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順王府。楔秀苑明亮耀眼的午後陽光照射著園林中的花廳,映在晶亮的家具、地板,以及雕功精細的木質吊燈上,顯得光彩奪目。花廳四周植滿各色花草樹木,清風一拂,立即飄進秋高氣爽的爽涼氣氛。
花廳之內,點心幾碟,香茶一壺,歌玄帶著私人小侍正與華順王爺以及幾名公子談天閑聊。
都奇頻頻煽動面前的扇子,假意好奇地問︰「阿瑪,我听說禮親王府今天一如往年在家中宴客賞景,他們的興致可真好,日前不是才听說吉夢格格出游時遇上來路不明的歹徒,一掌被打入谷中嗎?人都還沒找到,怎麼有這種心情?」
華順王爺對他投來一抹嚴肅的目光。「你對這種事倒是挺敏感的!」
「阿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您老人家與禮親王是同事一場,于情于理多少得關心一下,免得落人口實說咱們擺譜,沒人情味兒。」都奇一副就事論事的口吻。
拌玄越听越覺得有趣,臉色一亮的問︰「那麼請問都奇少爺,該怎地表現出關心才好?」
「這……」
「吉夢格格與流夢格格遇難至今已有一段時間,都奇少爺早不關心、晚不關心,偏挑這節骨眼熱絡,難道‘別有用心’?」
他那雙精明厲害的眼楮瞟得都奇汗流浹背,結結巴巴地說︰「胡說八道,我關心就說我別有用心,那你三天兩頭登門拜訪豈不‘城府深厚’,我完全是憂心吉夢格格,不曉得她安全與否?」
拌玄淡淡地瞥視他一眼。「連我三天兩頭登門拜訪禮親王府你都曉得?」
「我……」
「你在害怕什麼?」歌玄眯眼問,森冷的氣勢籠罩花廳,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沒有……我沒有在害怕什麼……我──啊!」都奇顫聲大叫。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削石如泥的利劍突地朝他的臉襲來,所幸在觸踫到他肌膚時及時停止,否則他勢必當場血流如注。
眾人飛快轉向來者。
「你是誰?」華順王爺怒不可遏的斥問,在都奇身後竟然是位全身穿著黑衣的蒙面刺客。
刺客眼中閃過一道冷冰,倏地收束腳步,以便將長劍更加貼近都奇的脖子,嚇得都奇急急喘息,慌得手腳不听使喚,不停地在發抖。「不要……不要,阿瑪救我……阿瑪救我……」
「貪生怕死的混蛋。」
黑衣人傳來的一句話,讓都奇差點從桌上滾落下去──是吉夢!
「吉夢格格,這是怎麼一回事?」華順王爺對扯下面罩的吉夢不高興地質問,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當?刀劍相向是啥規矩?!
「是啊,吉夢,你醒來了我很高興,但你不需要以這種驚天動地的方式出場啊……你快把劍放下,刀劍無眼……」
華順王爺一片勸斥聲,歌玄仍一逕閑閑地飲茶搖扇,一副局外人看好戲的閑逸模樣。
身邊隨行的小侍,忍不住扯扯他的臂袖,低聲問︰「貝勒爺,你不幫忙嗎?挺嚴重的耶!」
「這種情況只會越幫越忙,倒不如做個稱頭的觀?。你乖,別吵。」爺竟還有心情揶揄他!
「吉夢格格請自重,否則此事傳出去對你未必有好處。」
華順王爺加重語氣。
听完他的話,吉夢的眼楮由華順王爺的臉上緩緩瞥向都奇,抬起右手,想也不想就往他臉上狠狠摑下一巴掌,清脆的響音令都奇目瞪口呆,講不出一個字。
吉夢怒氣還沒出夠,回頭又是另外一掌,甩得都奇眼冒金星。這時,她才扭頭睞向華順王爺,毫不客氣地道︰「那麼請問你,唆使下人把我推下斷崖這事傳出去對你華順王府又有多大好處?!」
都奇訝異的瞪大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華順王爺粗聲問。
「什麼意思?!」吉夢傲慢一哼。「來人啊,把那幾名賤奴才拖進來!我讓老王爺看看是什麼意思。」
都奇駭然轉過頭,看見一向由他使喚的僕役,個個鼻青臉腫地教她帶來的手下拖進來,模樣之邋遢與狼狽,令他這做主子的深感羞?。
「跪下!」他們被踢跪在地。
「都奇少爺!」嘴歪眼斜、髒兮兮的僕役們一看見他,立刻俯在他腳邊。
「你們……」
三名僕人苦苦哀求地說︰「都奇少爺,你大人有大量快救救咱們兄弟,吉夢格格揚言要揭發我們殺人未遂的罪行,把我們統統送進官府,砍了咱們的腦袋,都奇少爺,你救救咱們吧!」
「都奇少爺,咱們一向是你最忠心的僕人,對你鞠躬盡瘁,這次會犯下誤傷格格的滔天大罪,也全是為了你!」
都奇听得臉色慘白。「住……住口!你們在說什麼,我完全听不懂,走開,走開!」
他抵死不承認,拚命踢動兩腳企圖與這群倒霉鬼劃清界線。
可幾名僕人,越是抱得老緊,無論如何也不放手。
「都奇少爺,你怎麼可能不懂呢?那天是你先詢問老爺在不在府邸,我一告訴你老爺要到入夜之後才會回府,你立刻下令要我們去綁架流夢格格!」
「我哪有?!」這下子,他可嚇得屁滾尿流了。
「你說綁架吉夢格格萬一不小心傷了她你會很心疼,所以就要我們綁架流夢格格,等到事成之後,再把一封故弄玄虛的信寄給從西安來的祥德將軍,公然與他大玩斗智游戲!」
另一名僕人哭啞了嗓子說道︰「你還說憑你的聰明才智,那位四肢發達的將軍絕對不可能找到遭綁架的流夢格格,這時候你就可以在吉夢格格的面前英雄救美,輕而易舉解開信中謎底救回流夢格格,藉以證明他的聰明才智遠勝于西安將軍。」
「怎麼曉得……在綁人的過程中,竟接連把一名老嬤嬤及吉夢格格推下崖去摔成重傷,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等我們向你回報闖下大禍,你就警告我們不準泄漏半個字,否則殺了我們,還要我們祈禱吉夢格格永遠別醒來,都奇少爺這些全是你教我們做的,你怎麼可能不知情呢?」
「你真狠,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昏迷了半個月又奇?似的醒來,我豈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你手中?!」
吉夢的話撼然震住他的心髒,教他不自覺的干咽數下。
「知道為什麼我一醒來就知道是你布下的鬼計嗎?」她瞪著他又問,一雙眼楮冷得令人發寒。
「什……什麼?!」
「因為就是有你這樣的笨主子教出一堆笨僕人!多虧他們的笨,才在加害我的過程中叫出你的名子──都奇!你以為我沒听見嗎?告訴你,我牢牢的記著!」
「我……」都奇渾身一震,整顆心都死了。
華順王爺聞言心頭一絞,一掌重重打在桌上。「豈有此理!
真有此事?!」
完全呆掉的都奇,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只能空茫的搖著頭,自知證據確鑿,他死定了……「真是丟人現眼,我堂堂華順王爺怎麼會教出你這種敗家子?!」他氣得拳頭不停發顫,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兒子竟然是這種卑鄙小人!「來人啊,把他給我拖進大廳,家法伺候!」
「是!」僕役們立即上前。
「阿瑪,饒了我……我知道錯了,阿瑪,阿瑪……」
遙遙呼喚的聲音軟化不了華順王爺,反而加速激發他的怒火。「不要叫!你休想教我放過你這臭小子!今天我不抽掉你一層皮,我誓不眾人!」
「阿瑪,不要啊,阿瑪……」
收回目送他們父子的視線,歌玄將目光轉而集中在吉夢身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晌。「流夢醒來了嗎?她還好吧?」
他問。
吉夢蹙起眉心,不慍不火的回道︰「她當然好嘍,差點沒被你整死。」
拌玄想了想。「歪打正著嘛。」
吉夢白他一眼,說那什麼話,她絕不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領人掉頭就走了。
拌玄沉思了好一會兒,遂悠逸的笑了。
「貝勒爺,你笑什麼?」小侍問。
「?圓滿結局高興。」
「不然,你還想搞破壞呀?」
「我哪有搞破壞?」歌玄緩緩掉回頭審視他。「你沒看我誠心祝福她們嗎?」
小侍微微皺起眉頭,他家主子就有這種能力,哪怕他笑咧了整張嘴,也教人覺得他肚子里有一攤壞水,亦正亦邪的。???「阿……阿瑪這是怎麼一回事?!」
震驚、激動、錯愕的情緒一擁而上沖向腦門,流夢慌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大廳之內,居然不知何時布置得喜氣洋洋,張燈結彩,蠟燭、蒙字貼得到得都是,至于兩位老人家就端坐在高堂之一,笑逐?開的看著她;而在她四周是一大群的丫環、嬤嬤,全部人都一樣,個個眉開眼笑。
禮親王愉快的宣布。「今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來人,幫格格穿喜袍!」
「是!」
丫環、嬤嬤蜂擁而上,有的拿風冠、有人拿珠飾手環、有的拿鳳采鞋,流夢就被掩沒在人群中,任由丫環們七嘴八舌地嚷著格格穿這個、穿那個,一頭亂地被穿上一身出嫁的貴重行頭。
「阿瑪!阿瑪!」她著急地叫著。
「干??干??」正忙著呢,還不安分,傻丫頭!
「你說我想干??!」流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你們要我出嫁,為什麼沒向我提過?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況且今天是十王中秋,除了燒香拜佛、拜祖先、拜月亮,但從不包括拜堂,你們怎麼可以就這樣把我嫁出以為!」
「什麼這樣那樣,這叫速戰速決!」她看了一眼正好整以暇著裝、整理儀容的祥德,回頭不禁嚴重抗議。「又不是在打仗!」這群人莫非真要匆匆把她踢出家門?「我──」
「格格,換鞋。」
丫環插話,不容置否地抬起她右腳,一把穿下她的花盆底、套上新喜鞋,動作之敏捷令人咋舌。
「我,我……」她都不曉得自己要說什為了。
「流夢,」福晉說。「你今早已能下床活動,阿瑪一奏示皇上這樁姻緣得到允準,便立刻與祥德大人商量迎娶的事宜,意思就是希望能雙喜臨門,從此王府順順利利,別再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要雙喜臨門,也可擇日再進行啊!」不用這麼急吧,她無奈的在心里暗叫。
埃晉不理會女兒的叫囂,一徑喜極而泣地轉向自己的丈夫。「老爺,我好開心呀,已經好久、好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禮親王拍拍妻子的手背,欣慰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今天流夢出嫁也算了了我們一樁心事。以前我們老是擔心她嫁不出去,怕她變成老姑婆,好不容易祥德大人對她一往情深,一進咱們府邸不久便定下這門婚事,而現在也急著把她娶走,真是太好了!」
「難?祥德大人了。」
「難??!」流夢粗重的抽息,這像眾人父母講的話嗎?
祥德噗哧一聲,哂然笑出。
流夢兩眼冒火地瞪他,示意他不準取笑她。
此時,禮親王又道︰「祥德大人,花轎已經在門外恭候,我替小女準備的嫁妝也已備妥。流夢,畢竟是堂堂王府的格格,從小到大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嫁過去若有不盡禮儀之處,還請你多擔待。」
「王爺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格格,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他嚴正道,嘴角猶然有著一抹淡笑。
「阿瑪、額娘,不行啊,我還沒準備好,我不能嫁,我不能嫁……」
「傻丫頭,哪個新嫁娘會大咧咧說我要嫁?你的心思我全明白。去吧!」禮親王語重心長,揮手示意讓人打開大廳門面。
同時,福晉也手拿一張喜帕與紀嬤嬤一同上前來到她跟前。「流夢,嫁過去要乖點,時間太緊湊了點,我沒能來得及多教會你一些女德,所以我讓紀嬤嬤跟著你過去,她幾乎比我這親娘還疼愛你,由她在旁邊看著你,我也就安心了。紀嬤嬤,來,替格格蓋上。」
「是,福晉。」替流夢蓋上喜帕的紀嬤嬤,隨即抬起流夢的胳臂充當起喜娘,就要跟她一路上西安。
「額娘!額娘!」流夢還在叫。
「去吧,祥德大人,一路上小心。」
「珍重!」祥德拱手行禮,不待流夢反駁,勾住她的腰,便強娶般的把她拖出大廳。此時他不忘對流夢耳語道︰「木已成舟,你就認命吧,我愛你!」
一聲嗚咽後,流夢就淹沒在親朋好友的祝賀聲、鼓掌聲、鞭炮鑼鼓聲中,其中不乏不久前在花園中大放議論男男女女的驚呼聲,怎麼……原來他們兩人是這種關系呀?!???鏤刻著鳳凰的花轎,正由八名轎夫奮力不懈地?著,轎檐邊的流蘇垂飾左擺右蕩,轎內的人兒截至目前為止一直無法進入狀況,始終懷疑自己置身夢境,才會莫名其妙被人家娶著跑。
但若說是在夢境,眼前的景象卻又如此的真實,瞧她手上戴滿的真珠瑪瑙,哪一樣不璀璨得令她眼楮快睜不開;而她的耳邊,打從離開禮親王府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充斥著名叫日兒、月兒兩姐妹的笑鬧聲,不得安寧。
流夢巧細的雙眸不知不覺便朝小窗外睨去,霎時果然就看見走在轎旁邊的兩名可人兒,笑嘻嘻嚷嚷著──「可喜呀,可喜呀,原本以為自從皇上賜婚失敗,咱們家的將軍就要意志消沉到底,沒想到一趟京城行,居然讓咱們家的將軍娶得美嬌娘。」
「美嬌娘?日兒,你真的覺得她美嗎?」月兒眨著天真無辜的大眼楮問。
「美,就是比我們差一點點。」日兒喜笑?開。
「說得是,不過只要將軍喜歡那就沒問題了,反正咱們家將軍的條件也好不到哪去,能娶到這樣出身名門的格格,也該躲到牆角去偷笑了!」
「以後咱們也可以輕松多了,他的生活起居至少不必全賴著咱們打點,格格會是稱職的賢妻良母,而我們──」
「嘻!薪水照拿,該做的事情又可以不必做啦!」兩人合音,異口同聲作結,繼而戲譫的笑鬧起來。
是的,她很肯定自己耳畔有兩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玩得不亦樂乎,這絕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她真的出嫁了!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被祥德與自己最敬愛的父母蒙在鼓里,時辰一到,衣服、鞋子、帽子便一股腦的往她頭上扣,隨即不容置否地把她推出家門送上轎!
天啊!這不是在做夢,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流夢突然欲哭無淚的在轎內抱頭申吟,接著坐立難安的朝窗外叫道︰「祥德,你居然與阿瑪、額娘狼狽?奸,趕鴨子上轎的把我娶走?!我……我……我甚至來不及與我的父母好好拜別!」
祥德回眼望向坐騎後方的花轎,只見他斜掠了一下嘴角,緩緩放慢速度,直到與轎側的小窗戶齊身,才爽朗的笑說︰「看你這種三心二意的女人,不趕鴨子上轎,你明天萬一哪根筋不對,又對我說你不想嫁給我了,屆時,我豈不又要大傷腦筋重新追求你了嗎?」
流夢不甘心的抗議。「就算我很三心二意,對事情出爾反爾,但畢竟是我的終身大事,難道我就不應該預設多一點狀況,免得嫁了之後再來後悔!」
她對自己像猛挨了人家一棍,腦中一片空白地被送上轎,一直耿耿于懷。
靶覺自己很像二愣子,二愣子──二楞子耶!
祥德高大的身影背著陽光,傾來問︰「好了好了,嫁給我,包準你幸福一輩子,我已經如此赤誠的向你承諾了,你是不是應該多少表現得熱絡些?」
「熱絡?!我沒學過,額娘也沒教過,我不……」流夢的話登時卡在喉嚨,在她腦袋探出去的前方景觀濃霧滿布,就連路經的田野村景不知何時居然也彌漫濃濃的白色濃霧。她恐布的記憶重新挑起,似乎亂葬崗上被那樣亡命徒追殺的情景又踏然重回她眼前。
懊不會是又要發生什麼劫難的事情了吧?
她怕得縮在窗邊,不敢再說半個字,還是乘乘讓人家娶走吧,反正就像祥德說的,生米早已煮成熟飯,多說無益!
「只是為什麼我好像看見,那個曾經打了祥德一掌的夫人,就站在濃霧的中央……手里好像還拿著刀?」她喃喃自語的說。
突然間,濃霧散開,緩緩現出一個個人影,天啊,果然沒錯──真是窩藏在亂葬崗上的那些凶神惡煞!
而此時此刻?首者手勢一揮,一聲令下。「那對男女就在那里!這次不管怎麼樣也別讓他們逃了!」
流夢一听,差點沒口吐白沫地嚇昏過去。
難道──這就是她流夢。愛新覺羅一生一次的婚禮?
未免太多難──-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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