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來啦。」
對於一早出現的訪客,前來應門的關哲璽全然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殊不知他此時的神情讓他老哥覺得相當礙眼。
「我正在弄早餐,要不要來一份?」像是沒察覺暗伏的波濤,關哲璽熱心的問。
面對他的熱絡,關哲澧回以一個不高興的白眼。
在好不容易擺月兌掉那一堆蒼蠅的糾纏、詢問,也好不容易從教堂月兌身逃了回來,歷經了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後,這才終於在他那沒人性的弟弟的房子里找到了那個罪魁禍首;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罪惡之源竟然是這麼一副自在的模樣?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基本上,累積了這麼一堆的‘好不容易’,此刻關哲澧的口氣惡劣了一點是值得原諒的。
像是沒听見一樣,關哲璽遞上一杯柳橙汁。「來杯果汁吧?降降火,你的火氣看起來挺大的,是不是昨兒個夜里沒睡好啊?」
「你可以幫我想想,這是拜誰所賜?」關哲澧瞪他一眼。
即便心火極旺,但一夜無眠確實是覺得口乾舌燥,關哲澧沒好氣的接過果汁,三兩口便將果汁灌入月復中。但接過果汁並不表示他接受求和的舉動,他可不會蠢得因為一杯果汁而忘記他該追問的事。
在重重的放下杯子後,良好的教養讓他不忘拿張面紙擦擦嘴,然後才繼續開罵︰「別顧左右而言他,說!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沒有啊。」這大哥……怎麼還是一樣難搞定?即便心中叫苦,關哲璽仍裝出一臉的無辜來應對。
「沒有?事情都鬧到報紙上去了你還說沒有?」關哲澧不高興的將今天的報紙扔到餐桌上。
拿過報紙,關哲璽標題看也不看的逕自對著報上的照片嘖嘖有聲的評論著,「嗯,說真的,道張照片的角度不好,我右側四十五度角比較上相。」
「你少跟我裝瘋買傻。」關哲澧再次瞪了他一眼,「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沒有,只不過我覺得婚禮可以緩一緩。」好吧,大伙兒就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好了,反正大哥來勢洶洶,想蒙混過關也不容易。
「緩一緩?」這字眼讓關哲澧挑眉。
「沒錯,雖然晨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但我知道她的心里還是很彷徨,我不想逼她,反正我很確定我們之間的感情,而婚禮對我而言不過是一種形式,所以決定讓婚禮緩一緩。」
听完解釋的關哲澧緊握著雙拳,閉著眼楮由一默數到十,這才忍下揮拳痛揍自己親生弟弟的念頭。
「大哥?」關哲璽當然察覺到他大哥的不對勁了。
小時候,他這大哥的個性比現在更孤僻、更不好親近,只要真正惹他動怒時就是這副模樣。隨著年紀增長,情緒的控制能力較兒時來得成熟後,說真的,他已經很久沒見他大哥這樣子了。
「對你而言,婚姻不過是一種形式?小弟?」關哲澧眯著眼看他。
糟!大哥叫他‘小弟’?大哥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這樣叫他的。
「我說小弟……」關哲澧面帶笑容。
雖然,那不是什麼不懷好意或奸邪的笑,但兄弟多年,關哲璽心里頭比誰都明白,那是一種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好事的笑,看得他也只能跟著傻笑。
「當初是你好說歹說的要我擔任伴郎,雖然我沒什麼興趣,但做哥哥的看在你是唯一弟弟的面子上,就算不情願也只好答應你的要求。照理說來,就算後來你發現婚姻對你而言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臨時冒出個臨陣月兌逃的把戲……你說,是不是該先告訴那個肯定會被炮轟的倒楣伴郎,也就是你親愛的大哥我一聲?」說到後來,關哲澧臉上的微笑更顯和善。
听完這一長串聲調平緩、沒有特別情緒起伏的陳述後,關哲璽非常努力的讓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顯無辜。
完蛋!這下子恐怕不妙了,大哥很少說這麼多話的,照這情況看來,他大哥的心情已經糟到不能用不悅來形容了……
必哲璽極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已是大禍臨頭了。
「大哥,當時的狀況不容得我多想,你應該能體諒的,是不是?」二十八歲的大男人賣乖起來真是有點滑稽,但此時此刻為求他大哥的諒解,無妨了。「畢竟結不成婚的人是我,看在我可憐的份上,大哥能不能別再跟弟弟計較了?」
「不行!」關哲澧瞄他,想也不想的便一口回絕。
開什麼玩笑,一句體諒就想要獲得他的原諒?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大哥……」
要是在二十年前,隨著這種音調的叫喚,關哲璽會像小狽似的撲到他大哥身上。不過現在大家年紀都有一把了,他為求原諒,像兒時耍賴一樣的叫歸叫,但可不敢撲到他大哥身上。
可惜,計謀失敗!
那一聲叫喚什麼也沒得到,只換來關哲澧屬於兄長式的慈愛笑容.這種笑容讓關哲璽打從心里開始發毛。
「為什麼我不能跟你計較?」關哲澧「關愛」的看著他,一雙手有意無意的像是在按摩似的交握,同時發出那種揍人前暖身的「喀啦、喀啦」聲,「反正婚姻對你而言不過是一種形式,結不結都無所謂,你要我怎麼同情你?」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雖然婚姻只是一種形式,但對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只不過晨悠的感覺、想法比這些都重要,為了能繼續保有晨悠的心,我也只能棄婚禮、擇晨悠了,我是有苦衷的。」
此情此景,要是讓笠揚建設的員工看見了,只怕會嚇爆兩顆眼珠子。
有誰能想到這兩個像十七、八歲少年般斗嘴的,一個是笠揚建設中人人稱許、形象沉穩的總經理,另一個則是笠揚里那個不管事的董事長,也就是最難以捉模又難以親近的首席設計師?
「苦衷?」關哲澧冷哼一聲,使出撒手 。「反正你這輩子別想要我再參加你的婚禮了。」
絕招一出,立即見效!
「大哥,別這樣,我投降。」關哲璽豎白旗了。「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必哲璽是知道他大哥的,平時他們兄弟倆玩歸玩、斗嘴歸斗嘴,鮮少會把話說得這麼絕,想來他大哥是想打探什麼內情,要不就是有什麼是要他做的,才會這樣小題大作的跟他牽扯這一堆有的沒有的。
「你跟你未來老婆之間的事我並不想知道。」知道勝利在望,關哲澧臉上露出些許的笑意,「你們要聚要散我一個外人管不著,就算想插手也幫不上忙,我相信你這麼大個人了,有處理的能力,不會笨到讓你老婆跑掉的。」
既然不是關於昨天的事,那麼……
「那你說吧,大哥有什麼事需要小弟我代勞?」關哲璽認命地問。
相對於關哲璽的認命,關哲澧的態度異常認真——
「我要你接下笠揚。」
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大哥,你在說什麼?我已經是笠揚的總經理,早就在幫笠揚賣命了,還談什麼接不接下的問題。」關哲璽干笑,不想繼續談論這個問題。
「哲璽,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笠揚會有今天這局面都是你努力來的!」關哲澧就事論事。」我們兩兄弟心知肚明,大哥我只有設計方面的天分,關于經營管理一事完全是一竅不通,是你加入我的建築事務所之後才將笠揚經營擴展至今天這局面,你不該屈就總經理一職的。」早在兩年前關哲澧就想將負責人的身分讓出來了。
他總覺得這位置該是像哲璽這樣有才能的人來坐才是,只不過當時他一提起就遭到哲璽大力的反對。說什麼笠揚是他們兩兄弟的,用不著分你我,還說什麼哪有弟弟的職務高過哥哥的這一類的話。
總之,在哲璽一堆冠冕堂皇的藉口推托之下,最後沒辦法,他只得忍下這念頭。
忍歸忍,在這兩年當中他逐漸的放手,讓哲璽這總經理全權處理公司的行政事務,為的就是要讓他掌握公司員工的人心與向心力。忍了兩年,當了兩年掛名的負責人後,現在終於讓地找到機會逼哲璽接受擔任負責人的提議了,他怎會傻得不去利用呢?
「你先別跟我說那麼多。」趕在關哲璽想反駁前,關哲澧繼續對他曉以大義,「哲璽,這兩年來我這個董事長有就跟沒有一樣,除了交出設計圖之外,對公司的決策跟經營別說是沒插過手,根本就可以說是沒貢獻的,笠揚要我這掛名董事長又有何用?只是徒增我的困擾而已。」
他一向就不喜歡社交活動,但笠揚董事長的名稱只要掛在他身上,不說那些不必要的巴結、奉承了,許多女人就看在笠揚董事長一職的份上,不知廉恥的對他猛獻殷勤、投懷送抱的……對此,他真可以說是不堪其擾,光是那些女人就夠他受的了。
「大哥……」關哲璽仍努力的想找借口來拒絕。
「別再跟我提什麼‘做哥哥的職務不能低於弟弟’之類的廢話,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總之我就是要你接下這位子就是了。」
「但是……」關哲璽試圖擠出另個中听的借口。
事實上,他不願僭越大哥職務自有他的道理,只不過,要他當大哥的面說出來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一直記得八歲時母親病逝的情景……
當時的父親因承受不住喪妻的哀痛而終日買醉,他們兄弟倆鮮少看到父親有清醒的時候,即使有,父親的關愛、撫慰也全給了身為麼兒的他。
年長後的關哲璽才知道,在父親的想法中,十二歲的兒子已過了啼哭、撒嬌的年齡,對於失去母親的傷痛不像正處於急需母親照顧的麼兒那般深刻,所以為了彌補麼兒失去母親之苦,在他難得清醒時,他心力全耗在麼兒的身上,像是討好般的哄著、呵護著。
這一切關哲璽都還記得,而他也知道父親錯了。
失去母親的痛並不會因為年齡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
必哲澧自小蚌性上就較一般的孩子靜默些,在母親離世後,放學回到家中的他就愈來愈安靜,尤其是在父親清醒時,看到父親的注意力全放在弟弟個人身上,他更是靜默得厲害——若歸咎起來,恐怕就是那時候開始,關哲澧的性格才變得不善與人交際吧?
對關哲澧而言,父親的漠視無疑是母親去世後的第二重傷害,當時的關哲璽年紀小,無法幫助些什麼,年幼的他只知道大哥的心里難受,常常一個人躲起來舌忝舐心中的傷口,而對大哥的愧疚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深埋的。
等到他們再大一些,他剛上國時,父親因酒精中毒也撒手人寰了,雖然身後留下一間房子跟些許存款,但也是靠大哥半工半讀才讓他不至於流落到孤兒院,得以一路順利升學,直到有今日的成就。
一切的一切回想起來,關哲璽覺得他欠大哥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他若有什麼功成名就也都該歸功於大哥,這是他個人的小小堅持,也是他一直不願在職務上僭越大哥的原因。
「大哥,現在這樣不好嗎?」關哲璽不懂,為什麼大哥從不爭取什麼,反而老是要他爭取什麼。
他才不想當什麼董事長咧,笠揚是大哥的心血,他只想好好的擴大經營它,讓每個人知道笠揚的大名,也能欣賞到他大哥精心設計的建築物,當然,最好是讓大哥過人的設計天分能揚名立萬,其他的他什麼也不介意。
「當然不好。」對於關哲璽的問題,關哲澧一口反對,「你是一個有經營天分的人,笠揚真真正正交到你的手上會更有作為,干嘛要我佔著這個位子呢?我的興趣只在設計房子上,能為公司做的就是設計工作罷了,要一個董事長的虛名也沒什麼用,反倒是你,在接洽生意時若少了一個負責人的頭餃就比較不好辦事,這些你能說我說得不對嗎?」
「但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笠揚還不是經營得很好?」關哲璽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哲璽,我們都知道,你我並不是那種滿足於現狀的人,相信我,大哥要你接下笠揚,出發點也是為了笠揚好,希望你幫笠揚賺進更多的金錢與名氣,而不是要讓你升級來享樂打混的,你覺得替笠揚、或是替我們賺更多的錢不好嗎?」
「我當然想替笠揚賺更多的錢回來。」關哲璽直覺的說道。
「那不就得了!」關哲澧一副一切搞定的表情,「好了,事情就這麼說定了,若你心里真當我是大哥的話,就乖乖的听我的,別再多說什麼了。」
這麼重的話關哲澧都說了,關哲璽有拒絕的余地嗎?
見關哲璽默認的神情,關哲澧心里松了一口氣。
「以後公司就全交給你了。」交代過後的關哲澧開始有心情打趣了。「至於享樂打混的事,那交給大哥就行了。」
「公司的事當然沒問題,不過……」關哲璽笑笑,「關於享樂打混的事可能小弟也要先代大哥領略了。」
在關哲澧開口詢問前.關哲璽自動的進行解說。
「雖然婚禮無法如期進行,但大哥也該想得到,這場風波將使得我跟晨悠沒有寧靜的日子好過,為了我跟晨悠的身心健康、不被流言打倒,也為了已花了錢的蜜月旅行,我們決定還是如期出發,展開為期兩個月的蜜月之旅。」
「兩個月?」關哲澧蹙眉。
會不會太久啊?他記得以前哲璽跟他說過是兩個星期的,怎麼一下子又變成兩個月了?
「沒錯,就是兩個月。」關哲璽聳聳肩,「為了平息流言嘛,只好延長旅行的時日了,一切都是不得已的。」
真是見鬼了看他一副暗自得意的模樣,鬼才相信他的不得已。
面對關哲璽的說辭,關哲澧一肚子的氣無處可發。
也還真虧他說得出口,什麼不得已,不得已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