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麼帶我來這里?」朱璃兩眼筆直地瞪著清澈見底的池水,清澄的波光粼粼,水色美得眩目。
「做一項實驗。」時違天聳聳肩,眼神冷得嚇人。「你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開車就和游泳一樣,只要學會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差別只在于是否熟練。
「記得。」他還說這是一種本能。「但我不知道這跟你帶我來這里有什麼關系。」
「大有關系。」時違天冷冷地說,冰冷的雙手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冷冷地將她推入游泳池內,教她措手不及。
突然掉入泳池內的朱璃根本料不到會發生這種事,一下子失掉了平衡,直往游泳池的深處墜去,掉入她最怕的水底世界。
救命!
她在水底呼喊著,以為自己一定會嗆死、淹死。可她萬萬料想不到,才剛踫到水面,她的身體竟然就自己動起來,宛如美人魚般,悠哉游哉地漫游水底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
朱璃全憑本能行動,她自然地擺動、踢水,讓自己慢慢離開湛藍池底。一浮出水面,她便听見水花飛濺的聲音,顯示時違天也跟著跳下泳池,游到她身邊。
「我……我真的會游泳?」才剛從水底探頭,朱璃即踫上時違天那雙了然一切的眼楮,和他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本來就會游泳。」他寵溺地微笑。「原先你很怕水,打死都不肯下水,還是我哄了你半天,你才肯下水試試看。」「結果呢?」朱璃怯怯地問,腦中已亂成一片,他又表現出一副對她很熟悉的樣子,可是她一點都沒有印象。
「結果整個夏天你都離不開游泳池,每天一定游上好幾個鐘頭才甘心。」
「哦……」朱璃茫然地看著時違天,對他的說法持保留態度。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說謊了,是他,還是她的親哥哥?
「你還不懂嗎,女圭女圭?」惱怒于她眼中困惑,時違天抓住她的肩膀猛搖。「你腦中所有的記憶都是假的,你沒有什麼該死的哥哥,你唯一的親人就是你父親,而且現在下落不明。」他發誓必定盡快將他營救出來。
「可是懷基哥——」
「去他的懷基哥,不準再跟我提到蘇懷基那家伙。」他非宰了他不可。「你該記得的是我、是我!」
朱璃嚇壞了,她從沒看過他這種表情,即使當他發現她潛入他房中偷東西,他也沒這麼凶過。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你。」她知道他指的是過去那些被抽離的片段,可她就是沒有記憶。
沒想到這句話卻引來另一波更強烈的怒氣。
「你沒有資格忘了我!」他為她提早好幾年成為時族的族長,提早好幾年背負責任,為的就是怕自己會走不開,敗在她純真無邪的笑容下,而她居然忘了他?
「告訴我,你看見什麼?」時違天冷冷地抓起她身上唯一的裝飾、他送給她的簡陋項鏈,凶狠地低吼。
「我……看見三個英文縮寫。」朱璃費勁地看著搖搖晃晃的鐵片,從中看到她早已背爛了的英文字母。
「哪三個字?」他的口氣漸趨緩和。
「S.W.T」她委屈地答道,不明白他干麼這麼凶。
「這沒有讓你你想起什麼嗎?」時違天再放柔口氣,以免又嚇到她。
「我……」她根本聯想不出來。
「這是我的英文縮寫,S是時,W是違,T是天,這樣解釋懂了吧!」見她支支吾吾,他干脆自己說明,省得她的臉色難看。
朱璃是懂了,可她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掛著這條項鏈,莫非他們倆真的認識?
「女圭女圭,不要忘了我。」他緊緊握住項鏈,捧著她細致的容顏。「仔細回想那年夏天,回想我曾對你說過的話,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記憶之外。」
時違天哀愁的言語,有如受傷的磁頭,將過往的記憶隱隱約約、殘殘破破地倒帶,在朱璃的腦中播映出一出模糊的影片。
無意識地盯著眼前晃動的英文字母,她彷佛看見一個長相精致、老是垂著淚的大眼女圭女圭,緊緊捉住一個少年的手,哭喊著她不要……「不要,我不要下水。」小女孩哭得抽抽咽咽,那是她。
「我不要學游泳,時大哥,我不要學游泳。」幼時的她拚命搖頭,死拖著少年的手往相反的方向移動,卻拖不動。
「女圭女圭乖,你一定學得會,別怕。」少年低下頭安慰小女孩,用和煦如陽光的笑容叫她不要害怕。
那個少年是時違天。
「可是小璃不想學游泳……」小女孩轉動著一雙靈活大眼,咬著下唇對短暫失神的時違天抗議。
「如果女圭女圭听話學會了游泳,時大哥就買洋女圭女圭送你。」少年捏捏她掐得出水的臉頰,順便偷吻了她一下,被偷香的小女孩不懂他為什麼吻她,但她知道她要別的東西。
「我不要洋女圭女圭。」誰要那麼幼稚的東西。「我要時大哥,如果小璃學會了游泳,小璃要當時大哥的新娘。」
少年的臉在她提出條件的同時變得愕然,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好,女圭女圭如果真的學會了游泳,時大哥就娶你。」
結果她真的學會了游泳,而且愛上了游泳,整個夏天他們都在游泳池畔度過。
腦中的影像停止在這甜蜜的一格,收起飄浮的眼神回到十多年後的現實,朱璃再次面對少年的眸子和他俊絕剛毅的臉,和刻入她心中忘也忘不掉的名字。
「時……時大哥?」朱璃的眼中閃爍著淚水和疑問,彷佛無法確定她眼中的成熟男子和少年是不是同一個人。
時違天點點頭,很高興她終于想起他是誰,可她突然抱住頭部的瘋狂動作又證明了他高興得太早了。
「我的頭!」終于捕捉到昔日景象的朱璃忍不住腦部突發的痛楚,抱著頭哀嚎。
「我的頭好痛、好痛!」每當她嘗試著接觸更深層的記憶,這要命的疼痛便會向她襲來,痛得她死去活來。
「你怎麼了,女圭女圭?」時違天圈住她柔弱的身體,幫忙她鎮定。
朱璃頭痛欲裂地勾住他的脖子,想借著時違天的力量穩定自己混亂的情緒。可偏在此時,她的腦中忽然傳來一道強烈的指令,命令她——殺!殺了時違天!
她的眼眸因這道指令而變得空茫,好不容易才想起的記憶在瞬間瓦解,又回到原始的空白狀態。更糟的是,原本勾著他脖子的手竟不听話地溜至他的喉頭,攫住他的喉嚨縮緊用力。
「女圭女圭!」
她听到時違天不可思議地吼叫聲,看見自己的雙手緊緊扣住他的頸子,像發了瘋似地狂捏。而時違天每一次痛苦的低喘,都有如針刺般刺入她不由自主的心。
她好想住手,可是她住不了手,無法憑她自己的意志住手。
「殺……殺了時違天……」
她甚至不知道這聲音是不是自己的。
「殺……我要殺了你……」
朱璃毫無意識的勒緊時違天的頸子,在他深邃痛苦的眸子中看見滿滿的眼淚——她自己的淚。
她不想傷害他,不想看見他痛苦,可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該死的行為!
「救……救我……」她好怕自己會殺了他。
「我不想……不想……殺你……」接著她便昏倒。
這是她昏厥前唯一留下的話。???陳設簡單但不失氣質的房間中擺著一張大床,床的正中央躺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絕色佳人,她的呼吸急促,即使在睡夢中都無法安穩。她不安的轉動頭部,恍若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直到一雙冰冷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在她耳邊喃喃叫她不要害怕,她才放下心繼續睡,安靜沉入夢鄉。
時違天縮回手,眉頭深鎖地望著一臉蒼白的朱璃,覺得她好小好小。
「她這個情形有多久了,」始終默默站在一旁的時遙人,這時終于出聲,她從沒看過她大哥像今天這般溫柔。
「有一段時間。」時違天的視線還是無法調離朱璃,十分鐘前她才又拿著一把小刀嚷著要殺他,並且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刀。
「真可憐,她一定很痛苦。」站在同為女性的立場,時遙人對朱璃自是特別同情。
原本的記憶被硬生生剝奪,還得听令刺殺她眷戀的男人。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人,舍得如此對待這麼一個精致的玻璃女圭女圭?
答案頃刻在時違天的腦中浮現,時違天十分清楚一頭瘋狗被逼急了會有何後果。不消說,這一切都是蘇懷基干的,當日他等不到朱璃,旋即猜到她發生什麼事了。又妒又嫉的蘇懷基在無計可施,又見不著朱璃的情況下,干脆命令她殺了他,這點他能理解。
他想不透的是,那日朱璃明明已經記起一部分往事,為何又在轉眼間把所有事情都忘光,到底他該怎麼做,才能使她的記憶里再度有他,而不被蘇懷基輕易破壞掉?
「遙人,你能不能幫我做件事?」凝視朱璃的小臉許久,時違天終于又出聲。
「什……什麼事?」時遙人的舌頭差點沒打結,她的大哥對她說「能不能」耶,他不是一向只會命令人嗎?
「啟動你的觀心術觀看她的心,我要知道她為什麼一直無法想起我。」時違天淡淡地請求。
她就知道!
「我盡力。」雖然很想說不,但事關人命她只得破例,誰教她單獨具備這項天份呢。
「我會盡可能的觀看她的心,但我不保證能給你滿意的答復。」依朱璃被控制的程度看來,對方很可能把她的記憶分為兩半,一半是現在,另一半是過往。她沒有把握在試探的同時會遭遇到什麼,對方可能早已做好了嚴密的防備。
「你盡量試,找不出原因我不會怪你。」時違天並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蘇懷基那家伙有多狡猾。在某一方面他不得說他頗沉得住氣,即使再怎麼怨恨朱璃,依然不肯現身,只肯遠遠躲在某個角落繼續他卑鄙的計劃。
「好。」時遙人被她大哥難得的謙卑感動到無以復加,他一定很喜歡朱璃,才會費這麼大的勁兒。
時違天的確很喜歡朱璃,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那年,他十四歲,卻有著超乎同年齡的成熟氣質,他出色的表現和與生俱來的天賦,更為他贏得無數的掌聲,每個族人都對他寄予相當高的厚望,私底下認為他可能會打破先前的紀錄,二十歲不到就繼任族長之位,表現出色的時違天亦自信滿滿,相信自己必能不負族人的期待,順利繼承族長之位。
為了鍛煉人事經驗,他自小就跟著同為族長的父親拜訪過無數名人政要,甚至晉見過好幾國的總統,每成功晉見一次,他的自信就多一些,小小年紀的腦子里裝的不是少年應有的幻想及沖動,而是如何充分利用時族的資源,對抗看不見的敵人。
當時的族長時凌天覺得這樣繼續下去不行,怕他的大兒子還沒繼承位置之前就被責任逼瘋了,遂提議帶他去美國度假,他聳聳肩表示不反對,父子倆便收拾行李一路飛到美國拜訪時凌天的老朋友朱杰教授。
他和朱璃就是在那時相遇。
當時朱璃八歲,長得粉透可愛、晶瑩剔透,皮膚白得像最上等的象牙,卻又泛出最絢爛的粉暈,玻璃珠似的大眼隨著光線變換光澤,小巧挺直的鼻梁下連接著一張任誰都想輕咬一口的櫻桃小嘴,在他們初次見面的剎那她甜甜地喊他時大哥。
從此,他的心墜落了,深埋在他內心偏遠角落的少年情懷第一次活躍起來,整個夏天他們都在歡笑中度過。他時而教她游泳,時而背著她瘋狂地奔跑,像是要補足他沒有過的童年,和她玩得不亦樂乎。
然而不久後,少年開始焦慮了。他發現自己的眼神已經不再像剛開始時那麼自然,他望著她失神的時間變多,想著她朱唇的欲念變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覆上她小小的嘴唇而不自覺,等他發現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往往已經面對她天真但寫滿問號的迷惑小臉。
他有戀童癖嗎?
這個問題晴天霹靂地直敲他的心頭,使他覺醒,也使他感受到自己的骯髒。他快速地轉身,不敢面對這個事實,他只想趕快離開,偏偏她又拉著他的手,大聲嚷著一定要做他的新娘。
他不由自主地答應她,滿足她執拗的幻想。他笑笑,不把他的承諾當一回事,還捏捏她的臉頰逼她發誓,這一生她只能讓他叫她女圭女圭,其它的男人都不許這樣喊她。
小女孩鄭重其事地點頭,發誓她一輩子都不讓其它男人叫她女圭女圭。然後,假期結束,他跟著父親坐上出租車準備飛回台灣,小女孩卻不死心的跟在車子後面跑,一邊跑一邊哭,一面大喊要她的時大哥不要走。
沒辦法,他只好請出租車司機將車子停下來,沖下車安慰小女孩,向她保證他只是離開一下下,一定回來接她。
她根本不信,說他走了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逼得他只好拿出一條刻有他名字、在地攤買的便宜貨,掛在她細弱的頸子上哄騙她。
小女孩拿到象征承諾的信物高興得不得了,立即轉涕為笑,對著他拚命揮手道再見,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接她。
可是,他終究沒有實現他的承諾,反而為了壓抑對她的思念以及欲念,主動要求繼承族長之位。這個消息一傳出,整個時族為之錯愕轟動。在時族長達幾千年的歷史之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族長是在十四歲即接掌生殺大權的。為了反映他的要求,時族所有重量級的人物齊聚,商量其可行性,最後決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接受各種考驗,他若是通過了就讓他繼承族長之位。
他咬牙通過各種嚴厲的考驗,包括單槍匹馬解救人質,潛入恐怖份子內部竊取情報,穿梭陰陽自由封印,每一樣都以幾近完美的演出博得最熱的掌聲,因而順利取得繼任資格,成為時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族長。
成為時族族長的他並沒有太多驕傲的時間,為了證明他並非靠長老施舍才獲得族長的位置,他日以繼夜地磨練自己的能力,想盡辦法搜集資料和敵人周旋,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時光很快帶走年少的痕跡,在這十六年間他忙碌不堪,過去那段歡笑的歲月早已不復記憶,他也下意識地逃避它。身為時族族長的天職取代了他心底深處那份遺憾和依戀。
為了徹底斬斷對朱璃的念頭,他刻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了解她的狀況,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忘了她,沒想到十六年後她竟已另一個身份出現在他眼前,喚醒他蟄伏已久的感情。
她恨他嗎?每當她緊緊握住他送給她的項煉,腦中奮力回想那個模糊的影子,她的心底可曾怨恨過那個一去不復返的影子?
「違天哥,我要開始嘍。」
耳邊傳來時遙人躊躇的喊叫,時違天這才發現自己又閃神了。
「開始吧。」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示意時遙人盡避開始。
時遙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嘴里不好說什麼,只得徑自伸出手蓋住朱璃的心口,閉眼凝神。頃刻,但見一團白色的煙霧凝聚于時遙人的指尖,無聲無息地融入朱璃的心口,沒多久後,時違天便忍不住地問。
「你看見了什麼,遙人?」
面對她大哥的問題,時遙人的反應是眉心緊蹙、滿臉疑問。
「我看見了兩扇門,開放的那扇門關的是她現在的記憶,里面全是蘇懷基的影子和有關溯族的虛假記憶。」
時遙人的說詞馬上引來許多不太文雅的詛咒。
「另一扇呢?」他早猜測到必定是這個結果。「你能不能試著打開另外一扇門?」
遙人非開不可,里頭有著他和朱璃的珍貴記憶。
「我試試看。」時遙人承諾,凝聚更多的力量于指尖,試圖越過身體的阻礙,打開朱璃心中那扇無形的門。
她集中力旦用力一擊——無效,她被一面更高的牆反彈回來。
「沒有辦法,違天哥。」被震得渾身發麻的時遙人抽回手,十分抱歉地說道。「蘇懷基在她心中設了一道防火牆,就算打得開第二扇門,也越不過那面牆。」那面牆簡直是高聳入雲,恐怕只有蘇懷基本人或是朱璃自己才有辦法使它消失。
「我不知道姓蘇的家伙是怎麼把牆豎立起來的,建造那麼一面高牆需要費好大的工夫。」奇怪,違天哥怎麼都不說話?「但是我知道如果能找得出操控的密碼,圍牆可能就會——」
「可惡!」
砰一聲,玻璃迸裂的聲響驟然停止時遙人精闢的分析。時遙人駭然地看著她大哥血流如注的拳頭,不免同情起無辜遭殃的珍貴藝術品。
唉,她母親若是知道她花了將近一半私房錢買來的名家琉璃制品,就這麼葬身在她大哥的拳頭下,鐵定會失聲痛哭。
不過,她倒也未曾看過她大哥失神焦慮的模樣,可謂是繼追地哥之後,另一個教她跌破眼鏡的愛情範例。
「除了眼睜睜看她受苦之外,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她了嗎?」愛情範例半是自責地仰望窗外,深邃的眼眸無聲地祈求上蒼。
她若是上蒼的話一定會感動到下場大雨聊表安慰,從來只相信自己的違天哥竟然也有求上天幫忙的時候?
時遙人雖然很想消遣她大哥幾句,但基于保命的原則她還是選擇正經以對。
「除了找到解除高牆的指令之外,我實想不到什麼辦法……」時遙人輕嘆,這種事就算找來真正的計算機高手也沒用,只有下令的人才有辦法解除。
「要不然……找到她的父親試試看。」她突然想到。「也許朱杰教授能夠讓她清醒過來也說不一定。」
這是個好辦法,親情的力量往往超乎人們的想象之外,也許朱璃欠缺的就是喚起她記憶的原動力,希望個方法能順利幫助她撤掉心里那一面牆,回復到原先的朱璃。
「就按照你的意見去做,告訴瑋東,最遲一個禮拜我要看見朱教授。」不管時遙人幾乎月兌臼的下巴和瞠大的眼楮,時違天繼續下令。「一個禮拜後,將朱杰教授帶到這里,我要馬上見到朱璃恢復的樣子。」
換句話說,他等不及了,等不及看她驚喜的樣子,投入他的懷抱重拾十六年前中斷的思念。
時遙人默默含淚離去,她相信瑋東一定比她更想哭,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怎麼夠找人和救人,簡直是折煞人。
兀自佇立在床頭俯看朱璃細雪容顏的時違天,不管他的要求是否合理,他在乎的是,她能不能醒來?能不能推開心中那道牆,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
他曾遺棄她,以最殘忍的方式。當他看見她依然戴著那條不值錢的項煉時,瞬間明白她從沒把他的話當玩笑,而是非常、非常認真地等待他回去接她,一等是十六年。
我一定回來接你。
他的謊說得如此自然,即使當下他早已打定主意從此天涯兩茫茫、永生不再相見,還是神色自若地欺騙朱璃,並且以為她不會記得。沒想到她不但記得而且將項煉掛在身上,無時無刻不引頸盼望,他卻該死的不再出現,在她充滿期盼的人生中缺席。
如今,他可還有再次出席的機會?
彷佛感受到他盈滿愧疚的視線,朱璃幽幽地醒來,揉著一雙晶燦的大眼,極其困難地適應一屋子的光線,「你的手在流血。」她瞇起眼楮躲避刺眼的陽光,右手抱著發疼的腦袋努力回想她昏倒前究竟發生過哪些事。
「不小心撞到玻璃的結果。」經她的提醒,時違天才想起被他忽略的受傷手指,連忙抬起手臂找來一條毛巾拭去余留的殘血。
就在他抬臂的一那剎,朱璃瞥兒一條長長的血痕,想起她干了什麼好事。
「是我做的,對不對?」她臉色蒼白地望向他手臂上的傷痕,難過不已地發抖。
「你手上的傷是我劃傷的,對嗎?」「不是。」時違天飛快地否認。「我剛剛不小心打破琉璃制品被割傷,這傷不是你的錯。」
「你別騙我了!」傻子也看得出來那根本是被刀劃傷的。「我……我還是走好了,再留下來只是增添你的麻煩罷了。」她傷心的搖頭,踏下床沿的腳步被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健臂欄住,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脆弱的眼。
「我說過,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他按住她的肩膀保證。「再說,你能走到哪里去,回蘇懷基那里嗎?你應該已經知道他並非你的親哥哥,只是一個操縱你記憶的卑鄙小人而已。」要不是受他阻撓,他的女圭女圭也用不著受苦。
經他這麼一說,朱璃反倒怔住了,無法反駁亦無法認同。老實說,她不知道究竟誰的說法才是正確,誰又是說謊的人。他說她的記憶被控制,可是她腦中那些和懷基哥一起度過的記憶要怎麼說?然而,她又無法否認最近她的腦中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聲音讓她做出一些不尋常的舉動,等她清醒過來往往已經處在持刀邊緣。
「我還是不能留下來。」她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殺了他。「就算我無路可去,我還是得離開。」「為什麼?」她氣人的堅決幾乎將時違天的耐性磨光。
「你明明也舍不得離開我,為什麼還是堅持要離開?」他因氣憤而縮緊按住她肩膀的十指,過猛的手勁立刻在朱璃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因為我不想傷害你!」在委屈和疼痛之下,她哭叫了起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如果我再繼續留下來,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不得不離開。
「那麼你殺了我吧。」失去她比死更痛。「你離開我的舉動毫無疑問的就是殺我,這比你拿刀殺了我更痛。」
朱璃因他這赤果果的告白再次怔住,又一次說不出話來。
「傻瓜,我會這麼容易死嗎?」他搖搖頭,覆住她微啟的朱唇,將安心的氣息灌注給她。
「如果我這麼容易對付的話,溯族的人還派你來做什麼?」輕輕撩撥她口內的柔潤,他要她別害怕。
「可是……」
「噓,別胡思亂想。」時違天一面低頭吻她一面坐上床沿,下一秒鐘便將她壓人柔軟的床鋪,一起跌入無邊的欲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