦了，蒼白了？

「我也有事情找你，一起晚餐？」

一起晚餐……這一頓晚餐她等得可真久，而他呢，似乎一句話也不打算交代的樣子。

「走吧。」聞人胤繞過她先走。

她直覺，這幾日以來的不安和憂心……恐怕不是杞人憂天了。

斑家曄昂起下巴，漸漸冷靜下來。從原佳妍那里回來後，她就有心里準備了。

聞人胤訂了包廂，席中，誰也沒有開口，直到餐盤全撤走，不再有服務生進來打擾。

斑家曄正要開口，聞人胤卻先把一直放在一旁的精致絨盒推到她面前，「這是給你的。」

「什麼東西？」高家瞱狐疑地看他一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才拿起來打開看，「鑽石？」

一套光耀璀璨的藍寶石首飾，包括項鏈、耳環、手煉和戒指，她不懂珠寶，卻也看得出來這一套價值不菲……但他是什麼意思？

聞人胤一直瞅著她，在她的臉上，他看不見欣喜之色，他從來就不懷疑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我們到此為止。」他開口，然後等著她的反應。

雖然她多少應該已經猜到，但總免不了還是會宣泄些情緒，他等著她，等著她的錯愕、慌亂，等著她的震驚、斥罵，他交疊起十指等著看。

鑽石盡避有奪目的光芒，高家曄看到的，卻是它的冰冷，就如他的一顆堅硬冰冷的心，而她打不破那層冰冷。

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說了，即使她本來還有很多疑問，不過如今……不需要再多說了。

如果他期待高家曄會有任何激烈的反應，那他注定該失望。她從絨盒里取走一枚單顆的藍寶石戒指，其它的，她放回桌上。

她抬眼看著他，聲調淡然，「如你所願。」

她站起來。

是的，都如他所願。但聞人胤卻沒有半絲高興和得意。

他的眸底匆匆晃過一絲詫異，是因為她的反應不如他所預期，他知道，但是……不止是這樣的，似乎還有什麼……他的情緒莫名的浮躁起來。

當她打開門，他突然想起她說有話要告訴他，彷佛找到了絕佳的借口，他正要叫住她的沖動已經到喉嚨口，高家曄突然回頭。

兩人的目光相交，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深沉地浮出某種不自覺的期待，而她的眼神、甚至語氣都是冷淡的，「我忘了告訴你，我懷孕了，因為你是孩子的父親，我想應該告訴你一聲。」

斑家曄連耽擱一刻多看一眼他的反應都沒有，她僅是把事情交代完，掉頭就離開了。

聞人胤像是被人一頭撥下冷水！他怔住了！

她懷孕了？懷孕……他愣了好久，當回神以後猛然抬起頭，但門口，早已經不見她的身影。

他是否听錯了……她居然告訴他——她懷孕了！

腦海中很快掠過的，是一張孤寂害怕的青稚臉孔，他的童年……

聞人胤很快的起身。

※※※

斑家曄沒有回來。

聞人胤在她的工作室兼住所等了整整一夜，連眼楮都未合上。

他緊緊地皺起眉頭，懷疑她是否有意折磨他？

她總不可能認為他會不聞不問吧？一個他的孩子……

「可惡的女人！」她一定是故意的！聞人胤從來不曾這樣咬牙切齒過。

一直到凌晨六點多，高家曄才從外頭徐緩踱進來。

聞人胤沒有馬上出聲，他深沉的目光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直到所看到的她，漸漸地撫平他焦慮了一整夜的心情以後，他才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你還知道回來？」

斑家曄猛然抬起頭，眼光瞪向那個坐在她的位置上的男人。

「你為什麼在這里？」她忘了，她曾經把這里的鑰匙給他，她忘了收回來。

「你去哪里？」一雙深藍的眸子，不由自主瞅住她的月復部。

緊隨著他的視線，她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里了。

「喝酒、唱歌、跳舞……關你什麼事！」她睇他一眼，「你來這里做什麼？收房租？」她冷諷。

她其實只是到原佳妍那里過了一夜，現在的她做任何事，都會先考慮到胎兒，這當然是他不會知道的。

他沒發覺自己正攢緊眉，瞅著她仍舊平坦的月復部，半晌，他低啞的開口問道︰「幾個月了？」

斑家曄本來不想回答，但在那一雙深沉的目光脅迫下，她想他是有權利知道，于是開口，「快兩個月。」

聞人胤想了一下，「是第一次有的？」

現在他才想到，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想過要避孕，真是奇怪。

斑家曄不自在的雙臂環胸睇睨他，「你來問這個？」

聞人胤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徐緩的開口，「你什麼時候去把孩子拿掉？」

斑家曄僵住，她不敢相信的眯眼瞅住他，彷佛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你找我，為的是問這個？問我什麼時候去拿掉孩子？」

聞人胤僅是凝睇她，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他是默認了！斑家曄緊緊地握起拳頭，一股無可壓抑的痛心伴隨著憤怒席卷而來，「出去，你出去！」

她拉起他，氣憤的把他往門口推。

「高家曄！」聞人胤抓住她亂揮的手臂。

她瞪視他，再一次為了確定而問道︰「你希望我拿掉孩子？」

「你總不會傻到想生下來吧？」他皺起眉頭。

「為什麼不！」她就是傻，她傻到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而他，冷血得想謀殺自己的孩子！

「你別蠢了可以嗎？那種沒有感情的孩子！」更貼切的說法，是沒有愛情，而他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愛這種東西。

斑家曄的心還是狠狠地被扎了一下！那種沒有感情的孩子……她驀然之間心灰意冷，他無情的話真的刺傷她了。她的愛情結晶在他眼中那麼不值……沒有感情……他對她珍視的寶貝說「那種孩子」

她突然覺得整個人好疲憊。

她緩緩地抬起眼瞼，經過他的無情言語，她的眼神已從絕望轉為冰冷。

「你不要這個孩子，你表達得夠明白了，我懂了。從現在起，這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你可以走了。」

她還是感謝，感謝他給了她一段曾經，她起碼擁有過一段美麗的回憶。

聞人胤不可思議地說︰「你還是要生？」

「這件事已經跟你完全無關了。」心神俱疲，她從來沒有想到她也有體會這種感覺的時刻。

他緊緊地攢起眉頭，「你知道你這是在意氣用事嗎？」

她轉頭，直望進一雙深海一般藍的眸里。

奇怪，她居然也可以如此平靜、冷靜的面對那一雙從來只會讓她心悸的眼神了。

她揚起嘴角笑道︰「我很認真。」

那抹笑意，竟讓聞人胤的心髒莫名刺痛！他怔忡了一會兒，起而代之的是焦躁的心情。

「這樣做對你沒有好處！」他緊緊握疼了她的手臂。

斑家曄冷漠地甩開他，「沒其它事的話，請出去。」

他索性用兩手抓住她，讓她必須面對他，有些事她必須知道。「你無法給孩子一個圓滿的家庭，為什麼還要生下他！」他不懂，不懂她為什麼這樣固執，為什麼不肯听他的？他不希望世界上多一個不幸褔的孩子，她為什麼不懂？

她迎向那雙閃著凶光、沉郁的藍眸，從那雙急躁痛楚的眼神之中，驀然之間她明白他為什麼要她拿掉孩子了……她的心有一絲寬松，卻也更加心痛，她心痛他居然如此不信任她。

「要給我的孩子一個圓滿的家庭有什麼難事，必要的話，我可以跟任何人結婚！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圓滿家庭’。」一寸相思一寸灰，他永遠也無法了解他今天傷她有多深。

她受的傷，在于他對她的不了解和不信任，她很難過。

聞人胤全身僵硬，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冰冷！

是那個外國男人……

「如果你要這麼做，那就隨你。」他尖銳而冷僻的丟下話，就轉身離開了。

結束了，她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高家曄發覺視線模糊了，她很快伸手抹掉眼中的濕氣。

聞人胤，她不會再追他了，如果他選擇冰凍自己的心，那她也隨他吧，他傷她太深了，他要為此受一點懲罰。

她去浴室洗了把臉，出來後在辨公桌前坐下來，開始處理工作。

為了她的孩子，接下來，她將有很多事情必須做。

※※※

似乎每個上三十六樓來的主管都開始變得心驚膽戰了。

原因無他，最近他們的老板異常冰冷，脾氣……雖然談不上火爆，不過光是被他削到一句，就夠讓人冷汗直流了。

聞人胤緊緊蹙起眉心，今天早上還踫到高家曄，她還是會和他打招呼，但是沒多久他就發覺她變了，她的眼神不再銳利，看著他時也沒有了光芒，那張美艷的臉不可思議的平靜而淡漠，好象兩人不曾有過一段感情、一段爭執……她居然可以很輕易的完全把他當做「平常人」。

相反的，他卻開始焦躁起來。

為什麼他會覺得好象失落了什麼？一股悵然的感覺令聞人胤深覺惱怒又無法輕易釋懷。

她在想什麼？她真的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她真的要嫁給那個男人？

聞人胤咬牙，想她做什麼？都跟他無關了，還想這些做什麼！

相對的，都已經下班了，他還不回去，留在這里做什麼？意識到這一點，聞人胤馬上惱火的起身，拿著公事箱，關掉電燈離開辨公室。

電梯一升上來，門一打開，突然有個莽撞的女人沖出來撞上他。

「小心！」等到聞人胤想到，他已經伸手拉了她一把，並且緊緊地把她擁住。

斑家曄險些跌倒，出于保護胎兒的意識，她也在慌亂之中抓著他的衣服穩住自己。

「謝謝。」她松一口氣，這才放開他。

聞人胤早已經眉頭深鎖，「跌跌撞撞，你何不索性去拿掉？」

斑家曄白他一眼，才想說什麼，抬起頭，馬上捂住嘴，臉色蒼白地一手又抓著他的衣服。

「你怎麼了？」聞人胤狐疑地眯眼問道。

斑家曄搖頭，放開他，很快跑回工作室。

聞人胤回頭去看，不由自主地想跟過去，一舉步，他馬上阻止自己。

「自找苦吃。」他咬牙，握住拳頭進入電梯里。

斑家曄跑進浴室去把剛吃下的東西全吐出來，懷孕以來，這是常有的事了，一吃到不對味的東西就反胃得厲害。

她走出浴室，眼楮自動地往門口瞟去，當她發覺自己這下意識的搜尋動作，馬上把視線調回來！

傻瓜，她怎能期待他這麼早就……真是傻得可以！

斑家曄搖搖頭，心里想到，蘇真應該快回來了吧？

※※※

蘇真經常往返美國，高家曄卻始終不曾見過她那位神秘男友。

在她跟聞人胤分手多天後，蘇真從美國回來了。

「為什麼不曾見過他來台灣看你？」這一次，高家曄終于問。

「這個呀……秘密。」蘇真轉著眼珠子，瞅著天花板。

「那你就保密吧。」高家嘩聳聳肩，回頭繼續整理資料。

蘇真噘起紅唇，「其實不是啦……因為人家還沒接受我嘛，怎麼可能為了我來台灣。」

斑家曄愣住了，「你是說你……」

「對啦！是我在追他啦。」蘇真泄氣地說，但她卻不認為她追人家會丟臉，比較沒面子的也只有還沒「追到手」，說出來挺丟人而已。

「原來是這樣。」高家曄這一下總算明白對方之所以神秘的原因了。

「家曄，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跟胤怎麼樣了啊？」蘇真趕緊轉移話題。她出國之前，這一對正打得火熱，她有一半也是因為「看不下去」，才飛美國去找「男友」。

「分了。」高家曄變得一臉漠然。

「又吵架啦？」蘇真笑吟吟地取笑道，沒發現氣氛已經不對，直到高家嘩投說話，一張臉冷得緊，她才驚覺。頓時，笑容自她的嘴角褪去，她吃驚地瞪大眼楮，「你們真的分手了？」

「對，我們分手了。」高家瞱看她一眼，很快的邊整理工作邊對她開口，「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怎麼會呢？好好的……怎麼說分手就分手……」蘇真還歪著頭在那兒百思不得其解。

「蘇真，談正事。」高家曄敲一敲桌面。

「家瞱……」到底怎麼會分手，她還沒問清楚，高家曄又投來一記炸彈。

「我想把工作室交給小楓，她的工作能力沒有問題，如果你也覺得可以，我準備告訴她了。」這幾天她一直忙著處理身邊的工作，連幻景山莊的案子，她也讓小楓參與了大部分，她準備把後續工作完全交給小楓，昨天她也找楊董事長談過了，對方也說他只看成果，那就沒問題了。

蘇真驚訝地愣了好一會兒。

「那……你呢？」

「她要跟我回美國去。」門口，JASON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他走向高家曄，「甜心，我來接你了。」

「JASON，我不是叫你別來了嗎？」高家曄翻起白眼，這家伙怎麼這樣不死心。

「家曄……他是誰？」蘇頁睜大眼楮，一個又高又帥的外國男人耶，更稀奇的是他說中文呢。

「你好，我是家曄的未婚夫。」JASON主動打招呼，一邊摟著高家曄的肩膀。

「未婚夫？」

「別听他胡說，他只是我以前的老板。」兼未來的。高家曄決定到美國工作，但她已經跟JASON說好，她是不會跟他交往的，她甚至為了讓他死心，坦白告訴他她懷孕了。

「寶貝，我這麼樂意當你孩子的父親，你還忍心拒我于千里之外？」JASON俯身親吻她的臉頰。

「孩子？家曄，你懷孕了？」蘇真不顧形象地張大了嘴巴。

斑家曄一把推開JASON不停湊過來的頭，同時把她肩膀上那只色手拍掉。

她向他瞪起白眼，「你為什麼每次一出現，總要把事情搞得一發不可收抬？」

「家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是你的未婚夫，又說要當孩子的父親，這……你跟他……」蘇真慌張的來回望向這兩人，猜想高家瞱和聞人胤分手是否因為有第三者？可看樣子又好象不是。

「他說的話能听，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高家曄又警告地往JASON瞪一眼，他居然還想靠過來。

「你可真懂得傷我的心。」JASON擺出一臉受傷的模樣。

斑家曄身體一陣僵硬，JASON一句話，兩人彷佛成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對他，她感同身受，不由得同情起來。

「對不起，JASON。」她垂下視線。

JASON瞬間斂起一張笑臉，他眯起一雙碧眼，眼神似能將她的心思穿視，一記冷然危險的光芒自碧波之中閃過。

「甜心，你不適合說對不起，而且要道歉的也應該是那家伙。」JASON溫柔地說，神色里卻顯得若有所思。

「家曄，是胤欺負你了？」蘇真瞪起一雙美眸，馬上生氣的站了起來，「我剛才看到他在辦公室，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蘇真！」高家曄拉住她，「這是我跟他的事，你別管了。」

「可是我不能眼看他欺負你啊！」蘇頁滿心滿臉的愧疚，她終于說︰「是我……是我拖你下水的，我其實早就知道你是胤的學姀，我也知道你對他有很深的感情……我……我為了胤利用你，我不可以不管。」

「果然。」高家曄一點也沒有意外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了？」蘇真訝然。

「只是懷疑過。你從誰的口中知道的？」

「呃……我可不可以別說？」說出來，她會被口水淹死的。

「隨便你。」高家瞱其實也沒有多大興致知道了。「我跟他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己選擇的路，還不至于要你來負責。」

「可是家曄——」

「好了，到此為止，總之我跟他現在是……到此為止了。」高家曄抬起眼瞼，「JASON呢？」

蘇真也回頭去看，「咦，人怎麼不見了？」

斑家曄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她才站起來，麻煩果然就來了。

「家曄！不好了，你快來，他們打架了！」方潔蕥在外頭喊道。

斑家曄很快的跑出去，蘇真也跟在後頭。

在聞人胤的辨公室內，兩個年齡加起來都有六十多歲的大男人扭打成一團，還在那兒互相叫囂！

「你敢欺負我的寶貝，我非打死你不可！」JASON扯著對手的衣服，一個拳頭又過去。

「別笑死人了，不過是一個女人！」聞人胤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非但還擊，還外加利息。

斑家曄看到這樣的情況，火氣一把把升騰。

「JASON，你住手！」她氣憤的走過去。

兩個男人並沒有因為她的介入就停手，反而出現一副非拚出個你死我活的局面來。

「除非他跟你道歉，否則我不饒過他！」JASON更狠命的出手。

「就憑這兩下，你要不要臉？」聞人胤並沒有發現自己也像乘機發泄情緒似的，手動也絲毫不客氣。

口說無效，眼看高家曄要插手，這教蘇真著急地道︰「家曄，你別過去，小心孩子啊！」

她這一喊，倒讓盛氣中理性盡失的兩人恢復了理智，兩人都住了手，沒多久就停下來了。

真像奇跡似的，蘇真張大了嘴巴。

「甜心，你沒事吧？」JASON首先緊張的把高家瞱看一遍，看她安然無恙，這才安心。

聞人胤僅是冷冷地睇視，一句話都沒說。

看這兩人都掛了彩，高家曄瞥一眼聞人胤，馬上把視線調轉。

「JASON，是你先動手？」高家曄質問，她不用想都知道。

「家曄，你不公平，看看我，這家伙揍我好幾拳！」JASON指著處處傷口，不是他小覷了對手，實在是他向來打遍天下無敵手，才會一時輕敵了。他如果仔細想，就會知道高家曄看上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一只病貓。

「JASON，你做這種事情，教我怎麼跟你回美國？」高家曄皺起眉頭。

一雙藍眼瞬地一眯，一道深郁危光猝閃而過，那眼神轉冷，神色更冷。

「甜心，你可別改變主意了！」JASON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你別生氣。」他一陣緊張。

斑家曄卻認為還是應該重新考慮，她希望的關系，僅止于老板和伙計，但JASON這樣為她打抱不乎，實在很令她為難。她絕對不希望傷害到JASON。

「夠了嗎？」一句冰冷的譏誚插進來。

斑家曄轉過頭，看見的是一張冷酷無情的臉，接下來听到的話，足夠她記一輩子。

「你想結婚就去結，想拿掉孩子也是你的事，如果想要我補償你，要多少錢你盡避開口，找個情夫來鬧，多難看？」

「胤！你太過分了！」蘇真氣憤地推了他一把，可惜力氣實在有限，人家依然不動如山。

「你這家伙真的很久揍！」JASON一拳又擊向聞人胤。

斑家曄一閃，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動作能這樣快。

而JASON的拳頭正好落在高家曄偏過來的左臉頰！

都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料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像慢動作般，高家曄緩緩往後倒下去。

「家曄！」蘇真一臉驚惶。

JASON更是一臉慘白，拳頭還不敢置信地停在半空中，「家曄……」

聞人胤全身僵直地愣住了，他眼看她的嘴角流著血，人已經暈過去，他卻動彈不得。

一股從未有過的罪惡感緩緩升騰。

他說了什麼了？

※※※

「你們干什麼？再看，我叫護士全趕出去！」忍著臉頰和嘴巴的疼痛，高家曄狠狠地瞪蘇真和JASON。

就算她現在像怪物，也有謝絕參觀的權利。

「可是，真的很……」蘇真忍住笑意，不敢把「像鐘樓怪人」幾個字說出來。還好人沒什麼事，更重要的是胎兒平安，他們這會兒才有心情逗樂子。

「甜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負責到底，我發誓愛你的心不變。」JASON一雙魔手又伸往病床。

斑家曄手一拍，眉頭又皺起來，隨便一動，連頭都痛了。

「蘇真，把他趕出去。」她咬牙切齒地說。

「家曄，你別激動，醫生才交代你要好好靜養。」JASON緊張的安撫她，絲毫不檢討誰才是始作俑者。

「家曄，胤……他在外面耶。」不管怎麼說，蘇真還是把聞人胤視為兄長的。

「那家伙不準讓他進來！」JASON第一個不讓步。

斑家曄白他一眼，「你還敢說話？」

「甜心，這件事怎麼能算在我頭上，是那家伙說了太過分的話！而且，你也不應該還護著他。」

「我不是護著他，是不希望欠你一份人情。」高家曄皺起眉頭，「蘇真，叫他進來，我有話踉他說，你們先走吧。」

「家曄！」JASON不認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看他一眼，「JASON，麻煩你訂機票，我想下個禮拜回去工作。」

JASON馬上亮了眼，「沒問題！」

「家曄，你這麼快要走？」

她看向蘇真，「工作的事我大部分都交給小楓了，你不用擔心。」

「我才不管工作，我是——」

「蘇真，你叫他進來吧。」高家曄不想說太多話，傷口實在很痛。

蘇真只好點點頭，她過去拉開門喚人，JASON還瞪了聞人胤一眼，才甘心離開。

蘇真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聞人胤走到床沿，一雙沉郁的藍眼無言地凝視她。

斑家曄勉強牽起一絲笑，「你不要會錯意，我不是為了你才挨這一拳，我只是不想欠JASON一份人情。」

「痛嗎？」他瞅著她腫脹的臉頰，眉頭緊緊地蹙起。

她斂起神色，「不要緊……也許你會覺得很遺憾，我的孩子很安全。」

她是故意的，故意刺激他，因為他又傷了她。

聞人胤一句話也沒有說，即使是瞅著她的眼神，也沒有因為她的嘲諷而改變絲毫。

「你要跟他回美國？」他已經知道，JASON的身分地位都不低，而且，他顯然也很愛她，她會做這樣的選擇並沒有錯。

斑家曄狐疑地看他一眼，他的臉上有血，是剛才和JASON打架的結果，她轉開眼，「不錯，所以你可以不用擔心會再有人去你的辦公室鬧了。」

聞人胤凝望著她，深藍的眼眸沉郁下來，「你……要和他結婚嗎？」

斑家曄突然把視線對上他的，在她的眼里，那雙藍眸依然沉冷，沒有太多改變。她果然不該期待。

「也許。」她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嫁給JASON，但她也沒必要對他坦白，他一點都不懂她。

「你休息吧。」聞人胤很快的轉身離開病房。

斑家曄注視他的身影消失，當門合起的那一剎那，空氣彷佛一下子冰冷了許多，整個病房也成為一片無聲的死寂。

斑家曄終于哭了。

※※※

斑家曄走了，聞人胤知道她搭今天早上的班機。

當她終于離去，不再在他身邊，他再也不會在長廊、在電梯、在門口、甚至在餐廳踫見她時，他才知道，他才終于知道，他失落的是什麼。

她離開這片土地，同時也把他的心帶走了，他失落的，是一顆已經裝滿了她的心。

在醫院那天，他就知道他其實錯了，他早已經愛她到不可自拔，但太遲了，他傷得她太深了，她絕不會原諒他；同時，他依然不敢保證他能夠永遠愛她，也許哪天他對她的這份不可自拔的愛突然消失了呢？

他不能給她永遠的承諾，所以，就讓她屬于別人吧，讓她屬于一個愛她的人。

這樣就好了，就夠了……

※※※

「這是家曄叫我拿給你的，她一直珍藏在抽屜里，現在她叫我來還給你。」蘇真在高家曄離開一個月後，把一張保存得很好的照片拿給聞人胤。

他拿過……照片上的人是他！

他突然想起原佳妍說過的話……對了、對了，我還有個同學去年底到美國玩，在家曄那兒住了兩晚，她說家曄的床頭櫃上還放著你的照片呢！那張照片就是學長高畢的時候，我們拍給她的，沒想到她還留到現在。學長看過那張照片沒有？

是這張，原來她真的留到現在。現在還給他，是說她對他已經完全死心了？

他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

一個月後，隼鷹集團傳出總裁由現任副總裁接任的消息。

聞人胤呢？有人說他出國去了，也有人說他到山上去隱居了。總之，隼鷹集團這個老板，不管事了。

問蘇真聞人胤的下落，她也說不知道。

還好聞人胤有幫她找了人管理父親留下來的那間食品公司，也既然如此，他去了哪兒，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聞人胤，似乎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