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珊如抵達台灣後,搭機場接駁車回台北,沿途不斷地整理自己頹喪低落的心情。
唉,人就是那麼奇怪,明明是自己決定離開的,但在離開後,卻又感到萬般痛心,難過,光是在飛機上她就不曉得偷偷掉過幾次眼淚了,連窗外迷人的雲朵都不再吸引她。
隨著接駁車搖搖晃晃地到達台北後,她改搭公車回到住處,推開闊別了一個禮拜的小窩大門,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何珊如嘆了口氣,輕輕地關上門,也關上自己的心門。
她無力地走回房間,倒在床上。
又要回到一個人的生活了……
才正要閉上眼楮休息,就瞥見床邊的電話答錄機不斷閃著紅光,她費力地伸出食指,按下。
嘟--
「夭壽查某囝仔,速跑到哪里企了哈?打手機嘛不接,打家里又速什麼答錄機,是屬到哪里企了?」
答錄機里傳來老媽俗擱有力的台灣國語,她這才想起自己到法國的這段時間,因為知道手機漫游很貴,所以根本沒有開機,她站起身,從包包里翻出手機開機後,又趴回床上,慵懶地勾起小腿。
嘟--
「珊如,我是表姑,你媽說要我幫你介紹對象,我這邊有幾個不錯的人選喔……」
嘟--
「珊如大大,我是蓓蓓啦,前兩天我逛街時看到一家不錯的精品店,里面有些精致的飾品高貴不貴,有空的話我帶你去逛逛,回來記得跟我聯系喲∼∼」
草草過濾了寥寥數通來電,她又賴在床上好一會兒,才起身打電話回老家。
「你總算曉得要打電話回來了嘎?」何媽媽一接到電話,嘴巴就像開啟的機關槍一樣,答答答地掃射個不停。「啊是失蹤了逆?都過了八百年了,是不用打電話秀?」
「媽,八百年前我們都還沒出生耶。」她好氣又好笑地拆穿老媽極度夸張的說法。
「啊你是打電話回來糾正我的?」她這一講,何媽媽不爽了,又開始叨念。「偶講話就是這樣啦,你听了二十幾年還不習慣逆?」
「習慣,習慣,很習慣。」老媽都開炮了,她哪敢抗議?只能揚著苦笑,一概承受。
「啊你表姑是沒打電話給你秀?你怎麼沒回電話給她?」好吧看在女兒放軟的分上,何媽媽也不好再轟她,遂轉了個話題。
「我……剛去旅行回來,一回來就先打電話給你。」呃,去法國這件事情實在太突然了,她那時候一直想說要打電話給老媽告知一聲,誰知道一到法國後就全忘了,而且,她也不敢和媽媽說她根本沒打算回電話給表姑。
「給她回個電話啦。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時間旅行?快三十歲了,還不趕快找個對象?我和你說,隔壁的花嬸都已經當外婆咧,前條街那個柳姨也當女乃女乃了……」
提到這個,何媽媽的情緒又開始暴走,接下來有近半個小時的炮轟,說的全都是老家附近的誰誰誰又當了女乃女乃或外婆,幾乎已經把老家附近的婆婆媽媽全點名過一遍……
所以,當何珊如和老媽結束通話,掛掉電話時,整個人已經虛月兌到沒力。
她無奈地環視了下四周,突然發現好象少了些什麼……
是因為少了他的關系嗎?
唉,在這充滿著和古聿杰回憶的房子里,到處都有他的足跡,他的味道,讓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昏沉沉地趴在床上好一會兒,直到手機響起才將她擾醒。
「喂?」她沖跳起來,想也沒想就直接接起手機。
「太好了,你終于接電話了。」康維心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吼,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我找你好幾天了耶,你都沒開機,害我以為你是故意給我錯的電話號碼咧……」
天哪,別再抱怨了,怎麼她一回到台灣,就一直被抱怨聲轟炸啊?
「我去旅行,剛回來啦。干麼?找我有事嗎?」她躺回床上,突地發現上頭好象有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不行,她得找個地方去走走晃晃,不然絕對會被房里濃濃的回憶給殺死。
「……火氣那麼大,你剛剛吃了炸藥喔?」康維在手機那頭明顯地感受到她狂燒的悶火,一時間有種掃到台風尾的感覺。
「哪有,不過你突然打給我干麼?」她沒好氣地搔搔發,心想不如到鋪貨的精品店看看要不要補貨好了,不然斷了貨源,人家不跟她合作就糟糕了。
「想說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出來喝杯咖啡,順便聊聊是非咩∼∼」
咦,她正想找個地方透透氣,而這康維就正好提議要邀她出去?還真巧啊∼∼
也罷,她正好可以順道繞到精品店看看,不錯不錯。
她和康維約在精品店附近的咖啡廳,意興闌珊地換了套衣服,出門嘍∼∼
看著熟悉的台北街道,何珊如的心情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台北的天氣依舊濕熱,鼎沸的人聲和不停穿梭在身邊的往來人群,都在在令她懷念起才離開不久的浪漫巴黎。
為什麼台北就不能不像巴黎那樣把步調放緩一些呢?急躁的步調幾乎令她胃痙攣。
不過,讓她訝異的是,自己竟會再次從康維口中听見夏榴這個名字--只因眼前這個倒霉鬼前一天在路上巧遇夏榴,還被夏榴拉住,哭訴了老半天。
「他說他一定是被惡整了,不然他老婆怎麼會知道他那些風流韻事?」康維活靈活現的表演夏榴哭訴的模樣,相似度幾近百分之八十。「他說他現在好慘的,要是讓他知道是誰惡整他,他絕對要還以顏色,讓那個惡整他的人也嘗嘗他的厲害。」
「在家族公司的機制下還能惡整他,對方一定是個狠角色吧?」她看完康維夸張的表演秀,有感而發地嘆道。
般到整個公司都易主了,夏榴還看不出對方是個他招惹不起的家伙嗎?竟還妄想報復,實在是很蠢。
「是吼?我也這麼認為。」康維看了眼何珊如,突地發現她的雙眼有絲紅腫,遂關心地問道︰「你沒睡飽嗎?眼楮好紅。」
「旅途勞累吧?明天就好了。」她心知是自己在飛機上哭多了才會如此,但還是心虛地扯著謊。
「那要多休息才行。」康維接受了她的說法,隨即提起另一個他好不容易打听來的消息。「對了,我听蓓蓓說你在找室友?空房租出去了嗎?」
不會吧?蓓蓓還記得這早已過了保存期限的訊息?不過,因為她自己的因素,過期的資訊「不小心」又成了最近的打算,她是該再找個新室友了。
「還沒,不過別告訴我是你要租。」她淺嘆一口,沉郁的心情始終提振不起。
「為什麼?我不行嗎?」康維臉上寫著滿滿的失望,但他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倒,畢竟追女朋友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得有點耐心才是。
「我只找女室友。」受一次傷得一次教訓,在自己平撫情傷和忘掉古聿杰之前,她只想過簡單,單純的生活。
「男生比女生有用多了好嗎?」康維急呼呼地為自己爭取機會。「我可以幫你修理水管,燈泡,通馬桶……而且你一個女孩子住多危險啊?有男生在才可以保護……」
就在康維興沖沖地細數著自己的「功能」時,陡地一抹高大的黑影籠罩在桌前,讓康維和何珊如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那個我來就可以了,不勞你費心。」古聿杰勾著嘲諷的嘴角輕聲說道。
當他趕到何珊如的住處時,才一下車就看到她剛搭上計程車,他來不及攔陰,只得坐回自己剛從機場搭來的計程車,交代司機跟上何珊如搭的那輛小黃。
當時他心里還在想,到底她要去哪?沒想到……竟然是和一個年輕小毛頭約會?
前腳才離開法國,後腳就跟小男生約會?
他簡直快氣炸了。
他一掌覆在桌面上,沉穩的動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卻形成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令康維驚愕地瞠大雙眸,也讓看清他樣貌的何珊如狠抽了口氣--
「你你你……你哪位啊?」康維緊張到結巴了起來。
「她的男人。」他掏出一張千元大鈔,用賬單壓住以後,一把將何珊如拉起。
「你要,要拉我去哪?」何珊如一時也慌了,拗不過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只得跟著他移動腳步。
他怎麼會在台灣?
他應該還在法國忙著他的工作啊--霍地她明白了,他一定是看完自己留的信後,就趕搭最快的班機來台了。
但他又怎會知道她在這里?難不成她前一步離開家門,他後腳就跟上她了?這個男人的行動力還真是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