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急轉直下,救人的反被擒,司馬大海夠機靈,混亂中順利逃出營地,楚楚和濟爾冷反而淪為階下囚,雙手各遭捆綁地囚禁在帳里,帳外則有人看守。
「你為什麼永遠這麼沖動?」
帳內,濟爾冷直挺挺站著,口氣不佳,目光冷硬地瞪著眼前的女人。
「誰永遠沖動?」楚楚兩道眉緊緊鎖住,不服地反駁。那格圖等著將他們開膛剖肚,兩人處境堪虞,他卻一心一意要跟她秋後算帳!
她拒絕迎向他的面容,想到他即將和他人共結連理,心里就痛得難受。
「在郊外時,你不听我解釋,頭也不回地離開,就是沖動。你爹被擄,你單槍匹馬地來救人,一樣是沖動!」他大聲斥罵。
「命是我的,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你知不知道貿然闖入敵方陣地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單獨行動有多不智?有可能人沒救到,反而賠上自己一條命,甚至連累他人!」他絲毫不退讓地罵個不停,想起她一連串的不智舉動,怒火就失控地往上冒。
要不是他快馬加鞭趕到布莊,再從伙計的口中得知她的行蹤,說不定她已經被人五馬分尸!
「你後悔了嗎?後悔的話,自己想辦法逃出去。我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可沒有顯赫的背景能幫你月兌身,你不設法逃走,枉死在這里,誰都不會可憐你!」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為她冒生命危險?
他不是存心戲弄她的感情而已嗎?他來做什麼?
「我不需要別人可憐,我只要你看清楚,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義無反顧!」
她錯愕地瞪大眼楮,不自禁地抬頭望著他。
「別再耍我了……」她低喃,她還不夠難堪嗎?
「我沒有耍你,我是認真的。」他神情真摯地宣誓。
楚楚幾乎要被他狂熱的眼神吞噬,連忙轉開臉,逃避道︰「別再說這種話了,蒙古格格為了你風塵僕僕而來,正滿心歡喜地在城外等著你去迎接,我算什麼東西?」
世上再也沒有比奉上一份感情,卻在一瞬間換來一場難堪,更教人難以承受的了。
她怎麼敢再對他存有冀望?怎麼敢再繼續作荒誕不經的夢?!
「我不要什麼蒙古格格,我只要你。」
楚楚雙眼瞪得更大,霎時啞然失聲。
「我發誓自己事先也不知道皇上會將寇沁格格指婚給我,我跟你一樣錯愕、一樣措手不及!我原本打算確定你的心意後,立刻進宮面見皇上請求成全,偏偏人算不如天算,皇上早一步指婚,但縱然如此,你也不應該一定了之,至少該給我時間進宮扭轉局勢。」
任何事情都有轉圜的余地,他可以向皇帝求情,請他另指額駙人選。
楚楚痛苦的皺起眉,心思千頭萬緒。
她可以相信他的話嗎?
「別再說你不相信我了,為了你,我成了這副德行,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濟爾冷高高舉起受制的雙手,提醒她她魯莽的後果。
「我相信你!」
楚楚終于投降,他說得句句真情流露,讓她再多的堅持也煙消雲散。
聞言,濟爾冷不禁松了一口氣,他真怕她永遠不原諒他。
「如此一來,也不枉我抗旨前來救你了。」
楚楚心頭猛然一震。「你說什麼?你抗旨來救我?!」
「情況緊急,我根本沒時間跟皇上說明情況,更沒時間出城迎接蒙古格格,所以索性撇下太監直奔過來。」
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公然抗旨的罪名不輕,你這麼做,該怎麼善後?」她不禁慌了,當他丟下驚人話語時,她就徹底慌了。
「我們只好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都到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說笑!
楚楚沒他老神在在,心緒早就亂成一團,激動不已地想著辦法。「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你還不快點設法月兌逃,盡速回宮向皇上認錯?」
「我既然敢抗旨,就沒想過能全身而退。何況,我都被綁成這樣,逃跟不逃老早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他突然變得消沉。
「可以的,你一定能逃走,快把你的手抬起來,我幫你咬松繩結!」
「在外面就听見了你們的對話,你們當我們是聾子是不是?」負責看守的兩名蒙古人,擠進帳幕怒斥。
楚楚狠狠瞪著他們,凜然命令︰「你們來得正好,快放了我們。」
「他們只是一群看門狗,作不了主,說了也是白說。」濟爾冷一派狂傲不在乎。「楚楚,你記住我的話,為了你,無論生死,我都樂意奉陪!」
他的目光專注而熾烈,楚楚心疼到無法言語。
「不!我不要你生死都奉陪,你逃吧,你快逃吧!」
濟爾冷文風不動,唇邊僅是一個苦笑,顯示他的無奈。
「你……」
楚楚的心全糾結在一起,低頭靠在他胸前痛哭不已。
兩名蒙古人震驚得無以復加。這兩個囚犯是怎麼回事?他們人就站在這里,兩人卻視而不見,你一言我一語,生離死別到不行,壓根兒就當他們是不存在似的,放肆透頂!
「可惡!非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不可!」他們沖上前去,抓住濟爾冷的肩膀,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就怕你們不動手!」濟爾冷猛然大吼,眼底閃過一絲精光,當場傍了蒙古人一記重擊。
楚楚錯愕地看著他俐落的抬起受綁的雙手,淚容剎那間崩解,愣得說不出話來。
她又被騙了……
原來,真摯得令人心悸的話語是假的,感人肺腑的說詞也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他見鬼的才不是跟她難分難舍,他只是想設法激怒他們,引他們入甕,攻他們個出其不意!
「看拳!」
濟爾冷以交綁的雙手竄出飛拳,揮中其中一名蒙古人的下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碎裂聲,敵人一聲慘叫,瞬間撲趴在地。
「你……使計……」
倒地的蒙古人吃力的抬頭,壓著胸口說了一句話,便不省人事地昏厥過去。
「你發現得太晚了。」
「可惡!納命來!」
另一名蒙古人氣紅了眼,拔出大刀砍殺過去,力道之大,似要置濟爾冷于死地。
濟爾冷掃出一腳,將一把大刀踢到半空中。
「我的刀!」
蒙古人伸手想接,他卻以魁梧的身軀撞開他。「現在是我的。」
他搶下大刀,迅捷一割,捆住兩腕的繩索應聲落地。
「可惡!」
沒了武器,蒙古人赤手空拳攻擊,濟爾冷輕而易舉閃過,不想浪費時間,飛快揮出一拳,蒙古人發出一聲悶哼,龐大的身軀下一秒鐘跟著倒地。
「走!」
濟爾冷拉著仍在呆愣中的楚楚,轉身掀開帳幕,走出帳外。
「濟爾冷,小心!」
帳外,楚楚發出一聲尖叫,一記迅如閃電的棍棒,猝不及防的直接擊中濟爾冷的頸後,濟爾冷眼前一暗,整個人跟著趴下。
「抓起來!」那格圖扔開手中的棍棒,手一揮,立時就有人上前抓人。
眼看成功在望,竟功虧一簣,楚楚氣憤得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與濟爾冷重新受制。
「我說過,你沒把東西交出來,休想離開!」那格圖朝著他們咆哮,態度依舊強硬。
「我也說過我不知道你們要的是什麼,我根本沒偷你們的東西!」
「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動手!」
楚楚的視線往濟爾冷的方向一掃,心跳登時慢了半拍,只見一個蒙古人高舉皮鞭,作勢要鞭打他。
她激動狂吼。「住手!我真的沒偷你們的東西,我是被冤枉的!」
「再不說出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部的旗幟下落,我不只是鞭打他,我還要殺了他!」那格圖句句凶狠,一派殘酷無情。
「土謝圖汗部……」從暈眩中逐漸清醒過來的濟爾冷,強忍痛楚,愕然出聲。「你們是護送寇沁格格進京的送親隊伍?」
除了相同的服飾外,不見任何旗幟,難怪他分辨不出他們的來歷,還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蒙古土幫。
楚楚呆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他們就是皇帝要濟爾冷出城盛迎的人?
那格圖不想多說,搶過手下的鞭子,猝然甩了濟爾冷一鞭,在他右臉上打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這里輪不到你說話,說,蒙古皇旗在哪里?」他一逕地逼問楚楚,對于其他事情,一概不想理會。
「住手!你不能打他!」楚楚的聲音因激憤而變得模糊。「他是大清的貝──」
「自討苦吃!」那格圖怒紅了眼,當下又是一鞭甩在濟爾冷的臉上。
「可惡……」濟爾冷的嘴角嘗到了血腥味。
「不要!住手!」楚楚痛心大喊。
一陣馬蹄聲紛沓而來,氣勢震天,眾人反射性地回頭,只見一大群衙差隊伍浩浩蕩蕩地朝蒙古營地前進。
那格圖一臉錯愕,表情相當難看。
「是誰目無王法,強行擄……貝子爺?!」收到報案馭馬而來的衙差,話還沒來得及講完,就驚惶地瞪大兩眼。
站在濟爾冷跟前的那格圖,胸口猛然一跳,登時呆立在原地。
「你是……大清的貝子爺?」他不相信地問。
濟爾冷一臉陰沈,咬牙切齒地瞪著他道︰「正是濟爾冷?愛新覺羅。」
那格圖全身一震,一顆心直沈谷底。
紫禁城?御書房
窗欞點綴著淡淡金蔥,散發出淡淡的蕭瑟之美。
多虧衙差及時出現,濟爾冷和那格圖免于一場惡斗,由于這整件事非同小可,隨後兩人立刻被召進宮,此刻正在御書房里一字排開,等著領罪。
同一時間受邀入宮的寇沁,則面蓋薄紗,坐立難安地坐在一旁絞著衣袖。
「誰來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擱下溫熱的茶,皇上提高音量猛喝一聲。「那格圖,你身為護送寇沁格格的大將,竟然強擄我大清子民、動用私刑打傷朕的重臣,杖辱親貴就是杖辱大清,你居心何在!」
他已經听說蒙古旗幟失竊一事,究竟為何失竊,是單純的盜竊或是另有所謀,還須調查;畢竟想在這麼廣大的土地上找這些旗幟並不容易,他可以體諒那格圖為了尋找失旗心急如焚的心情,但他的做法終究有失當之處!
那格圖跪地叩頭。「臣知罪,臣事先並不知道他是皇室成員。」
「換言之他如果是平民百姓,你就能動用私刑?」
「臣絕無此意。」惶恐的嗓音回蕩于御書房,他再度重重叩首請罪。
「皇上明鑒,」濟爾冷拱手稟報。「臣受杖辱事小,但楚楚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毫無理由盜竊旗幟,盜竊旗幟者根本另有其人,那格圖未查明真相卻頻加迫害,豈能讓他三兩句話交代過去!」
濟爾冷將兩鞭的仇記在心底,逮到機會立刻還以顏色。
「臣知罪!」那格圖再次重重叩首。
皇帝嚴峻的目光轉而移到濟爾冷的臉上。
「濟爾冷,你倒是有情有義呀!」他反諷道,忽然啪一聲,一掌拍在桌上。「朕問你,朕讓太監傳你晉見,你沒即刻進宮,反而一再拖延時間,最後索性掉頭就走,這算什麼?朕器重你,你不稀罕,用這種方式報答朕,朕就能讓你三兩句話帶過?」
「微臣自知罪該萬死,願受責罰!」濟爾冷不敢放肆,立刻應聲請罪。
「你以為朕饒得了你嗎?!」他轉往寇沁。「寇沁格格,朕原本有意將濟爾冷欽指為你的額駙,不過他如此不識好歹,朕決定收回原命,另外為你欽指!」
白白糟蹋他的一番苦心,氣煞他也!
「您說的是真的嗎,皇上?」不見任何遺憾或失望,濟爾冷反倒一臉驚喜地詢問皇帝。「臣多謝皇上恩典了!」
語畢,當場磕頭謝恩。
太好了,如此一來,他和楚楚之間的問題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放肆!」皇帝火氣更熾,滿臉怒容。「你謝朕恩典,難不成朕為你指婚,令你感到困擾是不?!」
濟爾冷愣住。糟糕,他一時忘形,說錯話了。
「請皇上息怒,臣是無心之過!」
誠惶誠恐的,他連忙磕頭認錯。
「你公然抗旨在先,放肆無禮在後,這麼一個陽奉陰違的家伙,朕不貶你去守陵,在祖宗的墳前好好懺悔省餅的話,朕這皇帝算什麼!」一掌落下,將濟爾冷打入十八層地獄。
「皇上要派我去守陵?」他心都涼了。
「我心意已決!」
龍顏大怒,已無轉園余地,他呆了。
「至于那格圖,」皇帝的目光落在假寇沁的身上。「寇沁格格,他是護送你的大將,關于他所犯的罪行,你有何意見?」
問題峰回路轉,意外落到假寇沁身上。
她呆了,攸關那格圖的安危,以及喀爾喀蒙古與大清的友好關系,她怎麼可能知道怎麼做?
「請……請皇上定奪!」
擠出聲音,她趕緊把問題丟回給皇帝。
「那格圖是你的貼身大將,難道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大清對聯姻蒙古高度重視,關系著蒙古能否緊密地歸附清廷,此事處置上必須拿捏妥當,否則是有可能傷害兩方的和平共處。
假寇沁心慌意亂地說︰「沒意見,請皇上定奪,他該殺就殺,該斬就斬,寇沁沒有異議!」
她不顧一切地把事情推得一干二淨,就怕大家不斷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意外識破她的身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瞞多久,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格圖自己招的禍,自己解決,別牽扯到她的頭上,她只想快點從皇帝的面前退下,以確保自己的安全。
聞言,那格圖相當意外地揚起眉,看向說話的格格。
「你──你不是寇沁格格,你是誰?!」觀察了一會兒,他突然咆哮出聲。
假寇沁驚訝地望向那格圖,錯愕他是如何發現的?
是面紗下的臉被看到了嗎?還是她假裝風寒的沙啞嗓音學得不夠逼真?他怎麼知道她不是格格?
殊不知,正是她獨善其身的卑鄙言行泄了她的底,擁有蒙古第一美女之稱的寇沁,不會這樣草菅自己族人的性命。
「你不是寇沁格格?!」
濟爾冷和皇帝也被那格圖的一句話,震得瞠目結舌。
「那你是誰?真的寇沁格格人在哪里?!」皇帝立刻提問。
那格圖不待她出聲,直接一把扯掉她的面紗──
「啊!」假寇沁尖叫一聲。
「是你?寇沁格格的貼身丫鬟?!」答案揭曉。「你為什麼冒充寇沁格格?她人在哪里?」
怒氣攻心,那格圖又氣又急,神情難看得宛如鬼差。
「奴婢知罪!奴婢罪該萬死!」她跪地求饒。「格格她……格格她在那天夜里,連同咱們部族旗幟一起被偷走了!」
「被偷走?!」
眾人霎時瞪大眼楮,震驚得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