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的男人。
手里拿著雞毛撢子,毫無理智地狂掃門窗細縫的朱璃,滿腦子裝的都是時違天的身影,怎麼也不能將他帶笑的臉揮開。
他真的很喜歡笑,笑得毫無道理,笑得令人渾身發暖,笑到讓她無法相信,他就是溯族的頭號敵人,族人信誓旦旦要誅殺的對象。
她是不是被迷惑了?
猛地停下手中揮舞的動作,朱璃因這突來的想法而閃神,手中的雞毛撢子差點掉下來。
她是被迷惑了,朱璃不得不承認。早在睜眼的剎那,她即陷入了時違天深不見底的眼眸,燦爛炙心的笑容,和無比溫柔但字句輕挑的言語之中,並為此而心跳不已。
不能怪她有這個想法,朱璃心虛地安慰自己。來時族臥底之前,族人並未警告過她,他的笑容有多迷人,聲音有多低沉,眼神有多熱烈。他們只告訴過她時違天有多惡劣,做事的手段有多下流,性情有多冷酷,然而,現實並非如此,現實的他根本——想起時違天細心呵護的模樣,朱璃不免又是一聲重嘆,不知道該相信誰。她當然該相信族人,她心知肚明。可每當時違天用熱烈的眼神凝望著她,表現出一副完全信任她的模樣時,她就有很深的罪惡感,好像她背叛了他的某種期盼似的,這感覺真的好怪……笨蛋,你又在想什麼不搭軋的事,你的任務呢?
猛然憶起蘇懷基的交代,朱璃這才想起她差點又錯過了搜查的好時機,上回打掃大廳時被逮個正著,今天老板不在,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她應該好好把握才是。
就從他的臥室開始搜起吧!朱璃決定。
說實在的,她這一輩子從沒看過比時家更宏偉詭譎的建築物,除了十米高的天花板外,還有半圓形的屋頂和接連不斷的拱門,兩邊再配以方尖的雙塔,巧妙地融合了俄羅斯與歌德式的設計,之後是一大片樹林和一座湖,而且再過去還有一大片空地,佔地廣得嚇人。
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她都還沒有機會到外頭探險,活動的範圍只限主屋,無法親身體驗時家究竟有多大。而且話說回來,光想模透主屋就已經是件不可能的任務了,更何況外頭那一座媲美狩獵場的森林?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個兒的錯覺,還是真有那麼回事,為什麼她老覺得自己常常在同一個地方打轉,怎麼轉都是那幾個房間?
一定是她心理作祟,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
朱璃聳聳肩,要自己別胡思亂想。至少她探得時違天房間的正確位置,這就是最大的收獲。
再一次給自己打氣之後,朱璃毅然決然地丟下手中的雞毛撢子,朝時違天的房問走去。反正老板不在家,除了她之外也沒別的佣人,所有的監視設備又都被她關得差不多了,沒有東窗事發之虞,盡避放手搜就是。
大大方方走入時違天的房間,朱璃有點驚訝他居然沒有上鎖,擺明了給她大肆搜查的機會。
懊從什麼地方找起才好呢?朱璃實在沒有概念,對她而言,當間諜還是人生頭一遭,她只好憑本能行事,隨意亂搜。
她東翻翻,西瞧瞧,盡量想辦法讓所有東西保持原狀,不露出被搜查過的痕跡。
東西會放在哪兒呢?
朱璃一面搜一面想,一面揣測「天之鏡」的模樣,納悶它會是什麼樣子,若依字面上解釋,它應該只是一面鏡子,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糟了。這屋子里的鏡子少說也有百來面,光數就數不完,還得從中尋找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天之鏡」,不累垮才怪。
她越想頭越痛,越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再加上為了不留痕跡,她能搜索的面積更是有限,翻了半天只看見幾件質料上好的衣服,連張紙片都找不到。
會不會是藏在櫃子里?她又猜。
朱璃正想轉身,換個地方搜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忽地響起,將她釘在原地不得動彈。
「這麼想念我嗎,小璃?」時違天高大的身影倏然乍現。
「我不過才出去一會兒,你就找到我房間來了?」時違天既似調侃又似嘲弄地說詞令朱璃完全不能動,他跨大的腳步也是。
他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而且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少……少爺。」雖然僵住,朱璃還是勉強自己抬起頭來面對他翩然走近的身影,硬著頭皮對著他微笑。
「為什麼到我的房間來,你能告訴我原因嗎?」時違天慢慢走近站定,寬闊的腳步踏得異常輕盈,朱璃這才了解她為什麼听不到他的腳步聲。
他根本是頭獅子,一頭有著亮麗毛發、步伐騰空的雄獅。
「我……我來打掃。」她睜亮一雙無辜的大眼,隨便編了個理由就想打發過去。
「很勤勞。」時違天點點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應該的……」朱璃也點點頭,感覺快窒息。她實在很怕和他獨處,更害怕會被他過于熱烈的眼神淹沒。
「我喜歡你的勤勞。」時違天懶懶地說,突然伸手撫上她的粉頰,似笑非笑地警告她。「但是你知道嗎?只有『我的女人』才能進我的房間,除非你有這個意思,否則你實在不應該闖入。」他特別在「我的女人」四個字上加重音,暗示她闖錯門了。
「我馬上離開。」朱璃慌亂地轉開頭,逃離他過暖的眼神,想趁他還沒開始發動攻勢之前逃開。
只不過,時違天就像尊天神般矗立在她面前,讓她很難實際付諸行動。
「你確定你真的想離開嗎,小璃?」時違天歪著頭,雙手抱胸,用眼神挽留她。
「也許留下來,對彼此都好哦。」他低語,暗藏情潮的語調毫無困難地掀起朱璃紛紅的雙頰。
「我不這麼認為。」強迫自己不去響應他銷魂的呢喃,朱璃紅著臉抗議。「而且少爺也不該一直跟我開這種玩笑,太惡劣了。」
「惡劣?」時違天好像听見某個笑話般輕笑,神情更顯魅惑。「我怎麼不知道我是一個惡劣的男人,在你的心目中,我不是應該是個大好人嗎?」他俯下頭,彎低身子在她耳邊抗議,順便把身體的熱氣分給她。
「你……你當然是啊。」無法閃躲,也無法逃避,朱璃只好紅著臉、低著頭承受他灼人的呼吸。
「少爺不但救了我,又收留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只是她無福消受。
「真的?」他淺淺的笑,溫熱的氣息卻相反地深深灌入她的身體,讓她無可抑制地心跳加快。
「當然是真的。」她盡量鎮定呼吸,試著冷靜。
「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好,為什麼你還是表現出一副很怕我的樣子?」時違天一語戳破她差勁的偽裝,使她的臉更紅。
「我才不怕少爺呢!」朱璃死鴨子嘴硬。
「既然不怕我,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時違天絲毫不肯放松。
她當然不敢看他了,不看已經滿腦子都是他,再看下去還得了。
「我沒有不敢看少爺。」她吶吶地反駁,還是不肯抬頭。
「那就把頭抬起來。」他慫恿,溫熱的氣息這回直接朝她的縴頸灑下。
「不要。」奮力忍住由下而上的興奮感,朱璃索性耍賴,只求躲過他迷人的眼眸。
「為什麼不要?」釋放出蠢動的長指,時違天以磨人的速度盡情地戲譫朱璃頸上的肌膚,撩撥她的耳垂。
「你不是說過你一點都不怕我嗎,女圭女圭?」他打賭她一定會因這個昵稱而抬頭。
他的話才落下,朱璃果然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一臉不悅。
「你答應過我不再這麼叫我。」她提醒他自己曾答應過的事。
「你討厭人家叫你女圭女圭?」時違天收回嬉戲的手指,表情優閑得可憎。
「對,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女圭女圭。」她最討厭這個外號。
「為什麼不喜歡?」他像個催眠大師直視她的眼楮。「一個人討厭一件事必定是有原因的,你何不想想看?」
想想看……他要她想什麼呢?想她為什麼討厭別人叫她「女圭女圭」的原因?她怎麼會知道!她只知道這種感覺是沒來由的,是潛藏的意識叫她這麼做,要她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人可以這麼稱呼她。
「我不知道,潛意識里我就是討厭別人這麼叫我。」她搖搖頭,試著把腦中那道模糊的人影搖掉,該死,她的頭又開始痛了。
「你說的那些人也包括我嗎,小璃?」仔細斟酌她痛苦的表情,他轉個彎逼她。
「如果我改口叫你女圭女圭,你也會生我的氣?」
她會嗎?如果他輕聲細語,用無比親昵的語氣,戀著她的唇,染上她的耳,低低切切地鑽進她的心靈,一遍又一遍的喊她「女圭女圭」,她會不會就此忘了她心底那個模糊的影子,甚至連輪廓都一並消失?
不,她不要他消失!他是她心里不可磨滅的永恆,雖然她總是看不見他的臉。
「我會生你的氣,一定會。」朱璃肯定地說。
她不但會生他的氣,也會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麼這麼輕易就將那道影子抹滅,甚至開始幻想起時違天的吻來。
「為什麼你會生我的氣,女圭女圭?」時違天並未忽略她緊緊握在胸前的手,其中隱藏著他送給她的項鏈。
「你知道那樣是不對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提醒她,而她握在胸前的小手卻越來越緊。
「我知道你是救命恩人,也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還是不能允許你叫我女圭女圭。」朱璃噙著淚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卻發覺那好難。
「為什麼呢,女圭女圭?」無視于她懇求的眼神,他還是叫她女圭女圭。「是不是你的潛意識要你拒絕所有這麼叫你的人,因為你的心里還有另一道影子?」
她心里的那道影子……朱璃點點頭,無法否認他的存在,他的確存在,而且緊緊鎖住她的心扉。
「他是誰呢,女圭女圭?」時違天進一步輕問。「你手中的項鏈是不是他送的?」
他是誰?跟她手中的項鏈又有什麼關系?朱璃忍不住低下頭,松開握得好緊的拳頭,呆看躺在手心上的墜子,試圖從中捕捉她怎麼也記不起來的影子。
他是誰呢?到底是誰呢……我一定回來接你。
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一個男孩的聲音,隔著遙遠的時空對她保證。
「他是誰,女圭女圭?」支起她的下顎,時違天重復地問。「告訴我,他是誰?」他定定地看著她,深邃的眼楮有如漩渦將她狂卷,教她喘不過氣來。
他是誰,或者說他有可能是誰?為何她會荒謬得將她心里那道影子和眼前的男人重迭,他們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呀!
不準想,小璃,你只能听我的。
朱璃剛想靜下來思考,她的腦中不期然地又升起蘇懷基單調的聲音,像面防火牆似地堵住她所有的思緒。
「女圭女圭?」時違天擔心不已地看著朱璃,朱璃也回看他,眼神空洞得可怕。
「想不起來就算了。」他輕觸她的面頰安撫她。「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你一輩子都是我的玻璃女圭女圭。」
不,她不是他的玻璃女圭女圭!她不可能是任何人的玻璃女圭女圭,能這麼叫她的人只有——只有——混帳混帳!為何她就是想不起那個人的模樣?心中那道身影究竟要糾纏她到什麼時候?
「我不是你的玻璃女圭女圭,永遠不可能是!」無法抑制心中那份挫折感,朱璃甩開時違天的手,拚命退後。「別再這麼叫我,我警告你,別再這麼叫我!」
瘋狂吼完最後的警告,朱璃拔腿就跑,再一次忘了她原來的目的,只留下時違天對著她的背影深深嘆息。???她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回想起兩天前她對著時違天狂吼的模樣,朱璃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恨不得時光能夠倒轉,讓一切重來。現在她終于能夠體會族人急著尋找「天之鏡」的心情,能夠任意穿梭時空確實是一件美好的事,至少可以彌補因情緒失控所捅出來的褸子。
唉,承認吧,你根本沒有當間諜的天分,只適合躲在研究室里當懷基哥的小助理,做些不痛不癢的事。
漫無目的地行走,朱璃的心思完全放在她不適任間諜這事上頭,對眼前優美的風景視而不見。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上頭會派她來執行這件任務,她雖身為溯族人,可是在旅里一點地位也沒有,甚至連族長的面都沒見過,所有有關溯族的事,都是懷基哥告訴她的,而且她從不懷疑。
她當然不可能懷疑自己的親哥哥嘍!朱璃肯定地想。因為父母早亡,她和懷基哥從小就相依為命,感情好到令旁人嫉妒,為了保護看似脆弱的她,他時常守在學校的大門口接送她上下學,即使她拚命抗議他還是照接不誤,惹得所有熟識她的朋友都揶揄他們有不倫的關系,氣得她只好拿起書包追著她的同學跑,要同學還她個清白,那段快樂的日子至今她還忘不了,而且一輩子也不可能忘掉。
回想起過去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朱璃忍不住揚起嘴角,心情瞬間好些,才有空注意到周遭的變化。
這里是!
猛地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朱璃像中了魔法般呆呆站立,兩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被陽光穿透的森林,懷疑自己身在夢境。
這兒真的很像夢境,刺眼的陽光凝聚成光點,成串地灑落在樹梢,像極了透明的天幕,覆蓋整座樹林,之後又如一個逃學的孩子,帶著飄散的落葉,點綴于林中各個角落,幽靜的氣氛令人屏息。
原來,她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入時宅的後院。
無法置信地搖搖頭,朱璃有如成年的艾麗斯一腳跨進奇幻世界,隨著漫天飛舞的落葉,一步一步踩在時家的土地上,開始她的野地探險。每走一步她就驚嘆一次,對時宅佔地之廣而感到不可思議。一路走來,一眼望去無垠無際看不到邊界,讓她不禁懷疑,這里真的是人車壅塞的台北嗎?還是她不小心走錯了地方,來到歐洲某座私人城堡?
她持續懷疑著,也持續驚嘆著,一直到一片寬廣的湖面出現在她面前,才將她驚喜的情緒拉抬到最高點。
就是它,就是這座小湖——她在大屋里看見的小湖!
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到湖里玩的朱璃,興奮得跟小鹿一樣,二話不說就把鞋子踢了,撩起裙擺不加考慮便往湖里跳,開心的程度不輸一個孩子。
她不會游泳——懷基哥告訴她的。所以她特別愛玩水,特別是這種不深不淺只及膝蓋的水位她最愛,因為最不容易發生危險。
她越玩越開心,水也越踢越高,飛濺的水花在夕陽的渲染下,幻化為一片金黃,牽動暗藏于林中人影的嘴角,同時也吸引「湖中住民」的注意力。
朱璃渾然不察即將到來的危險,只覺得周圍的景色好美,夏風的吹拂好宜人,心情好愉快。
正當她愉快地吹起口哨、唱起歌的同時,湖中的居民似乎也想過來與她同樂一番。
驀地,一道龐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游近,毫無預警地咬住她的裙擺,硬將她往湖里拉。
「啊——」玩得正開心的朱璃根本料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尤其當她看見浮出水面的那張長臉時,更是當場嚇得臉都綠了,差點忘了喊救命。
咬住她的生物居然是一只鱷魚,一只面貌丑陋、形體龐大的美洲大鱷!
「救、救命啊!」整整過了三秒鐘,朱璃才想到扯開喉嚨大喊,連帶著眼淚也一起掉出來。
「誰來救救我!」可憐的她哭得泣不成聲,身體僵得跟石頭一樣,怎麼也動不了。
「救……命……」朱璃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開始往下沉,裙底下那只該死的鱷魚決定拿她當點心,而她只能任憑宰割。
救救我,懷基哥!救救我……當她的身體越陷越深,朱璃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她親哥哥的臉,並且不斷地哭泣。
然而,就在她越感絕望的同時,她眼中的影像忽然變了,變成時違天的臉,在她眼前晃動。
她真該死,朱璃責備自己。在這要命的時刻她竟然還幻想敵人的援助,就算他對她再好、再溫柔,她對他再心動都不該如此,她是她的敵人,她怎麼可以……「小璃!」
她不但幻想他的臉,甚至難以遠離他低沉悅耳的聲音,真是糟得徹底!
「危險,小璃!」突然間出現的堅實臂膀和心焦的聲音,說明了這不是幻覺。
他不但真的趕來救她,將她拉離小湖躲過鱷魚的威脅,還露出最安定人心的笑容,溫柔地望著她。
「你還好吧!小璃,要不要緊?」溫柔的眼眸下掛著溫柔的笑容,徹底松動她剛剛建立起的防心。
她知道她沒用,也知道她不該依賴他,可是她好怕,真的好怕!
「少……少爺!」極度的驚懼下,她忍不住淚流滿面,轉身投入他溫熱的擁抱之中。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哦!」一想起方才張著嘴的怪獸,朱璃就心有余悸,哭得像尊淚女圭女圭。
「乖,不怕,都過去了。」時違天心滿意足地拍著她瘦弱的背,下顎抵住她的頭頂輕聲安慰。「小浩浩只是好奇,它沒有惡意。」瞧她哭得跟什麼似的,簡直嚇壞了。
「小浩……浩?」躲在他懷中的朱璃真的是嚇壞了,半天靜不下來。
「就是湖中那只鱷魚啊!」時違天抱住她輕搖,設法讓她不再害怕。「它是我妹妹遙人養的寵物,平時最喜歡跟人玩,你忽然闖入湖中,它還以為你是要跟它玩,所以它才會游過來咬你的裙子。」他眨眨眼,用最燦爛的笑容證實美洲鱷的無辜,朱璃這才放下心。
「原來……它是小姐的寵物……」在時違天的解釋下,朱璃漸漸覺得鱷魚不再那麼可怕,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地往湖心瞄了幾眼,很怕它又跑上岸來找她玩。
「放心,有我在,它不敢再惡作劇。」看穿她的疑慮,時違天安慰她。
朱璃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覺得出自己好糗,等她稍後發現自己竟然還在時違天的懷抱中就更糗了,急忙推開他的擁抱胡扯一通。
「少……少爺怎麼會這麼恰巧出現在這兒?我還以為你過幾天才會回來呢!」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匆匆忙忙地提出疑問,話說出口之後才發覺自己真是問得好,她早懷疑他在跟蹤她。
「你應該慶幸我及時趕回,否則你現在還在跟小浩浩玩捉迷藏游戲。」她的反應確實不慢,可惜時違天不但快速拆招,還暗示她這種行為有多小人,急得她的臉都紅起來了。
「希望您別誤會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笨蛋小璃,連話都不會說。「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如何,小璃?」不給她太多思考的機會,時違天笑吟吟捉住她的語尾逼問她。
「我只是——要為了前幾天對您的不敬道歉。」好險,差點中計。「我不該對你大吼大叫,對不起。」朱璃一臉悔意。
老實說,她是真的覺得丟臉,身為間諜最重要的守則就是冷靜,而她的表現卻剛好相反,笨拙得可悲。
「沒關系,小璃。」時違天恰巧最喜歡她的笨拙。「你只是照著潛意識的命令走,我不怪你。」他不但不怪她,還十分明理的給她台階下,朱璃瞬時呆了一下,愣愣地看著他。
「真的嗎,少爺,您真的不怪我?」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怎麼到現在你還懷疑我?」他亦真誠地回答,毫無心機的笑臉宛如朝陽,照得她不自覺地低頭。
「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少爺。」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只是沒想到您居然也相信潛意識這玩意兒。」一般人大多不信。
「我當然相信了,小璃。」時違天可不是一般人。「潛意識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它控制人的行為,卻又在不經意間跳月兌原本的思維,使人不知不覺地月兌軌。」
這正是她的感覺,他是怎麼知道的?
「按照少爺的說法,您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困惑于他講理的口氣,朱璃不自覺地掉入他撒下的網,沒入他深邃的眼神之中。
「我確實是很有經驗,因為我現在就處于潛意識的困惑中。」緊緊盯住朱璃眼中的問號,時違天擴大眼中的漩渦,帶著她一起翻轉。
「告訴我,小璃,你相信一見鐘情嗎?」迷惑她的眼楮還不夠,時違天進一步以低啞的聲音迷惑她的心,讓她不住地臉紅心跳。
「為……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朱璃拚命抗拒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可是無效。
「你應該猜得到。」時違天執起她的手,柔柔地將問題反丟給她。
「我猜不到……」不得已,朱璃只好裝傻,可惜她透紅的雙頰分明流露出相反的訊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身為一個女人,我想你反應是有些遲鈍。」時違天低笑,笑聲慵懶迷人。
「我……少爺又在開我玩笑……」害怕被他具有穿透力的笑意蝕骨,朱璃只好又抬出玩笑那一套,希望它能稍稍發揮抵擋的威力。
可惜她打錯了如意算盤,下一秒鐘她就發現自己的臉龐完全掌握在他的大手中,面對他認真的眼神。
「不是玩笑,我從來不拿自己的感覺開玩笑。」時違天糾正她的想法。「你以為我救你真的是偶然?如果不是對你一見鐘情,我大可將你交給當地政府了事,又何必多此一舉將你從安哥拉帶回台灣?」
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她必須說服他她一點也配不上他。
「別再說了,少爺!」再說下去,她就要迷失自己了。
「我只是一個喪失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的女孩,怎麼配得上您?」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這個間諜游戲越玩越離譜了,玩到最後只剩心慌,跟當初的設想一點都不符。
只是朱璃萬萬沒想到這正是時違天說這番話的用意,他就是要借此進一步確認她的身份!
「你說的對,這也是個麻煩。」經過了宛如一世紀長的沉默,他狀似痛心地承認。
「所以我決定盡可能的幫你,協助你早日恢復記憶。」
他要幫她恢復記憶!
朱璃呆呆地看著時違天那張痛心的臉,有大半晌的時間無法反應,以為自己听到外星語言。
「好嗎,小璃?就讓我幫你找回過去的記憶。」
她听到時違天這樣問她,她只想搖頭拒絕。他的提議勢必使事情更加困難,可是她卻沒有立場反對。
「好……好。」在過度的訝異之下,朱璃只有點頭的分,懷疑自己是否能安然度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