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兒?驕兒?」
追著她,衛揚來到客居的房中,她正要躲在棉被里頭哭。
「別哭啊,你別哭啊!」他早一步攔下她的舉動,密密的將她抱在懷中。
本想忍住,可她做不到,溢出一串破碎的啜泣,備受委屈的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沒有……驕兒沒有……」她哽咽,想澄清她才不像易芳華講的那樣,雖然有些不懂什麼叫大小姐脾氣,可是見易芳華那種鄙視的眼神,不用去細想,她也知道那是很不好、很不好的事。
「嗯,你不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這我都知道。」他說著,心里頭又氣又疼,氣的當然是易芳華的胡言亂語,心疼的當然是懷中的寶貝。
「不喜歡……」她哽咽的想說點什麼。
「我也不喜歡她,早知道,三年前就不救她了。」以為她要說這個,衛揚代為說全。對他來說,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易芳華這人,感覺很糟,非常非常的糟。
但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小小的腦袋瓜子急搖著,道︰「不是,她、她不喜歡驕兒,討厭,討厭驕兒。」
她想說的是,她發現易芳華的敵意,只單單針對她這個人。但……為什麼呢?明明就是初識的人,為何易芳華會對她有敵意呢?
「哼,她不喜歡你,我們也不喜歡她啊!」衛揚想得極為簡單。
她又搖頭,因為認真思考,倒先忘了哭泣這回事。
「她不喜歡驕兒,不喜歡……」想了想,她總算想到最貼近她想法的說辭,忙道︰「我們在一起,她不喜歡。」
「她不喜歡我們在一起?」衛揚皺眉。
「她、她說好奇怪的話。」她到現在都還想不通的話。
「在我到之前,她跟你說了些什麼?」衛揚對易芳華的厭惡感正一寸寸的累積加深當中。
「她問我好多……」她努力回想。「說我們一起長大,怎麼成親?」
「為什麼不能成親?」衛揚覺得這問題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她說別扭,說什麼……只是兄妹之情?」她有些些的困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在回想並轉述易芳華說過的話。
「什麼別扭?什麼兄妹之情?」衛揚一頭霧水。「說好了,一開始就說好了啊,爹買下我,教我武藝醫理,就是要當你的丈夫的,這要別扭什麼?跟兄妹之情什麼關系?」
這事,他的想法與燕驕娃無異,對他來說,這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當年既被告知被買下的他將要是她的夫婚,那他就是她的夫婿,她就是他的妻呀!而這些年來,他盡最大的努力,認真學習他該學習的一切,也就是為了要做好她的夫婿所做的準備,怎麼現在會有人冒出什麼兄妹之情的論點?
這對衛揚來說,真是一個窮極無聊、沒營養到極點的欄問題。
「你別理她,那個人有毛病,淨講一些怪話。」安撫她,衛揚下結論。
「可不止,不止那樣。」她急道。
「不止那樣?她還說了什麼?」衛揚的眉頭皺得死緊,料想到絕不是什麼好話。
「她要驕兒想,想你為什麼要娶我?」她記得易芳華是這樣說的。
「我?我為什麼要娶你?」這問題的離譜程度,讓衛揚的表情只能用錯愕來形容。
她點頭,說道︰「她還問驕兒有沒有確定,確定我們的感情……說是男女之情?兄妹之情?還是為了感恩,所以衛娶,娶驕兒?」
衛揚听得一陣昏頭轉向,不明白好好的一個簡單問題,何以易芳華能把它說得那麼復雜。
「這什麼跟什麼啊?」他月兌口而出。
「我不懂。」以為他問,她乖乖回答。
「我知道。」衛揚苦笑道。「因為我也不懂。」
「那她為何要提到,提到男女之情、兄妹之情?」她問。
「誰知道?」他從來沒想到這方面的事來。
「那是感恩?衛跟驕兒成親,是感恩?」她試著要了解易芳華的問題。
「但跟感恩無關吧?」因為是她在問,他只好配合開始想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她追問。
「我……我沒想過這問題耶!」因為她追問,他繼續配合思考下去。
唔,感恩嗎?好像不是耶,但要不是感恩的話,那是為什麼?
呃……這個嘛……他依稀記得,從一開始時,燕青嵐說要將驕兒嫁給他之後,他基於賣掉自己的職業道德,就乖乖的听話。但也不知何時開始,好像慢慢、慢慢的,心中就自動將她視為他這一生中唯一的妻子人選。
在他這麼認定之後,這麼多年下來,他心里也就只有她一個人的存在,他是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感恩的心態在作祟啦,但……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就是認定了她嘛!
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但事實就已經變成現今這樣了,她對他而言,是最重要、比他自己都還要來得重要的珍寶。更甚者要他來形容的話,這世上所有其他的人事物加起來,都沒有她的一根小手指頭來得重要。
他沒有選擇,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要什麼其他的選擇!
他只要她當他的妻,只把她當成他的妻,甚至於他要是對未來有任何的想像或計劃,那當中也就一定有她的存在。而這些,就是那樣天經地義、再理所當然不過了,誰知道這當中到底是為了什麼?
「驕兒,」將腦中思緒整理了一下,他很認真的對她說道。「若你要我回答的話,我實在沒辦法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什麼報不報恩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對我來說,事情就是這樣子,我就是認定你一個,所以努力的想辦法達成爹的標準,好能盡早的同你成親……對我來說,這才是重要的。」
他特意放慢速度,見她似乎听懂了,這才又道︰「就因為我在意的,只有方才的那些,只有我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同你成親……至於其他的,就好比你剛剛問的那些,我弄不懂,而且一點也不想弄懂,因為現今的事實就已經是現在這樣了,我們再費心去細想一些不會改變什麼的問題,那不是很無意義?」
「無意義……」她輕喃,重復他的話。
「是的,就是無意義,所以我們不用去理那問題。」他下著結論。
「不用理?不理它?」她確認。
「沒錯,就是不用理它,也不用理易大小姐說些什麼,我們就是我們,哪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衛揚很確定。
見他認真,她想了想,而後破涕為笑,點點頭。
「嗯,衛是驕兒,是驕兒的。」她確定了這一件事,覺得開心。
因為她笑,衛揚也笑了,心中極為高興,高興在兩人同心協力下,終於把這奇怪又難懂的問題給解決了。
「既然沒其他問題了,那我們走吧!」他抱起她。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任由他抱起,用傻呆呆的表情看著他。
見她這樣可愛的表情,他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而後解釋道︰「雖然雷大哥這人不錯,但他那個義妹,也就是這嘯天堡的千金小姐很讓人受不了,我不喜歡她,而她也不見得喜歡我們,所以我們還是早早離開這里好了。」
「要上哪兒呢?」她月兌口問。
「隨便都好,反正我們雇輛馬車,慢慢走、慢慢晃,四處找爹去,找得著就找得著,找不著就當游玩,四處走走也不錯,你說是不是?」他徵詢她的意見。
她點頭,沒有任何意見,只要有他的陪伴,那一切都好談,也沒有任何的問題,反正只要有他在,要上哪里去,對她來說都沒差別。
小臉兒埋進他的頸窩,細細的摩蹭著,合著他身上備感熟悉的氣味,她露出安心的笑。
對他,她絕對交予全然的信賴,也以他的意見為意見。
因為她全然的信賴,他露出淡淡一笑。
「那好,我們走吧!」
走?
真的這樣就走?
彬在門前的易芳華讓他們卡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做什麼?」衛揚皺眉,弄不懂她罵了驕兒一頓後,這會兒又想干麼了?
「道歉,我道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易芳華說得乾脆。
「罵完了人再來道歉,有用嗎?」衛揚嗤道。「不如你現在讓我捅兩刀,我再救你,跟你道歉,看你接不接受。」
「若這樣能讓燕姑娘原諒我方才犯的錯,別說兩刀,三刀我也肯挨。」易芳華說得極為認真。
「話說的倒是大氣,好啊,就讓我看看你道歉的誠意。」衛揚冷嘲,一點也不信她說的誠意。
但哪曉得呢?他話才說完,猶是那一身男裝打扮的易芳華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在眨眼的片刻間便往自個兒左肩上刺了一刀。
怕血的燕驕娃驚呆了,小小的臉兒緊埋入衛揚的肩窩,縴瘦的身子微微發顫,足以得知她內心中的害怕。
易芳華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拔起刀,就想往另一處刺去,但這回衛揚的動作快過她,他摘下懷中人的簪子,以破竹之勢直射向易芳華執刀的手,硬生生地打掉她手中的匕首,不讓她再做出自殘的舉動。
「你到底想做什麼?」衛揚怒斥,因為她的舉動完全嚇壞了他懷中的人兒。
「我只是想表現我道歉的誠意。」她極為慎重的正色道。「我知道,即使只是言語,可是所能造成的傷害有時更甚於利刃,而,剛剛不明事理的我隨口說的幾句話,已經對燕姑娘造成了傷害。」
「哼!」衛揚回了她一聲不屑的冷哼。
「我知道是我不好,全是我自己不明白前因後果、妄下斷語所犯的錯,現在,禍是我自己闖的,只要有任何補救的機會跟方式,能夠減低燕姑娘心中所受到的傷害,即使要赴湯蹈火,我都願意去做、去嘗試。」
並非虛一言妄語,這一番話全是發山口於易芳華內心的言論!
在雷毅詳盡的說妹瘁,她才知道,從丫環那兒听來的消息,加上她一直沒細問當年她被救的經過,這些,讓她錯得有多離譜。
早先,當她听丫環講時,因為不信這世上真有這樣如同水做一般的女人,所以她先入為主的認定了那份柔弱都是假裝的,加上听丫環說到,這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未婚夫妻,她自己的心有不甘更是讓她有了偏見,對這樣的關系感到不以為然了起來。
可經由雷毅的說明之後,她這才明白,原來,燕驕娃的嬌弱畏生並非做作,她不足月就出世,身子骨本就較一般的人來得弱,再加上是帶著傷被迫出娘胎,情況更是糟上加糟。
再者,也不知是否因為那傷傷到了腦子,她異常的內向安靜,不擅與人攀談,有時連話都講不好。當然,就因為這樣,讓她更加不喜與生人接觸,只因她就怕自已表達能力上的不足,講起話來,讓听的對方听不懂,增加她內心中的挫折感。
這一切的一切,就是燕驕娃會如此嬌橋弱畏生的理由,這實在是一些無法選擇的無奈所造成的。可易芳華沒先弄清這些,就因為她自己的無知,造成了誤解,誤將那柳絮般柔弱的人當成擅用心機、只會耍大小姐任性脾氣的人。
不只如此,方才雷毅說妹瘁,她才知曉,當年救她的人並不是她所以為的人,真正救她一命的人,實在讓她羞愧汗顏,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她誤解極深,還用言語傷害的燕驕娃。
她知道她犯了一個什麼樣天大的錯誤,雖然羞愧難當,但她更勇於面對,對於她所造成的困擾跟傷害,即使讓人感到困窘,她也要面對,自己親自面對,來更正這個錯誤。
「燕姑娘,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完全弄擰了整件事,我錯怪你,對你胡言亂語一通,還用言語傷害了你……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表達我心中的歉意,只能請求你,若有什麼方式能消去你心頭之恨,請你直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達成。」易芳華誠心道,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彷佛她的臂膀上沒有傷口,沒在流血似的。
沒人開口,有一時的沈默,也不知有沒有人在听易芳華的話,半晌後——
「衛……」貓兒般細細的聲音就從衛揚的頸窩中傳出,不知向他要求些什麼。
「不要吧,她剛罵你。」他朝她氣惱的低聲說道。
他懷中的她不語,不敢抬頭,怕見到易芳華染滿一身的血,只見軟女敕女敕的小手扯著他的衣襟,輕搖了幾下。
「沒,那是我擦手弄到的,不是又流血了。」他解釋,巧妙的站在她與易芳華之間,不讓她見到那血色。
他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在顯得那樣的自然、無偽。但,就是因為沒有特別刻意營造,更讓人感受到,在他們一來一往、平淡的言語當中,明顯的存在著一份讓人為之動容的絕佳默契。
那份默契,包含著關心、包含著愛,而就因為那一份對彼此的關愛與在意,他們知道對方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行為反應,很自然而然的做出恰如其分的應對來……
眼睜睜的看著,易芳華她就這樣的直直看著,在她發覺前,兩行清淚已從她倔強的眼中流出。
「啊!」忍不住朝她偷看一眼的燕驕娃驚呼一聲。
見易芳華旁若無人般、雙眼空洞的直淌著淚,衛揚不像燕驕娃有愛心,唯一的反應是翻個白眼,暗忖︰這回又搞什麼鬼?
「別去。」他拉住愛心泛濫過度的燕驕娃,不讓她靠近。
「她、她哭了。」燕驕娃皺眉。
「那又怎樣?」他不想讓她靠近任何一個曾傷害過她的人,即使只是言語上的也一樣。
「但她哭了。」她再次強調這一點。
兩人大眼對小眼,而片刻後,結果立見——她表達了她的堅持,他氣惱,但也只能松手。
「你、你不哭。」不知如何是好,燕驕娃蹲在她面前,有些些的無措。
淚眼朦朧的看著她,易芳華也有些恍惚。
哭,是誰在哭?在說她嗎?這怎麼可能!?
猶記得自五年前的那一晚之後,她、她就再也沒讓自己掉過一滴淚,不是她,哭的人絕不是她……但為何她臉頰上會一片濕意?
「不哭。」學她跪著,燕驕娃想半天後還是決定抱抱她,小時候她要是有哪里跌傷了、摔疼了,或是長大些時,心情不舒服時,爹或是衛揚都會抱著她,拍拍她的背來安慰她。
讓她輕擁著,緊繃多年的情緒突地崩潰,淚,掉得更急、更凶了。
易芳華無法言語,就只能任由燕驕娃這樣擁著她,讓她發泄這些年來累積在心中的委屈。
這場面,對衛揚來說真是怪,而一直躲著旁觀的雷毅也看不下去了,嘆氣步出,接替過燕驕娃的工作,輕擁她入懷。
知曉抱她的人換成了他,憤怒頓時取代了委屈,易芳華舉拳就是一陣的痛打。
怕她扯傷傷口,雷毅出手點了她的昏穴,朝衛揚露出一抹歉然的笑。
見燕驕娃放心不下直瞧著她望的模樣,衛揚只能嘆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種母雞保護小雞的意味。
燕驕娃不肯丟下受傷又被點昏穴的易芳華,說什麼也不肯走,衛揚哪有什麼辦法?當然只好陪著她留下。
「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衛揚嘆氣,覺得這一天之亂的,真是莫名其妙到了一種最極致的境界。
「我說過,芳華的個性剛烈。」雷毅淡道口
「剛烈?這跟剛烈有什麼關系?」衛揚想不透。
「她發覺她弄錯一些事,當她得知真相,以及明白她做了什麼錯事後,她會用她的方法來道歉。」雷毅若無其事地說著,像是看到她用匕首自殘時,不曾感到一絲心痛似的。
「好吧,這部分要用剛烈來形容,我倒也還能理解。那後面呢?她哭得天地都要為之變色,這是為什麼啊?」衛揚低咆。
對這問題,雷毅沈默,他也無法回答這問題——不是不能說,而是他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兩個男人悶極的在花廳中大眼對小眼,至于易芳華的閨房內,被解開昏穴的易芳華像是理智也回來了。
任由丫環幫她更衣換衫,她安靜坐著,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她安靜,有人比她更安靜。
燕驕娃就靜靜地坐在一邊的圓凳上,什麼也沒說,就連剛剛易芳華一時情緒失控的事也沒提,她只是坐著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怕她又不開、心的哭了。
在這種幾乎要讓人窒息的靜默中,手腳俐落的丫環一幫主人打點好衣著,當然是逃命似的先藉口告退。
這種時候,哪有留下來憋死自己的道理?
于是乎,房內就剩下她們兩人了,兩人靜靜地望著彼此,直到易芳華嘆息出聲。
「你很想知道,剛剛到底怎麼了,是吧?」
讓人意外的,燕驕娃搖搖頭。
「你、這里有傷。」她指著易芳華的心口處說道。「有傷,不要勉強說。」
易芳華一楞。她竟是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她剛剛怎會對這樣的她產生那麼嚴重的誤解呢?
「你,相信我嗎?」片刻的思嗣瘁,易芳華問道,在自個兒心里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偏頭,燕驕娃不解其意。
「你相信我能幫你把你爹找出來嗎?」易芳華又問了一次。
听了這話,燕驕娃直覺皺眉,想起之前不愉快的事。
「衛,是驕兒的。」她強調。
「我知道。」易芳華嘆氣,為自己先前的眼盲心瞎而嘆,現在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先前她怎麼會看不出這麼明白又顯而易見的感情?
「你、你又不開心了?」燕驕娃有些些的擔心。
「沒,我幫你另外想一個辦法,好幫你找回爹親,你說可好?」易芳華問。
「另一個辦法?」燕驕娃問。
「我知道,衛少俠是你一個人的,那我們換個方式,一樣能找出燕老前輩,不知你願不願意試試?」易芳華問。
她已經看得夠明白了,關於她想獨佔衛揚的心態,那一份不願他的名跟任何女人連在一起的感覺,即使是作假也一樣!所以為了燕驕娃的這一份心,她亦很成全的換了個方式。
「能找到爹……」燕驕娃很仔細在想。
「是的,找到燕老前輩,而且不需動用到衛少俠。」易芳華保證,再問一次。
「這樣的話,你願意讓我幫忙嗎?」
听她保證後,燕驕娃怯怯一笑,不再有任何遲疑——「幫忙,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