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一早,當他們尚在睡夢中,方罄悅的手機鈴鈴鈴地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找手機,模了半天,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
「喂?」她一邊打呵欠一邊跟對方打招呼,想不通是誰這麼不解風情,一大早打電話吵人。
「抱歉吵醒你,小悅,我是柯紹裘。」來電者是好友的老公,她曾經恨得牙癢癢的對象。
「是你啊!」她還沒完全清醒。「一大早吵醒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店的事別吵她,她已經貼出告示要休店一個星期……
「小默快要生了,我現在人在醫院,特地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柯紹裘回道。
「什麼,小默要生了?!」方罄悅的睡意全失,緊急從床上爬起來,間接吵醒談予恩。
「你不要緊張。」柯紹裘要她慢慢來。「她現在只是陣痛,還沒進產房。」
「我馬上趕回台北!」她慌慌張張地下床,開始整理行李。
「發生了什麼事?」談予恩被她吵醒,也跟著起床。
「小默要生了。」她用手遮住話筒,免得被柯紹裘听見他們的對話。
「小默?」談予恩愣了一下。「你的合伙人兼好朋友?」
「嗯,所以我要馬上趕回台北。」她說。
談予恩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下床進浴室梳洗,方罄悅則是繼續講她的手機。
「你告訴小默不要怕,我馬上回台北陪她。」她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騰出兩手整理行李比較快,可見她有多心急。
「我會轉告小默。」柯紹裘點頭。「那麼,我先掛電話了——對了,小心開車。」
「知道啦!」方罄悅翻白眼,想不通他們夫妻怎麼都這麼唆,難怪會在一起。
談予恩的動作很快,等他從浴室出來,己經搞定一切。
「換我了!」方罄悅急驚風似地沖進浴室,談予恩好奇地看著她匆忙的身影,納悶是什麼樣的友情,可以讓她這樣不顧一切。
方罄悅同樣很快把外表搞定,隨便套上T恤和牛仔褲,拿起車鑰匙和行李,一路沖下樓。
談予恩只好跟在她後面下樓,本以為會看見二叔公,結果他老人家不在,不曉得跑到哪里去。
「我們還沒跟二叔公說再見。」叨擾人家多日,卻不打聲招呼就走,未免太沒禮貌。
「等我回台北再打電話給他。」現在哪有那個美國功夫找人啊,先趕回去要緊。
談予恩眉毛挑得老高,懷疑到底是誰傲慢、不懂禮貌,虧她還好意思說他。
兩人走向屋子後頭的停車場,他們這次是開她家的車南下,因為他的車太耀眼,她不想在老家造成話題,日後解釋不完。
「回台北以後,你要在哪里下車?」雙雙上車坐定後,方罄悅問。
「你呢?」嘔人的是她還堅持自己開車,重挫他的自尊。
「我要直接去醫院。」
「那我也去醫院。」他聳肩,賴定她了。
她轉頭看著他,懷疑他什麼時候當起跟屁蟲,她去哪里他都要跟。
「干嘛?」看什麼看?「我還在度假啊!」
方罄悅搖搖頭發動引擎,打檔踩油門,車子便像子彈一樣飛出去,輕巧地在鄉間小路間穿梭。
談予恩發現她開車也屬狠字輩,可惜她對跑車沒好感,否則就可以買一輛跑車給她,她一定會大呼過癮。
他在心中默默計劃屬于他們的未來,方罄悅則是從頭到尾都專心開車,一心一意想盡快趕到好友身邊,幫她加油打氣。
由于今天不是星期假日,也沒遇見塞車,兩人在三個鐘頭內便回到台北,順利趕到醫院。
他們晚了一步,于默心已經進產房,他們只好趕到產房,柯紹裘已經在產房外徘徊。
「柯紹裘,小默呢?」她叫住柯紹裘,柯紹裘回頭,看見方罄悅松一口氣。
「剛剛進去。」他俊秀的臉龐頻頻冒汗,表情非常緊張。
方罄悅原本就已經很緊張,被柯紹裘這麼一刺激,心髒更是不能負荷,如果這個時候不做點什麼,她一定會瘋掉。
「我們來做深呼吸。」對放松心情會有幫助。
她建議柯紹裘。
「好。」他正需要。
瞬間就看見方罄悅和柯紹裘兩個人,在產房外頭「吸……呼……吸……呼……」反覆做些呼吸動作,看得出他們之前都有陪產婦做很好的訓練,只是沒什麼作用。
「吸……呼……吸……呼——算了,我放棄了。」方罄悅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消弭緊張,干脆放棄。
「也好。」柯紹裘也不覺得做深呼吸有用,心髒還是一樣跳得飛快。
談予恩冷眼旁觀他們兩個人的互動,有些羨慕、有些不解,明明是陌生的兩家人,為什麼能夠如此水乳交融,仿佛出自同一個家庭?
「我好緊張。」
「我也是。」
他看著柯紹裘不安地搓手,看著方罄悅不停地咬下唇,突然也好想加入他們,進一步擁有自己的家庭。
「這位是?」仿佛是听見他的心聲般,柯紹裘終于發現他的存在。
「呃,他是我最近交的朋友,名叫談予恩。」方罄悅不曉得怎麼解釋他們的關系,柯紹裘卻是一听見談予恩三個字,立刻知道他就是方罄悅的真命天子,他老婆很看好他們這一對。
「抱歉無法好好跟你打招呼,下次有機會,再補請你喝一杯酒。」柯紹裘率先向談予恩伸出友誼之手,立刻得到回應。
「哪里,很高興認識你。」談予恩和柯紹裘用力握手以後再放開,默默立下約定。
他們兩個人同樣身處于上流社會,年齡差不多,多少都有听過彼此的傳聞,只是正式會面,倒是第一次。
「你們還有心情寒喧,我都快緊張死了。」小默到底進去多久?生產過程順不順利?光想就讓人心煩意亂。
听她這麼一說,柯紹裘又開始呼吸困難。
快做深呼吸。
吸……呼……吸……呼……
就在他們緊張到快要尖叫,產房的自動門這時終于打開,但見護士手里抱了一個小baby,左顧右盼四處找人。
「誰是于默心的家人?」護士問。
柯紹襲和方罄悅同時舉手,大喊︰「我是!」
護士立刻把baby抱過來給他們看。
「我是于默心的丈夫。」柯紹裘緊張地補充一句。
「恭喜你,你太太生了一個男孩,四肢健全。」護士把包裹小baby的毛巾稍微掀開,露出他的四肢和性征,方罄悅還沒看仔細,護士立刻把毛巾蓋上,將小baby抱走。
「等一下我會把小朋友送進育嬰室,你們再按照時間去看他。」護士忙著進行接下來的流程,方罄悅雖然覺得可惜,也只能暫時跟她干兒子說再見。
她感動到落淚,一來是因為她的好朋友順利生產,二來是她干兒子的臉皺成一團,但她听說baby剛出生都是這樣,過幾天就會慢慢看出長相,而她相信她的干兒子未來一定會是個大帥哥,因為他的父母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她深信他一定會繼承優良血統。
「我看你們一路從彰化趕回來也累了。小悅,你還是先回去休息,等小默恢復精神以後我再通知你。」柯紹裘怕方罄悅太操勞趕她回家,方罄悅也不想打擾他們夫妻的兩人世界,立刻點頭答應。
「好,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小默,不然我會欺負你。」她威脅柯紹裘,他習慣被她威脅。
「沒問題。」柯紹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隨便她欺負。
談予恩可以感覺得到柯紹襲是一個和自己個性完全相反的人,但個性不同,並不表示他們就不能當朋友,他期待有一天能夠跟他成為朋友。
「那我們先走了。」方罄悅跟柯紹裘說掰掰,知道他急著去陪剛生產完的于默心,也就不打擾他了。
「慢走。」柯紹裘跟她揮了揮手,大聲說謝謝。
方罄悅回頭朝他做一個鬼臉,他再次笑開,默默祝福她和談予恩。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每個人都幸福。
話說方罄悅走出醫院以後,笑意就沒斷過,一直笑個不停。
「你好像很高興。」談予恩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新生兒,內心五味雜陳,感觸良多。
「因為我的好朋友平安生產啊!」這還用說?「而且小生命的誕生,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跟我一樣感動。」不知道她的干兒子以後會有多帥?好期待。
「真的是如此嗎?」真希望自己也能跟她一樣自信,但這個世界恐怕不如她想像中美好。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看得出談予恩眼里的落寞,他剛親眼目睹了小baby的誕生,照理說應該像她一樣興奮,可他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完全不合常理。
「因為我就是在不受祝福的情況下出生的。」他淡淡回道,方罄悅聞言大為震驚。
「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他含金湯匙出生,日子過得很幸福,但事實好像跟她的想像截然不同。
「我父母的婚姻出了很大的問題,而我剛好挑在他們沖突最嚴重的時候出生,很自然的成了代罪羔羊。」談予恩從來沒有對人說過他的身世,外人看來都以為他的人生無可挑剔,其實到處都是破綻。
「這跟範阿姨有關系嗎?」她一直想知道他們過去那段往事,又沒勇氣問,今天總算能夠滿足她的好奇心。
「有絕大的關系。」他點頭。「我想範阿姨已經告訴你,她是我父母婚姻關系中的第三者,一直到我父親去世前,他們都是情人。」
「你不恨範阿姨嗎?」她無法體會在這麼復雜的環境中成長是什麼感覺,一定很痛苦。
「我沒有辦法恨她。」他苦笑。「她比我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要照顧我,有時候——不,應該說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希望她是我媽媽。」
「予恩……」
「其實我父母早就不和了,只是我母親剛好在他們協議離婚之前懷了我,但是她堅持把我生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往事歷歷,如此鮮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堅強到足以把整個故事說完。
「她一定很愛你,不然不會堅持一定要生下你。」她安慰談予恩,他搖搖頭,很感謝她的安慰,但這不是事實。
「你猜錯了,她並不愛我。」從來就不愛。「從某方面來說,她恨我。因為我是在她對我父親的恨意達到最高點的時候出生的,我甚至懷疑我只是她拿來報復我父親的工具。」
「不會有這種事,你想太多了。」她真的不想再听下去,因為事實太丑陋,她只是旁听者都受不了,況且他還是當事人?
「別安慰我,我自己的母親我比誰都了解,她並沒有那麼善良。」他的話中有太多苦澀。「直到她過世之前,她都還不願放手,堅持不跟我父親離婚。她讓我和我父親,以及周遭的人過著如地獄般的生活,她更不吝嗇提醒我父親對她的背叛,和她有多痛苦。她不明白我為什麼不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憎恨詛咒範阿姨,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無法為她一一說明,最後只好選擇逃避。」
他的母親壓得他喘不過氣,最後只得逃進一個孤獨的世界,因為在那兒他可以逃離他母親的憎恨,可以重新偽裝自己,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孤傲冷漠,藉此抵擋這個世界對他的傷害。
「予恩!」一想到他一直孤軍奮斗,面對這麼復雜的成人世界,她就好心疼,哇一聲地撲進他懷里,大哭特哭。
「所以我才會對生命感到疑惑。」正因為他的成長過程是如此痛苦,寧可希望自己不曾生在這個世界上。
「不要再說了。」她不忍心听下去。「己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她明白剖露自己的心是一件多痛的事,但願她不曾好奇。
「小悅……」然而對談予恩來說,他卻很感謝她給他解放自己的機會,他壓抑多時的情緒,終于有機會跟著她的眼淚一起潰堤。
他親吻方罄悅的頭發,緊緊擁抱她,感謝上帝讓方罄悅出現,讓他知道有人打從心底關懷他,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他們在街頭擁抱,溫暖且浪漫,誰也無暇注意到對面人行道上,有支長鏡頭正對準他們喀嚓個不停。
逮到了!
八卦周刊的狗仔放下單眼相機,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原本只是路過,意外看見商界有名的貴公子在街頭和一名陌生女子熱情擁抱,這下他肯定要發大財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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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大家特別有精神,因為今天是小周末,大多數員工辛苦了一個星期就等這一天,因此工作起來特別有效率,臉上特別有笑容。
「總裁,手表送來了。」秘書將談予恩吩咐鐘表行找的手表放在他桌上,他拿起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那支FrankMuller的女表。
他難掩興奮之情,幾乎就要當著秘書的面跳起來。
「辛苦你了。」他干咳了兩聲,因為秘書一直在偷笑,他只好以咳嗽掩飾他的尷尬。
「你真有心,還特地湊成一對。」由于這支表的女性款數量非常稀少,鐘表行老板找了好久才幫他調到,他可說是不計代價非買到這支表不可,至于想將它送給誰,大家心照不宣。
「謝謝你,範阿姨,你可以出去了。」即使他已經比較放開心胸,仍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坦露自己的感情,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
「是,總裁。」秘書笑了笑,正打算退出談予恩的辦公室,公關經理這時候慌慌張張跑進辦公室。
「不好了,總裁!」有大事發生。「一樓大廳來了一堆記者,說要采訪你!」公關經理手里拿著剛上市的八卦周刊,滿頭大汗的喊道。
談予恩和秘書互相望了一眼,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記者怎麼會突然想要采訪我?」沒有道理。
「我想是因為這篇報導的關系。」公關經理把八卦周刊放在談予恩面前,他和方罄悅在街頭擁抱的鏡頭,赫然成為周刊的封面。
「這是……」秘書倒抽一口氣,心想麻煩大了,其他報社的記者一定會跟著追這則新聞,兩人好不容易才萌芽的戀情將會受到嚴重考驗,真是糟糕。
「總裁,該怎麼處理?」秘書想的是未來式,公關經理面對的可是現在進行式,幾十個記者都快擠爆一樓大廳。
談予恩不得不佩服台灣的狗仔文化,那麼短暫的鏡頭都能拍到,難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就跟那些記者說總裁不在,你無法代替總裁發言,想辦法打發他們。」秘書果斷的決定,公關經理點頭,決定這麼處理。
「我知道了。」公關經理說。「我現在馬上去打發那些記者——」
「等一下!」談予恩有不同的想法。
「還有什麼吩咐,總裁?」公關經理又轉回來,一樣滿身大汗。
「告訴樓下那些記者,她是我的未婚妻。」干脆來個順水推舟,仔細想想,沒有什麼不好,正合他的意。
「什麼?!」公關經理和秘書同時睜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談予恩。
「沒錯。」他挑眉。「我要結婚了,恭喜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