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來世 第四章
作者︰惜之

他們說說笑笑走回莊園內,踫著他們的百姓士兵都覺得奇怪,那個女人……分明是他們的女諸葛!

但……不是吧!雖然她的頭發很像、鼻梁眉梢很像,就連穿著打扮都像得不得了,然而,不是!他們的女諸葛絕不同人說笑。

「我在柳家莊時讀了醫典。」采青將書在他面前揚揚。

「不會吧!妳在主人家光明正大把贓物拿出來?」他瞠大眼楮。

「有什麼好擔心?你不是把所有人都支開?」聳聳肩,她無所謂。

「萬一有人躲在窗外偷看怎麼辦?」煜宸抽過醫書,翻幾頁,他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何迷人處,能吸引她所有注意力。

「閑雜人躲在窗外偷看你會不知道?你的內功不至于那麼不濟吧!」

采青白他一眼,那份嬌俏、那份動人,閃過他心間,嗆一下,是悸動感覺。

「多謝妳看重我的能力。」

「誰敢不看重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郜少莊主?」

「說吧,妳在醫典里面讀到什麼?」

「你知道嗎?有一種毒是紫扇花的根和黑葉櫸的葉子調制而成,它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敵人麻痹,如果我們把它放在箭頭上,用薄膜包起,當箭射出去,薄膜震破,毒藥飛散,敵人將毒粉吸進肺腑,等敵方中毒、動彈不得時再出兵,我們豈非不費一兵一竿就能取得勝利?」

「紫扇花和黑葉櫸容易取得嗎?」

「你問到重點了,材料不難得到,困難的部分在于比例配制,等我們把事情稟報莊主、呂叔叔和公孫大夫後,我就要閉關研究了。」

「可不可以算我一份?」他興致勃勃。

「你對這個有興趣?」

「不,我對『男諸葛』這個封號比較有興趣,我下定決心,從現在起,什麼事都不讓妳專美于前,妳會做的我都要學一學,免得我像個只會打仗作戰的莽夫,腦袋空空,一點知識都不懂。」他五指朝上,向天立誓。

「又拿我當榜樣?實在不敢當。」

「錯,我拿妳當競爭對手,總有一天,我會迎頭趕上。」

「那麼大口氣?想贏過我,可不容易。」

「試試,除非妳怕我,不敢讓我加入妳的計畫。」

「怕?哼!來吧,我不介意指導你。」鼻頭朝天,「怕」字?她沒學過,也認不得。

「太好了,從現在起,我們是最佳盟友。」

煜宸說著,大手一撈,把她撈進自己懷里,是周遭士兵們的抽氣聲,把他的得意忘形彰明。

退一步,采青退出他的懷抱。

煜宸笑笑,他從不介意別人的眼光。

「妳想太多,我沒把妳當女人看,妳別忸忸怩怩,把自己弄得像個娘兒們。」

他的話,引得觀看的士兵們一陣哄堂大笑。

說著,他大手又撈上她肩,這下子,采青倒好,她不曉得是該避避嫌,表現出「忸忸怩怩像個娘兒們」的樣子,還是光明正大當他的兄弟。

「少莊主、青兒,你們總算回來了,莊主急著找你們。」公孫大夫一見到他們,就急著把人攔下。

「師傅,你看看,我們帶什麼東西回來給你。」采青把東西交到公孫大夫手上。

模模人參,沒有太大驚奇,他知道采青一定會找到好東西,替他賀壽。他笑道︰「這倒是個稀奇東西,正好,我在煉丹丸,它派得上用場。」

但是當他見到醫典時,表情可就精采萬分。

他瞪大眼楮,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會吧!這是司徒擎的醫典,已經失傳了好多年,怎麼會流到你們手上?」

「它不是主動流到我們手上的。」煜宸笑笑回答。

「你們又去做那種勾當了?」他看看兩人,滿臉的無可奈何,這兩個孩子,平時的道德標準,怎麼就是用不到這等事兒上頭?

「采青做得很好,被偷的人家非但不追究,還答應每月初一十五,以湨天莊的名義發糧賑災。」

煜宸才起了個頭,公孫大夫馬上猜出怎麼一回事。

「又手癢了?早晚有一天,妳會讓那些慕名求醫的人累死。」公孫大夫說。

「不怕,我身體好得很。」

「公孫大夫,我爹找我們有什麼事?」煜宸接下公孫大夫的話。

「哎呀!我看到好東西,居然把這等大事給拋諸腦後。走!我們邊走邊談。」

說著,他和煜宸把采青帶在中問,快步往議事廳方向走去。

「宮廷那邊傳來消息,皇帝病危,生死就這兩天的事兒啦。」公孫大夫道。

「消息可靠嗎?」煜宸問。

「可靠,是呂軍師的舊時同僚捎來的消息。」

「知道繼任的是哪個皇子了嗎?」采青提問。

「一如當初我們評估的那樣,不是熙元就是熙平。」

「我不認為熙平鎮得住那群奸逆,假使他上任,只會有兩種後果,一是隨波逐流,一是被權臣集體謀害。」煜宸分析。

「如果是熙元呢?」公孫大夫問。

「他強勢、擅長權謀,那些老賊拚不過他,我唯一擔心的是……」煜宸沉吟。

「他把攻打湨天莊當成立威的第一炮,一方面讓老百姓知道他整頓國家的決心,一方面讓那些亂臣賊子見識他的能力。」采青接口他的話。

「沒錯,弄不好,他還會搞個御駕親征。」煜宸再接話。

言談間,他們走進議事廳,莊里所有重要人物全聚集一起,包括楊執在內。

「你們去了哪里,怎隨手留個紙條就離開莊內?」郜懷民對著兒子問。

煜宸笑笑,將這幾天兩人的經歷大略說過一遍。

「做得好,這些年你們做的義行,讓湨天莊的名聲遠播,天下百姓都對湨天莊充滿崇拜敬意。」專門掌管莊內百姓稅捐的文叔叔說。

「所謂樹大招風,少莊主,您不應該跟著采青胡鬧。」楊執冷漠道。

他從不贊同采青的每句話、每個舉動。

「釆青並沒有胡鬧,她從醫典里找到新想法,若是運氣不錯,證明她的想法可行,往後我們在戰場上,可以將死亡減到最低。」煜宸說完,將采青在路上對他說的話,一字不漏說給長輩們听。

「很好,不愧是咱們湨天莊的女諸葛,將來成不成得了事,就看青兒了。」呂軍師說。

「不要太抬舉她,否則她會看不起咱們老一輩。」楊執瞪著采青說。

采青明白,這時候,最好什麼都別說,誰越幫她,她越錯。低頭,她安安靜靜听義父的數落。

「楊先生對青兒要求太高。」莊主笑著打圓場。

「煜兒、青兒,公孫大夫可有將我們正在討論的事情,跟你們大致說過?」呂軍師適時將話題切入。

「是的,公孫大夫說過了。」煜宸回答。

「你們有什麼看法?」郜莊主問。

煜宸看看采青,雖然兩人都保持沉默,但一個眼神交換,他們已了解彼此的意思。

「妳說?」煜宸看著采青。

她搖搖頭,回答︰「你說。」

煜宸點頭,朗聲對堂上長輩們道︰「我們的意思是,不管哪個皇子繼任大位,我們都要做好戰爭準備。」

他們的眉眼示意,看在楊執的眼底,起了懷疑心。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心意交融?什麼時候起,不需要言語溝通,一個眼神,她就懂他,他也了解她?

「說得好,正符合我的心意,楊師傅,操軍練兵就要麻煩您多幫幫煜兒了。」郜莊主說。

「是,我會加強士兵操練。」楊執回答。

「呂軍師,接下來的布兵行陣要看你的。」

「呂某全力以赴。」呂軍師領命。

「子雲、致浩、宣華,這陣子你們加強城外城內的巡邏,注意有沒有陌生面孔混進來。」

「是。」子雲、致浩、宣華三人向郜懷民拱手。

「青兒,這制毒的事要偏勞妳了。」

「是的,莊主。」

「只要大家做好萬全準備,不管情況變成怎麼樣,我相信我們能挺過這關難題。」

會議到此結束,眾人紛紛起身離席,這里面,煜宸和采青的輩分最小,所以他們等叔叔伯伯們全部離開後,才跟在後面離開。

采青才跨步,煜宸突然拉住她的手,與她並肩同行。

「別忘記,算我一份。」煜宸提醒。

「我隨時在煉丹房,有興趣的話就自己過來。」

罷出議事廳,他們就發現涴茹等在外面,她一見到煜宸立刻沖了過來,小小的胳臂緊環住煜宸腰際,再也不放。

「煜宸哥哥壞,有好玩的事兒你只帶采青姊姊去,都不帶我。」

煜宸在她額間打了個爆栗。

「傻丫頭,我們哪里去玩,我們是去辦事。」

他們的熱絡親密惹出采青的心酸,自動後退一步,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泰然自老。

沒錯,這種情形很正常,他們從小就是這樣一路長大的,他們的感情深厚,誰都分不開他們倆,一對青梅竹馬,要過一輩子的男女,天造又地設……

每句話都深深敲上采青心頭,微微觸動的疼痛,她一咬牙,忍了過去。

是啊!明知他們是珠聯璧合的戀人,她在傷心什麼勁兒?她的心酸簡直是笑話啊!

偷偷地,再退後兩步,采青在他們發覺之前轉身離開。

「不好,劑量不對。」采青看看桌上的兔子,嘆口氣。

「對不起,小兔兒,青姊姊弄錯配方,你忍耐一下,吃點解藥,兩個時辰之內你就能動了。」煜宸抓住小兔子的手腳搖搖擺擺,假裝兔子說話︰「青姊姊,我覺得效果不錯啊,為什麼妳覺得不夠好?」

采青對煜宸笑笑,已是深夜了,這時間所有人都進入夢鄉,只有兩個拚命男女還在為毒藥努力。

「說吧!妳對劑量哪里不滿意?」

「我算過,藥效從接觸到出現反應,需要一刻鐘,在戰場上,一刻鐘將損失多少兵馬?」

「我沒听過不費一兵一足就能取得勝利的戰爭。」

「如果這是奇跡,我就是要創造出一個這樣子的奇跡。」她意志堅定。

「楊叔叔沒說錯,妳的確很驕傲。」

提到義父,采青的笑容在轉瞬間消失,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努力,換來的,不是義父的夸贊鼓勵,而是詆毀批評。

好幾次,她想問問義父,自己到底哪里做錯,引得他滿心怨懟。

「你可以選擇不要和驕傲女人在一起。」悶悶地,她回答。

「為什麼突然不開心?」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楮問。

搖頭,采青搖開他的注目,假意忙碌,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重新下一個實驗。

他不許,將瓶罐從她手中抽走,逼她專心自己的問題。

「今晚夠了,剩下的明天再做。」

釆青才想伸手取鞭子,就讓煜宸攔腰抱起,不顧她的意願,幾個縱身飛躍,他再度把她帶上屋頂。

這里是莊里最高的一處屋頂,坐在頂端,仰頭,圓圓的月亮變得彎彎斜斜,再不是那晚的滿月。

「上輩子我一定是以小偷為業,否則不會和屋頂這麼有緣。」煜宸大笑。

「你在諷刺我,諷刺我上輩子是賊婆。」她和屋頂的緣分看起來……也不淺。

「不錯啊,上輩子賊公陪賊婆,這輩子妳得還還我。」

煜宸搭起她的肩,有了上次經驗,他立刻將經驗轉變為習慣,接著習慣成了自然。

「還你什麼?」在他懷里,沒遇見過的安全感,從遠方趕過來相伴。

「還陪我啊!陪我在高高的地方賞月。」他說得理所當然。

「不管什麼時候抬頭看太陽,它都是一個樣兒,相形之下月亮善變得多。」采青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也溫柔得多。」煜宸順口接話,不管聊什麼,和她一起,他總是心平。

「所以世人詠月、贊月,卻很少人抬頭感激太陽賜給人們的福氣,沒人想過,失去太陽,萬物不能滋長,缺少太陽,世界再不會出現明亮。」

「沒辦法,人們對于溫柔的東西總是情有獨鐘。」

他也是嗎?所以他喜歡溫柔的涴茹,不愛事事爭強的楊采青?

咬咬下唇,酸澀逐漸在心窩處造成漩渦,幾個席卷,卷走她所有快樂。

「你也對溫柔情有獨鐘?」

低言,她問出自己的心聲。她越來越容易在他面前吐露心意,真不知道這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溫柔的東西給人的感覺是無害、平安的,從古到今,趨吉避凶始終是人們的本能之一,如果沒有這種本能,也許至今能存活下來的人類不多。」煜宸回答。

「是不是所有的本能都該被保留下來?」釆青問。

「如果它的存在能幫助人類生存的話,自然該被保留。」煜宸回答。

「所以膽小是對的,勇敢是錯的,因為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往往活得比強出頭的人長久。」

她的話讓他語頓。

見煜宸無言應對,采青有幾分得意。

釆青接下話,要他啞口無言。「所以說謊是對的,耿直是錯的,因為懂得鑽營逢迎的馬屁精,往往過得比不懂變通的迂腐之士好。」

他又輸了一著,她笑笑續道︰「這樣一路延伸下去,負責任是錯的,自私自利是對的,挺身為人是錯的,自掃門前雪是正確的;為百姓造福是錯的,讓自己過得好是正確的……

請問少莊主,這幾年我們為什麼一路做錯誤事情,卻又批評懂得為自己生存努力的皇帝昏庸愚昧?」

「我想……」他沉吟,聰明的女人難搞,要是換了涴茹,他只要一朵花、一個小玩意兒,就能討得她的歡心,不像她,需要一大篇道理才能折服她的心。

不過,他竟然不嫌麻煩,願意為她的折心而傷腦筋,看來,他肯定有被虐待狂。

「嗯?我在等你。」她笑笑,期待他的答案。

「我想我們兩個都是會早死的人。」

煜宸說完,她不怒反而大笑。

沒錯沒錯,他們都是會早死的人,因為他們做任何事情,想到的都是責任與義務,是別人會怎麼認定正確錯誤,他們很少為自己的快樂而努力,他們總是為自己的生命譜出哀傷樂曲。

「也許貪婪自私都是幫助人們存活的本能之一,但人類畢竟不同于萬物,我們有頭腦、有良知,所以發展出許許多多道德規範,來壓抑人們的過度本能。」他做下結論。

「所以我們是貪婪被道德壓抑的人,我們無法自私苟活,就算把自己弄得早死也是心甘情願?」采青也給出結論。

「妳大可拋棄道德感,不用天天忙到三更半夜,為了拯救戰場上無數條人命。」

他一說,她反而沉默了。

「妳做不到是不是?我同妳一樣,要我拋下這一切,去做自在翱翔的蒼鷹,抱歉,我辦不到。」

「我們是讓規範徹底壓制本能的人。」采青苦笑。

「沒錯,不過,我建議我們可以小小自私一下。」

「怎麼個自私法?」

「為自己快樂一個晚上。」

說著,他扶起她的腰,上上下下在屋頂上飛躍。

從城里飛到城外,從樹林飛到潭邊,他們態情大笑,他們唱歌,他們舞蹈,他們對著月兒吟詩,他們在月光下舞劍。

這就是開心的真實模樣?這就是人人競相追逐的幸福?采青眉眼瞇瞇,忘記道德、忘記義父,也將溫柔可人的涴茹妹妹忘得一乾二淨……

采青的笑聲沒停過,煜宸的笑容沒卸下過,真真實實的楊采青、真真實實的郜煜宸、真真實實的兩顆心,在月光下晶瑩……

她笑累了,枕在他雙臂間;他玩倦了,擁她入眠。

他們都沒有考慮過後果,只想為自己的生命,自私一個晚上。

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

怎麼形容?是鄙夷不屑?是看輕?采青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的自尊容不了自己,低聲下氣把事情問分明。隨便,要怎樣看待她,都由他們,她是她,不必時時刻刻在乎別人的想法。

她照常工作、照常平日行程,終于,她的驕傲讓人忍不住了,在她從教練場走入制藥室時,一個少女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大聲說︰「就算妳比我們所有女人都強,就算湨天莊少不了妳這號人物,但是,妳的行為仍然教人輕視。」

她還要說話,卻讓旁邊一個大嬸拉住,不準她往下說。

「妳讓她把話說清楚。」推開大嬸,采青直視女孩。

「說清楚就說清楚,我怕妳嗎?了不起妳殺了我呀,就算妳殺了我,也杜不了悠悠眾口,再怎麼樣,強搶自己的妹婿都是最不道德的事情。」

「我……」

女孩堵住她的話,當著眾人大聲說︰「妳不用狡辯,昨夜妳和少莊主做了什麼丑事,有人看見了!」

看見……難怪,人真是不能自私,一自私便出事。采青彎了柳眉,黃河水再滌不盡她滿身污泥……轉身,采青不辯駁,他們要怎麼說、怎麼想,她都照管不了,誰教她「違反道德」在前?

見她無言,有人更大膽了。

「蕩婦!」尖銳的字眼傳入她耳邊。

采青沒回頭,任由難听字眼在空間里酵。

「寡廉鮮恥!」

涴茹在湨天莊里是受歡迎的,這件事,人人都替她抱屈,也都想為她出頭,只是迫于采青的威勢,不敢表示。

然而采青的無言落實了她們對事情的認知,她們篤定采青無顏見人,篤定她們的責備是正確。

一時間,人人同仇敵愾,這是弱者對強者的戰爭,采青觸動了女人共同的心痛點。

「是真的嗎?」涴茹撥開人群走出來,紅了一雙美目,輕扯采青的袖子問。

采青無語。

「妳真的和煜宸哥哥要好,說不準要配成對兒?」淚刷下,她傷慟欲絕。

「別哭,少莊主是妳的,誰都改變不了。」采青的話含了膽汁,每一口都苦得教人愁眉。

「有人看見妳和煜宸哥哥手勾手、肩搭肩,從城外走進城內,有人看見你們三更半夜不睡,在藥房里說說鬧鬧,更有人看見你們,在森林里……抱著入睡……」

涴茹哭得更凶了,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將是煜宸哥哥的新娘子啊!為什麼姊姊把新娘子該做的事,全搶去做?

臉青紅交替,她背過涴茹走入制藥室里,內心有愧。

「說呀、說呀,是真的是假的,好歹妳對我說說。」涴茹推開她面前的瓶瓶罐罐,要求采青正視自己。

她無話可說,沉默……

「姊姊,涴茹求求妳,妳想要什麼東西我都給妳,獨獨不要跟我搶煜宸哥哥,好不?沒有他,我會死掉,真的會死掉啊!有了煜宸哥哥,我才能活得理直氣壯,沒有他,我的生命會枯萎,我會變成行尸走肉。」她一把抱住采青,淚流滿面。

她能說什麼?能辯解什麼?是啊,涴茹柔弱,沒有煜宸她會死掉、會枯萎,她勇敢、她強韌,沒有煜宸、沒有蒼鷹,她的生命一樣盎然精采。

所以,煜宸該歸涴茹,她應一人獨行;涴茹合該有人寵愛,堅毅的她不需要呵護與安全,身為女人,女人命里該有的東西,她全然不能擁有,公平嗎?她的世界中到底存不存在著公平?

「姊姊,什麼東西對我都不重要,只有煜宸哥哥,我愛他,愛了好久好久,從第一次見面我就愛上他了呀!

姊姊聰明、姊姊厲害,姊姊想要什麼都能輕而易舉得到,所有男人都崇拜妳、敬愛妳。涴茹笨,沒有姊姊能干,可不可以求求妳把煜宸哥哥讓給我?」

嘆氣,采青感覺強烈無力。

「少莊主從來都不是我的,怎麼讓呢?涴茹,妳講講道理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講道理,我要任性,我要任性這回合,我要煜宸哥哥,就是要他!」她哭鬧地拉扯采青的手。

「涴茹。」楊執從門外進來,冷冽的眼光射向采青。

低眉,她不敢直視義父。

「妳在這里做什麼,不曉得采青有要事忙?」他的威嚴暫且鎮住涴茹的哭鬧。

「爹爹,您說說姊姊吧,叫她別搶我的煜宸哥哥。」看見父親,她抓到浮板般,快速奔至父親身邊。

「妳在胡扯什麼,釆青怎可能搶走少莊主,下個月,妳就要和少莊主成親了!」楊執看釆青一眼,眼光里閃著勝利得意。

成親?大石撞上心,不及呼痛,膽囊瞬地破碎,苦澀侵襲采青每一根神經。

她在做什麼呀?分明是早知道的事情,她在驚訝什麼勁兒?煜宸和涴茹是人們眼中的佳偶啊!他們是天上的連理枝,水中的並蒂蓮,缺了哪一個都是遺憾……

成親?是啊,本該如此,多久以前就有人在期待這個婚禮,期待婚禮帶給整個湨天莊無數喜氣。

她可以選擇冷靜接受事實,用最淡然的態度看待這起婚事,也可以帶著些微喜意,奉上一句祝福。

她的態度可以有很多種,獨獨不該訝異驚惶,更不該牙關輕顫。

吞下喉間不應存在的哽咽,她提醒自己的身分與地位,句句提醒,她是他愛情的局外人。

「爹爹,你說真的?」拭去淚水,涴茹換上甜甜笑意。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日子還是呂軍師和莊主親自挑選的。」他愛憐地撫撫女兒的頭發。

從第一聲流言傳出,他便趕在流言之前,向莊主提起煜宸和涴茹的喜事,這樁婚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與反對,因為煜宸和涴茹始終是大家眼中的有情人。

事情定下,他又贏了一著,他要把自己得不到的幸福,統統送到女兒手上。

「煜宸哥哥呢?他有沒有說不要?」

「傻丫頭,少莊主怎麼可能說不要,從小他和妳一起長大,你們兩人的感情深厚,誰有本事破壞?」

再瞄一眼采青,她死咬下唇,臉色鐵青,眼光睇向窗外柳樹,用驕傲逼迫淚水退位。

義父說得沒錯,無人可破壞煜宸和涴茹,就算她知道他想當蒼鷹,他曉得她願為小魚,她都無法破壞他們的感情。

偏偏,制不住的是澀酸心情,是無從解釋的落寞情緒,這是局外人的悲哀,只能由局外人的自己,慢慢收拾傷情。

「回去吧,妳去把好消息告訴女乃娘,讓她替妳準備嫁妝,我可是只有妳一個乖女兒,總要風風光光把妳嫁出去。」

他的話全是對涴茹說的,但他暗地觀察采青反應。

涴茹歡天喜地離開了,采青深吸氣,將眼光調回窗內,低頭,她假意忙碌,努力讓無波情緒掩飾她的真心情。

「從現在起,妳別再和少莊主見面,徒惹謠言,對誰都沒有好處。」楊執落井下石。

「是,義父。」這是采青唯一能做的回應。

他太了解采青,只要她答應的事,就會盡所有力量做到,于是,楊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終于,她能卸下面具,手上瓷瓶滑落,在地面砸成碎屑。

她的手……沒握好的何止是瓷瓶?還有她千瘡百孔的心呵!

緩緩蹲低身子,她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處,臉埋在膝間,閉起眼,她試著收拾起伏心緒,試著恢復為鎮定的女諸葛。

她一次次提醒自己,從小,她就不被容許擁有幸福,她的生命只是一連串的責任和義務。

她不是小魚兒,無權自由悠游,她的生命、她的角色、她的人生,全不由她親手操控。

築起心牆,她站在牆後面,鼓吹自己堅毅剛強,冷眼看待世間,那些風花雪月,春草蔓藤,皆與她無關無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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