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橫禍。
一聲慘叫後,喜恩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身濕的自己。
「對不起,你沒事吧?」
嬌女敕的嗓音由上方傳來,濕淋淋的喜恩直覺抬起頭來,然後楞住,目不轉楮地看著那燦若朝陽的容顏。
迅速閃避並且全身而退,成功躲過這一場水患的君無上在一旁也瞧見了。
才一眼而已,他已經能確定她就是「她」,昨夜那個帶著火焰、恍若月下精靈的姑娘,但現在這一刻,看著她迎著陽光、生氣靈動的模樣,他這才知道,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朦朧的月色映照出她絕美的五官、嬌小輕盈的體態,她的傾國之貌、月兌俗之姿讓人無法轉移視線,但那猶不是完整的她,他錯失掉的,是那份難以言喻、也是最重要的、最獨特的靈動光芒,是一份在月光下沒法兒忠實地表現出來的盎然生氣。
這般的耀眼明亮、光彩奪目啊!仿佛帶著火焰般……
不屬于夜,她絕對不屬于夜!
耀眼燦爛的她,該是象征著光明、象征著溫暖、象征著無限生機。好似太陽一般,一個帶著火焰的太陽之女。
「哎呀,真不好意思,弄得你一身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沒注意到喜恩的呆愣,也沒看見在一旁注視她的君無上,一個縱身,伍薏兒從高處躍了下來,宛如凌空而降的仙子,然後一臉抱歉地檢視讓她潑了一身濕的受害者。
「沒……沒關系。」看著那歉意的表情,喜恩吶吶地表示。就算心里有氣,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前提下,尤其又是這麼賞心悅目的一張笑臉,他也不好發作了。
「不行、不行,你都濕了。」搔搔頭,伍薏兒想著解決的辦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眨呀眨的,樣子看起來好無辜。
怎麼辦?大娘家里肯定沒適合的衣服好讓他替換一下的,可又不好讓他帶著一身的濕離開,這樣她會過意不去的。
「薏兒?薏兒?」孫大娘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等不到人的她可是相當擔心,這沖動的丫頭會乘這時候跑去大鬧中都府。
「大娘,我在下邊啦。」
「怎麼跑到下邊去了?」籬笆邊冒出孫大娘的身影,她一臉的擔憂在看見濕漉漉的喜恩後變成不解。「怎麼回事?」
「我倒小寶的洗澡水,不小心全潑到他身上了。」薏兒老實地回答。
洗……洗澡水?
經過一番努力,喜恩才沒讓臉上的表情顯得太難看。
「哎哎哎,快把這位小扮帶上來,這樣濕著身子,很容易著涼的。」孫大娘指示道。
「對啊,我看你先跟我回去再說好了。」先弄干他才是最重要的,衣服的事再想辦法嘍。伍薏兒在心中盤算著。
「不用了。」主子沒開口,喜恩下意識地回絕。
「不行,你會感冒的。」有志一同地,孫大娘跟伍薏兒同時開口。
面對兩個女人的堅持,喜恩哪是對手?覺得無法抗拒的他,很自然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無所不能的主子。
直到這時候,兩個女人才發現在一邊靜靜看戲的君無上。
他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瀟灑自若地靠著一棵大樹,那張英俊得會引人犯罪的臉上掛著一抹輕松、怡然自得的淺笑,像是在欣賞著什麼有趣的事一樣。
「爺?」喜恩進一步請求指示。
就算喜恩沒出聲,多少見了點世面的孫大娘也看得出,這位卓絕出眾的青年才是有權決定一切的人。
「這位公子,抱歉耽誤你們原本的行程了,但還是讓這位小扮上來把衣服給弄干了再說吧,要是病了,豈不是更麻煩。」孫大娘委婉客氣地招呼道。
「對啊、對啊,反正就當休息一下嘛,你們應該也走了好一會兒的路了吧!先到大娘家休息一下吧!」覺得過意不去的伍薏兒也加入勸說的行列,兩顆小虎牙襯著兩個小梨渦,那靈活生動的模樣笑得好可愛,更像個散發溫暖的小太陽了。
兩人極力地勸說,喜恩遲疑地看著主子。
「別辜負別人的一番好意啊,喜恩。」君無上終于開口。聲音中帶著笑,為的是這可是正大光明登堂入室的機會,同時他還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伍薏兒的反應。
咦?這聲音──
偏著頭,伍薏兒只覺得這優雅磁性的聲音很耳熟,像是在哪兒听過似的,但……這怎麼可能呢?
認定是自己多心,伍蕙兒沒再多想,領著兩人往大門走去。
一切再自然不過,他們三人沿著斜坡繞了一圈,走到孫大娘家的正門,擔任領路小妹的伍薏兒立在門邊,有禮地等著兩位突來的訪客進屋。
喜恩讓早早等在門口的孫大娘早一步拉進屋子里,而就在君無上由伍薏兒面前經過時,她突然听到──
「又見面了。」
聞言,她整個人楞了一下,因為那聲音太輕太淡,她一臉不確定地看著剛從面前經過的他。
是听錯了吧?
什麼「又見面了」?
他……他剛剛是不是說了這一句話?
就像是背後長了對眼楮,瞧見了她的困惑,君無上突然回頭,以她能听見的音量再一次輕道︰「很俊的輕功啊,夜賊姑娘。」
這一次,薏兒真的呆住了,對著那張帶笑的俊顏,她無法言語。
他的話……他的聲音……他……他……
她想起來了!
如遭雷擊般,她震驚地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他……
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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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
因為不想讓孫大娘擔心,乘大娘領著听命去換衣服的喜恩進房里的時候,抱著剛洗完澡的小寶,伍薏兒壓低聲量小小聲地問了。
「妳說呢?」君無上微笑地看著她戒慎的小臉。
「不關大娘跟小寶的事,有事你沖著我來就好了。」她小小聲地又道。
他沒說話,自顧自地研究起小屋里小巧雅致的擺設。
「喂!」她氣憤他不答話的態度。
她的叫喚換來他的注視,只是他的目光放在她懷中的孩子身上。
「挺可愛的孩子。」
他是說話了,卻是完全不相關的事,這險些沒讓性子沖動的伍慧兒氣炸。
完全沒有交集的對話讓她怒視他。
君無上幾乎要嘆息出聲,為那雙美目中所燃燒的兩簇火焰,以及隱隱散發的旺盛生命力。
從沒見過這一類型的女人,他竟瞧得有些痴了。
學過「敵不動,我亦不動」的這一課,對他的沈默凝視,她只能同樣地沈默回應,只是她卻沒法兒像他這樣地輕松自在。為了孫大娘跟小寶的安全,薏兒一派虎視眈眈、像是捕蟬螳螂般的戒慎模樣。
只不過,那位被視為蟬的仁兄真是只待捕的蟬兒嗎?
瞧君無上那泰然自若的樣子,不像是被盯捕的蟬蟲,倒像是守候螳螂身後的黃雀。
從房里退出好讓喜恩自行更衣的孫大娘,一出來,遇上的就是這僵滯微妙的陣仗。
怎麼回事啊?
孫大娘怪異地看著兩個人之間奇妙的對峙。
「好香啊!」沒讓孫大娘有多想的時間,對著一屋子的食物香氣,君無上深吸了口氣,之後語氣真誠地贊道。
「今兒個正好包了些粽子,應該快好了,如果公子不嫌棄的話,來一點吧!」久未有訪客,孫大娘熱絡地問道。
「大娘──」
「好啊,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最喜歡吃粽子了。」君無上技巧地截斷伍薏兒原想反對的話。這時對著孫大娘的,是一副會讓女主人搬出所有家當來討好的倜儻瀟灑笑容。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在伍薏兒能出聲制止前,帶著笑的孫大娘已經進廚房張羅了,伍薏兒瞧著這情形,把氣全出在肇事者身上,她再一次狠狠地瞪了君無上一眼。
君無上對著孫大娘的善意笑容,在孫大娘匆匆離去後也跟著消失,雖然一樣還是笑著,只是這時面對伍薏兒的笑,簡直就有點無賴的意味了。
「你故意的!」她指控,看著他讓人覺得礙眼的笑,只覺得肝火極旺。
「什麼東西故意的?」孫大娘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了出來。
「沒什麼,大娘,我帶這位公子到外面看看。」知道自己壓抑不住聲量,以壯士斷腕的心情喊回去後,不由分說地,她一手抱著小寶、一手抓住他的手,扯著他便往屋外走去。
他並未制止她,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潤觸感,他隨著她到屋外去。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覺得距離夠遠了,也實在是單手抱小寶讓她的手快斷了,伍薏兒不高興地甩開他的手,改用雙手抱著小寶質問。
「企圖?我有嗎?」君無上故作無辜狀地回道。
「怎麼沒有?你是中都府的走狗,這麼費神跟蹤我,知道我的容身之處後又帶人前來,這怎麼可能會沒有企圖?」這實在是不容易,一面要氣勢十足地質問他,一面還要制止小寶抓扯她頭發的意圖。
「走狗?」他輕笑,為了她的話也為了她的手忙腳亂。「你想得太多了,我倒覺得你才是那個有企圖的人。」
「我哪有?」輕打了下小寶搗亂的小手,她反駁。
「沒有嗎?那麼為什麼要夜闖中都府?」三言兩語,角色立場對換,倒換成他是審問的人。
「當然是要教訓那個狗官跟他那沒良心的兒子,不然你還以為我吃飽閑著沒事做啊!」她沒好氣,顧著小寶的同時,一點也沒發現自己正在回答他的問題。
「狗官?我記得嚴大人的政績相當良好──」
「好個屁!」針對他的話,她幾乎是瞬間反應,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她率直無偽的言談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所認識的那些大家閨秀們,知道他身分的顧忌他的身分,不知道他身分的愛慕他的外表,哪一個不是竭盡所能地表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從沒有人在他面前這樣說過話,從沒有!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她覺得火大,因為小寶一再搗蛋的小手,也因為他莫名其妙的笑,兩者夾攻讓她氣得哇哇叫。
沒理會她的怒氣,毫無預警地他欺近她。
以為偽善的他已露出狐狸尾巴,終于要出手了,伍薏兒抱著小寶後退,正想著要怎麼開始過招而已,更近一步欺近她的君無上大手一撈,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便把一直想抓她頭發玩的小寶接了過來。
「讓我來吧,你抱得也累了吧!」他說。
她微愣,眨眨眼,再眨眨眼。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看穿她的心思,天知道,她的手早酸得快要斷了。
「你很可愛。」看著她納悶的可愛模樣,君無上微笑。
她的臉倏地紅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他贊美的話,還是因為他抱走小寶的善心舉動,總之就是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你、你別以為這樣能降低我的心防,我告訴你,我沒那麼好騙的!」
「我說真的,你真的很可愛。」他的笑容加深,更像是欺騙純真少女的無賴。
「哼!你別以為說幾句好听的話,就會把我迷得團團轉,一切情況都在我掌握中,你別想唬弄我。」重整心緒,她掄起拳頭不高興地低斥。
「我沒想唬弄你什麼。」
「少來了!」她一臉不信。「我知道你這種人,油嘴滑舌的,沒一句真話,就只會哄人開心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哄得你很開心嘍?」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讓伍薏兒的氣憤狂飆到最高點。
「誰開心了?!你這個走狗少臭美了!」她氣得直跺腳,一張白晰水女敕的小臉脹得通紅,她渾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樣子有多迷人。
看著她,有個荒謬的念頭在君無上的腦中產生。
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只是突然想、而且是很想,很想模模她的小臉,總覺得陽光下,她泛著美麗粉紅色的白晰雪膚一直在召喚著他……要不是得分神照應抱在手上的孩子,他真的很有可能會沖動地上前撫觸她的粉頰。
「我真不懂,看你長得也人模人樣的,明明就有很多事可以做,為什麼偏偏什麼都不做,偏要去做那狗官的走狗呢?如果你還讀過點書的話,就該知道做人要講究人格的,怎麼可以黑白不分、為虎作倀,尤其還油嘴滑舌得討人厭──」
「他們付不起這個代價的。」生平不是喜歡解釋的人,但針對她的話,在忍下輕觸她的沖動後,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她楞了下,原本的慷慨激昂也頓住了。
「他們付不起這個代價的,一個中都府我還沒看在眼里。」噙著淺淺的笑,君無上輕描淡寫地表示。
「別說大話了,沒看在眼里你會去當他們的走狗?」她鄙夷地看著他,沒理會他的話。
現在,除了知道她性子沖動外,對她,他又有了多一分的認知──頑固。
看著她一副說不過癮、意猶未盡的樣子,君無上也懶得再多作解釋了,反正解釋一向就不是他擅長的事,索性專心听她說話,說不定能從她的話中拼出他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
他的沈默,她當成默認。
「默認了吧?」伍薏兒哼了一聲。「我告訴你,整件事都是我的主意,冤有頭、債有主,雖然你只是中都府的走狗,但我希望你能殘存點良心,有事你盡避沖著我來,要打要殺我全奉陪,就是別再為難孫大娘他們祖孫倆,大娘她已經很可憐了──」
「可憐?」
「當然可憐,大娘唯一的女兒讓那一對喪盡天良、玩弄少女純真感情的父子逼死了,害得小寶沒了娘,大娘沒了女兒。你想想,要一個做母親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還不可憐嗎?更別提小寶才出世沒多久就沒有了娘,這對小寶公平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君無上狀似無意地接口。
「這事說來話長……」
因為他問得自然,伍薏兒一時不察,于是很順口地把整件悲劇給說了一遍,而且是源源本本、一字不漏地說得清清楚楚。
「確實是處境堪憐。」听完整件事後,君無上點點頭表示認同。
「你也覺得他們可憐的是不?可不光是這樣而已,大娘的年紀也大了,因為年輕時的過度操勞,積勞成疾,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再經過心愛女兒離世的打擊後,抑郁久積,狀況又更加不好了,如果再不改善的話,能不能活到帶大小寶都成問題,更何況還有最迫切的生活需求,如果不想法子解決,他們祖孫倆該怎麼辦?」
因為他的高度配合,像是找到知心人般,她將獨自擔憂許久的困擾很自然地全說了出口,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竟一股腦兒地把心中憂慮給全盤托出。
「沒關系,這事我會處理。」她訴苦訴得自然,他也承諾得自然。
他的承諾讓陷入煩憂的她回過神,然後才發現自己剛說了什麼。
「你……我……」伍薏兒僵直地看著他,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對他扯了這麼多。完了,她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因為說得太順口,現在要回想,她竟想不起有沒把什麼不該說的給說了出來。
太恐怖了,這個走狗是不是有什麼催眠的功夫啊?
心中一驚,收拾起慌亂的心情,她又回到原先的戒備狀態中。
「妳呢?你在整件事中又是扮演什麼角色?是孫大娘的親戚嗎?」察覺她的轉變,他以不變應萬變,再以問題來分散她的注意力。除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外,其實他也真是好奇,在听完所有的事、了解到她對孫家的諸多幫忙跟維護後,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身分。
「親戚?怎麼會?我姓伍,大娘姓孫,即使是大娘本姓也是姓李,我們會有什麼親戚關系。我只是個路過的。」雖還是戒備著,而且臉色略嫌僵硬,但她還是如他所願的給予回答。
「路過?」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饒是見過各種場面的君無上也因為這答案而呆了一下。
「對啊,我路過這里,听見小寶的哭聲後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剛好救了病得只剩一口氣的大娘。後來見他們這樣,就暫時留下來幫幫他們了。」她再自然不過地解釋著。
路過?
所有的幫忙、所有的氣憤,全都只是因為路過?
不是因為什麼親戚關系,也不是因為有著什麼淵源。路過,就只是路過!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不敢相信這樣的答案,但很快的,君無上便理解了整個狀況。
呵呵呵,果然像她的個性會做的事,這太陽之女還是個熱血少女呢!
思及此,他會心一笑,然後無法抑制地笑了出聲。
「你干麼?」她嚇了一跳,詫異地看著他,然後猛然省悟到,自己竟又乖乖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樣的省悟讓她嚇了更大一跳。
怎麼會這樣?!
不行,這個人太可怕了……
「小寶還我!」深怕孩子受到什麼傷害,伍薏兒連忙把掛在他身上的小寶搶了回來。
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君無上不肯把孩子交還給她。
為了奪回孩子,伍薏兒完全沒發現自己跟他站得有多近,近到能聞到彼此間的氣息。
「別這樣,孩子睡了。」為了制止她,君無上用另一只手摟著她,不讓她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他的話讓她感到驚奇,為了探看小寶的狀況,她並沒發現自己此刻已置身在他的懷中。
睡了?小寶真的睡了?
這真是大恐怖了,這男人一定有什麼奇特的能力,他這樣隨便抱抱,這個超級難安撫的小寶竟肯乖乖睡了?
「先進去吧,大娘一定在等著我們。有什麼事,我們從長計議。」他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輕觸了下她的頰。
如觸電一般,伍薏兒回過神來,再一次發現自己的失常。
「誰跟你是『我們』啊?」她猛地推開他。「還有,誰要跟你從長計議?」
看她氣得跳腳的模樣,他失笑,露出一個迷倒眾生的倜儻笑容。「相信我,你會的,我們會從長計議的。」
在她嚷嚷出反駁的話之前,孫大娘的叫喚中斷了這一切──
「薏兒,薏兒!粽子好了,快帶那位公子回來吃吧!」
「好,我們馬上回去吃。」君無上熟絡地接口,親切無比地回應了孫大娘的叫喚,像是跟孫大娘有多熟一樣,而且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抱著熟睡的孩子便徑自往孫大娘的房子走去。
完全沒有發話的余地,氣憤的伍薏兒追了上去。
「你……」
「噤聲,你不想讓大娘擔心吧?」在她能說出什麼話之前,他先聲奪人、一語命中她的弱點。聲量不大,但他確信她听到了。
因為他的話,她噤了聲,但也更生氣。
懊死的!要不是為了大娘……要不是為了大娘……
深呼吸,快!深呼吸……恨恨地看著形同無賴的他進到屋里去,伍薏兒強迫自己深呼吸,並且一再地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大娘,都是為了大娘好!
冷靜下來後,她告訴自己──沒關系,這筆帳她先記下了!
天地為鑒,日後她要不好好地整治他一頓,出了這口氣的話,那她伍薏兒就跟他姓!
那是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誓言,但她是認真的。
絕對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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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喜恩這一生中最恥辱的一刻。是那種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恥辱。
「大娘?咦?!」沒瞧見君無上發噱的表情,最後一個進門的伍薏兒一臉詫異,直勾勾地看著屋里那位不知名的女孩兒。
奇怪,這是誰啊?什麼時候來的,怎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這位姑娘……」
這稱呼讓先進屋里的君無上再也忍俊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
伍薏兒的叫喚加上君無上這一笑,喜恩簡直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伍薏兒無辜地看著一臉羞忿的「她」,然後再看看笑得不能自已的君無上。
「他是喜恩,我的小侍從。」很好心地,君無上忍住了笑,解答她的困惑。
「嗄?」他的解釋讓她張大嘴巴地看著清秀無比的喜恩。
因為君無上在場,喜恩敢怒不敢言,只能用幽怨的眼光瞟著害得他如此丟臉的伍薏兒。
「因為這兒沒有男裝,我看這位小扮的身形跟婉兒相仿,所以請這位小扮將就一些,在衣服烘干前,先穿一下婉兒的衣裳。」抱小寶去房里睡的孫大娘適時出來解釋,只是睹物思人,見著女兒的衣服,她一邊解釋,聲音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大娘,別這樣……」知道大娘想起了死去的女兒,薏兒只能別腳的安慰著。
氣氛登時凝重了起來,在喜恩一臉幽怨兼茫然的同時──
「好香啊!」很是殺風景,君無上沒來由地冒出這麼一句。
「爺餓了是不?」不愧是號稱大內最機靈的小侍從,喜恩暫時忘了身著女裝的屈辱,連忙想替主子的肚皮張羅去,完全不理會這里到底是誰的地盤。
「真是的,我真是老糊涂了,在這邊直嘟囔,竟忘了要招待公子的事,把粽子放在廚房里……」大娘邊擦著眼角的眼淚,邊往廚房走去。
「大娘,我來吧!」喜恩很自然地就要攬下工作。
「喜恩,你別幫倒忙,嫌沒事做,進去看孩子去。」君無上一聲令下,喜恩乖乖地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出聲。
「你干麼這樣?」伍薏兒看不過去。
「怎樣?」君無上挑眉。
「他只是好心想幫大娘──」
「他不愁沒機會,但現在就是不行。」打斷她的話,他話中有話地表示。
「為什麼?」伍薏兒沒听出來,只針對困惑的部分發問。
「因為大娘她需要做點事來轉移注意力,難不成你想讓她繼續沈浸在哀傷當中?」他輕笑,好脾氣地對她解釋。
「啊!原來你……」沒想到他這麼細心,本以為他只是貪吃的薏兒訝異不已。
「噓,不能再說了。」他對她眨眨眼,像是交換了什麼小秘密一樣。
「來了、來了,粽子來了,你們趁熱吃吧!」用盤子端出一串粽子,久未招待客人的孫大娘熱絡地招呼道。
痹覺的喜恩機靈地上前,俐落地解開粽子送到君無上的面前。
「你別忙了,我自己來就成了。」君無上覺得有趣地自己拿了顆粽子來拆。
沒有說不的權力,喜恩乖乖地退下,然後大伙兒快樂地吃著熱騰騰的粽子,喜恩一點也沒有機會問出他心中的小小疑問。
號稱大內最機靈侍從並不是浪得虛名的!不像伍薏兒般遲鈍,他听出來了,可就因為听出來了,所以他很不能了解,什麼叫不愁沒有機會?說得好像他們要久居這里似的,要不,怎會說要幫大娘不愁沒有機會?
「喂喂喂,你客氣一點,已經第三個了。」看著君無上像是吃上癮了般,拆開他的第三個粽子,還慢吞吞吃第一個粽子的伍薏兒連聲抗議著,完全推翻了剛剛她對他的「不是真的貪吃」的想法。
實在該出言警告一下她那種大不敬的語氣,但一來因為他們是微服出游,身分不可輕易示人,再者是因為知道這個天神般的主子嗜吃美食,更喜歡嘗試南北口味,常常有為了吃而忘了自己身分的行為出現。
因為可以理解主子此時的失常狀況,同時也覺得孫大娘包粽子手藝已臻完美的喜恩,這才會一句話也不吭,由得伍薏兒用這種大不敬的語氣指責沒有規矩、吃粽子吃到沒有節制的主子。
「薏兒,沒關系的,里頭還有。」喜恩不開口,孫大娘先開口。
「大娘,這不是有沒有關系的問題,實在是他太不象話了……」真是太離譜了,哪有走狗像他這樣的?真搞不清楚立場耶,竟然還敢吃得這麼快樂,而且還吃得這麼多!哪有一個正常的男人這麼貪吃的?越想越生氣,她不自覺地又瞪著他。
「薏兒,我們馬上要出門辦事了,總要吃飽了才好上路,不是嗎?」君無上親切而自然地直喚她的名,一雙眼又瞄向那盤粽子,計劃待會兒要繼續吃第四顆。
出門辦事?
所有的人都因為他這一句話而張大眼看他,喜恩的心懸得半天高,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誰要跟你去辦事?」被點名的當事人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旋即的,伍薏兒想起他「中都府走狗」的身分,然後飛快地改口。「對,我們要出門去辦事。」
她的配合,是因為認定了他接受了她的建議,關于她夜闖中都府的事將只針對她一人,而放過無辜的孫家祖孫。
「辦什麼事?」孫大娘不解地問,怎麼也想不透,這不相干的兩人怎麼一下子要一起出去辦事了。
「呵呵,大娘,你放心,只是一些小事,辦完馬上就回來。」君無上輕描淡寫地帶過。
「對啊,我們很快就回來了,大娘你放心。」伍薏兒相當配合地跟著補充道,心中直打主意。哼哼!當然是很快就回來,等他們離開這兒後,她肯定讓他好看,絕對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她伍薏兒可不是省油的燈。當然,那對沒人性的父子也不能放過,等她辦好這些事,幫大娘出口氣後就立刻回來。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君無上只是淺淺地笑著,不表示任何意見,只見他對孫大娘說道︰「大娘,這段期間,我就讓喜恩留下來幫你。」
留……留下?
晴天霹靂!沒想到預感成真,知道主子說到做到性格的喜恩整個人僵住,嘴角還微微地抽搐著,完全想象不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嗎?
仿佛看見前往大內總管的路斷了一階,喜恩的眼淚幾乎要掉了下來。
嗚……他不要被留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