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回到家,郝真真倒在沙發上,兩眼睜大的盯著天花板看。
「郝真真,我昨天不是說了,妳不用在意那雙高跟鞋的事……妳干嘛又特地去買高跟鞋還我?」抱起盒子一看,里頭裝的居然是一雙新的高跟鞋,彤莉莉嘟起嘴嚷著。
「不是我買的,是人家送我的。」眼神的焦距定在天花板上,某女累到動都不想動。
「人家送的?誰啊?」彤莉莉興致勃勃地蹲到她身邊,「不會是妳家總裁吧?喔,天啊,他一定是看到昨天的妳,神魂顛倒,還注意到妳的鞋子壞了,趕緊叫人買一雙新的給妳。」
彤莉莉吃吃笑著。「妳家雷曜總裁帥不帥?他幾歲啊?真真,他會送妳鞋子,代表他對妳有好感,說不定他還會給妳升職……」
听到升職這個和她遙遙相對的名詞,郝真真終于把眼神從天花板移了下來。
坐起身,她斜瞪著還一臉興高采烈的彤莉莉。
「妳說對了。」
「妳真的升職了?」
不理會彤莉莉那呼之欲出的尖叫聲,郝真真一副無精打采的道︰「我被革職了。」
「YA!」煞車失靈,歡呼聲失控的飆出。「呃,妳剛才說什麼?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被革職了。」漫不經心地說完,郝真真走向自己的房間。「不要吵我,我很累,想好好睡一覺。還有,明天記得叫我起床。」
「妳是不是想一大早就去找工作?其實找工作不用太早出門的,因為很多面試的主管,通常都不會很早去公司,妳早去也只是在那邊空等……像我今天早上就在一家公司等了一個上午,結果那個面試的主管居然沒來……」
在進房間之前,郝真真定下腳步,旋身,對嚷嚷不休的彤莉莉,說道︰「明天我還得去公司一趟,听听老板革除我的原因。我不想最後一天上班還遲到,讓總裁大人又逮著另一個開除我的借口。」
說完,郝真真倚著門,丟了一個史上最沒力氣的笑容給彤莉莉。「麻煩妳了,晚安!」
門關,彤莉莉站在門外想了許久。
難不成是因為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門去找工作,沒叫真真起床,害得真真遲到,所以那個雷曜總裁就把真真革職了?
喔,天啊,不會真的是這樣吧!
想敲門問,但剛剛才進去的那個女人說了不要吵她──
站在門外,彤莉莉皺著眉頭,她居然想不到什麼辦法可以幫郝真真,想了老半天,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如果明天幫真真打扮漂亮一點,不知道雷曜總裁看了會不會改變革除真真的想法?」
欸,她能想的只有這樣了。
婉拒了彤莉莉想幫她打扮一番的心意,郝真真幾乎又是逃離家里,飛快的 車到公司。
盡避她已經和那女人說了她會被革職,絕對不是因為昨天遲到的因素,但那女人仍是堅持要幫她打扮,讓她得以抓住一點被挽留下的機會。
真不知道彤莉莉的腦袋都裝些什麼,真以為什麼事都可以靠打扮成一副美美的樣子就能心想事成?
既然她那麼愛幫人家打扮,不如去當造型師,干嘛還想找其它制式的工作?
唉,她自己都快沒工作了,還在替人量身設想工作!
不過,話說回來,她郝真真今天能升到市場經理的位置,從來就不是靠外表,那個雷曜如果真是嫌棄她連口紅都不涂,才會革除她,她一定會當場傍他好好上一堂房地產的專業課程,讓他知道,這份工作靠的是專業,而不是美貌。
停好車,還沒走進她的辦公室,就听到吳沛淳一大早就在練她那高八度的刺耳聲。
「經理,早啊。瞧妳一臉春風得意的,是不是真釣到凱子了?」
一臉春風得意!?
見鬼了嗎?
她明明就是臭著一張臉來的。
郝真真只覺得吳沛淳這話諷刺得很,不理她,和幾名同事打過招呼後,她急步的拐進辦公室內。
她後腳才踏進門,就有一只跟屁蟲的前腳急著搶進。
才看到桌上有一大束花,納悶地想問助理,後頭的跟屁蟲就先搶話。
「唷,昨天送鞋,今天送花……可是都沒看到人影,該不會是郝經理妳自掏腰包,叫快遞送來的吧?」吳沛淳酸溜溜地道︰「還寫著『日轉千階』,呵,難不成妳想奪我舅舅總經理的寶座啊?」
走上前看了花卡一眼,還真的寫著祝她日轉千階。
郝真真的心情登時跌到谷底。
在她最後上班的這一天,還有人送花祝她升遷,她想,應該不至于有人在惡作劇。
身邊這只跟屁蟲沒對她毒言毒語,應該是總經理沒把消息放出來。
再看花卡一眼,不管送花的人是好意或是惡意,對她而言,都是一種諷刺。
「經理,這花卡上的字,和昨天送鞋的那位不是李先生的先生,字跡一模一樣。」青萍拿著花卡給她看個清楚,笑吟吟地。
「我就說嘛,昨天的鞋也是妳自己送自己的。」
「不是的,吳經理,這字跡不是郝經理的字。」青萍為上司辯解著。
「妳笨啊,她一定是叫快遞幫她寫的。」
「才不是!那個不是李先生的先生,我見過,他很帥,比電影明星還帥……」
「那他更不可能送花給郝經理。」
「為什麼?」
「如果他真的很帥,他怎麼可能送花給一個男人婆?」
「那天經理打扮得非常漂亮,也非常有女人味……」
「那……那只是……只是一種假象。」
想到接機那天,郝真真美艷動人的模樣,拉住了許多攝影記者的目光,整個轉播都是郝真真一個人的畫面,吳沛淳一想到就有氣。
「才不是!郝經理她……」
不想把話題繞在郝真真那天打扮得多麼美艷動人上頭,吳沛淳轉移話題︰
「郝經理,妳自己說,這花是不是妳叫快遞送的?妳上頭寫的日轉千階是什麼意思?妳是不是真的覬覦我舅舅的位子?」
瞧吳沛淳說得義憤填膺,郝真真一反常態地給她一個微笑。
「吳經理,我想以後我會很懷念妳這個毒舌派教主的。」
離職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適應一早耳根子旁沒人在練尖聲酸語。
「什麼意思?」沒被反撲,吳沛淳愣在當場,戰火稍停一分鐘。
郝真真把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動手清理雜務之際,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沒人告訴妳,今天總裁要來嗎?」
以她郝真真對吳沛淳的了解,看到她到機場接機的打扮後,如果知道今天總裁要來,吳沛淳肯定也會穿晚禮服來,和當天的她一較高下。
「什……什麼?總裁要來?」吳沛淳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哼,少騙了,如果總裁要來,我舅舅怎麼可能沒通知各部門呢?」
郝真真也納悶著。她想,也許總經理試著想扳回她被革除的事,所以才沒有讓其它人知道總裁要來公司,也或許他了解總裁處事低調,所以才不說。
「信不信隨妳,我可是告訴妳了。要洗頭、要換裝,可得趁早。」
「哼,想騙我!如果總裁要來,妳怎麼沒穿晚禮服來公司?」吳沛淳得意的譏笑著。
郝真真不以為然的一笑。她就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成為吳沛淳緊抓著不放的笑柄。
不過,也沒關系,今天過後,吳沛淳就沒機會天天見到她,空有笑柄,也無用武之地。
「那件晚禮服,我借給林志玲了。」
停下手邊的工作,把花捧在胸前,郝真真出神的望著花。他送她鞋子、送她花,可是沒打電話來,也沒見他再出現……
今天過後,她不再是隨時可以替他服務的雷曜集團台灣區市場經理,丟了這個頭餃,也許他就不再送她花了。
這是他送她的第一束花,也是最後一束?
她會好好珍惜這束花的,因為這是一個她非常欣賞的男人送給她的。
「青萍,幫我把東西……咦,吳經理走了?」難怪她覺得四周顯得安靜多了。
「吳經理她說她要請假兩小時。」
「真去洗頭、換裝了?」
「經理,總裁真的要來嗎?」
「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會來。」她該不該詛咒他,讓他沒辦法來公司?不行,如果他不來,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被革職的原因。
「經理,妳今天怪怪的,是不是人不舒服?」
「沒什麼,先幫我收拾東西再說。」
「收拾東西!?經理……」
「什麼都別問,等總裁來了,妳就會知道原因。」
淡然一笑,把花擱在一旁,郝真真開始動手收拾她的東西。
在前往公司的途中,坐在前座的雷朋,回頭想再次確認的問道︰
「少爺,你真的確定要她接手七星級時尚旅館的總經理一職?」
「要不,我們現在要去公司做什麼?」雷曜露齒一笑,反問。
「少爺,你只見過她一次面,就算她在房地產事業上真的有實力,但她未必能勝任總經理一職──」雷朋跟來台灣的重大使命,就是以客觀的角度輔佐向來主觀行事的少主人。
對于少主人把集團重點投資的七星級時尚旅館總經理一職,屬意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女下屬來擔任,雷朋心中滿是擔憂。
「你懷疑我的眼光?」
「當然不是,只不過……」
雷朋欲言又止。
少主人對那個郝經理的好感,他感受得到,能夠讓少主人連續兩天送禮又送花的,郝真真算是第一人,可,這也是他擔心的……
「你擔心我迷戀她,所以把總經理一職雙手奉上?」
和雷朋這個老主管共同在一起生活二十八年,他敢說,他在十三歲那年,就模透了雷朋這個人的心思,雷朋的腦袋在想什麼,他一眼就看得出。
「……」
雷朋無言默認。
他又輸了一次,話還沒出口,少主人就猜到他想的。汗顏的是,他愈來愈猜不透少主人的心思,有可能是他老了,也有可能是少主人的思路愈來愈怪。
「如果我迷戀她,我會把她抓回去藏在家里,供自己欣賞,不會讓她暴露在外頭,給眾人有覬覦她的機會。」
一句話,消弭雷朋心中多余的擔憂。
雷曜撇唇一笑。他不迷戀她,但他非常欣賞她。她不適合當那種讓人藏在家里獨自欣賞的陶瓷女圭女圭,她的舞台在商場上,唯有在商場里,她才會發光發亮。
看見雷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雷曜在心中暗笑著──雷叔果然還是猜不透他的心,他雷曜想要的女人,不是窩在家里整天打扮漂漂亮亮的陶瓷女圭女圭,而是能夠在商場圈里發光發亮,獨立自主的女強人。
而她,郝真真,百分之百已成了他雷曜鎖定的第一目標。
雷曜集團大樓位于第五十層樓的第一會議室,平常鮮少派得上用場,一整層樓拉開,全都屬于會議室的空間。
今天,雷曜總裁親自到場主持會議,將近百位的高階主管干部,早在兩個鐘頭前,聚集在此,各就定位。
大伙兒紛紛交頭接耳,猜測總經理召集他們前來,應該只是總裁要來對他們精神訓話。
所有人把焦點放在總裁的長相,唯有郝真真一語不發,靜靜坐著,等著那個藏鏡人現身,當著眾人的面,判定她的生死。
他夠狠,要革除她的職務,還召集一堆人來觀禮,是想殺雞儆猴嗎?
等著被判刑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總經理來拍過她的肩膀幾次,現在他人忙著驅趕不該現身在會議室,卻穿著一身露胸露背的小禮服,自願擔任倒茶水小妹的吳沛淳──
驅趕不成,倒是總經理的手機響了。
只見總經理接了手機後,急匆匆走出會議室。
大伙兒猜測,應該是雷曜總裁來了。
一下子,低雜的耳語,全然消失,現場安靜得只听見有些人太過緊張而顯急促的呼吸聲。
相較于昨天的煩躁,今天的郝真真,顯得沉穩多了。
反正橫豎都是出局了,她只是來聆听出局報告,等會兒,她會記得要自己走得瀟灑些。
當會議室的門再度被推開,眾主管有志一同的站起身來,引頸翹望,想比其它人先瞻仰到雷曜總裁的廬山真面目──
第一個趨上前迎接的,自然是處于可任意移動位置的倒茶小妹之吳沛淳小姐。
幣著笑臉迎上,但當她左顧右盼,只見到雷管家時,笑臉馬上收回。
「各位主管,請坐。」
站在主席位子上,雷朋先向大家致意。
「我是雷朋,雷曜總裁的老管家。今天總裁召集大家前來,是想要公布一件事,但在公布之前,本人要先代替雷總裁向大家致意,感謝你們這些年來為雷曜集團付出的努力……」
雷朋說著一長串的感謝辭,眾主管捧場的猛拍手。
「……接下來,我要來公布總裁親自下的命令。」話語頓了下,雷朋道︰「請問,郝真真經理是哪位?」
雷朋嘴里雖然問著,但視線早落定在坐在他右手邊第三個位子上的女經理身上。
他進來時,一眼就看見她,她的主管氣勢勝過在場的其它人,是以,他認定她就是少主人選定的七星級時尚旅館總經理人選。
「我就是。」郝真真站起身。
丙然,就是她!
雷朋點點頭,眼神充滿贊賞。果然是個氣度大方的女主管。
「我要先替總裁宣布第一件事──」雷朋刻意頓了下,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對著眾主管,沉聲道︰「即日起,革除郝真真在雷曜集團的市場經理職位。」
這話一出,現場不約而同響起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許多人驚駭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總裁把重心移回到台灣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集團內最優秀的女主管給Fire。
有的人心惶惶,想著郝真真這麼優秀的主管都被剔除了,那他們比她能力還差,是不是接下來就輪到他們出局了?
有的男主管則是低頭竊笑,長期受到郝真真太過優秀的壓力,終于可以解除。
最高興的人莫過于吳沛淳,她一直抱怨舅舅只提攜和她同時進公司的郝真真,把她這個外甥女給晾在一旁,這下好了,郝真真被革職,總裁等于是幫她出了一口怨氣。
一直站立著的郝真真,平心靜氣的接受這個事實。
「我想知道我被革職的原因。」
「當然,妳是有權利知道的。」雷朋微笑著。「不過,接下來的第二件事,由總裁親自來宣布。」
一听到總裁要親自宣布第二件事,所有主管正襟危坐,個個腰桿挺得直蹶蹶,不敢再私下討論,出一點聲。
當大伙兒的眼神齊望向會議室門口,等著用最敬仰的眼神迎接重量級的雷曜總裁之際,牆上那七十二吋的超級液晶投影屏幕,突然顯現畫面。
「我是雷曜,雷曜集團的總裁。」
一個坐在高靠背皮面旋轉椅的男子,背對著畫面,聲音低沉,但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眾人皆驚訝于雷曜的聲音如此年輕之際,郝真真更驚訝于這聲音听來竟是如此熟悉……好像、好像是……
「今天郝經理被革除的原因,不是因為她做得不好,而是因為她做得太好……」雷曜話說到一半,高靠背皮面旋轉椅,陡地旋轉一百八十度,一張年輕俊俏更有王者威嚴的臉孔,致使在會議室里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嘆聲。
「不會吧,雷曜總裁看起來比我們還年輕!」
「這個人真的是雷曜嗎?」
「是不是冒充的?」
「真不敢相信……」
「會不會是他吃了長生不老藥,才這麼年輕?」
「說不定喔!」
一看到雷曜的真面目,眾主管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評論著。
雷朋咳了一聲,中斷了所有人的談論話題。
郝真真瞪著牆上的液晶投影屏幕,不敢相信她列為高度欣賞的男人,竟然是自家總裁。
「不用懷疑,我就是雷曜,我在十三歲那年,打下了屬于雷曜集團的江山。」
自信的神采,為他的王者之風加冠;狂妄的語氣,震懾住在場的每個自認是商場老手的高階主管。
「雷曜集團今年度的第一重點投資,就是即將在台北市區開幕的雷曜七星級時尚旅館。」說著,雷曜撇唇一笑。「我要聘任郝真真小姐擔任時尚旅館的總經理一職。」
話一出,郝真真震驚的張大嘴巴,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她一定是在作夢吧!
那個送她鞋子,又送她花的男人,搖身一變,變成十三歲就當上總裁的男人;而原本她被Fire,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從地獄被玉皇大帝調到天堂里,成了時尚旅館的總經理……
喔,天啊,她一定是在作夢!
「恭喜妳,郝總經理。」雷朋走到她身邊,和她握手致賀。
「謝……謝謝你。」郝真真飄飄然的,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
「真真,恭喜妳!」
總經理給她的祝賀擁抱,讓她回到真實世界里,也才知道自己高興得直發抖。
「總經理……」
「加油,郝總經理,妳可以的。」總經理拍拍她的背,像疼愛自己的女兒一般。
「謝謝你,總經理。」
祝賀的鼓掌聲,在會議室里響亮的回繞。
郝真真面向著大家,行九十度鞠躬謝禮。「謝謝,謝謝大家。」
雷朋在離去之前,對郝真真說道︰「郝總經理,總裁要妳等一會兒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
「是,我等一下馬上去。」
許多主管圍了上來,紛紛向她致賀,一時間內,恐怕還走不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