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情貝勒 第九章
作者︰韋伶

「你是殺人凶手!放開我!我要回去找嵐旭!」串串淚珠不斷滾下來,夏姬聲嘶力竭地拉扯著慕玄衣襟,亟欲從他懷中掙月兌。

「願賭服輸,你必須跟我回王府。」慕玄橫抱著夏姬,跨進一輛掛有淳親王府旗幟的馬車里。「回府!」

「喳。」

「不要!不要!嵐旭」看著窗外忽閃而去的景物,夏姬淒厲地哭喊,掄起拳頭朝慕玄的身上猛捶。「卑鄙小人!輸的人明明是你,你怎麼可以用計陷害嵐旭?!魔鬼!殺人凶手!」

慕玄扼住人兒亂打的雙手,輕聲低呢。「兵不厭詐,他確實輸了,輸在他比我善良。」他笑道,沒有一絲絲的懺悔。

「住口!你混蛋!」她氣急敗壞地掙扎,嬌弱的斥罵聲中,心痛得幾欲碎掉。

「可惜這混蛋就要成為你的丈夫。」

「你不是我丈夫!沒錯,你是用下流的手段贏了嵐旭,但那又如何?我能從王府逃出來一次,我就能再逃一百次,人在逃,心在逃,你完全贏不了我!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你不在乎我殺了嵐旭嗎?」

他的一句話,令她頓止掙扎的拳頭,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殺,就是一刀割斷他的喉嚨,或是一劍刺進他的心髒。他會痛苦地流血,痛苦地抽慉急嘆,漸漸的,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混沌,耳力也變糊涂,隨而氣息停止,人宣告死亡,回天乏術。」他微笑地道。

夏姬睜大驚愕的眼珠,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冷涼的面容上,溫柔地笑道︰「今天那一劍要不了他的命,最多讓他多留一道疤痕。但若是你再逃走,嵐旭貝勒的下場就是我說的──死。」

「你……好可怕。」她在他懷中微微發抖,困難她擠出幾個字。

「答對了,你真聰明!」

他玩笑似的笑容赫然點醒她,她混亂地搖頭,尖聲反駁。「不……不……你在騙我,嵐旭是貝勒爺,你也是貝勒爺,你不能殺他,我不相信你!我才不要相信你!」

慕玄淡淡地輕笑二聲,點頭承認他的謊言。

「的確。有道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是名封爵貝勒爺,自然不能任意狙殺人命。」他以手指著自己腦袋,慢條斯理地說。「我要殺他會用這里,不假自己的手輕易整死他,這才是我的作風。」

夏姬熱淚盈眶,接著終于淚如雨下,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她……從來不曉得「有恨難傳」竟是這樣的悲哀……

※※※

夏姬被軟禁了,身心都被囚困在淳親王府。

「今天的飯菜又都沒動了。」

「夏姑娘這樣絕食下去不是辦法,我看去告知貝勒爺一聲吧!」

兩名被安排來服侍夏姬的丫鬟,端著完好如初的膳食站在走廊上交談。

「告知什麼事情?」中途插進一個嬌貴的嗓音。

兩名丫鬟一回頭,意外地看見海萍佇立在身後。「格格吉祥!」

「你們說夏姬怎麼了?」

丫鬟們互望一眼,遲疑是否該將此事對她說,自從大貝勒成親的對象正式對外宣布後,她便成為淳親王府十分敏感的訪客。

誰都看得出她對慕玄貝勒存有愛意,偏偏她誤打誤撞一手將自己的丫鬟送進了大貝勒的心里,成了大貝勒屬意的新娘子,她已注定得不到他平等的回應,而她卻也不願放棄。

正因如此尷尬的關系,許多事情下人們真不知如何應對起。

「說。」她不客氣地命令。

「是夏姑娘自從被貝勒爺帶回來後,就一直不進食,滴水不沾。」

「滴水不沾?門鎖的鑰匙拿來。」她突地道。

「海萍格格,我們不能──」

「大膽!何時輪到你們說話!」她殺氣十足地搶過鑰匙,一掌翻了托盤的飯菜砸了一地,推開她們逕自打開房門進去。

兩名丫鬟見情勢不對,掉頭就跑去稟報。

「夏姬,你在哪里?本格格來看你這小賤人了!」室內陰陰暗暗的一片,除了透過菱花窗的光線,照射出空氣中飄浮的塵埃外,沒有半點活力和生氣。

「你是誰?」內房傳來細細的詢問聲。

「我是你的海萍格格,還不起來跪安?」她進到內房。

「格格好……」

「你這是什麼態度?成了淳親王府的準媳婦就囂張了是不是?」海萍對床鋪上這團棉被人球很有意見,久積心中的酸澀立時一股腦兒地全爆發出來。「我告訴你,你先別得意,你對慕玄貝勒而言,只是一個稀奇的玩物,新鮮感一過,你鐵定落得慘不忍睹的下場,他不是你表面所見的正派!」

「我知道……」

「你給我起來回話!」海萍惱火地扯開嗓子,倏然掀起蓋在夏姬頭上的棉被,但當她看清床上的夏姬的模樣時,一雙烏黑的眼眸不禁瞪得老大。「你哭了?」

「我……沒事……」卷曲在床上的人兒,雙眉緊鎖,嘴里說沒事,眼角卻泛出更多晶瑩的淚光。

「眼楮腫成這樣還說沒事?」

「我沒事……我沒事……」

她愈問夏姬就愈心酸,傷心欲絕地將小臉藏在被褥中,抽抽噎噎地轉著腦袋。

海萍甩開手中的棉被,遷怒地諷刺道︰「你哭個什麼勁兒!現在的你等于坐擁榮華富貴,飛上枝頭成鳳凰,還有什麼不滿?這不是你用盡心計爭取來的嗎?」

她好不平、好怨恨!

自從兩年前在賞梅宴上偶遇慕玄貝勒後,她便將自己毫無保留地托付給慕玄貝勒,花盡心思討好他、迎合他,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敵不過一個卑賤丫鬟的嫣然一笑!

在他眼里她到底算什麼?她的感情又該情何以堪!

夏姬淚如雨下,慘兮兮地看著她。「格格……我想嵐旭,但是不能去看他…他受傷了,慕玄刺傷他的肩膀……格格,你告訴我他要不要緊,他的傷口嚴重不嚴重?」

海萍一思及此,怒火燒紅她的眼,怨恨之深,高揮起手臂,一個耳光猝然甩下來。

啪──

「格格……」夏姬結實挨了一掌,整張臉偏到一邊去,她雙眼大睜,眼淚盈出眼眶,滴在床鋪上散成一塊水漬。

「不要臉!他再怎麼都與你無關,你和他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

「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她脆弱不堪的呢喃。

海萍冷哼一聲。「你有什麼錯?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你成功得很,我都必須對你甘拜下風佩服得五體投地呢,你有什麼錯?!」

「不!不是!我怕慕玄,我不要嫁給他……」

海萍悍然扯住她的發際,將她拖下床鋪。「那你走啊!以你矯健的身手要逃開那兩個婢女太容易,為什麼留在這里等出嫁!走,你給我走!」

她指著門口嘶啞地怒喝,眼神雖然冷硬,卻逼出了不甘心的淚。

淚意涌在夏姬的鼻間。「慕玄他威脅我如果我再逃走,他就要加害嵐旭,我不能……」

「我愛慕玄,請你把慕玄還給我,不要搶走他。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請你不要搶走他,我求你……」

夏姬听見她的悲喊,心立即絞痛起來。

「謝謝你,格格。」她移開眼神,咬了咬唇,掉頭就走。

※※※

她頭也不回地逃離淳親王府,嬌小身軀急速穿梭在人群中,沿途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回。當嵐旭貝勒府出現在眼前時,她緊張得簡直沒辦法呼吸。

她像石雕般地黏在府門前,在守門的僕役匆匆掃過她,一陣喧嘩聲旋即而起。

一群人從門內簇擁而來,他們還來不及接她進府,她突然提步沖過那面人牆,毫不遲疑地邁向嵐旭的居所。

廂房外的院落一片鬧哄哄,一大群的僕役丫鬟吱吱喳喳。

嵐旭大老遠便听見這陣躁動,他沉默地端過小春子遞上來的湯藥,忽地房門轟然一聲被撞開,急竄而來的身影沖進了內房。

「嵐旭。」夏姬喊了一聲,兩眼哭得像小兔子的紅眼楮。

他徐緩地抬起頭,猝見到她的一瞬間,手中的藥碗摔碎在地。「阿姬?」

他訝異得連呼吸都忘了。

夏姬一凝住他那雙迷人有神的黑瞳子,一步一步走近他,當她完全佇立在他跟前時,濕濕的淚珠迅速往下滑。

「我好想你、好擔心你、連作夢都夢到你,嵐旭,你快跟我說你的傷勢不要緊,好得不得了,你再不說我就快死了!」

嵐旭沒有絲毫笑容,視線緊緊鎖住她臉龐,遲疑地站起身伸手輕柔觸踫過她的臉頰,感覺到溫度,感覺到細膩的觸感卻消瘦了一大圈,他這才確定不是白日夢…

「我沒事。」

夏姬含淚笑了,心中懸宕已久的大石頭一放下,立即純真地笑冽了嘴。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忘情地倒入他懷中,把臉深埋他的胸懷叫著,兩只短短的小手密不可分地捆住他大大的腰干。

她一送抱,嵐旭的心滿足了。「你怎麼會逃出來的?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他摟著她的腰,深情的低喃。

「是海萍格格叫我回來,她甚至哭著叫我離開慕玄。」

「海萍姑姑,怎麼會?」

「海萍姑姑很愛慕玄,就像我很愛你一樣。」她看得出來。

「是啊……我知道……」他激切地擁抱著她。

他太想念她生動活躍的模樣,她能陪著他笑,陪著他談天說地;她會可愛的撒撒嬌,可愛的發發小脾氣。她被帶走的這幾天,生活恍若缺少了一種色彩一般,表面上看來明亮依舊,然而定楮一看,會猝然發覺富華的背後藏著黯淡一角,少了她就是不行……

一個教人疼入心底的小東西。想到這兒,嵐旭便不由自主地以雙臂將她緊壓貼在自己胸膛里。

「嵐旭……」一顆小頭抵在他的下顎處困難地蠕動。

「安靜的讓我好好抱你,好嗎?」

「拜托……你這哪是好好的抱?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口齒不清地說,雙手想推開他。人都快被他擠扁了,好端端的氣氛全毀在這一時刻。

「我怕呀,小笨蛋。」

「怕?」

「怕手一松開,慕玄又來搶走你,姑且不談動武敵不過他,朝政勢力上我一樣還不及他。」他在她的發頂烙下一吻。「他是正紅旗的和碩貝勒,而我只是一般貝勒,老實說,要搶回你,我一點勝算也沒有。」和碩貝勒,一般貝勒……

夏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她听得出嵐旭憂悒的心境,他從來不曾這樣多愁善感的,他是她義薄雲天的豪情主子,不是嗎?

她微微合眼,伏在他的胸襟上雙手乖乖抱回他的腰。

「我被帶回淳親王府的那一天,慕玄曾對我說,如果我背叛他再次逃到你這里,他一定不假自己的手整死你。」

「很像他的作風。」

「或許我們注定不能結合,永遠只能兩地相思,做一對有緣無分的戀人。」

「有緣無分的戀人?」嵐旭一邊眉毛驚地挑高,略松兩臂,盯著胸前空虛惆悵的小怨婦!

「也像苦命鴛鴦。」

「是……是嗎?」他仰高頭,拚命壓住快沖出喉嚨的笑意。什麼苦命鴛鴦,他還雌雄大盜哩!他想笑──

「是的。」夏姬心都涼了,淒然哀怨無比。「生命不能結合,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們?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妒有情人?」

否則為什麼不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歡天喜地拜堂成親送入洞房呢?

她覺得好不公平,說著說著,不禁紅了眼眶,淚光兒閃閃。

「天妒有情人?」嵐旭皺起眉頭,憋笑憋得好生痛苦。一切都是她惹出來的,干天鳥事?夏姬認真又用力地點點頭,縮著嬌小的身子,躲在她心心念念的懷中。「其實……除了上天錯誤的安排外,我‘另外’也愈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讓你跟慕玄同時為我爭破頭,我真是紅顏大禍水。」

「言下之意,美麗也是一種錯誤?」

「嗯。」

「你還嗯?!」嵐旭听不下去了!噗哧一聲,當場爆笑出來。

「哈……哈哈……我的天啊,我從不知道你自視這麼高?幾分姿色的小表,誆你是‘美麗也是一種錯誤’你竟然還‘嗯’得出來?!笑死我了!」

「你──」夏姬使勁一推,滿臉通紅。「怎麼這樣子?」

「山猴子自稱是紅顏禍水,古代的妲己褒姒不全成了猩猩狒狒?」

「閉、閉嘴!」

「哈哈……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他捂住嘴巴企圖壓抑狂笑,但失敗反而更加扭曲猙獰成一團。「哈老天啊,我的肚皮快笑破了!」

「叫你閉嘴你還說!」夏姬雙頰緋紅,雙眼卻發火。

「哈……哈哈……」

「你……你……這個大白痴!蠢豬!笨蛋!」她惱羞成怒地猛打碩大的身軀,眼中充滿了不甘心的淚水。

嵐旭被她這陣憤慨的情緒,弄得哭笑不得,忍俊地安撫她道︰「失禮了、失禮了,我是笨蛋、白痴、蠢豬,行了吧?」

「不行!不行!不行!你糟踏了我赤果果的心情!」埋頭又是一陣亂打。

「阿姬,我愛你。」他望進她的眼眸,突然悠柔的傾吐愛意。

夏姬目瞪口呆,她盯著嵐旭,啞然無聲,無法置信。

「你跟我來。」他獻上一記吻,抓起她的手,便勇往直前地走出房。

夏姬不曉得他要帶她去哪里,只曉得她要牢牢跟著他,天涯海角無妨,地府煉獄無妨,她就是不能和他分散。

「嗯!」

※※※

「賤人!」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劃破房間內凝重的氣氛。兩個丫鬟相互環住對方的手肘,閉緊眼楮躲在男僕役的身後,無法面對大貝勒打人時的凶狠神態。

海萍捂住半邊紅腫的臉頰,下顎肌肉不住顫抖。

她忿恨地抿緊雙唇,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名譽、我的清白,在兩年前就已經完全托付給你,你本來就該對我負起責任,憑什麼要我將你讓給她?!」

「因為你只是泄欲的湊合物,責任不需要對你負。」

冰冷的啞嗓再一次加重語氣,他冽然揪起她的領口,揮下來的又是一陣痛徹心戾的毒打。

海萍最後被他打得跌倒在地,臉上濺得到處是鼻血,脖頸以上亦有多處瘀青挫傷,好好一張臉蛋早已傷痕累累。

「你好狠……」她困難地吐出幾個字,強烈痛疼令她顫抖虛弱。

他居然氣定神閑地笑了。「我從不說我仁慈。」

「愛你的女人,你忍心傷害……不愛你的女人,你處心積慮想弄到手……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娶一個在你之前早委身過其他男人的女人,對你的吸引力真的特別大嗎?還是你的心理本來就趨于變態──」

她的話還懸在嘴角,慕玄突然彎腰攫住她的下顎,陰邪地笑道︰「沒錯,愈是得不到的東西,我就愈想弄到手。太過于唾手可得,只會讓我看輕,就像你一樣。」

指掌間強大的力道幾近要揉碎她的下巴,海萍痛得眼淚直流。

她幾乎不認得他,怨毒的神色、冰冷的眼光,這是她一直傾心迷戀,曾對她山盟海誓,甜言蜜語過的男人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盡早表態清楚?」她嗚咽。「得了吧,說什麼唾手可得就看輕我才不相信!慕玄貝勒,你一定多少對我有點依戀,你別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不願意接受事實。

「我都讓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可笑的模樣,你怎麼還是這麼死心眼?」他譏蔑地冷睇著她。「格格,自欺欺人的是你啊。」

「不!我沒有!」

「那我就證明給你看,來人。」他傳喚一旁僕役。

「你想干什麼?」海萍剎那失色,尚未反應過來,便被兩名漢子以蠻力自地上拉起架在臂間。「放手!你不能傷害我!慕玄貝勒!」

慕玄冷下臉盯著臉色慘白的海萍,寒聲說︰「你以為你放走夏姬這件事我會善罷干休嗎?我且讓人送你一程,帶走!」

「喳。」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放開我!放手!」

海萍的吶喊呼救只持續了幾聲,房門一開她的嘴便被強硬地捂住,她被人攔腰扛起,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離奕秋苑塞進馬車,一路馳行而去。

兩名目擊整件事情經過的丫鬟,早駭然無聲,彼此擁抱地站在一旁直發抖。

慕玄回過頭來,打趣地看著她們兩個。「在想什麼?」

「沒……沒有!」她們早嚇得腿都軟了。

「跟我作對就是這樣下場,你們兩個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下去吩咐馬車,我要進宮。」

「是、是。」

※※※

街坊胡同入夜後便成少有人跡的空巷,馬車輪軸輾過碎石子的聲音,被四周的寂靜給膨脹。

「求求你們!放手!放我走……」

她沿途哭喊未歇,卻軟化不了僕役的鐵石心腸,慌亂踢打的四肢同樣發揮不了作用,任她再怎麼擔心懼怕,苦苦哀求,也阻止不了自己走向死亡邊緣。

馬蹄聲一路馳騁,沖過一間店鋪時,兩名僕役宴然動作起來一人推開車廂門,一人則將她橫抱起來。

海萍登時領悟到他們的意圖。

「不!不要!」她嘶聲吶喊。

「給我下去!」

暴喝一聲,伴著她驚天動地的泣喊,她赫然殘酷地被拋出車外,崎嶇不平的路面宛如一座銳利的地獄劍山,熾烈地砍進她的身體。

她無法呼吸,意識在一瞬間崩潰!

※※※

嵐貝勒府

「你要娶她?!」嵐旭的母親錯愕地站起來。

「對,我要娶她。」嵐旭眼神堅決地迎向母親。

夏姬听著他們的對話,作夢也沒想到牽她的手要去之處是一場真正屬于彼此的喜筵,她的心底漾起了漣漪,不由得喜極而泣,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但她是淳親王府逃跑的準媳婦,成嗎?」

老爺示意人奉茶,開口說話了。「你沒听他說在治臨縣時,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不成也得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本該為自己的行為舉止負責任。」

夫人皺起眉頭。「他是你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頭一遭洗米煮飯,如果一煮飯就要成婚,他妻子不該有十牛車?」

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嵐旭站在一旁,听得好笑,模著鼻子暗笑不已。

而夏姬則驚愕得無法開口,感動的情緒驟轉而下,惱紅著臉倏地轉頭要質問他「十牛車」的妻子到底什麼意思!哪來的十牛車妻子?

「嵐旭,你……」

他搶先一步捂住她的嘴,沈笑地道︰「噓!阿瑪與額娘在商議事情,你乖乖地別吵,等會兒再給你桂花糕吃。」

打馬虎眼!當她是二歲小孩子嗎?!夏姬眯起眼楮凝重地瞪他,不能出聲臭罵,她就用眼神批斗他。

她像滿含了深仇大恨的眼神震懾了嵐旭。

他為難地蹙起眉頭,思考了一下,沒辦法,只好這樣做了!他二話不說伸出另一只手蓋住她的眼。

夏姬臉上頓時一片通紅,又羞又氣地在他懷里跳腳抗議,嵐旭則是抿唇淺笑,好整以暇地摟住她,用臉磨蹭她的頭,磨蹭累了就靠在她腦袋上休息。

一屋子老老小小看在眼底,全部露出退避三舍的恐怖表情,他們沒見過貝勒爺這般惡心過。

夫人瞬間垮下臉,撫了撫胸懷吁出一口氣。「唉!唉!堂堂一名貝勒爺嘻皮笑臉跟小泵娘玩在一起,這像話嗎?我怕了你們了,嵐旭你想娶就娶吧!」

「真的?!」這對惡心的男女登時眼楮發亮。

「真的,真的,現在請你們分開,保持一些距離,收斂點好嗎?再看下去,我早膳用的飯菜全要吐出來了。」夫人心緒都揪起來了,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成體統。

「阿瑪,您的意思呢?」

老爺忙不迭地點頭。「君子有成人之美,一切順從你的心意。不過,淳親王府那方面是棘手的問題,你一定得花一般心思好好妥善處理,可明白?」

「是的,阿瑪。」嵐旭對夏姬一笑,恭敬地回道。

必于淳親王府的安撫工作,他會捎信托王府二貝勒代為處理,依歌玄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爛個性,不說夏姬是災星轉世,也要說她隱疾纏身,但他絕對相信歌玄能夠處理得很好,反正他不是頭一遭教王爺頭疼。

棘手的人是慕玄貝勒,不過,眼前有步棋子,他得先下定

「阿瑪、額娘,明日即讓我們完婚!」

「明日!這未免太快了?!」夫人直呼地站起。

「簡單隆重就行了。」嵐旭答得毫不猶豫。

夫人板起臉孔,沒好氣地說︰「我反對!嵐貝勒府在京城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一場婚禮怎可用‘簡單隆重’四個字帶過?光鞭炮少說也要從正陽門放到朝陽門才像話,否則莫不讓人看笑話,說我們家寒酸、小器,娶媳婦像偷娶的一樣!」

嵐旭一笑,閑適地說︰「在我計劃里本來就是偷娶,所以才要速戰速決。」

夫人瞪他,臉色難看地道︰「孩子的爹,你說句話,別只顧喝茶!」

「君子有成人之美,一切順從你的心意,嵐旭。」老爺寵兒子寵慣了。

「你……你們……氣死我了!」

夫人生氣地拍桌,臉朝旁邊一撇,根本拿他們這對父子沒輒。

嵐旭漾起如釋重負的微笑,捏起夏姬的臉頰戲謔道︰「便宜了你!」

「哪有……」火氣沒了,夏姬細語地推搪,豎起粉指嬌氣地戳戳他的胸膛。

夫人一看又快心髒沒力了,她怎會教出這種不正經的兒子?

「老爺!夫人!不好了!海萍格格身受重傷,被人送回來!」屋外突然掀起一陣騷動,不一晌工夫,氣若游絲的海萍隨即被僕人抱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傷成這樣子?!」眾人瞬間失色。

「快傳太醫,快!」嵐旭當機立斷。

「喳!」

「海萍!」老爺驚恐的輕拍妹子的臉頰,急切地呼喚她,只見她沒有絲毫的反應,反而是體溫愈來愈冷涼。「快!快抬她進房!其他人去準備熱水!海萍,你撐著點,太醫馬上到了!」

老爺一聲令下,僕役們立刻抱格格進房的抱格格進房,燒熱水的燒熱水,而夫人則是急著探視海萍的氣息。

一屋子的人忙成一團時,一場浩劫正式拉開序幕,剛才一部分沖出找太醫的僕人,慌張地往回跑對著屋內大叫──

「老爺,夫人,皇上諭令到,急召貝勒爺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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