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掉鑽石項鏈,十幾日來,沂芹認同了花錢容易賺錢難。
拿到手的四萬塊錢,租屋、買家具、衣服、日常用品,她把每一分錢用到淋灕盡致,但口袋里的錢仍然快速減少。
再找不到工作,她恐怕遲早要變成干尸。
環顧四周,四坪大的套房里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台前房客留下的十寸小電視和尼龍衣櫥,地板一擺一個熱水壺和簡單餐具。新買的電風扇,迅速轉動著周遭空氣,讓悶熱稍稍紓解。
罷搬進來時,好心鄰居提醒她,什麼錢都能省,獨獨冷氣的錢不能省,否則她會嘗到進地獄做客的滋味。
努努嘴,拿起毛巾,沂芹把冷水抹上皮膚,再用電風扇吹過,一樣有冷氣效果。
打開床,大疊報紙,在上面快速瀏覽。
沒有……她沒找到想看的內容……爸還是不肯低頭嗎?
沂芹念高三時,曾為填志願和父親鬧翻,離家出走過一次,當時她想念商學系,父親卻堅持她念中文,理由很可笑,就為了他希望將女兒塑造成妻子的形象,連科系也要她學母親。
後來,他在各大報登啟示,當著公眾承認自己錯誤,第二天她就回家了。
那回,她笑著和父親約定,將來不管誰離家出走,只要一方肯認錯,在報紙上登啟示,另一個人就要馬上回來,不能讓對方擔心太久。
十七天了,她天天吃兩包十二塊錢的泡面度日,卻舍得天天花一百多塊買報紙,她企圖在上面尋找父親的悔意,可是,她什麼都找不到。
他鐵了心要和那個女人廝守一輩子嗎?
為了她,他再也不要女兒?
說得多好听,說愛媽媽一世不改變,說愛女兒是他一生最甜蜜的責任……她全信了,哪想得到,才幾年,他的愛全給了別的女人和小孩。
愛情?哼!沂芹對它輕蔑。
當年爸在媽咪墳上的誓言,現在想來真是笑話,幾年過去,笑話塵封,過往那段全然不算數,有新人忘舊人,理所當然!
可不是嗎?蕭喻曾信誓旦旦說保護,結果連保住妻子婚後不受欺侮都辦不到,還談什麼愛情?
笑話!全是笑話!沂芹變得激昂偏執。
爸不要她?沒關系,她要自己就行。
他不愛媽咪了?沒關系,媽咪有她愛、有她要,她一輩子都不會對媽咪變心。
抱起雙臂,她把臉埋在膝間,一句句沒關系,打亂她的心情、她的淚……
討厭啦!她是不愛哭的女人,這只是小事,很小很小的事情,不值得哭泣。
那次辛苦一個月的企劃案被人偷走,她也沒哭不是?
還有那次,手下員工看不起她年紀輕輕就來帶領他們,聯合起來欺侮她,存心和她唱反調、看她出丑,她不也沒哭?
所以,才不要哭呢!反正她已經長大了,有沒有父愛都無所謂。
沖進廁所,胡亂用毛巾擦拭眼淚,她才不哭,哭是弱者的行為,方沂芹是最強勢的女人。
至于眼上汩汩流出的液體……那是、是……對了,是胃液,她餓壞了,只要吃飽就不會再掉「水」。
走回房間,從紙箱內模出一包泡面,陣陣反胃傳來,未入口,泡面的味道已在她的口齒間翻攪,很惡心!
別過頭,泡面紙箱對她微笑,翻翻跟,她拿起棉被蓋在頭頂上,阻止她去想象食物味道。
貧困、饑餓,她是衣索比亞難民營一員,她不後悔離家出走,卻後悔沒在身上戴顆大鑽石備用。
一吐怨氣,她提起廉價的帆布包包,里面有幾封求職信還沒寄出去,眼前找到工作是最迫切事情。其他的,她不要多想。
彩梧抬
寄出求職信,沂芹無聊地在街上逛。
頂著惡毒太陽,滿頭汗水,是周休假期,所有人全擠到百貨公司里,沂芹不例外,到百貨公司享受免費冷氣是她的新娛樂。
快步向前,再兩百公尺距離,她即將抵達大型冰箱,享受南極樂趣。
天灝和孟孟坐在車子里,他要帶孟孟聲買玩具。
他很早就答應過孟孟的,只不過太忙,一直抽不出空,剛好今天上方家接盂盂,順道帶他到百貨公司繞一繞。
天灝拍拍他的頭,十五歲的大男生了,還像個孩子……
猶記得大哥大嫂空難消息傳來,粉碎了他和孟孟的安逸生活。
處理父親、大哥大嫂的後事、接手公司,他忙得晨昏顛倒,等到發現時,孟孟已經合自己架構的虛擬世界中陷溺多時。
早幾年,他不肯放棄,硬帶著孟孟到各大醫院求助。
碧執的孟孟,怎麼都不肯從自我封閉的世界里走出,他不說話、不看人、一離開自己的房間就大哭大鬧,每次求診就像戰爭,戰爭的結果總是孟孟贏、他輸。
後來管老師的一席話提醒他,她說,既然孟孟覺得躲在那個世界會很平安,為什麼不多給他。些時間,讓他在安心世界中慢慢自療?
他自我治療了嗎?天灝不知道,但是他的確把走出封閉世界的鑰匙,交到孟孟手上。
他請來一個心理治療師,一周固定兩次家庭看訪,再加上管老師耐心陪伴,不斷地和他說話、試著跟他溝通,終于,三個月後,孟孟不再因為他們的接近哭鬧;半年後,他們可以坐在孟孟身邊講話給他听,不遭反抗。
慢慢地,他偶爾會回應別人的話,他偶爾會露出難得的笑容和情緒,他喊天灝爸爸,他肯走出房間,有時他也看看電視和玩電腦……
情況走到這里,算是進步相當多了,可是他的行為仍然和五歲小孩一樣,仿佛他停留在那個時空,拒絕長大。
孟孟沒有辦法上學,天灝只好請不同科目的家教,來教他學校課程。
沒有人能測出他到底學會多少東西,只能從他閑來無聊,看英文書籍、解解數學題型的舉止中,看出他的確將學問裝進腦袋里。
司機減緩車速尋找停車處,突然,孟孟像發狂般,沒等車停,徑自推開車門往外沖——
長腿在人行道上跨幾步,他把一個行人攬進懷里。
天灝大驚,忙跟下車,追過去。
「媽咪,孟孟好想你,你說不要去天堂的,又騙人……嗚……」他哭得好傷心。
天堂?她還沒買到票啊!哪能去?要是有直達票,她早來來回回,在她「媽咪」面前將老爸告上千萬次,告到他頭頂生瘡、腳底流膿。
這回,沂芹沒太多的驚訝,被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兒子」抱在懷里,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他的眼淚從她的劉海滴下,唉……真舍不得兒子流淚。
反手拍他,沂芹無奈說︰「你再不放開媽咪,我就真的非到天堂報到不可。」
「孟孟,你在做什麼?快放開這位小姐。」
天灝一嚷,孟孟的手圈得更緊。
「不要,媽咪,你陪我好不好?」他固執的將她收納在懷中,一刻不松手。
「好、好,孟孟乖乖,媽咪陪你,不走開了。」
沂芹的臉悶在他懷中,嘴巴被壓得變形。
好痛苦哦!她的視線被固定在右前方,只能用一只眼楮偷瞄四周。
不知何時,聚來許多看熱鬧民眾,看戲般團團圍住她和孟孟。
這些沒同情心的人類,要是害她死于窒息,飄上天堂後,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一定找這群不施援手的路人甲乙丙丁報老鼠冤。
「孟孟,你再不放手,爸爸要生氣了。」天灝實在不願意對孟孟發脾氣,但孟孟的手扣那麼緊,他擔心自己出手,孟孟懷里的小女人會死得更快。
「那個孟孟的爹,你要是想害死我的話,就請盡避大吼大叫。」被鉗制的沂芹沒本爭,否則她早上腿勾過去,狠狠絆一下那個只會吼叫不會用大腦的男人。
「很抱歉,請你稍微忍耐,等我和孟孟談談。」
等他談完?干脆請他把「對不起」直接刻在她的墓碑上會比較實際。
「不用,你閉嘴就行了。」抬高兩只手,沂芹撫下男孩的臉,眼淚鼻涕一堆,哭得她好心疼。
真不懂禮貌!天灝觀察起這個一身地攤牌的女人,惡意陡然升起,雙手橫胸,他加入路人甲乙丙丁,用看八點檔的心情,觀賞她的即興演出。
「孟孟乖,媽咪想幫你擦眼淚,可是看不到你,你把媽咪放松一點點好不好?」
她的聲音出奇溫柔,和剛剛的囂張咆哮有著天壤之別。
「不要,你會跑掉。」有過一次經驗,孟孟打死都不松手。
「不然,你用手抱媽咪的腰,我就跑不掉了,好不好?」沂芹軟言相哄。
「你真的不跑掉?」
「當然不跑,上次是有壞人來抓你,這回你轉頭看看,那些壞人有沒有站在旁邊等著抓人?」
沂芹推黑鍋的功力一流,一扭,把罪全推向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讓他們黑鍋在肩上不得不背,恨天怨地沒人理。
孟孟依言向四周望去,右邊沒有、左邊沒有、前面沒有、後面也沒有。
孟孟看得非常認真,直到確定那些「壞人」不在身邊,他才稍稍松開手。但下一秒,他穩住「媽咪」的腰,仍然是用盡力氣。
幸好,沂芹確定自己沒有懷孕,否則落胎是一定要的啦!
深吸氣,補足缺少的氧氣,沂芹以親身經歷證明,站在高個子身旁,空氣真的會變得比較稀薄。
轉頭,她向旁人大叫︰「老媽抱兒子很好看嗎?想看的人,請交三百五十塊門票費。」
她叫罵過,路人紛紛散去,天灝到這時才看清楚,她居然是失蹤多日的方沂芹!
也只有她才敢對陌生人吼叫而不臉紅吧!
沂芹低頭在帆布包包里面找衛生紙,出門的時候她摺好幾張備用,因為她有過敏毛病,一不小心哈啾,就兩管靠水貢貢流,難過得很。
自明白生活維艱後,她再不亂花錢買面紙,只用厚、寬、粗,一張可抵兩張用的衛生紙,而且還專挑平版式的多省錢嘛!
「乖兒子,模模鼻涕,哭成這樣真難看,人家會以為發生家暴。」抹去他滿臉濕,沂芹一聲兒子喊得瑯瑯上口。
「媽咪,我好想你。」他哽咽。
「我也想你啊!上次被壞人抓去後,他們有沒有欺侮你?」
撥撥他的頭發,這個小智障長得還真好看,帶這兒子出門肯定風光,不過單親媽咪九難多,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實在沒本事多養一口人。
「沒有,他們送我回家。」搖頭,他的手不肯放開,笑卻從嘴角蔓向耳際。
天灝站在旁邊看著這對「母子」。
奇怪,孟孟怎麼會誤認她是大嫂?她和大嫂長得不像呀!
不過,並不奇怪,他和大哥也不像,孟孟不也喊他爸爸。
往昔,他身邊站了任何女人,孟孟都要大大生氣,還惡作劇,將冰淇淋、汽水或其他東西往人家身上倒,問他為什麼,他就無辜地說︰「她不是媽咪。」
孟孟要為他的母親保住褚夫人寶座,不容侵犯。
這也是為什麼條件優秀的褚天灝,年至三十三還沒辦法結婚的最大原因。
看來,沂芹對了孟孟胃口。
這個「正好」,讓他追求沂芹的意念轉為勢在必得。
「那還好,要是他們欺侮你,你一定要告訴媽咪,知不知道?」幾句話,沂芹將自己見而不救的罪過,推得一干二淨。
「好,媽咪會保護孟孟。」
「媽咪當然要保護乖兒子,對了,你爸爸呢?」
一抬頭,她的眼光對向褚天灝。
眼珠四下轉過,為了三百五十塊門票,路人走得干淨,只剩下……
不會吧!台北市幾時盛行起爬蟲類了?而且不論走到哪里,都會撞上這一只。
褚天灝從口袋里面掏出三百五十塊,交到沂芹手中。
「對不起,我不能不留下來欣賞母子天倫圖,因為他是我兒子。」
腰扣在人家兒子手上,眼神被老子鎖死,她是落網蝴蝶,離大限不遠……
「爹地,我好餓。」抱住媽咪,孟孟心情大好,話多,餓得更快了。
「好啊!我們帶媽咪一起去吃飯。」
想反對的聲音,在沂芹想起家里那兩箱泡面後,自動消音。
于是,孟孟和天灝很順利地帶走發呆當中的媽咪。
非常好,閹家團圓,今天是中秋夜嗎?不是?誰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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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真是人間一大樂事啊!幸福、美滿、快樂……民以食為天,這句話上位者都該奉為圭臬,深切認定讓老百姓餓著就是執政者失德。
沂芹雖是餓到最高點,但姿態仍優雅得像貴婦。
看來淪落凡間的小鮑主,嘗到了人間疾苦,天灝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果汁推到她而前。
吸掉最後一口果汁,沂芹滿足喟嘆,肚子填飽飽的感覺實在太美妙。
「兒子,我吃飽了,你咧?」
用手肘踫踫兒子,這個帥過F4的大男生,讓假老媽越看越順眼,兒子兒子,聲聲也喊得順心順口。
孟孟滿嘴冰淇淋,笑望她一眼。
「你還要再叫點東西嗎?」
「好啊!」招來服務生,沂芹一點不客氣。「先生,請給我一個黑森林,八寸的,我要帶走。」之前,這家餐廳她常來,太久沒吃,懷念死了黑森林的味道。
「最近還好嗎?」
「好,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連續幾個「好」,把她的「不好」越描越黑,黑到她差點成為非洲土人。
「你看起來和以前很不一樣。」心口不一的女人,天灝的笑憋在肚子里。
「不一樣?有嗎?我看不出哪里不一樣,是不是你視力變美了?」
「你沒上妝。」他用針直直戳上她的謊言。
「那個啊……有天醒來,照鏡子刷牙,突然發現自己脂粉不施的時候美若天仙,我認真想想,實在不應該再用那種庸俗物品,來掩蓋自己的美麗。」。
打死她都不承認,那些動輒上萬的保養品、化妝品,眼前她連一瓶都買不起。
「你穿衣服的風格改變了。」他尋出第二只針戳進另一個洞口。
「衣服?嗯……我在響應簡樸民風,現在經濟普遍不景氣,很多人找不到工作,若太過奢華浪費,免不了讓人心生不平衡,萬一害別人跳樓自殺,我的罪過太大。」
拉拉身上的衣服,兩百塊在她身上發光發亮,那是她拯救天下蒼生的表現,跟離家出走、跟阮囊羞澀,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真不懂得生活哲學,生活嘛,要不斷有新體驗,若她的人生缺少這一段,她怎曉得一百九的衣服不會像砂紙,隨隨便便磨掉身上一層皮膚;更不會知道,兩百五的布鞋不夾腳,出門踩踩,跟孫悟空的筋斗雲一樣好用。
點頭,他笑著敷衍,「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的你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你在批評我幼稚?」哼!要是和她交過手,他就會曉得她搶生意的手段跟「幼稚」的差別有多遠。
「你渾身帶刺,為什麼?有人隨時等著傷害你嗎?」這一針他插得又直又準,插人心窩正中央、半個細胞大的紅心點,零失誤。
皺皺眉,討厭的男人!
雖然他的眼楮該死的好看、他的鼻梁該死的挺直,還有那兩片薄唇該死的性感,不只一次誘拐得她想偷親兩下,品嘗鮮味。可是那種討人厭的諷刺習慣,勾引她勃然欲動的分尸。
他是學中醫的嗎?專以在人身上扎針為樂?
「你一定不曉得我生肖屬魔鬼海膽,那你呢?你的戰人功力也不弱,你……不會屬豪豬的吧!」
突地,天灝哈哈大笑起來。
「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你相當相當有魅力。」
「拉馬說︰‘任何女人都有魅力,你只要站好,看起來笨笨的就可以’。請你不要拐彎罵我笨。」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她由著他去大笑。
他笑得更凶了,「我決定了,要和你談一場戀愛。」他壓抑的真實性情在這一刻浮現,他又能大笑、又能說出心底話。
談戀愛?他老婆死了、跑了、遺棄他了?他居然光明正大帶著兒子出門,四處找女人談戀愛,
不過她是莎士比亞的崇拜者,莎土比亞說過——一個結了婚的男人,便是一個毀壞了的人。不管他老婆在不在,他都已經「壞掉了」,她才不將就有瑕疵的男人。
「王爾德說︰‘戀愛不是一種甜蜜的東西,而是一種需要特別忍耐的苦惱的連續’。所以戀愛太痛苦,免了吧!」
調調情還在可接受範圍,超出範圍恕不奉陪。
天灝低頭半晌,拼命在腦中搜尋名人話。
「有了,莎土比亞說︰‘戀愛中的人,可踏在隨風飄蕩的蜘蛛網上而不會跌下來,幸福使他飄飄然。」
他偷偷刪改名人的話,莎土比亞說的是︰「幻想的幸福使他飄飄然」,弄清楚了,是幻想的,哪一天幻想破滅,從網上掉下來,會直接落人間地獄里去。
可是為了追求眼前女子,他不介意地獄就在身旁虎視耽耽。
靠在兒子身上,沂芹涼涼回答︰「約翰海說︰‘戀愛是的理想化’,而歐納西斯夫人說︰‘性是一件壞事,因為它會使衣服弄皺’,所以,我的答案是不、是否、是NO,爬蟲先生,我沒有心思和你談戀愛。,,
看來她真的對他非常沒意思,因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想知道。
嘆口氣,天灝只好退一步。
「如果你不贊成和我談戀愛,不然我們結婚好了。」
造句話他說得極小聲,怕音量太大,餐廳玻璃窗會被打破,飆進一堆領取號碼牌排隊,等著嫁給他的女子。
「啊……多少痛苦,包含在小小圓圈的結婚戒指中——這是席勒的名言,前人的智慧結晶,後人要學會記取。」
沂芹癱在兒子懷里,像個饜足獅子,懶洋洋地,
嚴格形容,她的確像獅子,張嘴的時候一口氣能把人吞下肚,慵懶的時候就像現在,天真無害得像個孩子。
「蕭伯納說︰‘選擇妻子如作戰計劃一樣,只要一次錯誤就永遠糟了’。我願意將這一次機會在你身上做投注。」他學她的調調兒說話。
「哈!真感動。謝啦!波蘭有句諺語︰‘女人在結婚典禮前哭,男人在結婚典禮後哭’。我很善良的,舍不得你這位大帥哥在我面前掉淚,破壞形象。」
沂芹伸過手到桌子對面,曖昧地拍拍他的臉頰,這種調情在合理範圍內,她接受!
「你善良?在你吃飽的情況下才買吧!」他回聲糗她。
「哼!」沒理會,她更往兒子懷里靠。
這種懷抱最受歡迎了,安全、可靠,不用擔心被會錯意,也許她該生個兒子,努力把他養到十八歲,閑來無事,她都會有個專屬懷抱可以靠一靠。
「我很像他媽媽嗎?不然他怎每次都錯認我是他媽媽?」沂芹問。
「每次?你的意思是說,這不是第一回?」天灝抓住她的話尾。
「嗯!一次在俱樂部里也發生過一次。」孟孟抱她抱得很滿足。
「哦!」天灝想起來了,那次屬下說孟孟在俱樂部里騷擾女性客人,原來是這回事。
「抱歉,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就像我不是孟孟的父親,他也沖著我喊爸爸。」
「你不是他爸爸?」掀掀眼臉,原來他還是完整、沒遭破壞過的男人。
「我是他叔叔,孟孟本來是個正常活潑又聰明的小男孩,五歲那年,我大哥和大嫂發生空難,等我忙完後事,才發現他變成這樣子,他一直深陷在自己虛擬世界中不出來。」
「是這樣……」抬起頭來看孟孟,她想起自己失去母親那段日子,同理心使她心酸酸,捧住他的臉,她很舍不得吶,
「乖乖兒子,媽咪會一直疼你,你不要怕。」
「好!」孟孟好快樂。
「你想去哪里玩,我帶你去。」她忘記自己口袋里的錢,支撐不到月底。
「去買玩具。」
「好,我們去買玩具。」拉起孟孟,她今天要當個最稱職媽咪。
這一天,他們玩到好晚,玩到孟孟累癱在汽車椅子上,直到天灝送沂芹回家,醒過來。
抬需*
人事經理和他的專屬秘書在天灝面前站定,一疊面試名單翻過幾遍,他點點頭,把它們交回人事經理手中。
「這次寄履歷表來應征的有幾位?」
「有七百三十上一位,經過第一次篩選,我們將在這里面征選出七位。」
「很好,交給你了,等征選出來,你帶新進人員過來,我要見見他們。」
「是,董事長。」
「這里還有一個漏網之魚,董事長要不要看看?」秘書陳敬棠將一張履歷表送到他桌上。
陳敬棠跟著他十幾年,他是天灝大哥的好朋友,幾乎是陪著公司茁壯的元老,他和天灝情向手足,要不是他堅持,天灝早升他為副董事長。
天灝看看,笑眯眼,居然是她!
敬棠說得好,漏網之魚。他正花心思,想著要用什麼說辭,把她拐到自己身邊工作,沒想到她自投羅網。
「為什麼會漏掉她?」天灝望向人事經理,心里卻盤算著要替敬棠加薪。
「她是應龍電子的總經理,方董事長的女兒,我想她沒道理在我們這里屈就一個小小的業務工作,除非她另有圖謀,上次會議,我們談到要往電子業發展,您想她會不會是來竊取我們的商業機密?」
「不會!」天灝說得篤定。
方沂芹是狗急跳牆了,固執的她,寧可辛苦生活,也不願意向父親低頭。
「是我顧慮太多。」人事經理低頭。
「不,你處處替公司設想,我很高興能擁有你這種員工。不過我希望你錄取她,我要她成為業務部的生力軍,好嗎?」
「是的,董事長。」人家是老板,說了算。
「還有,請你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被破格錄用,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可以在業務部勝任愉快。剛剛我要見新進人員的主意打消,人員一錄取,你就帶他們到各部門報到。」
「是的。」
「你可以下去了。」
人事經理出門,陳敬棠看著天灝逐漸擴大的笑容,心中浮現懷疑。原本,他是因為佳慈來找過天灝,才會對沂芹的事情特別留心,他以為天灝不認識方沂芹,不過看他的表現,事情似乎不如自己所想象。
「你認識方沂芹?」陳敬棠開門見山問。
「見過三次面,都是在很特別的場合,不過,我想她並不曉得我是誰。」
「你對她有興趣?」
「相當。」
「基于兔子不吃窩邊草定理,我建議你不要把她留在身邊工作。對不起,我徹底反對辦公室戀情。」他申明自己的立場。
「放心,我會把戀情擺在外面談,不會搞亂你的定理。」
「好吧!你這麼說的話,我只好支持你。」
「你當然要支持我,難不成要我學你,年過四十不結婚,存心加入鰥寡孤獨廢疾者陣營?唉……不曉得我哥會不會在天堂會為你默福。」
「我不是不結婚,而是現在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凶,我讓我老媽管三十年,嚇到了。要是找不到溫順婉約、以夫為天的乖女人,我寧可終生不娶。」
「乖?這個字眼只能用在五歲以下的女性身上。非要找乖女人,我建議你到春秋時代去踫踫運氣。」
「換句話講,那個方沂芹和我的形容詞有千里之遙?天啊!這種女人你還敢要?看來你對她的興趣不僅僅是‘相當’,而是嚴重,為一個女人放棄男性尊嚴,值得嗎?」
「我認為值得。」他口氣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既然值得……加油噦,有需要時,我不會吝嗇伸出援手。」
敬棠拿起公文走出門,臨行回眸,望見笑得一臉痴呆的老板,看來丘比特在他沒察覺時,偷偷來報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