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東宮(下) 第20章(1)
作者︰衛小游

真夜掀起簾子一角,往不遠的沙洲上望去,果然看見幾名穿著異國服飾的人。

「是渡來人。」

黃梨江說︰「我知道是渡來人。」

天朝國土上偶爾有海外某些失去自己國家的無國之人流浪至此,稱為「渡來人」;由于沒有身份的證明,因此只要稍微停留在某地久一些時日,一旦經人通報或被官府發現,就會遭到驅逐。

「你以前沒見過?」她頭一次來河市,但真夜顯然已經熟門熟路。

真夜搖頭。「沒有見過。應該是新近乘船來的。瞧他們身上裝束,看起來很像是流浪各國的樂人。」

丙不其然,這群渡來人很快在沙洲上搭起臨時棚架,像是在搬演戲文。

他們帶著玄烏面具,穿著玄烏圖騰的服飾,吟哦著玄奇的古老歌謠——

「天命玄烏,降而生商,燕燕于飛,差池其羽,爾愛其類,我愛其家,商國之好,維民四方……」

「是祀祖曲。」真夜忽地領悟。「我剛當太子時,也得學會祭祀天朝的高禖先祖,我們再看看。」

不久,那類似祭祀儀式的樂舞結束,一只哀淒的曲子從沙洲上傳來——

「魂歸來兮,南方不可以止些,玄烏歸來商野兮,我命不可以久些……」

竟是一首招魂曲,雖然發音的強調與天朝略有不同,但仍能辨識出曲子的性質。

天命玄武,降而生商……

海外諸國當中,有哪些個國家自認為是玄武的後裔?

「商野。」兩人同聲說出。黃梨江听真夜說︰

「麒麟曾說過,皇朝北方原有一個小柄,名曰商野,但因國君迷惑失道,已經滅亡十余年……看來,這些渡來人有可能便是商野之民。」

黃梨江也曾在各國史書里見過「商野」這個國名。

商野之民。自詡為玄武後裔。據聞這國家的國君,甚至有通神之能,擁有強大的巫力,深受人民敬畏,是一個神秘的國度,可惜後來國君荒婬失道……

又想起手上繩環的玄武圖騰,她凝神思慮道︰

「會不會,這繩環最早是來自于某個信仰玄武的國家?」商野在皇朝之北,在亡國後,也許有些遺民流亡至南方……

「不論它原本意義如何,」真夜說︰「我買下它時,只想著要送給心愛之人,討她歡喜。我還記得她收下這繩環那天,我好高興。」他眉開眼笑地看著她。

「你這笨蛋,老是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自己玩得高興,都不管別人心底多忐忑,猶記當時她還為這繩環苦惱了好久。

真夜笑得無辜,兩只眼楮彎彎弓起,瞧得她渾身發麻。忍不住又問︰

「你確定你愛的是女子,不是男人?」

畢竟她當男子行之有年了,她不懷疑真夜對她的喜愛,但總是有點介懷著自己的身份。他到底是愛男裝的她,抑或是隱藏在男裝底下,那本身為女子的她?

對她身上一切反應都十分敏銳的青年,此刻終于領悟到底是什麼事情困擾著他的小梨子了。

是因為常年雌雄莫辨,性別混亂的緣故吧?

還記得去年冬日時,他們一起在周家觀禮,當時周家小姐十五及笄……小梨子她,身為一個女子,卻從沒行過笈禮,他看得出,當時她眼里有著無以言之的悵惘。

真夜靠近她,手指抬起黃梨江姣好的下巴,溫暖唇瓣輕觸她唇下細女敕的肌膚,惹得她不住輕顫。

「你認為你是男子,或是個女子?」他吮向她平滑的喉間,低聲詢問。

「你……問這做什麼?」她回避地道︰「你都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因他不能現在回答。真夜留戀地回到她唇上,再印下一吻,擁著她道︰「我先不回答你,等你自己想清楚了,我再告訴你。」不待她抗議,他揚聲道︰「船家,回去吧!」

黃梨江微怔。「怎?」河市還沒散呀。

「有渡來人在天朝國土上祀他國之祖,招他國之魂,朝廷不會放任不管,現在不走,等會兒官兵來驅趕時,會惹麻煩。」真夜解釋。

「啊,的確。朝廷雖然默許河市的存在,卻也必然密切注意著這里的情況。」黃梨江點頭道,同時細心觀察起其他河船的動向,發現有些船主也紛紛轉移掉頭,準備離開了。看來今年春天的第一場河上市集,即將散市。

不能怪他如此著迷。真夜欣賞至極地看著眼前女子,總算明白,當年,在太學,他放不開她的原因。

黃梨江既有女子的風流嫵媚,又有勝過一般男子決斷的處事能力。教他如何不為她徹底臣服。

「江梨。」他喚她。

「什麼事?」她沒空理他。目光還隔著簾子縫隙,仔細觀察外頭的動靜。

「江梨,順著水流,很快就要回岸了,你不回頭看我一眼麼?」等回岸邊,又得成為相敬如賓的東宮主從了。

「你別吵我。」沒見過河市散市的情景,她只顧著留意外面,沒心思回頭看他。

「你確定不回頭?我拆封咯。」

她怔住,耳根燒紅。「現在不是那種時候,就叫你別……」猛地轉過頭,只見真夜衣冠楚楚地端坐在船艙里。她抿了抿嘴,「你不是拆封了?」害她急急回過頭,還以為會看見……

「春寒料峭,要等你先過來溫暖我呀。」他朝她拋媚眼,調情。

逗惹她笑出聲來。「還說我饑渴哩。」撲上來壓住他,垂下的發梢搔著他的頸項,教他忍不住一顫。

完全沒料到心愛小梨子會將玉手探進他寬松的衣襟里,大膽地撫模他的胸膛,真夜幾乎受不住,申吟出聲。

她低頭封住他唇,佔有他敏感的反應,惹得他眸生春色,四肢發軟,教他仿佛陷在泥淖里,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仰仗她甜美的施舍,為他這個轍之魚帶來活命的甘霖,直逼得他全面投降。

黃梨江這才使壞一笑,離開他身上。

「葉公子,船靠岸了,把衣服穿好。」先冷靜下來的人,先贏一局。

真夜費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雖然輸了,唇角卻掩不住笑。誰教他天生是個愛笑的男人。

「好樣的,江公子,算我引火自焚。」

接下來的一整年,像是一個夢,古人所說的華胥之夢。

後宮里的皇子因成年而陸續被封往各地。

太子真夜帶著復雜的心情,送他的兄弟們一個接著一個懷著對他的恨意離開京城,他的心始終五味雜陳。

春分時,玄鳥來;夏至日,南風至;秋禊(人工備注︰念作x ,亦作「秋」。古人于農歷七月十四日至水濱舉行的祓除不祥的祭祀活動。),雷響三聲慶豐年。

隆佑十九年,七月十四日,是每年秋禮之日,這一天,君臣百姓都會在水邊以清水洗滌手腳,拔除不祥。

真夜以太子身份,代替君王率領禮官至郊廟祭祀後,返回宮廷里加入皇室的宴席。宴會結束後,又撥時間到後宮里逐一問候尚未婚嫁的公主們,說些有趣的話逗逗這些常年養在深宮里的妹妹們笑樂。當然,三公主盧芳始終沒對他笑,看著他的眼神好像覺得他很令人厭煩,好在真夜早已習慣這個妹妹冷淡的性情,依然自得其樂。

如今後宮里除他以外,最年長的皇子便是老六。六皇弟明年也要賜封外地了;再來就是隱秀。手足們一個個離他遠去,他臉上雖掛著笑,眼底卻掩不住一絲落寞。

忍不住設想,當今君王過去是否也曾經歷這些事?

成王之路,何等孤獨。

離開隱秀所居的夏暉宮後,他又往老十所居的綬梅宮走去。

盡避明知弟兄們無心與他談心事、說真話,但這畢竟是他們兄弟間唯一能擁有的,倘若連這也沒了……就算兄弟之間客氣的談話不過是虛與委蛇,他還是想要親近自己的同胞手足。

綬梅宮因太子駕臨,原因夜深已入睡的宮人紛紛驚起,點燈伺候。

真夜示意他們安靜,別打擾梅貴妃的歇息。

十皇子罌粟迎了出來,領著真夜到他書房去,兩人秉燭夜談。

半晌,察覺書房內有一股淡淡幽香,真夜笑問︰「罌粟皇弟何時也用起女人脂粉來了?」

十皇子笑意冷淡地道︰「是哪個宮女留下的氣味吧。來人,把窗子打開,讓氣味散去。」

真夜審視著他十皇弟,知道他性情一向冷淡,願意在深夜招待他,已算十分客氣。

「听說皇弟近日學習十分認真,黌宮(人工備注︰hongg ng,黌門與泮宮,代指學校。)里的師傅們對你贊不絕口呢。」

皇子罌粟道︰「大皇兄說笑了,黌宮里還在學習的皇兄弟們沒剩下多少人,比我聰穎的隱秀皇兄又病到下不了床,只有我閑來無事,讀點書打發時間,不值得一提。」

真夜被這麼一冷,原該識相地告退了,但算他自虐吧,他繼續坐在十皇子書房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話。

窗子雖然已經打開,透著陣陣秋風,可書房里卻還是繚繞著一股幽淡香味,那絕不是書墨或脂粉氣味。

真夜猛地站起,不發一語地走向書房隔簾。

十皇子罌粟微訝,但按耐著,沒上前阻止。

真夜撩開書房竹簾,驚訝地看著一名坐在席上的清靈少女,更令他訝異的是,對上少女眼神時,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明明,這少女顯然眼盲……

「華胥?!你怎麼會在這里?」十皇子忽訝異道。

那名為「華胥」的少女微愕,眼盲的她,小臉循聲轉向罌粟所在的方向,「我……我來找書看。」顯然不擅說謊的她,立即醒悟自己編造了個可笑的借口。一個眼盲之人,如何看書?雙頰頓時泛紅。

只見皇子罌粟一個箭步上前,將她從地上提抱起來,一臉抱歉地看著真夜道︰「對不起,大皇兄,這是我母妃家那頭的女眷,她偶爾入宮時,沒事就喜歡待在我書房里,我差點忘了……」

真夜從沒見過他十皇弟這麼在意一個人,甚至不惜為她說謊。因此他體貼道︰「不要緊,是我自己深夜打擾,華胥小姐,抱歉,嚇到你了,我想,我也該回去了。十皇弟,你留步,我知道路。」說著,他禮貌地朝少女一揖,隨即轉身離開。

「大皇兄,我送你。」十皇子罌粟還是追了出來,陪著真夜一起走出書房。

在書房口,真夜忍不住問︰「那女孩的眼楮……」

「天生眼盲,無法治的,她也已經習慣了,大皇兄不必為她費心,不過是一名沒人可以依靠的遠房親戚罷了。」

還沒將真夜送出綬梅宮,宮外已經有人來接,真是剛從皇後宮里趕來的東宮少傅黃梨江。

問候一番,又告別一番後,真夜偕同黃梨江離開後宮。

皇子罌粟則返回書房內,看著站在窗前的少女,問︰「如何?他有王氣麼?」

少女華胥轉過身來,準確地找到皇子罌粟的所在,柔聲道︰「沒有。我沒看見太子身上有王氣。」

他相信她,不覺松了一口氣,沉聲道︰「你是天生日者假如你說他沒有王氣,那麼他就不會有坐上君位的一天,是吧?」他底下人千辛萬苦地為他找來這麼一名能觀氣的日者,就是為了確切掌握住一切局面。

「……」華胥沉默半晌,仿佛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她剛剛所「看見」的?

察覺她短暫的遲疑,皇子罌粟敏銳地追問︰「怎麼不說話?」

「方才,綬梅宮外,有人來過?」

「只有東宮少傅黃梨江。」

「……」

「快說,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太子雖無王氣,可是方才宮外那人出現時,我卻看見了一道紫光,好美麗,猶如龍形的雲彩那般,是天子才有的王氣。」

「怎麼可能!他不過是一介朝臣……」委屈多年,他的布局里不容許有任何的意外。倘若他的日者說那黃梨江身上有王氣,那麼他就要相信,並且采取行動。這也許是意味著,有黃梨江輔佐太子,太子終究會坐上君位,也或許意味著……

那雙仿佛能預知未來的天生盲眼,悲憐地看著皇子罌粟道︰「十皇子殿下,華胥能否告知你一句?」

「不必。」他打斷少女的話,以著天生清冷的語調道︰「我說過,死亦無悔,你只需要盡你所能,幫助我走我要走的路。」

首先,他得除去他路上的障礙。

而她,看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一整年,過得像是一個夢。一個偷來的夢。

玄鳥來,南風至,秋禊沐浴,冬雪降臨,新歲又至。

隆裕二十年元月初十,宮門大開,御街上燈火通明,歡慶豐年。

真夜微服與黃梨江同游御街,卻被一條燈龍沖散。

兩人失散時,各自與應該病弱在床、卻顯然氣色不錯的皇子隱秀在御街上踫上了面,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爆女。

與黃梨江失散後,真夜站在戲台下,與一名愛哭的小泵娘一起為台上挽歌表演感動到落下了眼淚。

近年來,天朝流行唱挽歌,台上歌者據說即是近日在京城中最好的挽歌歌者。

等到挽歌表演結束,真夜正想帶著身邊小泵娘去找隱秀時,隱秀卻已經自己找來。

御街上,不便多言。互相恭賀新禧一番,真夜識相地遠離這兩人身邊,免得尷尬。

他知道隱秀一向不愛人打探隱私,但其實他知道這個名叫福氣的小爆女的存在,已有一段時日了。只希望除他以外,沒有人特別去留意。隱秀已經夠苦了,倘若能擁有一點點幸福……他希望能為他守住。

真夜站在舊鐘樓下等著黃梨江;他倆先前已約定,倘若被人潮沖散,就到這種樓下來相候。

不知等候了多久,終于等到人群中擠出一名束發散亂的美麗少年。

真夜朝那少年微笑,當她走近時,順手為她順發理裝。可憐的小梨子,今夜人真的太多了,被擠到差點不能喘氣了吧!

拉著她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不去湊熱鬧了。

兩人並肩走在雪街上時,真夜忽道︰「我剛剛遇到隱秀。」

「嗯。」她也遇到了。

半晌,真夜又道︰「方才我在這兒等著你時,想著,假如我不曾遇見你,下半輩子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她說︰「就算你不曾遇見我,你還是會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真夜,你是個堅定的人,倘若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本來在笑,听見後半段這些話,卻笑不出來。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可能是因為剛剛听過挽歌的緣故吧。」黃梨江頗有感觸地看著他說︰「我們都是心中懷有理念的人,能夠相遇,是上天賜福,假使我下一刻已經不在人世,再也無法陪伴你,你也一定要記著最初的心念。真夜,我就喜歡你天生樂觀;我希望你的臉上能永遠掛著笑容。」

他不喜歡她說的這些話,但天性使然,卻還是勉強笑了笑,道︰「小梨子,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別說這些掃興的話。才剛新歲呀!包別說,你才多大年紀?」十八華年,年近十九的豆蔻少女能不能別這麼老成?

「真夜,我認識你六年多了,每天都覺得時間飛逝,有時候真希望日子能永遠停留在快樂的一刻,但又覺得這想法好不切實際笑自己蠢。我每天早上醒來時,都忍不住問自己︰我真的是東宮少傅黃梨江麼?我真的已經答應你,要陪著你一起走完此生麼?我……」她沒再說下去,因為真夜已經輕聲唱起歌來。

唱的,正是方才回響在盛京城內的挽歌「薤露」——

他果然過目不忘、過耳不忘,只是對自己沒興趣的事情一向不專心,不用功。

天朝近世的價值觀,恰巧不欣賞這樣的性格;然而這樣的真夜,總叫他經常感到驚訝又意外。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黃梨江終于露出笑容。「真奇怪,怎麼好好一首悲傷動人的送葬曲子,被你一唱,就覺得一點都不悲傷了?」

真夜笑道︰「因為我是天底下最樂觀的人啊。」

他突然拉住她雙手,在雪地里轉起來。「小梨子,陪著我,不管我到哪里,都請你陪在我身邊!」否則他會像遙影那樣,不然就是像隱秀那樣,再也快樂不起來,連笑容都走樣。

黃麗江被他轉得氣喘吁吁,頭暈腦脹,哪里有時間回應他的話。

知道他突然停下腳步,兩個人撞在一起、抱在一起、摔在一起、滾在一起,最終疊在一起,腳下踢飛的雪花高高揚起,又嘩然落下。

他緊摟著她的腰,看她嬌艷如花。

「恭喜發財。」對她說出新春第一句吉祥話。不想祝她步步高升,免得離他太遠,他怕自己捱不住思念。

她不禁大笑出聲,笑聲回蕩進附近廢棄的大銅鐘里。

「那我祝你……永以為好。」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天朝男女以美果玉石互相贈答,藉此結緣,期望能永以為好。

當年他贈她香梨,她則回報他玉石般的真心。

如今闌珊燈火處,他倆躲在無人窺見的鐘樓下,許下永以為好的承諾。

「原來是夢啊……」

黃梨江滿身冷汗醒來,下意識要找官服穿,听見門外侍童呼喊︰「大人,請開門啊!」

她這才猛地想起,不對呀,今天是她戒齋日。

說是戒齋日,其實只是身體不適,不方便出門的借口;然而她房里還是擺設著幾卷經文、焚著檀香做做樣子,以免露出破綻。

勉強起身更衣,沒穿官服,她換上一般天朝男子外出的常服。

待打理妥當,她方開門。「到底什麼事?不知道我今日齋戒,不便出門麼?」

外頭站著真夜的新侍童。說是新侍童,其實也不怎麼新了,跟著真夜一、兩年了吧。卻還不如帶緣機伶。是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吧。

那侍童害怕又驚慌地道︰「對、對不起,大人,因為宮里來了人,要請殿下入宮一趟!」

「殿下不在?」她立即猜到,也想到幾個真夜可能會去的地方。

侍童用力點頭。「請大人幫忙。」

黃梨江忍著下月復不適,又道︰「知道了。去請龍護衛或朱護衛來,我要出去一趟。」

來的人是朱鈺,他見黃梨江臉色蒼白,不禁道︰「大人要出門?」太子出門前,還交代他要留意少傅身體的。

「君上召見殿下,我去找他。」

「我可以去尋殿下回來——」

「不行。雲水鄉這時節只讓熟人進去,我得自己走一趟。備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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