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以為她听錯了。
就正常而言,他這時應該接續事故前的質問,問她離家的原因才是,怎麼會是問她有無吃好、睡好?
在梅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金平再道︰「這些天里,你不在我身邊,我忙著趕路,吃得不好,也沒什麼睡……」
隨著話語的接近,以及一聲滿足的長嘆,梅花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讓金平從後方給密密地納入懷中。
「我想你。」
溫熱的氣息吹拂過梅花的耳畔,配著他溫情的話語,那酥麻的感覺一路從耳畔直達心際,引得梅花一陣輕顫,險些要腳軟。
犯規!
他這是犯規啊!
梅花心里氣惱他用這招對付她,偏偏她就專吃他這套,讓她無力招架也無法抵抗,可惡!
金平確實是用上了心計,也是直到人在懷中,她的柔軟、她的發香,真真實實地落在懷中,確定她逃不了了,他才導入正題︰「小花,你惱我太疼愛妹妹了,是不?」
懷中的人沒法答他,因為答了只顯得她小心眼,她何必?
可惜那瞬間的微微一僵卻是出賣了她,金平心里憐惜,輕輕地親吻了下她的發心,誠心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打一開始,他就不是沒有任何想法地魯莽追來。
從他吃了霍西游一記悶虧、尋妹失敗返家後,針對當下逃妹加逃妻的兩樁危機事件,他本就打算要好好的處理。
但有人比他還急。
先是他家老爹!
打自他從荒山野嶺返家欲弄清事情來由,一入府宅都還沒進到廳里,他家老爹就沖了出來,訓了一頓不月兌安內攘外、大丈夫無能齊家還能搞出啥成就之類,據說是正確為夫之道的嚴厲教訓。
再之後,當他再次前往管家的鑣局,試著求助于管三國時,一模一樣的場景,他前腳還沒跨入廳堂,管三國已經迎了出來,雖然不至于劈頭就是一頓叨念,但在一臉的不認同、急忙告知他梅花的下落之後,他還來不及言謝,緊接著就是非自願性的又听了一大篇夫妻相處之道。
有沒搞錯,自家老爹就算了,管三國這家伙連個談情說愛的對象也沒有,也好意思教訓他夫妻相處之道?
為了梅花,金平他忍了。
而,綜合這兩人成山的屁話,金平找到了問題的重點,原來是為了他的妹妹,金兔!
眼下梅花的反應也證明了這一點,讓金平不得不反省……他之前的嚴重疏失。
「對不起,看你平常也很疼愛小兔,我一直當你跟我是一體的,沒料到竟忽略了你的感受。」金平是真的自我檢討過了。
听他這麼說,梅花並無欣喜,相反的,她感覺極不真實。
他真的明白嗎?
她不想懷疑他,可兩年多的日子,看盡了他對妹妹的從一而終,她真的很難相信他會突然間就大徹大悟,知道自己對妹妹不尋常的保護欲是有多傷她的心。
「你被爹和大師兄罵了,是不?」梅花合理猜測。
「他們是念了一會兒。」金平不否認。
梅花沉默著,各種想法在醞釀著,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月兌口而出︰「其實你不用勉強。」
「勉強?」雖然不解其意,但金平很高興她願意開口,這遠比拒絕談話來得好,至少他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麼。
梅花遲疑了好一會兒,但轉念一想,都到這地步了,說清楚吧!
當著面說清楚,不光是讓對方當個明白鬼,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解放,讓她能真正的從金平這邊得到解月兌……
「我其實不怪你。」念頭打定,梅花微施力掙開了他的懷抱,轉過身,面對面的對他說道︰「從一開始,大師兄便提點過我。」
揚眉,金平是直到這時听她提起,才知有這回事。
「那時他曾稍稍提過你很疼愛妹妹的事,是我高估了自己,沒把他的提點放在心上,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你,以為自己的分量超越手足之情,以為……」這時回想只覺自己愚蠢,梅花苦笑︰「以為可以成為你最重要的存在。」
「你是。」金平從沒懷疑過這一點。
梅花幽幽地看著他,不想正面反駁,因為那話語說出口,最終傷害到的,也只有她自己。
「也許是我表達得不好,但你一定要相信,你是你,小兔是小兔,你們對我來說同樣重要,是無法比較的事。」金平強調。
「並不需要比較。」梅花覺得他搞錯重點,無奈道︰「你平日的行為舉止已經說明了一切。」
看他好似不明白,梅花又是一嘆。
「從嫁你的那天到現在,難得一同出門的時候,一路上你先招呼的是誰?小兔妹子,不管是介紹什麼景點,或是上知名的酒樓茶館用餐,點什麼菜、喝什麼茶,你首先開口問的永遠都是妹妹的意見。」
反正都是要說的,就一口氣說了吧!
「禮佛之行,你忙商行的事,我帶妹子去廟里祈福,出門前你殷殷囑咐要我多加留意的,是小兔妹子,就連你出遠門洽公,叮囑家人小心注意的大小事,有哪一件跟小兔妹子無關?」梅花當他的面,直接問了。
面對這問題,金平竟無法回答。
「小兔確實討人喜歡,不用你交代,我自然會照顧她,因為我一直就當她是自己的妹妹那般,可你從來就不放心,只要是她的事,你就是不放心……只要一次,一次就好,可我從來沒感受到,你也曾這般的把我放在心上。」想到這當中的對比,梅花無法不心痛。
因為愛得過頭,所以有些些的恨!
「我不想這樣,但我忍不住要想……我不是女乃娘,也不是護衛,如果你成親只是希望有個人幫你保護小兔妹子,那你更應該娶個武師、女乃娘進門,不該是我,你不應該娶我的。」
一口氣說完,梅花倔強地舉手往臉上用力一抹,好似臉上有什麼髒東西,而不是因為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看她倔強得硬要裝沒事樣,金平一顆心里除了滿滿的憐惜,還混雜著大量的酸澀……
他怎麼會這麼失敗?怎麼會?
這兩年多下來竟從沒自覺,在不知不覺間,他讓他的小花兒受了這麼、這麼多的委屈。
她說的,全是真的。
每一件、每一項,都是發生過的事,卻是直到她這時提起,他才驚覺到自己太自以為是了,怎麼會把她的開朗、勇敢、自信與武藝高強視為理所當然?
她是他的妻,是他金平該要呵護疼愛的人,那些樂觀、自信與爽朗,甚至是她武藝高強的特質,是他一向欣賞的優點,可這些並不是任何的理所當然,她並不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工具,並不是。
「以前,怎麼都不跟我說呢?」金平輕撫上她淚濕的頰,無法平息內心那股子酸澀的痛。
梅花只覺氣苦,若不是已有破釜沉舟的心情,做了放棄的決定,這件件、項項雞毛蒜皮般的小事,能說嗎?
「對不起。」金平只能這麼說︰「小花,對不起。」
面對他歉意滿滿的溫言陪罪,梅花只覺得心痛。
「你不用跟我道歉。」現實雖然傷人,可做人要實際,梅花想得極為透徹,忍著傷心就事論事說道︰「是我自己沒想清楚,妄想著成親後能改變一切,你們手足之情的深厚從以前就是如此,怎麼可能因為我的關系而有所改變?所以這其實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勉強自己覺得抱歉。」
金平搖搖頭,修正她的說法,道︰「是我讓你有被利用的感覺,那就是我的錯。」
不給她抗拒的機會,金平已經上前一步,將她又擁入了懷中。
梅花只听到他說︰「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委屈,我不敢奢求你原諒,假裝事情沒發生過,但……若真的只當你是可利用之人,沒真把你放在心上,我何苦放著下落不明的兔兒不顧,先趕來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