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一句「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唐原皓不到二十分鐘就飛車到丁家樓下,接走一臉茫然的丁馥梅。
見她臉色不對,他也不逼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溫柔地道︰「想去哪里?」
她若想說自然會說,沒必要急著問出原因。
「不知道……」
丁馥梅聲如蚊蚋的低語,其實去哪兒都好,她只是想暫時離開家里,沉澱下心情罷了。
他點點頭,輕聲道︰「肚子會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丁馥梅搖搖頭。「只想隨便走走……」
唐原皓見狀,將車子開到國父紀念館外頭停好,兩人下了車,沉默地在里頭繞了幾圈後,坐在雙人石頭椅上,吹著微風,不發一語。
「這給你。」
就在她還想著那無法釋懷的消息時,耳邊突地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丁馥梅愣愣地轉過頭,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包水果糖。
這……
她伸手接過那包水果糖,臉上的表情有種難以言喻的復雜。
驚訝自不在話下,想問唐原皓為什麼帶糖出門,又為何會給她糖,但壓在心頭的黑雲讓她開不了口,只能神色復雜地瞅著他。
精明點的人,或許該乘機打破沉寂,問清她到底為何心煩,但唐原皓並沒有,只是回給她一個微笑。
罷剛飛車出門前,他突地想起她愛吃糖,所以便繞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糖果才來接她。
一整晚,兩人就在國父紀念館里走走停停,其間馥蘭曾打給她,她遲疑了下才接听,告知自己和唐原皓在一起,不必擔心。
收線後馥梅將手機關機,繼續展開她漫無目的的「沉澱之旅」。
她想走就走,想停他就陪她坐下來休息,約莫過了三個小時,消耗掉了好幾顆水果糖後,心里似乎平靜了些,不再雜亂無章地亂想,丁馥梅才走到車子旁邊,上車。
「還想去哪里嗎?」唐原皓柔聲道。
「都好。」
馥梅側著身,像只小貓般蜷在副駕駛座里。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後,遇到紅燈,唐原皓側過頭覷著她,發現她好像睡著了。
能睡不是件壞事,至少在情緒這般紊亂不明時還能睡著算挺好的,不過,她總不能就這樣在車上過夜吧,看要回家還是……
「馥梅,我送你回去好嗎?」
雖然舍不得和她分開,但她自己的床睡起來應該比較舒服吧!不得已之下,只好輕撫著她的發問道。
「……我不要回去。」
她的姿勢沒變,身體也沒動,聲音听起來悶悶的。「我不要回家。」
回家遇到何翼璋的機率太大了,她不想那麼快就去面對背叛姐姐的家伙,且要是真的遇到何翼璋,她怕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臭罵,反倒讓馥蘭為難。
其實,就某種層面來說,她覺得自己也被背叛了。
她這麼信任姐姐,相信他會給姐姐一輩子的幸福,相信他會是她永遠的家人,但他卻……
這不僅是他個人對婚姻的背叛,而是對她家里每一個人情感上的背叛,畢竟全家人都真心地將他當成親人。
「那只剩下三個選擇,一個是提早回家嚴家報到……」
唐原皓暗嘆一口,繼續道︰「一個是找間飯店、旅社什麼的睡一晚,不然就到我家。」
語畢,像想起什麼似的,他趕緊說︰「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就睡不同地方……客廳和……」
「那就到你家去,可以嗎?」
不等他說完,丁馥梅抬起頭問道。
她不可能回嚴家,到時不但鄭素伶擔心,自己還要解釋一大堆……但這個時候她也不想獨處,因此沒有考慮太久,炯炯雙眸便在光線昏暗的車廂里鎖緊他的側臉。
唐元皓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瞥了她一眼,低聲道︰「嗯。」
坦白說,唐原皓很意外丁馥梅會選擇他家做歇腳地點,畢竟女人大多矜持,而且怕男生不安好心……
不過,除了意外,他其實也挺開心她做了這個決定,就某種程度而言,表示丁馥梅很信任他,令他感到些許驕傲。
將換洗的運動服及全新的盥洗用具交給她後,唐原皓便回房洗了個澡,在擦干濕發,套上居家運動服的同時,突地響起敲門聲。
他拉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丁馥梅。
她身上散發和自己一樣沐浴乳香,過大的運動服穿在身上顯得松垮,卻仍掩不去那清麗的氣質,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怎麼不睡?」
「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雖不希翼他能給自己什麼幫助,但她得跟他談談,把心頭那股郁悶說出口,不然馥蘭丟給她的垃圾「不可燃」,實在很難自行消化。
唐原皓讓她走進房間,見她坐在床沿,自己則拉來了張椅子坐下,小心和她保持距離。
「你坐那麼遠干麼?」
丁馥梅見他離自己好遠,忍不住輕笑道。
「沒干麼,我坐在這里就可以了。」
他不想破壞她對自己的信任,為免自己忍不住對她亂來,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所以……你想要聊什麼?」
丁馥梅頓了頓,撇開臉,不太敢看他那雙太過清亮的眼。「晚飯後我姐來找我,說……說……」
「說什麼?」
見丁馥梅支支吾吾的,八成不好開口,他順勢開口推她一把。
她的肩垮了下來。「說我姐夫‘疑似’外遇。」
唐原皓聞言,一臉嚴肅,但沒發表什麼言論,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一直以為姐夫會給姐姐一輩子的幸福……」
她輕聲訴說著自己的心情,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瞬息萬變。「他們感情一向很好,就算是人家介紹的又怎樣?只要真心相愛不就好了?如果姐夫真的背著姐姐外遇,那就太讓我失望了。」
「你不覺得現在失望還太早了點?畢竟連你姐姐都還沒確定。」
重點應該是先把事情理清,說不定她姐夫根本什麼都沒做,還莫名其妙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我爸媽感情很好,他們前陣子還以二度蜜月之名到世界旅行。」
她的眼眶微紅,突然有點思念雙親。「可能的話,我希望姐姐的婚姻也跟爸媽一樣長長久久……或許這個想法很不切實際,但我就是想要每個人都幸福美滿……」
「不過遺憾的是,太多時候不能盡如人意。」他沉聲道。
「所以就有理由出軌嗎?」
他的安慰沒讓她好過一點,反而氣憤地捶了下床,任眼淚落下。「這樣姐姐太可憐了,這世界一點都不公平!」
「你冷靜一點,哭不能解決事情。」
她的淚令唐原皓心疼,他不假思索地坐到她身邊低聲安慰。「搞不好事情沒那麼糟,你先別難過了好不好?」
「因為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所以你才會說得那麼輕松!」
激動之余,她不理智地哭吼著。「嗚……男人都是壞蛋,除了我爸之外……」
聞言,唐原皓又好氣又好笑,不曉得該稱贊她還記得自己的老爸,還是該怪她一竿子打翻一條船?
不管怎樣,還是先幫她把全上的眼淚擦掉比較好,他舍不得看她嬌俏的臉上始終掛著淚痕。
「好好好,我這壞蛋先去擰條毛巾讓你擦擦臉……啊——」
不意他才起身想往浴室走,卻踩到不久前從浴室里帶出來而滴到地上的水漬,整個人毫無預警的一滑,失控的驚嚷出聲。
這一叫,讓丁馥梅嚇傻了,她愕然瞠大眼目睹唐原皓雙手在空中揮舞,慌亂地抓住窗簾,但手一滑,眼看整個人就要跌到地上,千鈞一發之際抓住椅背,救回不用和地板親親的屁屁,那模樣看起來很滑稽。
「我的老天!嚇死我了。」他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
「噗——」
雖然唐原皓的經歷驚險又可憐,但丁馥梅見到他那駭然的模樣時,還是極沒同情心地破涕為笑了。
「小姐,我差點沒摔死,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他嘴上雖然責怪著她,但心里卻為了她綻放的笑容而欣喜。
笑得出來就表示郁悶的情緒過去了,這是好事,不枉費他「搏命演出」。
「誰叫你……呵呵——」
「真是沒同情心的女人。」
他好氣又好笑地插著腰,故意將話題扯開。「你就該天天去廟里上香,別在我面前出糗,不然我會笑得比你現在還夸張。」
「那還說我沒同情心,你才是沒心沒肝的那個吧!」
丁馥梅成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完全忘了自己幾秒前還在激憤落淚。
「心在這里,肝在這里,我都有啊!」指著自己的胸口和肝髒,他踱回他身邊。「你要不要模模看?」
「才不要咧!」
他一直逗著她玩,害她笑個不停,猛拿枕頭丟他,兩就這樣笑鬧了好一會兒,直到唐原皓看到她打哈欠後才停止,沉聲說道︰「你累了,一直在打哈欠,不然就睡這里,我到客房去睡好了。」
見馥梅一臉疲憊,他不舍地做個總結,起身囑咐她早點休息,沒忘記她明天要收假上班。
「我怎麼可以佔你的房間?那多不好意思!」
她眨眨眼,即使真的不太想移動身子,仍客氣地推拒他的好意。
「沒關系,睡哪兒都一樣。」
他輕推她躺下,體貼地為她蓋上棉被。
「原皓。」
就在他紳士地準備前往客房之際,她突然喚住他。
「嗯?」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她窩在被窩里,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啥?」
他訝然地瞪大眼,差點沒因她的要求而休克。「你瘋了嗎?」他板起臉,斥責她所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