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毛地毯上,他們並肩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滿滿兩大盤食物放在膝邊,他吃得盡興,好像從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殷艾被感染了,嗯……也許真的不錯吃,觀望半晌,她伸出手,挑一片牛肉凍放進嘴巴里。
「牛肉凍做得沒我好,下次有空,我下廚房做給你吃。」
他會哄女人,卻沒巴結過女人,沒有道理,他居然盡心巴結起章殷艾,而且還巴結得起勁。
眸光掃過,她沒出聲,他卻將她的心意猜透澈。
「男人做菜沒有你想象中了不起,這叫做生活技能。只要你大學時期搬出家里,只要你恰好對外面的油膩食物反感,只要你不想茶毒自己的消化器官,那麼你就會研究做菜。」
殷艾抿唇一笑。她沒有那麼多的「只要」,換句話講,她沒搬出家里、沒對外食反感,更沒在乎過自己的消化器官。
「假設,你房間門外恰巧有人偷听,他會馬上打手機報警,說殷艾小姐的房間里有精神病患闖入。」
什麼?不是談食物嗎?怎轉到精神病患去?殷艾偏頭,向他投過不解眼神。
「誰會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當然是精神病患。從剛才到現在,都是我在自說自話。」雙手一攤,他補一句。「請別讓人以為我有病。」
低眉,殷艾又笑了,他有本事,能讓章家怪物連連笑開。「你要我說什麼?」
「想說什麼都行。」
「我喜歡吃布丁。」想不出能說的話,她順手拿起布丁。
「你很厲害,大部分女人對甜食避之唯恐不及。」
他停話,她用眼楮盯他。
「輪到你說。」他提醒。
「為什麼女人對甜食避之唯恐不及?」隨口,她有點小敷衍。
「為身材,女人老嫌自己肥胖,深怕脂肪纏上。輪到你了。」
「只是布丁,沒那麼可怕。」她居然應著他的要求,一句一句發音,真是見鬼了,她哪是多話女人?
「有沒有听過,積少成多、聚沙成塔?輪到你。」
經由指示,殷艾繼續往下︰「什麼都不能吃,人生有什麼樂趣?」
「非常好,我們剛替聊天提供了良好範本。現在你學會聊天了嗎?」
抓起醉雞,他將它拿到殷艾嘴邊,她遲疑了一下下,然後合作張嘴,很好,他們有了不錯的互動模式。
照常理說,她討厭陽光笑容,這種笑突顯了陰影的不重要,但她不討厭他的笑——在他對她笑過幾十次之後。再次證明,人類是習慣的動物。
「不就是一問一答,何難?」
「沒錯,一問一答,請問,貴姓芳名?」力夫同意她。
「章殷艾,殷勤的殷,艾草的艾。」她回答同時,還他一朵花椰菜。
「正式介紹,我叫做喬力夫,大力士的力,夫差的夫。很高興,我們總算交換姓名,在我們第五次見面時。」
「連同這次,我們只見四回。」她糾正他。
「記那麼清楚’。原來,你注意我和我注意你一樣多。」力夫不以為意地輕松笑笑,卻沒想過,他的話撞上她的心,嗆地,呼吸加速。
他注意她吁紅著臉,她為自己反駁︰「我注意的不是你,是你身邊的女伴。」
「什麼,你誣蔑我。」他一听,哇哇大叫。
什麼誣蔑?他在說些什麼,她怎听不懂?
「你認為我的長相沒達到你的要求值,你認為她們的可看度比我高,你居然沒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夸張嚷嚷。
噗哧,她笑出聲,為一個愛收集目光的男人。
「你的笑容有輕蔑意味,你在取笑我,說我自以為是宇宙中心點,所有人都要把眼光投注在我身上。」他把頭靠在她肩上,學哭鬧小兒,硬要她還
傍他一個眼光。
他們熟嗎?好像沒那麼熟,但他的態度讓她好輕松。
殷艾捏起一片青江菜,喂給他︰他大方,她請他青江菜,他喂給她龍蝦色拉。
「我請你吃高等食材,你只給我豆腐青菜。」他小心小眼地計較。
「吃青菜豆腐能預防老年失憶和阿滋海默癥,不給肉,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難得地,她幽默。
她的冷僻用不到他身上,她的怪癖在他面前自動消滅,他是陽光卻讓她不感覺自己以陰影方式存在,他很怪,負負得正,所以……不管是不是錯覺,她居然有了溫度,在他面前。
「阿滋海默癥?你在影射我的年齡?」盯住殷艾,他故意把龍蝦一塊接一塊挑進嘴里。「等我吃完這盤,尚未出現失憶現象,你可以確定我的年齡和外表一樣。」
她搶到一塊龍蝦,當著他的面前咬下。「不要太勉強,‘老’是以事實方式存在,而不是靠逞強就能推翻。」
他大笑她也笑,奇妙友誼在兩人當中滋長。
「章殷艾。」放下餐盤,他正經地叫喚她的名字。
「嗯?」放下吃到一半的烤柳葉魚,她認真回話。
「為什麼不下樓,接受大家的慶祝?」這是他一直擱在心底的問題。
「生日是我的事,干嘛和一大堆人慶祝?」她是配角,卻不甘心當配角,所以她寧願拒演,也不肯在舞台上出現——為陪襯他人。
「要不是我誤打誤撞,就不能認識你了。」他舉出她不讓人慶祝的壞處之一。
「認識我有什麼好?」沒人樂意認識她,有娉艾可以認識就夠了。
「很你聊天,很有趣。」
她抿唇,沒答話。
「章殷艾,你犯規。」大手包住她的小臉,他把她的臉轉向他。
「犯規?」听不懂,她老教他弄出滿頭霧水。
「聊天的規則是一問一答,你沒回答我的話。」
「沒什麼好答,‘有趣’是短暫情緒,你可以從娉艾的身上獲得同樣樂趣。」他的手還夾在她臉旁,暖烘烘的,很舒服。
「這叫雙胞胎奇跡?你們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擁有同樣的思考?」
額頭靠向她,他的距離只有短短十公分。
「不會。」臉紅了,悄悄地,舒張壓擴充。
「所以,我怎能在你們身上獲得同樣的樂趣?」幾句話,他將她堵死。「我猜,你听過太多人對你們姐妹作比較,也許你是經常受挫的一方,但這不代表你是較差的。」他企圖用「額對額接觸法」將自信傳輸到她腦海里。
「那麼這類比較代表什麼?」他的眼瞳在近距離中,更顯油亮。
「代表他們眼光有問題,代表他們心存偏見,也代表他們用來理解人類的方法太膚淺。」
力夫是不是很厲害?簡單批評,他將她的自卑打破。幾乎是感動的,殷艾咬著下唇,遍尋不到確切言語來形容她的感動。
于是,她把感動隱藏,抬高下巴,裝出驕傲。
「你難道不是為了娉艾出現?你難道不對我和娉艾作比較?別擔心,我不認為這種行為稱作膚淺,換了我,也只看得見姣好完美的那位。」把距離拉大,她用背脊對著他。
「這是你的錯,你不該把自己藏起來,不該用黑衣服把美麗包裹,更不該縮到角落,埋怨天下人只欣賞姣美女人。」他對著她的背說話,一樣流利。
「我沒埋怨,請別以心理醫師自居。」殷艾說。
「你有心病要人醫?」他笑問。
他又猜對了,她的心病很重,病毒在她胸口蔓延,且這種病無藥可治。
「就算有也不必太擔心,憂郁癥是種文明病,沒得過這種病的人只能說,他活在中古世紀。」他把她的病當成玩笑,一語帶過。
此時,門敲兩聲,娉艾探頭進來,打斷他們的聊天。
「殷艾,你有沒有看見……」當娉艾眼光接觸到力夫時,說︰「我就知道你闖錯房間,你們彼此認識了?」
殷艾拒絕回答。
力夫起身,臨去前對殷艾說︰「認識你很好,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聊。」
門開、門關,娉艾挽起喬力夫的手臂走出殷艾的房間。
盯住已經關上的門扇,目光一瞬不瞬,靜止的殷艾只有起伏胸口證明她是生命體。
數過一百六十次呼吸,殷艾重重吐氣,費力起身,走到畫架前,將力夫修改過的圖畫用力撕去。
傷心嗎?並不!
統統一樣,喬力夫的出現不過是再次證明,人類均有相同思想。
什麼眼光有問題?什麼心存偏見?什麼用來理解人類的方法太膚淺?
炳!他不也在娉艾出現同時,迫不及待離開。
有沒有瞧見他們的親密?有沒有看見他多麼樂子見到姣美女性?
恨恨地,殷艾將力夫帶上來的食物連同盤子丟進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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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艾要訂婚了,對象是喬力夫。
知道他是誰嗎?當然知道,殷艾誤以為他熱衷追逐影子,沒想到他和凡人相當,喜歡陽光勝于黑暗,熱愛白天勝于夜晚。
難過?省省吧,追求完美是人類天性,有什麼需要懷疑?
殷艾把畫冊里的陽光男孩撕下,幾個揉捏,扭曲了他的笑顏。
她半點都不介意,不管他有沒有闖進她房里,不管他有沒有和自己談過一大篇,他從來就不是和她相關連的男人。一句句,她哄騙自己,滿口的不要緊、不介意、沒交集,然胸口處隱隱撞痛的是……被他入侵過的心。
「殷艾,打扮好了嗎?」
女乃女乃進門,發現她還是一身黑色洋裝,微笑,坐到床邊,模模下人送進來的淺紫色禮服,問︰「殷艾,你在生氣?」
生氣?哪里有?她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孤僻。
「娉艾要訂婚了,在這麼特別的日子,你可不可以勉強自己,配合大家。」女乃女乃苦口婆心。
是娉艾的特別日子,又不是她的,為什麼要她勉強?
「喬家長輩快到了,他們一定很希望認識娉艾的妹妹,你勉為其難,下去和大家見見面好不好?」女乃女乃捺著性子說。
她不說話,走到陽台,往下望去。
庭園布置得花團錦簇,舞台、樂團、舞者和一大票新聞媒體散立其中,是父親最喜歡的那套,有錢人的派頭嘛,小小的訂婚禮,非要弄得舉世皆知,想昭告天下,喬力夫已歸章娉艾所有?
女乃女乃嘆氣︰「殷艾,給爸爸和娉艾一點面子好嗎?」
女乃女乃一向溫和,倘若上樓的是父親,她的態度早讓父親抓狂,語調飆高。她知道自己是只討人厭的刺蝟,不管誰接近她,都要倒大楣,那麼就讓她獨來獨往,別要求她加入與她格格不入的社交圈呀。
「好殷艾,露一下臉,對你而言,真有那麼困難?好好想想,喬力夫將是你姐夫,再不開心,未來喬家都是我們的親戚,你不能躲一輩子。」拍拍孫女的肩膀,她退出。
女乃女乃離開,她仍站在陽台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笑語頻傳。
所有熱鬧皆與她無關,她這樣告訴自己。
但……在看見甫下車的喬力夫時,不由自主地,她的眼光追隨。
不下樓、不見他。她這樣對自己說。
進屋,她刻意拿畫冊轉移注意力,眼光卻落入地毯上那張被扭曲的笑臉,揀起紙團,展開,然後更用力地將它揉捏成團,用力拋進垃圾桶。
沒道理生氣的,她明白,卻仍然發脾氣。發什麼輥呢?就為了他選擇娉艾?荒謬!哪個男人不被娉艾吸引?吞下苦澀,她不理解自己的情緒,然後,她做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進浴室,梳洗。
她坐在化妝台前,將自己的臉當畫布,一層層勻上彩妝,把及腰直發梳得又直又亮,扎上紫色緞帶︰她換上拖地小禮服和高跟鞋,那是特制鞋,左腳比右腳高兩公分,她要盡全力隱瞞殘缺。
若是昨天,她做這樣的事,肯定批評自己離譜︰今天,她做了,只因為匆匆一瞥,她見到喬力夫……第五面。
下樓,她匆匆和爸爸女乃女乃打招呼,告訴他們,她合作了。
然後往庭院方向走。
莫扎特的樂曲帶來輕快喜氣,她引頸尋他,找一圈後,朝後院走。
「章殷艾,你在做什麼?」她邊走邊對自己叨念。
對啊,做什麼?她怎能受影響,她該待他像看待其它男人,他沒有比較特殊,特殊到讓她為他精心妝點。
「章殷艾,你瘋了!」而且瘋得嚴重。她明知他多風流,明知他身邊女人一個換過一個,何況他將是她的姐夫,沒道理在乎。
她不懂,嚴重不懂,嚴重到有必要到腦神經科掛急診,看看里面有沒有長腫瘤,導致性格大變……
「告訴我,為什麼是她?」
突地,女人的哭泣引起殷艾的注意,她走到花牆邊,探身,發現女人躺在喬力夫懷里。
天!他忘記今天是他和娉艾的訂婚禮?
「因為我心疼你比心疼她多。」低醇嗓音滑過,他輕易地安撫了女人的激動。
「我不懂。」
她仰頭,滿臉的眼淚鼻涕,喬力夫掏出手帕,輕輕替她拭去淚水。
稀奇,這年代還有帶手帕出門的男人,用紳士都不足以形容他。
殷艾望著他的溫柔冷笑。
握住他的手帕,女孩用力吸口專屬他的味道,她迷戀他,迷戀到無可救藥。
「你記不記得自己形容過,我是什麼樣的男人?」
喬力夫梢梢推開她,看著胸前一行漬,濃眉皺兩卷,但在女孩眼光向上提同時,他適時露出陽光笑臉。
「你像雲,飄忽不定。」
「是,我從不為女人停留,跟我一起的女人注定要傷心,你說,我那麼喜歡你,怎舍得你難過。」他喜歡台糖、愛用台糖,明明是分手,他偏說得滿嘴甜蜜。
「你舍得章娉艾難過?」女孩不依。
「我們之問是企業聯姻,無關感情。」壓扁雙唇,他聳聳肩。
「所以你愛我勝過愛章娉艾?」
女人無聊,什麼東西都愛比較,比較容貌、職業、名牌包包,連在男人身上,也要計較起自己佔的比例。
「無庸置疑。」這回答最不傷人,而力夫是個熱愛世界和平的家伙。
「你這輩子只愛我嗎?」
「寶貝,我珍惜我們的愛情,即使沒有快樂Ending,但我確定這段將是我最甜蜜的回憶。」聲音動听,肢體迷人,他的說服力高強,所以,即使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已軟化在他的臂彎里。
「為什麼有情人不成眷屬?」女人低泣。
「成眷屬之後呢?愛情被生活消磨,從相看兩不厭到相看兩相厭,我不要變成那樣。寶貝,分手吧,在今天。雖然有一點還憾、一點傷心,然往後十年、二十年再見,我們之間擁有的是回憶無限。」他說一堆爛理論,偏偏听在女人耳里受用。
「真要這樣才行?」微微的哽咽,她清楚什麼表情最惹男人心疼,喬力夫是情場斑手,她也不是情場低能兒。
「你還有更好的建議?」
一聲委婉嘆息,嘆進女人心底,滿面的無奈,表現出不舍依依。
「你是對的,你事事替我著想,不願我受傷……只是呵,我要到哪里再找到像你這樣的男人?」
殷艾在花牆後搖頭,不是晚上八點,她卻硬生生看了一場爛戲。
女孩滾下兩滴淚水。然後,像下了極大決心似地,用力轉身、用力奔出章家後院。
喬力夫松了口氣,這是他厲害的地方,他永遠有好理由和女人談分手,讓她們再怨,都恨不到他身上。
拉拉袖子,喬力夫準備進屋,陪伴他的「未婚妻」。繞過花牆,他看見站在花牆另一邊的殷艾,端起他的情聖笑容,走到她面前。
「殷艾,你美極了。」
這麼明顯?她刻意隱瞞跛足,他還是一眼分辨出她不是娉艾。
又嘔了,殷艾不明所以地忿忿不平。
「月兌去黑色洋裝,你成了破繭而出的小天鵝。」
情聖守則第一條,夸獎女人永遠不嫌多。
她不說話,淡淡望他。
「我得罪你?」
話是這麼問,但他不以為意,拉起她的手,勾上自己的手臂。
殷艾想將手抽回,他不肯,殷艾幾次用力沒成功,刻意在他面前夸張地吸氣吐氣,表達強烈不滿。
「你有氣喘?糟糕,我的心肺復蘇術是十幾年前學的,不知道現在還管不管用。」他不理會拒絕,硬是把她的手收在臂彎里。
見她沒反應,他拉起笑眉問︰「你听到我和另一位女人對話,替娉艾抱不平?」
她板臉孔。
「壞學生,你沒有好好復習對不對?我好不容易才教會你聊天,短短半個月,你就把聊天技能還給我了。」繞開話題,他又尋出新說法。
要她說話?有什麼困難。
「對不起,我沒辦法和飄忽不定、雲樣的男人對話。」這種話惡不惡心?就是瓊瑤小姐也寫不出這種對話。
「你果然竊听。」力夫大笑,臉皮厚得子彈打不穿。外遇被小姨子抓到,他的良知未受損傷,原因是……對于愛情,他失去良知已經很久。
「這里是我家,我出現理所當然,至于你的前女友,在男友的訂婚宴上出現,未免太戲劇化。」
「她是你父親邀請的客人之一。何況,你怎以為,男女之間不是一場場不同的戲碼?差別在于,有的戲精彩絕倫,有的讓人忍不住丟汽水瓶。」
「剛剛那位是精彩絕倫,還是想丟汽水?」
「她是偶像劇,有時候讓人覺得可愛,有時候讓人想打哈欠,不過,該結束時就斷然結束,不像鄉土劇拖個兩三百集。原則上,還算不錯的劇碼,我給她七十分。」
「娉艾又是哪一出?」
「她是包裝精致的八點檔大戲,每天都在重要時段播出精彩畫面,很吸引人,但尚未上檔,不能妄下論斷。」
殷艾瞄他一眼。有這等口才的男人,不引女人傾心太難。是不是世間女子造孽太多,上帝才創造出這種男人來傷她們?
「不說話?又生氣?」他嘻嘻笑開,她的怒氣影響不到他的脾氣。
「很開心,你為了我換下黑洋裝。」他說。
為他?未免托大,她冷冷瞪喬力夫一眼……
可,她真的不是為他?她不是看見他的身影,便違反意志,梳妝打扮?
想及此,殷艾更生氣,但火大的對象是自己。
「你好像常生氣,生氣快老,怕不怕到三十歲,大家誤會你是姐姐,娉艾是妹妹?四十歲姐妹出門,人家以為娉艾帶著阿姨逛街。」
保持沉默,她不是被嚇大的。
「女生愛生氣,不容易交到男朋友。」他下定論。
又如何?如果天下男人都像他,不交比交往更幸運。
「臭臉媽媽會生出臭臉小孩。」
他的恐嚇越來越不具說服力,她連交男朋友都不想,哪有機會當臭臉娘?
「笑一個,我替你介紹男朋友,你想要什麼男人,我都認識。」
她只要英國威廉王子,他也熟?
「說說話,明天我帶你去看南極企鵝。」
企鵝?對不起,她只對北極熊感興趣。
「給我一個眼神,我送你鮮花。」
鮮花?可以啊,她想要大王花,他送不送得出手?(大王花是世界最大的花,生長在熱帶叢林,無根睫葉,而且會發出惡臭。)
他說了一堆話,她就是不理他。
嘆氣,這回,喬力夫首度在女人面前認輸。「你真是個氣包子。」
終于,殷艾給了回應,她側臉,當著他的面,鼓起兩頰,把臉撐出一個大包子。沒錯!她就是氣包子,可以離她遠一點嗎?
快走幾步,一個不知情況的男人走近,看見殷艾,馬上笑出滿口白牙。
「娉艾,你換衣服了?真漂亮,不管穿上什麼,你都是全場最耀眼的女人。」
馬屁拍到馬腿上,殷艾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很故意、很假裝地,一跛一跛用力往前走,非要他發現她的跛足不可。
看清楚沒?她不是完整無瑕的章娉艾!
突地,身後一陣大笑傳來,那是喬力夫,知道她正在發大火的喬力夫。
他的笑聲燒上她的雙頰,燒出兩酡鮮紅,該死的他,該死的影響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