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旋渦卷進鏡湖的底部,沉重的水壓仿佛由四面八方向她迫擠而來,令她睜不開眼楮,一張口就被灌進一肚子的水,不能呼吸,胸腔難受得像要爆裂開來,她的意識一陣恍惚,身子冰冷得只能隨水浮沉,若若想,她大概就要死了
受不住這窒息的痛苦,若若終于失去意識,暈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在水中,打量身之所處,竟是鏡湖湖畔。她猛地坐起身、眼底淨是疑惑。這是怎一回事?像在作夢一般。她到底死了沒有?
听到不遠處有說話的聲音,望向聲音的來源,若若倏地睜大了眼,看清來人,居然是白澤和幾個狐族中的長老,他們正穿過濃霧向鏡湖這邊走來。她滿月復委屈涌上心頭,一看見白澤,淚水忍不住就掉了下來,只想奔到白澤懷里好生訴苦一番。
正要出聲叫喚,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若若一驚,再試了幾回,卻依然徒勞無功。
她的聲音不見了!
若若伸手撫著喉頭,心情頹喪之際,白澤已走到她的前方三尺處,她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卻不慎被地上的石子絆了一跤,又撲倒在泥地上,好不狼狽。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白澤竟像沒瞧見她似的,與幾位長老一同走向前去,甚至還與她錯身而過。
若若傻了眼,白澤對她視若無賭的態度,重重傷了她的心。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她抹去不小心又流下的淚水,也顧不得渾身狼狽,打定了主意要找他說清楚。
于是,若若又轉身往白澤前行的方向追過去,方要攀住他的手臂,朝他們迎面徐步而來的紅裳女子卻教她深深吃了一驚;而她原先要拉住白澤的手,就那麼擱在半空中,許久,覺得酸了,她才緩緩地放下。
「神君,她就是鏡湖的看守者胡若耶。」狐族長老向白澤介紹道。又對紅裝少女說︰「若若,見過神君,白澤神君是天界派來管理咱們狐族的天人,以後見著了他,可別忘記了該有的禮數。」
紅裝少女抬起臉,美眸瞅了白澤一眼,又垂下,冷淡道︰「若若拜見神君。」
「不必多禮,直稱我名即可。我只和諸位一樣同為長老,煩擾之處,尚請見諒。」白澤拱了拱手,安詳的面容仿佛佛面。
「怎能不必多禮?既是天界派來的監視者,寧可多禮,也比失禮得罪了神君來得好。」紅裝少女淡漠著一張姣好的面孔,譏誚的話說來半點也不臉紅。
狐族長老們听她這話,不是白了臉就是綠了臉,連忙圓場︰「她生性孤僻,還請神君千萬匆與這丫頭計較。」幾個長老邊賠罪,邊教訓少女。
白澤卻不以為意地笑道︰「說是監視者倒也不錯、只因近年屢有狐仙誤墮邪道,天界令我特來幫忙留意,的確是有監視之嫌;但這終究是你們狐族的事,若非絕對必要,我不會插手介入,請各位寬心。」
「那都是因為修行太嚴格與意志不堅所造成,在我看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天界也未免小題大作了些。」紅衣少女不理會眾長老的警告,又開口。
白澤亦不氣惱,只道︰「你不彩翹旌?穡吭趺匆嗄掌 旖繢戳耍?/font>」
少女杏眼圓睜,一時找不出話反駁,冷冷地說︰「諸位請吧,鏡湖俗地,我亦俗骨,不送了!」她忘了自己只是個看守者,只因討厭客套羅咳,便犯上趕人了。
長老們熟知她的脾氣,也不生氣,只擔心得罪白澤,見他似亦不痛不癢,皆暗自吁了口氣。「這丫頭不懂事,再去別處瞧瞧吧。」
白澤微笑點頭,與眾長老相偕離開,沒再回頭看少女一眼。
這即是若若與白澤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就算不是記憶被封住,那麼久以前的事,正常人也會遺忘某些細節的,若沒有重新再經歷一回,若若幾乎都要忘了。
在看見過去的自己以後,若若總算搞清楚她現在正處于過去的時空。也記起了莫常恆所施的法術,鏡湖已將她帶回過去。見過去的自己冷言逐客,若若真想捏她一把,態度真惡劣,居然凶她的白澤!猛然想起這個「她」就是她自己,若若訝然失笑,她怎跟自己生起氣來了?
眼看著白澤要離開,若若望了眼蹲在湖畔的過去的自己,又望向白澤,沒多作考慮便追了上去。跟著白澤走過濃露中的同時,若若卻被一股強大的氣流彈了回來。眼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牆,擋住她的去路。不管她怎麼走,就是沒法前進,只能眼巴巴地瞪著白澤愈行愈遠的模糊背影,教她直跺腳。
直到再也看不見白澤的背影,若若才轉過身來,卻被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蛋給嚇了一跳。
那是過去的她,冷冷的一雙眸子像鏡湖的水。她在看什麼呢?若若順著過去的自己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大片濃濃的霧,眼神不免黯淡了起來。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白澤當時就已悄悄進駐她的心底。
只是,當時的她亦不明白那種陌生的心情是因何而起罷了。
長者們都料定她是塊看守鏡湖的料子,應不會輕易擅動凡心,而她長年看守鏡湖,看著凡間的喜怒哀樂、人情糾葛,確實也沒在她心中激起什麼波瀾,教她幾乎也要認定了,自己的確無情冷酷。
但,現在仔細想想,她哪里是冷情,只是從來都沒有遇見令她動心的人罷了!反倒是白澤打破了她心淡如水的假象。
眾生皆有情,她雖是修行得果的天狐,卻也難以真正斷除六根。能忍情忍性、而無情無欲的,就是仙;反之,動心動情者,即是凡;仙凡之別,不過一線之隔罷了。
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時由仙墮凡,但她可以確定的是,此時的她,心中果真是起了些迷惘——因為白澤。
看著內心迷惘、翻騰不已的「過去」,若若會心地勾起唇角。
這是她的過去,她好像只能跟著過去的自己一塊活動,所以,即使她很想,也沒有辦法跟著白澤離開,除非「她」,亦即過去的自己也隨著離開。連著好幾日來,若若意識到這點。
在這過去的時空里,若若像一縷游魂,東晃晃、西蕩蕩的,看著過去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視。她既無法出聲說話,亦無法做出任何可能會影響過去的事情。
餅去,便是命運的既定,不允許被改變,于是,她只能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看著這個討厭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無禮地對待她的心上人,而她卻僅能蹲在她身邊,無聲地和她「干瞪眼」,著實氣煞人也。她嫉妒她可以和白澤說話、親近,雖明知那也是她自己,卻依然忍不住苞過去的自己爭起風、吃起醋來。
若若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鼓著頰,托著下巴,盯著自己想念得緊、好不容易才來一趟鏡湖的白澤。雖然,他也是「過去」,但她就是想瞧著他,總覺得這樣才踏實些。
听這白痴女人又在發什麼瘋了,白澤呀白澤,可千萬別信她說的,那都不是真心話啊,她發誓!若若雖急,卻對「過去」無能為力。
「鏡湖不是閑雜人等該來的地方,如果無事,請快離開吧!」過去的若若連正眼也不瞧白澤一眼,語氣極為冷淡。
白澤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要一再地跑來招惹這看守鏡湖的小狐仙。明明她的不歡迎之意,都已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何必又要來這里惹她嫌呢?
也許就是想知道為什麼吧,也或許是好奇這一仙一湖之間的連系。她很像這座湖——冰冰冷冷的,是生性如此,還是長年看守所造成的呢?
「每天看著這湖,不無聊嗎?」他問。
「每天做‘不一樣’的事,不無聊嗎?」她沒好氣地回答,冷淡十足。
白澤听了不禁哈哈大笑。「你真有趣。」
「你真無聊!」她別開臉,不想搭理他。
坐在一旁的若若不禁暗斥一聲;你才無聊!她忘了自己平常也是這麼沒大設小,只見不得「自己」以外的人竟敢這樣對白澤。
「觀世鏡湖,不知是怎麼個觀法,你能不能弄一次讓我瞧瞧?」白澤想化解兩人之間莫名衍生的敵意。
「有什麼好瞧的!天上人間,不都是一樣的嗎?」她態度惡劣地回絕。
白澤被她搶白得一愣,隨後又笑開了。「難怪會由你看守鏡湖。听幾位長老說你是難得的仙材,如今一見,果然不凡。」
「怎會不凡?不也是百年修得一副人形,千年褪一層皮,見曾鮮(仙)過了?」她冷言冷語地反駁。
「你好像故意要唱反調似的,為什麼?」他定楮看著這紅裳少女,似想瞧出一點端倪。
被他這樣瞧著,她的氣焰反倒滅了幾分。她有些難堪地避開他的眼神,不懂自己為何每次見著他就難過的緊,教她渾身不舒服,而且愈來愈嚴重。
「若若?」白澤見她失神,忙出聲喚道。
她猛地抬頭。「誰準你這樣叫我的?」
「大家不都這樣叫你嗎?」入境隨俗,不對嗎?他並無其它用意?/p>
「他們是他們,你算什麼!」她說完了話,也不理他,扭身就走。
白澤見她要走,尚未細想,便直覺地伸手拉住她。誰知她猛地出手,他一時不防,順著她襲來的力道往後彈開,雖沒受傷,卻正好掉過鏡湖里。
若若本也不是蓄意傷害,見他掉入鏡湖,反倒一驚。鏡湖能觀世,卻也是葬仙之所,一旦掉進鏡湖,湖水冰寒無底不說,湖水更會限制法術的施展,就算是神仙也會溺死的!
不及細思,她立即跳入湖中,想教他上來。誰知湖水竟比她所以為的更要寒冷;她一下水,渾身就打著哆嗦,手腳不听使喚,連自保都難,更遑論救白澤。
她的身子不斷地往下沉,緊含的一口氣即將用盡,她眼一閉,心想今日將喪于此湖了。此事若傳出去,只怕會貽笑大方……
突地,她感覺手臂被拉住,心想大概是水草之類的纏住了她的手腳,身體才不再繼續往下沉。恍惚間,她睜開眼,只見一張俊雅的臉龐湊近她,在她幾乎窒息的同時勢住了她的唇,她立即貪婪地吸取氧氣,一時之間,倒也顧不得狼狽。
白澤拖著半昏迷的她往上游,終于浮出水面,再拖著她往岸邊靠近,等到將她抱上湖畔,他也早巳累得氣喘吁吁的。
這下,兩個人渾身都濕透了,她趴在地上猛咳,又吐了幾口水,他忙著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倒也沒想到要先將彼此弄干。
猛咳了一陣,稍止,她隨即大口大口地吸氣,發現他也同她一樣用力地喘息,轉過臉來,看見他那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和他唇角那抹好看的笑容,竟久久移不開眼。而她的心……就陷落在這共患難的一刻了。
「怎麼還掉眼淚呢?沒事了,沒事了。」白澤溫柔地撩開她掉在臉上的發絲,以為她是因為驚魂未定而流淚。怎知他愈替她抹淚,她的眼淚就掉得更凶。
如果戀凡是所有修練者的忌諱,是墮落;那愛上一個天神,又算什麼呢?
人間之愛尚能冀求兩情相悅,付出的感情尚可得到回報;但若為一個天神動心,只怕縱使天地滅絕,也無法求得些許的共鳴吧!一旦陷落,便是萬劫不復,是永生永世的悲哀呵。
若若站在一旁,看看過去的白澤與自己,看看白澤一臉的不明所以,再看問哭得像個淚女圭女圭的自己︰頓時,兩行清淚鎖不住地滑下她的臉頰。
如果能甘于不求回報的付出,那倒也罷,問題是,她能嗎?過去的她不能,重生後的她也不能啊。她的心,她懂……
她記得,這天她哭了很久很久,只為了哀悼一顆不該迷失的心與一分不該產生的感情——凡間人稱之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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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確實實地動了情,口頭上不能承認,更不能向人傾訴,若只是將這分情深埋在心底也就算了;最多最多,只是自己一個人躲在沒人看見的角落偷偷地掉眼淚也就罷了,至少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
相思是一種不曾有過的體驗,教她只備受其苦楚,卻不知道該如何自情網中掙月兌,宛如一只折翼的蝶,無法動彈。
鏡湖的水中有她的淚,漫漫歲月里,她看盡生死人間,早已深知「永恆」無非是一種奢侈的想望。所以,她對白澤的相思,總有一朝也會隨著時間漸漸地減退而終歸于無吧!
若若看著過去的自己深陷于情海當中,難以自拔,她如潮水般澄澈的眸子為情而郁沉寡歡,恨自己懦弱的同時,卻也不免跟著嘆息。
就連現在的她,亦無法表明自己的感情啊,她又怎能怨慰五百年的自己只會躲在角落嘆息流淚呢?
「唉……」不同時空卻同為一者的兩個若若,不約而同地輕嘆出聲。
如果白澤不是神,那該有多好?
餅去的她念了道咒語,湖面便由模糊而清晰,逐漸鑒照出人間的景象。未料,映人眼簾的,卻是一場殺戮,她不禁眯起眼,手探入水中擾亂那慘絕入寰的畫面。
以前見了這景象,她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不知是不是動了情的緣故,連帶著也讓她有了類似人類的七情六欲?
唉!不該干預凡間事的她再撥了下水面。待湖面平靜無波後,卻又呈現了另一景象——
一只狐誤落了獵戶的陷井,被鐵夾夾斷的傷肢正汩汩地流著鮮血,狐不時發出令人不忍听聞的哀號。
她睜大眼看著,唇線緊抿。凡人以獵捕為生,並不觸犯自然的法則,唯須有節制限度,在循環的食物鏈中取得平衡,方能令萬物生生不息。雖屬同族,但它誤落陷井,這是命中注定,她亦不能出手相救。
正打算改看別處,湖面中隨後顯現的影像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衙門的公差,正牽著馬,往林子里走去。公差看見獵戶提在手上的狐狸,公差起了哀憐之心,便出錢買下了傷狐,並替它療傷。
她抿緊的唇微微扯動起來,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若若見過去的自己放柔了神情,也湊了過來想看看,一見公差的面,若若便明白了。
那是五百年前的薛浪雲。
當時,她瞧他還挺好心的,心里便記住了他這個人。畢竟,讓她看得順眼的凡人並不多,而他是其中一個。
一個疾惡如仇的清廉捕頭,太剛直的個性替他招來殺身之禍,官要殺他,盜也要殺他,她卻出手救了他一回,竟也替自己惹來無盡的風波。
但在當時,她哪里想得到那麼多!
她出手救了他一回,自然而然的和這凡人成了朋友。
每當心情煩悶到極點,她便偷偷溜下凡找他談天閉扯,不意,卻陰錯陽差地接連救了他好幾回,直道知道自己闖下大禍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薛浪雲的陽壽早盡,卻被她幾番相救,壞了命運的定數與輪回。
摘月山的長老知道此事後相當生氣,但素來又對她極為疼寵,便只好將她困在牢室中,命她思過。他們以為,她是因為動了凡心,愛上這凡間男子。
事實上,她犯的過錯,絕非「思過」這樣的輕罰就能交代過去的,但也不至于處死,畢竟,不知者不罪;但麻煩就在于,有一個不肯善罷于體的多事者出面阻撓——便是那心思難測的司命莫常恆。
它怨她救了當死之人、變動了許多既定的命運,累她為此奔波。還執意要她親手將月兌軌的命盤扳正,也就是要她親手取回薛浪雲的生命,送他歸黃泉。
而她當然不肯!
一來,薛浪雲是她的朋友,就算明知他陽壽當盡,她又怎能下得了手?二來,是為了白澤,他也要她殺薛浪雲,一時動氣,所有對他的愛怨嗔怒,全部涌上心頭,哀怨戰勝了愛意,她賭氣不從。
結果,司命要取她性命抵代,白澤則欲代她出手取薛浪雲的命。
她那時真的是恨死白澤了。
若若從追想中緩緩地回神,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混亂——
白澤要殺薛浪雲,而她則飛撲上前代受了那一擊,然而,薛浪雲還是倒地死去,莫常恆拂了拂衣裳,全然不因剛取走一個人的性命,而產生半點情緒。
她仍是沒能救得薛浪雲,莫常恆殺了他;而她,則死在她所愛的人的懷中。
分不清自己最後對他的感情是愛、是怨?但在合上眼的瞬間,她確實是得到了解月兌,從此,再也不必為愛受苦了
為什麼要讓她重生?如果她在當時就死去,現在,她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墮入輪回,飲下盂婆湯忘了一切,
對她才是好的。為何要讓她重生?到底為什麼?若若不解地吶喊。明知不會有人回答她,因為這是過去,但是,當處于過去的莫常恆突然朝她這方向看來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
莫常恆在笑!她發誓.她感覺得到神在笑,並且嵌哉駒詮?й泄弁??/font>「現在的她」。雖然,面具遮去了它奉半的臉孔,但她的「笑」,卻不禁讓她毛骨悚然。
她似乎成了命運作弄的對象。莫常恆在玩游戲,玩他自己才懂得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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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被自己誤傷,氣若游絲的若若,白澤又是焦急,又是後悔。他不該插手管這件事的,原意只在幫若若月兌罪,豈知卻反而害了她。他萬萬沒想到,她會不顧自己的安危擋下了那一擊;更沒想到,她對這凡間男子的情愛竟已根深蒂固。
如果他真為她好,該成全她才是的,但先前,他心中所佔據的卻都是拆散他們的念頭。現在,大錯已鑄成,後悔也來不及了;那凡人已死,而他懷里的她也奄奄一息,他該怎麼做才好?
見她血越流越多,幾乎沾染了他一身的白衣,白澤說不出心頭那分難受的感覺是什麼滋味。他緊抱著她,不斷地想用法術為她止血療傷,卻發現那些對她全無幫助。她早已失去遺失,雙眼緊閉;他永遠也忘不了,她受他那一掌時,眼中所發出的忿恨與怨怒,教他怎麼也忘不了啊!
靶覺到她的氣息愈漸微弱,直到全然停止,她便一動也不動地躺在他懷里,而他握在掌中的小手冰冰冷冷的,他還來不及動作,她的軀體便已消失無蹤,只留下一顆緋紅的元神珠,泛著冷光。
白澤終于自震驚中回神,看見若若的元神,連忙伸出手。護在掌中。
若若已是天狐,早就褪去狐皮、修得人身,一旦死去,人形幻滅、當然只會余下元神。神仙也會死!只是仙人的死不似凡人,只要元神無恙,仍有辦法重生。
「這小狐狸的元神還挺漂亮的嘛!」莫常恆走近白澤,伸手欲取若若的元神。
見莫常恆伸手欲取元神,白澤下意識地避開,將若若的元神藏在懷里,宛若珍寶般的護著。
「你留她元神何用,讓我送她去投胎,不是很好嗎?」莫常恆笑道。「把她交給我吧!白澤。」
白澤靜靜地看了莫常恆好一會兒,方搖頭道︰「不!我不能讓她因此墮入輪回。」
「哦,那你打算怎麼做呢?」莫常恆故作好奇地詢問,實則心底早就有譜。
「你不也猜著了嗎?」白澤笑道。他想補償,若若最後的那一眼一直盤旋在他心頭,他總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
「你是說,你要用五百年的時間和你一半的命,來換她的重生?」莫常恆故意大驚小敝地叫道。
「是的。」白澤下定了決心要讓若若重生,即使會耗損他泰半的精力和修行。
「听起來很有意思!你希望我怎麼配合你呢?」莫常恆心知白澤必是有所求,才會這麼坦白。
「安排重生後的胡若耶與那凡間男子的命運。」白澤自認要彌補的,不只是若若的一條命而已。若若戀凡,他等于是拆散他們倆的罪魁禍首,如果能讓他們再續前緣,那他對他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規則呢?」莫常恆問。
「就照你的意思。」白澤淡道。
「這麼做,你可是要受罰的,你不怕嗎?」莫常恆不帶半點同情,只覺得好奇。讓胡若耶重生就已不得了了,居然還想操控命運!白澤的膽子委實不小。
「你到底答不答應?」白澤有些不耐煩了。如果重生後的若若同今世一般結局,那麼,他助她重生便沒有意義了。
「好吧!不過我只給他們一次機會哦!」莫常恆賊賊地說︰「希望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絕不後悔。」白澤堅定道。
莫常恆輕笑了聲,不再說什麼,心里卻已開始等著看白澤「後悔」的那天到來……
看到這里,若若終于知道自己是怎麼重生的。
原來是白澤……
真傻!真傻!她不禁為白澤的決定心疼,同時也覺得生氣。他根本不該求莫常恆安排她和薛浪雲的命運的,造成現在一連串的麻煩,都是因為這什麼莫名其妙的宿緣害的。她跟薛浪雲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呀!況且,莫常恆太奸詐狡猾,他怎能和它打交道?被騙、被耍都不自知,那才冤枉啊。
若若雖然急,卻也只能看著白澤一點一滴地為她犧牲付出,她看得心痛了。
後來,白澤取來了她從前褪下的狐皮,將她的元神置于其中,又花了五百年的時間用蓮葉替她修練成人形。接下來的,就是她重生後,記憶開始的那一段了……
到底是誰欠誰?
他欠她的,是那麼微不足道;而她欠他的,只怕永生永世都還不清了。
補足了五百年記憶的空白片段,若若感覺時光漫漫,像看了一場長達五百年的戲,戲未落幕,她卻已疲累至極。有時候,她會忘了她所看的是過去,偶爾忍不住想踫觸白澤,直到被一道力量彈開後,她才會記起自己的處境。
這場戲太長大久,她幾乎要迷失其中了。終于、她再也撐不下去,突地,一陣暈眩,教她閉上眼、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