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悲傷,他們還是必須面對現實。
小扁走後的第三天,樊嘉士便幫他辦妥後事,他將小扁安葬在一座風景優美的私人墓園,這座墓園采西洋庭院造景,入口處甚至還有一座噴水池,常常有不知情的人以為這是公園跑來踏青,直到走到門口被保全攔下,才驚慌失措的道歉。然後快速離開。
人生的悲與喜經常只是一瞬間,樊嘉士雖然不舍小扁離開人世,卻沒有因此停止籌辦婚禮,他和梁萱若的婚禮仍然如期舉行。
眼看著婚禮一天一天逼近,梁萱若免不了開始緊張。這或許跟他們之間的氣氛好轉有關,使得原本毫不關心的婚禮,也漸漸變成自己的事。
在這段期間,梁萱若除了持續上美容沙龍,還每天到醫院探視周益強,她遵守對樊嘉士的承諾,只透過門縫窺看病床上的周益強,不敢進病房和他說話。即使如此,她還是很滿足,至少她能看見周益強、守護周益強,報答他的恩情。
對梁萱若來說,周益強就像親人。她對他雖然無法產生男女間的愛意,卻懷抱親人一般的感情,畢竟他們從小相依為命,他就像是她哥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們並沒有血緣關系。
除了探視周益強之外,詢問他的病情也是她每次上醫院必做的功課。只是她得到的答案都很模糊,醫院方面不是解釋不清,就是搬出一堆醫學用語,梁萱若越听越迷糊,根本不曉得周益強的病情有沒有好轉。
其實只要醫生簡單一句話——目前他的病情穩定,甚至有好轉的跡象。她就不會再心驚膽跳,成天追著主治醫師詢問周益強的病情,可對方就是不肯給她明確答案,她也覺得奇怪。
另外還有一件讓她開心的事,那就是她和樊嘉士處得越來越好,他雖然還無法對她坦承心事,但是說話至少不再夾槍帶棒,作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睡眠品質大大提升。
總而言之,她很滿意目前的狀況,除了偶爾會覺得對不起周益強,心情大受影響之外,實質生活上大致正常,她的手不再粗糙,她的肌膚日漸光滑,精神越變越好,到了婚禮那一天,她整個人容光煥發,肌膚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滑,看起來異常美麗和耀眼。
婚禮在專門建來結婚用的教堂舉行,這座哥德式教堂有著尖脅拱頂、飛扶壁、扶壁,和炫目的彩色玻璃,為樊氏集團所擁有,今天是第一次公開亮相。
樊嘉士打算藉由自己的婚禮,正式宣告樊氏集團將涉足結婚市場。從婚紗的設計制造、喜餅、新人攝影,到婚禮的規劃布置、新人蜜月行程設計,采一條鞭服務,著實帶給同業不小的震撼。
梁萱若並不知道樊嘉士堅持舉辦婚禮還有這一層意義,只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如夢似幻。
她身上穿的是國外頂尖婚紗設計師的作品,手上拿的捧花是今天早上剛摘下來的白色海芋,身上的首飾設計簡約卻價值非凡,無論是頸子上掛著的項鏈或是垂墜耳環皆是天價。
因為她身上的行頭是如此貴重,觀禮來賓的身價一個比一個高,婚禮現場出動了不下百名的保全。
樊嘉士和梁萱若雖然不是教友,但仍然安排了牧師為他們證婚。只見偌大的教堂牆壁上裝飾著粉紅色玫瑰,所有觀禮來賓的座位,皆覆蓋上一層淡粉色的緹花坐墊,優雅舒適,博得所有觀禮嘉賓一致好評。
證婚台的正前方,強烈的燈光打在彩色玻璃上,雖然無法復制出和陽光一模一樣的效果,卻也燦爛奪目,教人目不轉楮。
然則,真正教人無法轉移視線的,卻是這場婚禮的主角。
證婚台前,樊嘉士站得直挺挺,合身的深灰色燕尾服,讓他的外表看起來更高大挺拔,氣勢更為驚人。為了今天的婚禮,他特地抹發油,將頭發梳往同一個方向,襯得他的五官更加突出,輪廓更加深邃。
只聞來賓席間紛紛傳出女性的嘆息聲。
眾所皆知,樊嘉士是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多少女人想綁住他,卻從來沒有人成功。十年前,吳詩帆曾經成功擄獲他的心,但那個時候他們尚年輕,未來會如何發展沒有人能夠預料,況且後來她也失蹤了,更是不可能加入競爭的行列。
唉,究竟MAN到不行的樊嘉士選擇的女人長得什麼模樣?她們還真好奇。
由于樊嘉士事前保密到家,根本沒有人見過梁萱若,跟她有過接觸的人員也都被下了封口令,絕口不提她的事。
所以不只女性賓客好奇,所有觀禮來賓都想目睹梁萱若的廬山真面目,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就在所有賓客的引頸盼望下,教堂的門終于緩緩打開,音樂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當當當當……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門口,只看見梁萱若身穿白紗,手上捧著象征「潔淨」的白色海芋,挽著一位男性長者的手,一步一步朝樊嘉士走去。
吳、吳詩帆!
曾經和吳詩帆打過照面的賓客看清梁萱若的長相,無不是倒抽一口氣,議論紛紛。
不,她不是吳詩帆,吳詩帆沒有那麼年輕,但她真的長得好像吳詩帆,簡直就像是雙胞胎!
不止觀禮賓客驚訝,樊嘉士的堂弟更驚訝,怎麼十年過去,堂哥還是忘不了吳詩帆,連結婚都要找個替身?
樊嘉士的堂弟——樊謁倫,始終想不透樊嘉士為什麼對吳詩帆那麼著迷,她是長得很漂亮、笑起來很陽光沒錯,但除去她有如天使的外表,她的真實性格就有點……呃,令人不敢恭維,不過他懷疑樊嘉士能夠看清她的真面目,不是有首歌(smokegetsinyoureyes),情煙把眼迷,就在指他堂哥。
樊謁倫聳聳肩,總感覺對所有事都提不起勁。就像他對樊氏集團毫無野心,但所有人都不相信,包括他自己的父母。樊謁倫和樊嘉士一直將他視為潛在的威脅,他也懶得解釋,反正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樊謁倫帶著看戲的心情繼續觀禮,婚禮現場除了兩位主角之外,最引人側目的當數陸超群。
只見他在教堂里走來走去,命令東命令西,儼然就是婚禮總指揮。直到梁萱若穿著白紗走進教堂,他仍然不得閑,隨時隨地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梁萱若非常緊張,雖然她早料想過排場一定不小,事前也做過預演,但同時被幾百雙眼楮盯著看這種場面,她還真的沒遇過。
她悄悄做一個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能發抖,一定要表現得雍容大方,不能給樊嘉士丟臉。
前進一步,再一步。
她按照音樂聲的節奏,踩著規律的步伐往證婚台前進,樊嘉士挺直背,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嘴角有難掩的笑意。
一步,再一步。
梁萱若的高跟鞋無聲踩在長長的紅毯上,穿越一雙雙好奇的眼楮……
……
正當梁萱若一步一步走向樊嘉士之際,醫院這頭的長廊,卻是出現醫護人員狂奔的腳步聲。
「三0一病房的病人,心跳突然停止!」
「快準備電擊!」
繼小扁之後,周益強的病情也跟著惡化,甚至到達無法搶救的地步。
「立刻通知樊先生,請他派人過來處理!」
周益強的主治醫生在進行急救之前,要護士先打電話通知樊嘉士,但樊嘉士今天是新郎倌,不方便拿手機,也不想受到干擾,干脆不帶手機,護士無論打幾通電話都聯絡不到他,只好轉而向陸超群求救,反正所有事情幾乎都是他在處理。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派人過去。」陸超群悄悄合上手機,看著正朝向證婚台走來的梁萱若,不禁慶幸教堂的紅毯夠長,否則他還真找不到空檔跟樊嘉士說話。
他悄悄走到樊嘉士身邊附耳。
「醫院來電,說周益強的情況十分危急,要我們派個人過去。」怎麼處理?
「有多危急?」樊嘉士盡可能不動聲色地問陸超群。
「如果夫人再不馬上趕過去,很有可能見不到周益強最後一面。」陸超群亦裝出一副閑聊的模樣,外人根本看不出異狀。
「Shit!」樊嘉士忍不住飆髒話,如果現在讓梁萱若知道周益強正在和死神拔河,一定會丟下他趕去醫院,害他成為社交圈的笑話。
「別告訴萱若。」這場婚禮對他太重要,他丟不起這個臉。「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婚禮一定要順利舉行。」
「是,總裁。」陸超群毫不意外他會作此決定。「那麼我先去醫院,有什麼事再隨時保持連絡。」
「去吧!」樊嘉士點點頭,伸手接過陸超群遞上來的戒指盒,外人看來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傳戒指動作,梁萱若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因為舉目無親,所以由樊嘉士幫她找了一位頭發花白的男性長輩,代替她父親帶她入場。
有趣的是他好像也沒什麼朋友,最重要的結婚戒指竟是委托給秘書保管。
梁萱若雖然對陸超群沒有好感,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工作能力很強,所以樊嘉士才會那麼信任他,什麼事都交給他處理。
沒有人注意到陸超群悄悄退場,以為他又去忙別的事,就連梁萱若也沒有發現。
仿佛經過一個世紀那麼久,梁萱若終于來到樊嘉士身邊。他對她伸出手,梁萱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交給他。
牧師早已就定位,等著為他們證婚。
樊嘉士的身高足足有一百八十七公分,梁萱若的個頭雖然也不矮,但站在他身邊仍是小鳥依人,男的俊女的俏,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很相配,兩人並肩而站的畫面十分美麗。
兩人手牽手面向牧師,牧師先是說了一段祝賀詞,闡述婚姻的意義,然後便進入婚禮的高潮——宣讀結婚誓詞。
「樊嘉士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梁萱若女士為妻,無論貧困或是生病,或是殘疾,一輩子愛她、照顧她、保護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我願意。」樊嘉士答。
「梁萱若女士,你是否願意嫁給樊嘉士先生,無論貧困或是生病,或是殘疾,一輩子愛他、照顧他、保護他,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我願意。」
「好,現在請交換戒指。」
樊嘉士打開戒指盒,取出女戒套在梁萱若左手的無名指,梁萱若則是取出男戒,幫他套在同一根手指,如此就算完成儀式。
「新婚愉快!呀呼——」
陸超群安排了不少人幫他們噴彩帶、撤玫瑰花瓣慶祝,讓整場婚禮看起來活潑熱鬧,觀禮來賓人人鼓掌,目送他們走出教堂,更有不少待嫁的大家閨秀,等著接花束。
梁萱若和樊嘉士相視一笑,梁萱若用力將手中的花束拋向空中——
同一時間,醫生放棄急救,周益強從早上陷入昏迷以後就沒再醒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便離開人世。
嘟……
心電圖機的熒幕呈一直線,無論醫生再怎麼努力搶救,周益強仍是難逃死神的召喚。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搶救,還是沒有辦法挽回周先生的性命。」周益強的主治醫師,一臉沮喪地通知等在門外的陸超群這個壞消息。
陸超群先是沉默,而後長長吐一口氣,沉重的回道。
「我知道了,我會負責向樊先生報告這件事。」他相信他的老板心情一定跟他一樣沉重,畢竟沒有人希望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結果對誰都不好。
「不必通知梁小姐嗎?」主治醫師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復雜關系,但梁萱若對周益強之關心讓他很感動,好幾次差點要把真相告訴她。
「這是樊先生需要煩惱的問題,不勞黃醫師操心。」陸超群警告主治醫師不要多管閑事,主治醫師盡避點頭同意,心中仍是覺得不太對勁。
教堂外,白色的花束呈拋物線往下墜落,最後掉入一位身穿紅衣的妙齡女子手里。
「我搶到捧花了!」紅衣妙齡女子高興地尖叫,因為那代表她會是下一個結婚的人,天曉得她多想穿婚紗。
這時教堂的鐘響了,表示婚禮完成。
當!當!當
連響三聲。
「恭喜你們結婚!」
「恭喜!」
一切看似那麼完美,誰也料想不到,一場悲劇正悄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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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天空竟又下起毛毛雨。
似乎每到重要日子,老天就會下雨,梁萱若多少已經習慣。
她看著不斷攀附在玻璃上的雨滴,伸出手想踫觸雨滴,結果只模到冰冷的玻璃。
梁萱若不禁笑出聲,罵自己傻,隔著一層玻璃怎麼踫得到雨?不過她已經好久沒有淋過雨就是,以前在街頭擺攤時,常常要躲雨。如果運氣不好,來不及撐傘,還會被淋得全身濕透。
看著反映在玻璃上的那雙縴縴玉手,梁萱若都快不認得自己,那真的是她的手嗎?僅僅兩個月,她的手就起了這麼大變化,那麼她的心呢?是否也變了?
她慢慢將手放下,轉頭看向白色的門板,心中有太多疑問。
自從他們宴客回來以後,嘉士和陸超群就關在書房不知道在商量什麼事請,至今已經過了一個鐘頭,他都還沒有送客的意思。
說起來,從婚禮後半段開始,她就沒再見到陸超群。她以為他是婚禮的總指揮,可他把戒指交給樊嘉士以後便悄悄消失,一直到宴客結束,才再一次出現。
梁萱若想不透兩個大男人在搞什麼鬼,他們好像隱瞞她某件事不讓她知道,但也可能是她自己多心,畢竟陸超群是嘉士的秘書,本來就有很多事要向他報告。
梁萱若決定先去洗澡,不等樊嘉士。因為她知道樊嘉士只要一開始工作,極可能到天亮,等也是白等。
她先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套輕便的運動服換上,再到浴室卸掉臉上的妝,把臉徹底洗干淨。
呼!這才是原來的梁萱若。
看著鏡子中的倒影——再普通不過的運動服和清秀的素顏,梁萱若不禁對著鏡子中的人影打招呼。
炳,好久不見。
她對著鏡子做鬼臉,這時傳來一陣清脆的音樂聲,很像是她手機響了。
梁萱若離開浴室找手機,納悶有誰會打電話給她,而且在這個時間,都已經晚上十一點。
手機熒幕一閃一閃,出現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起手機。
「喂?」她小心翼翼的回應,就怕是詐騙集團。
「梁小姐,很抱歉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我是周益強的主治醫師,黃信義。」
來電的人出乎意料,梁萱若差點反應不過來。
「你好,黃醫師。」她想起來了!之前她有留手機號碼給他,請他如果阿強的病情起了大變化,一定要跟她聯絡。
「請問你這麼晚打電話找我有事嗎?」她緊張地舌忝舌忝嘴,好怕听到壞消息。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黃醫師回道。
「哪件事?」梁萱若听的迷迷糊糊,壓根兒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我知道這件事由我來通知你是不對的,陸先生也希望我不要說。」黃醫師顯然有過一番掙扎。「但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應該讓你知道,或許你也已經知道……」
「黃醫師,到底是哪件事,你可以把話說清楚嗎?」她真的很不會猜謎。
「周益強先生已經過世了。」黃醫師語帶遺憾的回道。
「什麼?」梁萱若腦筋一片空白,以為自己听力出了問題,听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