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看診時間結束,鞏羿宸走出診療室伸伸懶腰。
堡作了一天下來,還真有點腰酸背痛,而且最近的體力好像有變差的現象,看來該找個時間到健身房做做運動才是。
才剛踏出診療室,便看到花軍隻正低頭看著籠子里一只剛收進不久,來「住宿」的小狽——因為主人有事要遠游,遂將無人照顧的小狽送到動物醫院來暫住幾天。
只見她彎腰凝著關在里頭的小狽,未幾又起身走開,可是走沒幾步就又回到籠子前彎下腰,如此重復數次,似乎正在掙扎著該不該伸手模它或逗弄它?
「想模就模啊,反正這小東西得在我們醫院里待上一陣子,跟它培養培養感情,以後你也比較好照顧它。」信手倒了杯開水,他感到好笑的建議道。
一听見他的聲音,花軍隻瞬間像被雷打到似的將腰桿挺得筆直,隨即回頭瞪了他一眼,好似責怪他不該偷看人家的行為,但卻反常的抿緊唇不發一語。
「怎麼?我說錯了?」現在的老板真不好當,動不動就讓員工擺臉色,偏偏這個員工又不能隨便辭退,除非她自己打包走人,否則他肯定會被好友大卸八塊、不得善終。
「哼!」她還是不答腔,不過卻明顯且用力的冷哼了聲。
碑羿宸聞聲挑起眉尾。
「干麼?聲音被籠子里那條狗給叼走了嗎?」
花軍隻狠瞪他一眼,快步走回櫃台拿起筆,飛快的在memo紙上寫下幾個大字,然後拿起紙張在他面前虛晃而過,上面寫著——明明是你叫我別再開口講話的,我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碑羿宸愣了下,想起之前要她別再開口的玩笑話,隨即輕笑出聲。「小姐,都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你不是那麼會記恨吧?」
她的眼再掃他冷箭一枝,再次彎腰寫下——抱歉,我就是小心眼。
「噗∼∼」鞏羿宸難耐的噴笑出聲,趕忙將水杯放到櫃台上,舉雙手投降。「好,是我的錯,這樣總可以了吧,我的好小姐?」
我的好小姐?
冷不防的一股輕顫由她腳底直竄而上,令她打了個冷顫,小臉卻反常的感到微燙。
她輕咳了聲,藉以穩定自己的不安,低下頭在紙上又加入幾個娟秀的字——你是在跟我認錯嗎?
「是,我認錯。」暗嘆一口,老板難為啊!
那麼,我可以開口講話了?她很堅持不發出任何聲音,直到他確定認錯、求饒為止。她可是很有原則的呢,哼!
「麻煩你快開尊口吧!」她受得了,他可受不了,感覺自己跟個白痴一樣,對著冷空氣獨白。
是你求我的喔!她揚了揚手上的字條,抬高下顎,刻意擺出高姿態。
「算我怕你行了吧?」唉,欲哭無淚啊∼∼男子漢的面子蕩然無存,尊嚴掃地、尊嚴掃地啊!
「知道怕就好。」呼∼∼終于可以開口了。
這樣用文字對談其實很傷身的,害她悶得都快得內傷了說。
得到勝利的花軍隻咧開嘴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不敢,不敢了。」他連聲求饒,其實心里笑翻了。
說這丫頭單純,她還真單純,他是故意讓她的,怎麼她就是看不出來?
不過好男不跟女斗,他不會跟她計較,也一點都不想跟她計較——朋友的妹妹嘛,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樣,雖然他沒有妹妹,不過都差不多啦!
「不敢就好。」她跩跩的甩了下頭,突地想起他之前好像說了句讓她不太苟同的字串,蹙起眉指著籠子里的小狽。「等等,你剛才是說……以後這家伙要我負責照顧?」
「嗯?」他愣了下,這才明白她所謂的「這家伙」是指籠子里的那條狗。「不然是要我照顧嗎?」他神情怪異的瞅了她一眼。
他可是醫生耶,醫生是負責看病的,不是負責照顧住宿貓狗的,而且這間動物醫院里,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就只有每天上班四個小時的約聘寵物美容師,所以自然應該要由她來照料嘍。
「我不要!」她以臂環胸,以媲美獅吼的聲音抗議道。
碑羿宸微微瞠大雙眼,差點被她那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獅吼功」嚇到。
「你為什麼不要?」乖乖,這丫頭平常講話雖不怎麼溫柔,但也不曾這麼大聲過,突然來個吼叫還挺駭人的耶,像頭充滿野性的小母獅。
「不要就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怕他沒听懂似的,她又連吼了好幾聲。
「小姐,你要是可以替寵物看病,我就負責照顧那條狗。」嘖!難搞的丫頭。雖然他是老板,不過他可沒佔她便宜,一人負責一種任務很公平吧?她要是有幫寵物看病的本事,要他照顧二十條狗都沒問題。
「……」花軍隻的嘴張得老大,看似想爭辯些什麼,卻被他堵得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見鬼了!她要是會幫動物看病,還會在這里當助理嗎?早就自己弄間動物醫院來營業了,犯得著讓他這麼虧嗎?
「沒聲音?」鞏羿宸挑動了下眉角,眼楮眉毛都笑了,陡地輕佻的對她眨了下眼。「那麼,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喔!」
靶覺心髒狠狠的被撞了下,花軍隻說不出所以然的心慌了起來——
要死了!她是人不是寵物,他干麼用那種看寵物的眼神看她?害她熊熊小鹿亂撞了一下!
不行!穩住,穩住!她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被電到了,再怎麼說她都是比寵物高等的人類,不能這麼「青菜」!雖然認識他到現在,好像不止一次有被電到的感覺……
「你、你是老板,你說了算。」胡亂的揮了揮手,她逃難似的趕忙打開置物箱,拿出里面的包包。「好了,我下班時間到了,等等你記得把它帶上去二樓,掰掰!」
動物醫院的二樓,規劃成貓狗美容洗澡以及住宿的地方。
「嗯。」听說台風在傍晚時分登陸,他瞥了眼門外,還真的下著不小的雨,他關心地問︰「等等,你傘帶了嗎?」
「天氣好得很,干麼帶……天啊!怎麼下起雨來了?!」順著他的話,她直覺看向門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外頭竟下著雨,直教她心里發愁。
人家出門時還出大太陽呢,怎麼都不通知一聲就下雨了?她又不會觀天象,能預測下雨才有鬼。
碑羿宸的表情有絲古怪。「你,都不看新聞跟氣象的嗎?」
「不看。」懊惱的將包包甩上肩,她的眼瞬也不瞬的瞪著外頭的雨。「我沒看電視的習慣。」
閉了閉眼,他還真有種徹底被她打敗的錯覺。
「我送你回去,走吧,我的車在地下室。」就停在這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他不能就這樣讓她冒雨回家,他沒有多想便做出決定。
「我、我坐公車就可以了啦!」沒有理由的,她直覺想抗拒和他獨處在那麼小一個空間的可能。
「不行,萬一你感冒還是發燒了,你哥會怪我。」聰明如他,怎會不了解花軍麟的心機?他也只能認命點。
「他怪他的,我走我的,還有,你別胡亂詛咒我。」她擰起眉,不知怎地,心里郁悶了起來。「我八百年沒上過醫院了,我是健康寶寶。」
碑羿宸略嫌吊詭的看了她一眼。「很抱歉,你現在就在醫院里。」
「……動物醫院不算。」這家伙非得這樣挑她語病嗎?花軍隻慍惱的想越過他開門,卻發現他跟個門神一樣擋住大門口,教她左躲右閃都過不去。「能不能麻煩你讓讓?你擋在這兒我走不了。」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我就是要你走不了。」不以為忤的勾起嘴角,他的眼似笑非笑,以無比專注的神情凝視著她。
「你——」簡直無理取鬧!
她想破口大罵,頭一抬卻望進一湖幽邃的深潭,神秘且深邃,又似乎在訴說著什麼動人的旋律,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害她才發了音,所有聲音就被催眠了,梗在喉嚨里發不出來。
「走吧,再不走你哥要以為我把你帶去賣了。」他輕笑,輕柔卻堅定的執起她的手,帥氣的打開大門,轉向隔壁的大樓專用電梯。
怎麼會這樣?
花軍隻不由自主的凝視他包覆著自己的大掌,然後抬起頭看到他的後腦勺——上帝果然是不公平的,這家伙竟然連後腦勺都這麼好看?!
見鬼了!她是怎麼搞的?滿腦子不正經?!
「等等,鐵……」她正想提醒他該將醫院的鐵卷門拉下之際,就看見鐵卷門緩緩由上方落下。
「等你想到,整間動物醫院都被搬走了。」他似乎能洞悉她的想法,一句話就解決了她的困擾,並迅速將她推進電梯里。
「就算要搬也要搬銀行,誰要搬你那不值錢的動物醫院。」她發窘的犯嘀咕。
「哪里不值錢?你忘了里頭還有那條‘寄宿’的小狽,生命無價。」
對啊,生命無價,不過……她最好還是和那條狗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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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風雨持續加強,花軍隻站在窗邊看著屋外的雨勢,然後安靜的轉回客廳,破天荒的打開電視。
「哇哇哇∼∼天要下紅雨了,我們家小妹竟然會看電視?」窩在沙發里看漫畫的花軍銘突然怪叫了起來。
在花家,電視這種家電用品,幾乎是專屬于他跟老大的使用品,軍隻一年恐怕踫觸不到十次,怎麼今天神經線打結了,會想打開電視來看?
不尋常,十分的不尋常!
「台風啦!哪來紅雨可下?」沒好氣的睞他一眼,花軍隻用下巴指了指電視擺放的位置。「看一下明天有沒有放台風假啊!」
「對吼,都忘了還有這種從天而降的假期。」花軍銘將看了一半的漫畫倒翻放到桌上,嚴肅的瞪著電視播報畫面。
「台風是從天而降的沒錯啊,不然你的台風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喔?呿!」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瞟二哥一眼,有時她覺得二哥比她還幼稚。
「欸,真的宣布全省放假了耶!」指著電視螢幕下方的新聞跑馬燈,花軍銘不禁淺嘆一口。「還是當員工好,放假還有薪水可以領,不過像我這當老板的,可就虧本了。」
「你那早餐店請的都是計時工讀生,只要放假就沒薪資,你哪里虧到了?」她的眉頭越蹙越緊,也不知道在煩躁個什麼勁兒。
「那倒是。」花軍銘嘿嘿的笑了兩聲。「不過沒開店也算房租的,算來算去我還是吃虧。」
花軍隻無力的翻翻白眼,索性關掉電視準備回房。
「欸小妹,你不看了喔?」都還沒坐熱呢!真不夠意思。
「都公告全省放台風假了,還看什麼看。」重點是有只麻雀在身邊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的,誰會有心情看電視?
她腳步沒停的往房間方向走去。
對厚!那明天……不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趕去開早餐店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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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濕淋淋的沖進動物醫院里,花軍隻將被風雨吹得有些變形的傘放進傘架,略顯狼狽的松了口氣。
或許是半夜的風雨聲太大,害她睡不好,腦子里才會不斷想起醫院里的那條小狽——人放台風假會自己照顧自己,一樣會把肚子填飽,但狗就不一樣了。
它剛到動物醫院這陌生的環境,還可憐兮兮的被關在樓上的籠子里,只怕等動物醫院恢復營業時,它早就餓扁了,所以她想來想去,還是早早出門到動物醫院來喂它,也因此才搞得自己渾身濕透。
什麼跟什麼嘛!這麼大的風雨有撐傘苞沒撐傘一樣,照樣淋成落湯雞……她一邊抱怨,一邊走到二樓的寄宿區,開了罐狗食給小狽吃。
「汪嗚∼∼」小黑狗興奮的猛搖尾巴,待她把罐頭放好,它便一股腦的低頭吃了起來,瞧得她不禁泛起淺笑。
看它的樣子還真是餓壞了,幸好她有跑這一趟,不然要是將它餓死了,動物醫院賠錢事小,她還要處理尸體那才麻煩呢!
她正想轉身回到一樓去整理一下自己狼狽的模樣,不意有道熟悉的男音毫無預警的響起——
「你見鬼的在這里干麼?」
她旋身,鞏羿宸的身影頓時躍入眼瞳。
他的發有點亂,不過全身十分干爽,和她的濕答答比起來,好上千百萬倍,理由是——他就住在樓上。
噢!懊死!她都忘了他就住樓上,就算是台風天,也很方便下樓來喂食小狽,她干麼要雞婆的跑這一趟?SHIT!
「我、我沒事干,無聊來晃晃不行喔?」她為自己的健忘感到慍惱,因此開口的語氣並不怎麼好。
「你神經病,台風天不會在家里睡大頭覺,還跑出來亂晃?!」看看她那慘樣,沒被大風大雨刮走算她好運。
「要你管!」反正她有鑰匙,想來就來。「而且你自己還不是跑來這里亂晃?」
「我是下樓來喂那條……咦?你弄給它吃了?」他驚訝的發現小狽已經快吃飽了,食盤都快見底了說。
「呃……它一直叫,煩死了,當然就弄給它吃嘍!」花軍隻的小臉微微漾起粉色,懊惱自己的「善意」被拆穿,遂故意佯裝耐心不足。
「我記得有人說很討厭寵物的不是?」他的眼在笑,心也在笑,因為窺探到她的小秘密而感到愉悅。
「是、是很討厭啊,你沒听到喔?就是因為它一直叫叫叫,叫得煩死人了,我才弄給它吃的咩!」她的臉脹得火紅。
「好好好,你是因為它很吵才喂它,不是怕它餓著了,才專程跑這一趟,這樣可以了嗎?」看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濕發,他感到有點好笑又有點……心疼!
他早就從軍麟那里得知她之所以對寵物避之唯恐不及的理由,所以很清楚她其實是愛小動物,只是心太軟,怕分離、怕受傷,所以選擇逃避,純粹是保護自我的心態作祟,而非她自己形容的那般無情。
為了一條昨天才「認識」的小狽,昨晚還跟他討價還價說不願意照顧它,今天卻為了怕它餓而把自己淋成落湯雞,這口是心非的倔丫頭,怎不教他心疼?
「我……它、它又不是我養的,我干麼怕他餓著?」她索性背過身去,可泛紅的兩只耳朵卻不留情的完全泄漏她的心事。「我可沒你想的那樣菩薩心腸。」
「過來。」好氣又好笑的暗嘆一口,他突然拉著她離開貓狗住宿區,轉而下樓走向診療室。
「你干麼啦?!」喂喂喂!她是人不是寵物,不需要用拉的好嗎?他休想弄條狗煉給她戴,門兒都沒有!
將她推坐在椅子上,他轉身由後方矮櫃的抽屜里拿出一把吹風機。「我幫你吹頭發。」
「我、我自己可以……」她嚇傻了,才開口的聲音全被吹風機的聲音給壓了過去。
「會燙要說喔,我長這麼大,這可是第一次為別人吹頭發。」
低醇性感的聲音滑過她的耳膜,雖然伴隨著吵人的吹風機聲,但她的心髒仍控制不住的跳得亂七八糟,直到他接下來又說了——
「我除了幫自己吹頭發之外,就只吹過貓啊狽的毛。」至于女人,她絕絕對對是破天荒的頭一個——想到這里,他的手不由得頓了下。
嘖!他是怎麼搞的?沒事干麼會在台風天發神經,而且竟然還覺得有種奇妙的心悸滑過心頭?
哇咧∼∼難不成他把她當成他的客戶了?而且還是「動物級」的客戶?!
神奇的,她的心跳瞬間恢復正常。
吹風機的熱氣吹拂在她的發上、臉上,可吊詭的是,她竟仍感到一絲寒意,令她不由自主的雙手交握。
「你的頭發細又軟,不像我的又粗又硬,可是又跟動物的毛很不一樣……」他沒再往下說,其實是她的發絲觸感超優,讓他有種停不下來的沖動。
這讓他有種不妙的預感,先是莫名的心悸,現在又戀上她的發……怪怪!天氣怪,連帶的害他也跟著變得怪怪的。
他深吸口氣,命令自己不準再亂想。
花軍隻繃直了腰桿,心跳竟又因他那句話而波動了起來。
糟糕!他的話怎會對自己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感覺……不妙,很不妙!
「好了。」終于讓她的發回復正常的蓬輕軟,他稍嫌不舍的關掉吹風機。
「……謝謝。」見他收拾好吹風機的電線,彎腰再度將它放回抽屜里,除了謝謝二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嗯∼∼或許換點實質的東西,會比那虛幻的兩個字更讓我感到愉悅。」
一轉頭,他的眼正好對上她的眸,兩人同時感到呼吸一窒。
「什什什、什麼?」她的舌頭差點轉不過來。
「這樣吧,我還沒吃早餐,而你身上的褲子也全濕了,如果你願意到我家為我煮杯咖啡,那麼我就拿條運動褲讓你換下濕褲子,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