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HelloKitty的鬧鐘準時在八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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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帶點要賴的意味。
哼,裝腔作勢!她狠狠地瞄一眼。
他當然感受到主人的不歡迎,因為對方表現得太明顯了。
「你很討厭我?」他將為她泡好的咖啡推送到她面前,昨夜里那麼晚睡,精神一定不佳,一起來很需要一些咖啡因的刺激。
她垂下又濃又長的睫毛,不客氣地瞪著那杯咖啡,心里想著︰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
「你的女朋友搶了我的男朋友,我不該討厭你嗎?」以問代答,把問題丟回給他,好好思量,他有多對不起她。
他低頭不語,陷入一陣沉思之中,看起來似乎頗有懺悔之意。
良久,終于開口。「其實,你應該感謝小紅的。」
她嘴里那一日含溫待吞的咖啡,差點呈放射狀噴在他臉上。
「那個「木瓜妹」搶了我的男朋友,我還得感謝她?」瞪張著牛眼似的大眼珠子,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別忘了,是她讓你看清了那個男人的真面目。」他也站起來狠瞪回去,依舊是理直氣壯。
兩人勢均力敵,不分軒輊。
她听得更是氣火攻心,因為被他說中傷心之處。
「我寧願不要知道杜離的真面目——」她大聲反駁,說著不理智的氣話。
他有點失望。「你不像那麼笨的女孩。」
這個人到底想怎樣?說話反反覆覆的,一下子挖苦她,一下子又好像在稱贊她,神情也高深莫測,忽而單純得像個「聳芭仔」,忽而又深沉得恍如智者,連自己都斗不過他。
「我不需要你的稱贊。」頭一仰,把有點涼的咖啡像在干杯似的一口氣喝完。
他又坐了回去,撥弄著額前濕濡的短發,水珠飛跳到桌上,一點一點像下雨似的。
「可惜,看似聰明,卻盡做些傻事。」他始眼注視她,仿佛在等她認罪。
「你——」她罵不出話來,卻開始心痛起來,痛的是,又被他說中了自己的缺點了。
她真是笨到極點,才會去相信杜離那套鬼話,每天請花店送花到她的辦公室,降服她的虛榮心,再花一點長途電話費,便輕而易舉地擄獲了她的芳心,偏偏她這號大傻瓜,每天忙得兜轉,比時鐘還辛勤,哪有空去懷疑他甜言蜜語是說給她听的呢?還是懷里的女人听的?
不能再往下想了,否則連她都不能原諒自己的愚蠢。
拿起公事包撂下話。「我去上班了!」一早起來就怒氣沸騰,實在有違美容大忌,還是眼不見為淨吧。
轉身走沒幾步,左眼皮突然不規律地猛跳著,心里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
就在她跨出門口一步時,電話鈴聲剛好響起。
是誰算得這麼精準?她又回過身來,電話卻已被接走了。
正要開口訓他,喂,別亂接別人的電話啦!卻見他有說有笑,儼然來電的人是他的朋友。
不會吧?!他抵達台灣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呢,就有朋友了,這麼有人緣?
他和對方愉快地聊了十多分鐘的電話,她也跟著佇在門邊上等了十幾分。
他不常笑,但是一笑起來,卻是很要她的命,這一點,第一次在重慶遇見他時就發現了,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對男人,她有一個不可救藥的特殊喜愛,當男人微笑時臉頰露出深淺不一的笑紋,那對她來說,是無與倫比的勉力,絕對會令她毫無抵抗力的迷戀對方。
而令人氣結的是,這個大陸草包揚唇而笑的時候,臉上竟然有著她最喜歡的笑紋。
「呵呵,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天啊,他又在笑了。
喔,救命啊!真是教人捶心肝!老天啊,你怎能同時把她最喜愛和最討厭的兩種東西擺在同一個地方呢?
視線忍不住心底的想望,終究偷偷地斜望著他,那線條真是迷人啊!她是在形容那長在他臉頰上凹陷有致的笑紋,可不是在稱贊他。
唉,為什麼那般優美的弧度會出現在令她鄙視的男人身上呢?
瞧他嘴角微笑的弧度和暖昧的程度,電話那頭一定是個女的。
哎呀,難道是「木瓜妹」?
聊了好久之後,他終于依依不舍地掛上電話。
「誰打來的電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味。
「是——」他還在思考該如何稱呼對方,以示尊重。
「是女人吧?」她搶著自問自答,語氣有點酸。
避星野愣了一下,覺得她怪怪的。
「當然!」他回答得很堅定。
哼,她果然沒猜錯,男人只有在跟女人調情時,才會笑得那樣「」,語態暖昧。
「不錯嘛!昨天才到,今天就有女朋友打電話來找你了。」她心里的悶氣,不知怎地越生得旺。
避里野壓低了眉頭,鎖住一個問號。
「女朋友?」他不解,怎會扯到女朋友。「什麼女朋友?剛才打電話來的人是你母親。」他有點搞迷糊了,這個表妹真的怪怪的。
她可糗了。「我母親?」索性來個惱羞成怒,責備他。「那你干麼不叫我听哪?」
他有點無辜。「你母親是要找我,又不是要找你。」
什麼玩意兒嘛!連老媽都幫著外人欺負她。
氣死人了!
「我去上班了!」她自找台階下。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他還要趕盡殺絕她的自尊。
「你——」難怪剛才眼皮會無緣無故跳動了幾下。
他還故做輕松地靠著椅背,悠哉然地說︰「哦,我忘了告訴你,你母親說她已經代你向公司請一個星期的事假了。」
她母親又自做主張了。「我請一星期的事假做什麼?」
避星野偏著頭聳聳肩道︰「大概是做些地主之誼的事吧,像陪我吃喝玩樂之類的。」
哼,他還真說得挺順溜的,也不怕舌頭被牙齒給咬了。
耶、耶……看看,又出現了,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高,那可愛的笑紋又出現在可恨的男人臉上了。
「要我陪情敵的男朋友玩耍七天?」她仰頭拍額,狀似無奈。
哦,媽媽呀,你簡直在扼殺你女兒的自尊啊。
看著那張和流蘇一模一樣的臉,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時而伶牙俐嘴的刁鑽,時而笨得像沒長腦子,他臉上的笑紋更深了。「你很有意思。」他很有興趣研究她。
黎芝縵也很不客氣地膜回去。「有多少意思?」
他很得意地說︰「七天後再告訴你。」其實他只是想爭取多一些時間和她相處,讓她也覺得他是很有意思的。
「誰希罕!」憑什麼要她浪費七天的時間陪他啊,不知該向誰抗議,討回殘存的自尊心,一怒之下,將公事包摔向沙發。
「我只想知道,你什麼時候離開台灣?」
避星野領受到她的不悅,側過臉去研究起她的表情。
這個女孩沉默的時候,全身冷颼颼的,像座冰山,泛著一冷艷的美感,極不容易親近的;可是一生起氣來,全寫在臉上,直言不諱,不懂得隱藏情緒,是個沒心機的女孩;雖然發飆起來,像個河東獅吼,不過也多了點人味。
「我走了,你會想我吧?」他越明白她的火氣,就越是喜歡逗她。
她怒眼一橫瞪向他。「我會放鞭炮慶祝!」
他卻笑個不停,笑紋明明朗朗地掛在他的臉頰上,散發獨特的魅力。她不敢直視,怕分散了生氣的注意力,她可是用盡全身的精力和他杠上了。
偏偏他就像塊牛軋糖一樣,甩不掉也氣不跑,只要她稍有不從,立即搬出「母親大人」這張黑桃級的王牌人物來要脅她,逼她就範,真叫人不齒。
「等一會兒你要去哪兒?」他已經換好一身上里土氣的外出服了。
他的身子長太高,手長腳長的,她老覺得穿在他身上的每件衣服,都像縮水似的,不是袖子太短,就是長褲太短,吊兒郎當有點怪。
她斜瞥一眼那身怪里怪氣的服裝。「我本來是要進公司參加新聞會議。」她跌坐在沙發上,兩手一攤,一副悉听尊便,任他宰割的不爽快。
他點點頭。「嗯,不錯,好一個工作認真的新時代女青年。」看一眼牆上的咕咕鐘,探出身來鳴叫,九點鐘整。
「咱們該走了!」
「去哪兒?」跟他這個「聳色仔」出門大丟臉了。
他徑自走到門口。「去探望表姑媽!」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頭望才接收到兩道鄙夷的目光。
「我不會跟你出門的。」她很堅決。
「除非你換掉這件土里士氣的衣服。」不顧他的自尊,她直接批評。
他伸出雙手,低頭環視自身的衣著。「你不是很喜歡男人穿這樣的嗎?」難道她母親說錯了。
「誰喜歡?」一定是媽告訴他的。
他冷著臉孔,不能否認的,雖然他投錯所好,可是對于她的以貌取人,他就是不能苟同,兀自將她從沙發上強行拉起,摟著她的腰肢,貼她極近,幾乎是面對面不到咫尺。很酷地說︰「男人重要的是這里。」他的手指戳著自己的左胸口。「不是這些外在的東西,表妹!」語氣中含著慍意。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拉出門了。
***
途中,她以沉默抗議,一度還想故意開車去撞路旁的電線桿,最好將他撞昏了,再把他丟出車外,來個肇事逃逸,擺月兌人質的命運。
「我在台灣的事情早點辦完,便會早點回大陸的,這樣想,你的心情可能會好一些吧。」他的手支在車窗上,窗外的風,吹亂了他的發,眼楮望向無際的穹蒼。
也對,反正長痛不如短痛,陪他看過什麼表姑媽後,他應該就會液回大陸了。
想到不久,她便可恢復清靜的日子,心情頓時輕松起來,不必再憋一氣不說話了。
「你表姑媽的家到底在哪兒?」
罷才是跟他斗氣不說話,所以沒辦法開口問他,開車開了老半天都只是在市區里繞。
「終于肯跟我說話了。」他瞄她一眼,嘴角有笑。
她挑著眉,斜睨過去,下巴抬得老高,一臉傲氣。
避星野自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是地址吧。
「在什麼路?你直接告訴我吧!」她準備要速戰速決,早點甩掉他。
「好像是「新生路」吧!你知道在哪兒嗎?」他本來要逐字念出地址給她听,但被她一催,便只說出路名。
「哎喲!」她有點不耐煩了。「你不識字啊!看清楚一點是新生「南」路?還是新生「北」路?」草包就是草包,一定沒讀什麼書,腦袋空空的大草包一個,空有俊挺的外貌,一樣是可悲。
被她嘲罵,他並不以為意,而且瞪大眼楮看得很仔細。「就只是「新生路」而已,沒有什麼南啊北的。」
她氣結了。「喂,「饅頭」先生!」她記得那個「木瓜妹」是這樣叫他的,只差在她的語氣沒那麼酥軟罷了。「我想你長這麼大可能都沒出過遠門,也沒去過大都市吧!」她最喜歡諷刺他的無知,這方法能抵銷他帶給她的怒氣。
避星野蹙著眉反問︰「這個跟路名有關系嗎?」
「當然有。」她得意了,教訓他這鄉巴佬成了她近日來最令人振奮的一件事。
「咱們台北市是個大都市,它佔地廣大,所以道路通常很長,為了標明該路位于城市的方位,所以會在路名上加個「東西南北」便于辨別,懂、了、吧!」她最後那三個字幾乎是用吼的。
「喔——原來是這樣,」他好像豁然開朗。「可是我表姑媽的家不在台北。」
「啊?」她搶過紙條,地址上前三個字寫著「台東市」。
害她白費唇舌跟他扯了那麼多,全是廢話。「你干麼不早點講——」
他又露出無辜的表情。「你只問我在什麼路而已啊?」
「我不問,你就不會念呀,笨蛋!」她絕不承認有錯。
車內的空氣有點劍拔弩張,火藥味甚重。
他突然安靜下來,斜斜地瞅著她。「你從來沒說過「對不起」三個字吧?」
她沒說話,因為被說中了。
坐在一旁的管星野,喜歡從旁靜靜地凝視她的側臉,安逸悠閑地像個旁觀者,欣賞怒躁之下的她,眉心糾結,雙目因怒意而發亮,雙唇微翹,那些與流蘇如出一轍的精致五官,他極為熟悉,然而生氣奔放的表情,卻是他從來沒見識過的。
「你太高傲了,難怪男朋友會移情別戀,小紅實在要比你溫柔千百倍呢!」他裁判似地仲裁她的缺點。
「不準再提那件事!」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避星野也被她震住了,沒再多說什麼,側開臉去,再度盯著車窗外的景致。留點時間讓她反省吧。他心里這麼想著。
怒不可抑的黎芝縵橫過手去,一把將管星野捏在手上的紙條奪過去,迅速地看了一下地址,方向盤打個大轉彎駛離台北的道路。
避星野垂下眼瞼,手掌支著下頜,斜斜地望著那一張賭氣的臉龐。
她又不跟他說話了,教他心痛且心急如焚。
芝縵啊,你知道嗎?我每多拖一個和你相處的日子,心里就萬分歉疚對不起老哥。因為我的私心,因為我舍不得再次將你讓出去,我沒那麼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