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偷听的花橙倩,根本沒想到她行蹤已暴露,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瞧瞧,這是誰呀?」季玄棠故意做出驚訝狀。「不正是可敬的花大夫嗎?」
他特別強調「可敬」兩個字,花橙倩小臉頓時迅速脹紅,不曉得怎麼回嘴。
「我!失陪。」花橙倩自知理虧,腳底抹油就想落跑,季玄棠哪可能這麼輕易放過她?
「別想溜。」他早看穿她的企圖,在她還沒來得及跨出腳步之前,早一步把她拉進廂房,順手把房門關上。
于是原本光線就不太充足的房間,霎時變得更加陰暗,房內的氣氛也隨之變得親密起來。
花橙倩發現情況對她不利,第一時間就想閃身走人,季玄棠索性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向牆壁,左手壓在她的身側,看她怎麼溜。
花橙倩先是逃走未果,後掙扎不成,火氣也跟著冒上來。
「你想怎麼樣?」她下巴揚得高高的,看起來頗有幾分志氣。
「妳偷听我談話,態度還這麼跌呀?」本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夠目中無人,沒想到她比他更勝一籌,看來他得加把勁兒了,不能被她超越。
「我、我只是听見這房間有說話聲,好奇走過來看看,根本沒听見你們的談話內容。」她面紅耳赤解釋,看起來比他還要在意,他抓住她這一點是對的。
「原來貴醫館的待客之道是窺探病患的隱私,真令我大開眼界。」他抓住她必須維護回春堂名譽這個死穴猛攻個不停,幾乎把她打成殘廢。「我、我真的是……」可惡,她干嘛好奇?又不干她的事,現在倒好,反而讓他抓到把柄。
「妳真的是……」他故意順她的話講,看她怎麼解套。
「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回春館不是可以讓你亂來的地方,你不要想對這里動手腳。」她不爽快道歉便罷,還故做鎮定地教訓季玄棠一番,這又挑起了他的劣根性。
「還說妳什麼都沒听見,根本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揚起一個邪魅的笑容,認為她解套的技巧很差,最後有可能把自己綁死哦!
「我真的什麼都沒听見。」她慌亂解釋。「我只听見你們要在回春堂的後院設鴿舍。」
他不曉得她到底都把話听到哪里去,不過這樣也好,干脆將計就計把鴿舍設在醫館後院,這樣對他也比較方便。
「妳沒听錯,我就是要把鴿舍設在回春堂的後院。」他懶懶回道,十分樂意看見她的小臉脹紅,她一定很生氣。
「不可以。」就算後院甚少有人出入,她也不允許。「我不許你在後院設鴿舍。」
「哦?」他斜睨她。「那麼,妳打算怎麼阻止我呢?說出來听听看。」
被他這麼一說,她倒是真的沒辦法阻止他,除非她報官府。「順道告訴妳,官府和驛站我都打點好了,甚至連鎮長那兒,我都派人送了厚禮,妳想告狀恐怕沒門兒。」他雲淡風輕地切斷她所有的求助管道,花橙倩恨恨地看著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助。
「妳生氣的樣子真可愛,好像一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小臉紅通通的。」別人看她可能冷靜自持,但他看她不過是一個強裝鎮定的小女孩,也或許他太壞了?
「我懶得同你說話!」她試圖推開他離開房間,然而季玄棠的肩膀就像銅牆鐵壁,她走不出他的禁錮。
「妳的態度太差了,花大夫。」他的口氣越是懶洋,就越危險。「怎麼可以如此對待病人呢?」
「你算什麼病人?」根本是趕不走的瘟神。「你又沒病,早該離開醫館了。」
要不是他威脅要拆醫館的招牌,她一定請親衛隊把他趕走,遠離她的視線。
「誰說我沒有病?」他反駁。「妳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問題出在哪里。」
「腦子嗎?」她諷刺地回道,他搖頭。
「不,問題是出在這兒。」他執起她的柔萸,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大膽的行徑令人震驚。
「你干什麼——」
「吻妳呀,寶貝。」不是蜻蜓點水式的吻,而是大膽擁吻,她準備接招了。
「你別胡說——」她壓根兒還沒來得及反應,季玄棠便將她摟進懷里,低頭猛烈地吻她。
她還沒有準備好接招,季玄棠從她倏然張開的小嘴,就知道她有多驚訝,只是這正好給了他更進一步的機會。
花橙倩以為這次他會和上回一樣,頂多吸吮她的唇,沒想到他竟趁著她張嘴之際,用舌尖撬開她的櫻唇,大膽地將舌頭伸進她的嘴里。
花橙倩完全被嚇呆了,就算她比一般女子冷靜,這樣的行為也太過分,她不能忍受。
她氣得想咬他的舌頭,他靈巧地退出她的芳腔,瞇眼打量她。
「反抗我對妳沒有任何好處,妳應該知道我的個性。」他警告。
對,她知道他的個性!驕傲、自大,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該听他的話,因為他比一般人聰明,看得比一般人還遠。
「你去死。」她作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詛咒人家,詛咒的對象還是她的病人,但她實在太生氣了,顧不得醫德。
「喂喂,這是身為大夫應該說的話嗎?」他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確實發揮她做為玩具的功能,完全娛樂了他。
「你管我愛說什麼!」她冷哼,推開他的手就想走人,又被他抓了回來。
「我道歉總可以了吧!」只是在娛樂他的同時,他心里的某一個角落,似乎也慢慢被攻佔、被摧毀,總是空虛的雙手,渴望抓住什麼,他想抓住的,或許就是她!
「季公子……」
「是玄棠。」
他糾正她的稱謂,而她感到驚訝,這麼低聲下氣的季玄棠是她從來沒有看過的,雖然他們重逢不過短短幾天。
「我!我走了。」她不習慣他溫柔的表情,那會讓她回想起小時候,忘了他現在有多可惡。
「別走,多陪我一會兒。」他抱住她喃喃懇求。
花橙倩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他的身軀像是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他脆弱的話語是一條繩索,將她的情感完全捆綁,讓她從此再也走不開。房內的光線隨著天際偶爾飄過的雲朵忽明忽暗,一如他倆的關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彼此的心都跳得很急促。妳以後會常常陪我玩嗎?耳邊響起他童年時的請求,當時她無法答應,這次她卻能肯定地說!會,她會,她一定會。
身負特殊任務的信鴿振動翅膀,勉力在空中飛行,從京城到羅新鎮,人就算搭馬車,也要花一到兩天的時間,信鴿卻只需要花上三個時辰,對于急于掌握京城動向的季玄棠來說,無疑是最佳幫手。
信鴿在距離回春堂後院不到幾步路的空地降落,低頭吃早為牠準備好的飼料。
季玄棠彎腰抓起鴿子,取走綁在信鴿腳上的字條,再將鴿子放回地上,讓牠繼續吃飼料。
楊忠回報偵辦進度,說是已經掌握大部分有關他堂兄弟的丑事,有些還牽涉到不法,目前正在加緊追查。
季玄棠微笑,對手下的進度極為滿意,他到羅新鎮不過短短半個月,就有如此成績,看來離扳倒那幾只老狐狸的日子不遠了。他從地上抓起鴿子,爬上木梯將牠放回鴿舍,卻在無意中瞥到隔壁的院子有顆小腦袋躲在牆下晃呀晃,似乎在窺視什麼。
好啊,又被他抓到了。
季玄棠悄悄走下木梯,慢慢接近和回春堂後院相隔的牆壁,縱身跳上牆頭。
「花大夫,閑晃呀?」他樂見她陡然放大的眼楮,那會給他偷襲的快感。「有沒有瞧見什麼有趣的事?」
花橙倩萬萬沒有想到,她人生不過做過兩次不光彩的事,兩次都被他逮到,運氣真是背得可以。
「呃……」她勉強微笑。「我來後院透透氣,前堂太悶了,都是藥味兒。」
「是嗎?」他惡意的微笑擺明了不信。「我看妳根本是對信鴿感到好奇,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沒錯,她是對信鴿感到好奇,誰教她一輩子沒見過信鴿。
「對,我是對信鴿感到好奇,我想知道牠跟一般鴿子有什麼不同。」這回她沒再找借口,而是爽快承認,季玄棠滿意地點點頭,認為她大有進步。
「把手伸出來,我帶妳去看。」他朝她伸出手,她遲疑地看著他伸出來的手臂,他可是要她爬牆?
「我從前門繞過去,你等我一下!」
「何必這麼麻煩!」隨著他彎身將她撈起放在牆頭,花橙倩驚聲尖叫,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爬牆了。
「凡事只要下定決心,都會變得簡單。」季玄棠對她笑笑,認為她太拘謹,世上有許多事情值得她大膽嘗試。
花橙倩兩眼迷蒙地看著他,陽光照在他分明的五官上,照得他有如鍍了一層金身的金童,她希望他能永遠保持這個模樣,不要再讓她見到他的黑暗面。
「怎麼啦?」干嘛這樣看著他?
「沒什麼。」她調過視線,看往別處。「只是覺得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我的心情是不錯。」他承認。「因為離我復仇的日子不遠了。」這回他一定要把那幾只老狐狸徹底打敗,讓他們也嘗嘗家產被奪走的痛苦滋味。
「復仇?」她才在說不想再見到他的陰暗面,他的陰暗面立刻又浮現出來。
「當然是復仇,妳以為我為什麼養這些信鴿?」他挑眉。
她以為他是為了照顧京城的鋪子,所以才養信鴿和鋪子的掌櫃互通信息,沒想到竟有更激烈的目的。「我突然不想看鴿子了。」她不想看那些背負著復仇使命的信鴿,只會令她傷心。
「由不得妳。」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認為一心復仇的他,配不上她這朵高雅的百合,所以連他養的鴿子都不屑看。
「我真的不想——」
「閉嘴。」季玄棠難得真正動怒,可這回他卻覺得氣憤難耐,原因他不細究,只覺得火大。
接下來看鴿子的過程,氣氛不用說必定是沉默尷尬,好不容易看完信鴿,她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
「那麼我回醫館去了……」
「等一等。」
她方才找到借口開溜,他又有別的主意,時而陰暗的表情,看得花橙倩不由得頭皮發麻。
「又有什麼事?」她鼓起勇氣問他,只見季玄棠露出殘忍的微笑,輕輕笑道。「久聞『斜雨釀』芳香甘醇,足以迷醉天下人,妳若不介意的話,可以帶我去瞧瞧嗎?」他話說得很客氣,但每一個字听在花橙倩的耳里都像是威脅。
「艾嵐已經嫁到京城,酒坊里現在根本沒人——」
「妳不願意帶路也無所謂,我可以自己找。」季玄棠打斷她的話,殘忍地微笑。「只是妳知道,」他聳肩。「自從我恢復聰明以來,就很喜歡砸毀東西,就算是……向這個世界報復吧!」
花橙倩的腦海里,不禁升起毛毛蟲被他捏碎的畫面,不敢想象她若是拒絕,艾家酒坊會被他糟蹋成什麼模樣沓
「好,我帶你。」她不甘心地點頭答應,恨死他如此無賴。
「這才乖。」他笑得很燦爛,看在花橙倩眼里有如修羅轉世。
有一瞬間,她以為又見到當年那個小男孩,孰知,這只是幻影……只是幻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