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克允背靠著門板,听著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眼角瞥見窗外微陰的天空,他像著了魔似地走往窗邊,並將自己隱身在窗簾旁邊,兩眼瞬也不瞬地盯著花圃間的走道,貪婪的注視著她走向大門口的身影——
這一切太不對勁了。
打從遇見她開始,他就變得不像自己,尤其和爺爺談過之後,他整個人更是沒道理的焦躁不安,一顆心像隨時會暴走的不定時炸彈,如何都無法冷靜下來。
自從踏入社會之後,工作一直是他的生活重心,他在乎的只有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公司的成長,成了他的成就和榮譽感的最大來源!
他曾經以為那就是自己的全部,生命里再不需要任何贅物來填補,可是現在工作卻成了一種義務,當執行義務的時間結束,剩下的只有無限的空虛,縱然和家人相聚的時間增長了,和家人間的感情也較以往熱絡許多,他仍感到嚴重空虛。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生活變得毫無樂趣可言,唯一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有知覺的,只有她。
就算她只是不經意的由他眼前走過,彼此只有主僕間再尋常不過的對談,但只要牽扯到她,他就能清楚察覺到自己心髒健康的跳動,即使只有眨眼的瞬間,至少讓他確認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到底代表什麼?她為什麼能影響他到這種地步?
對他來說,爺爺和克強才應該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連爺爺和克強都不能影響他,為何那個女人那麼輕易就做到了?
想不透的鐘克允居高臨下地看著游武美的背影,當她打開大門,那名男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怞搐了下。
她喜歡那個男人嗎?
他低咒,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她答應跟那個人交往,還讓他陪她一起回家,如果還不能證明她對那個男人的心意,那還有什麼事能證明?
喜歡是嗎?
她也說過喜歡他的——他從來都沒忘記那一夜,她由身後抱著他,顫抖著說她喜歡他的輕味軟語……
因為喜歡,她讓他抱了她,在他身下輕喘、聲吟,嬌柔的承受他強悍的、沖刺,每一個顫抖、每一朵由她水汪大眼落下的淚花,甚至是達到高潮時的吶喊,全都為了他,只為他一人啊!
現在呢?她也讓那個男人像他那樣的抱她嗎?
這個卑劣的想法幾乎奪去他的呼吸,他一手扯住身邊的窗簾,猛然轉身,不再緊盯著窗外她被那男人載走的畫圓。
懊死的!懊死的!這麼強烈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胸口不斷涌出幾近撕裂般的痛楚,他掐緊自己的左胸口,卻怎麼都抑制不了那股近乎麻痹的痛楚,額上冒由豆大的汗粒,汗水沿著臉頰的曲線滑向下顎,他卻連伸手拭去的力量都提不起。
「老大,我跟嘉郁要……」就在他無力的跌坐在地,背靠著窗下牆面大口喘氣之際,鐘克強霍地推門而入,一見他那模樣頓時大驚失色,手上的書霎時散落一地。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鐘克強想也不想的沖到他身邊,讓他的手臂橫過自己的肩膀,用力將他攙起,移向床邊止他躺下。「你等等,我去叫醫生。」
「不,不用了。」鐘克允拉住弟弟的手出聲阻止。「我沒事。」
「這樣還沒事?」鐘克強的聲音拔高了起來,他要是信了老大的話,他就是宇宙無敵大笨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一樣好騙喔?要是你還拿我當小孩子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鐘克允扯開嘴角,擠出不太好看的淺笑。
「……喂,我說的是事實,不是笑話。」瞪著哥哥勾起的嘴角,鐘克強覺得礙眼極了。
「我知道,小孩子不太容易交到模特兒當女朋友。」鐘克允的呼吸逐漸順暢,他試著講笑話來讓克強相信他沒事。
鐘克強睨了他一眼,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你說的笑話從來沒有好笑過。」不論小時候或現在,一點都不好笑。
「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鐘克允沒有回嘴,淡淡地問起弟弟的來意。
「那不重要,我現在比較想知道你剛才是怎麼回事?」一副快要掛點的樣子!
回想起來還真教人心驚膽跳。
「什麼事都沒有。」鐘克允閉上眼,不願弟弟看見自己的脆弱。
「不說是不是?」鐘克強眯了眯眼,不怕死的挑釁他的威嚴。「那我現在就去找醫生。」
「克強。」鐘克允的眼瞬間瞠大,再次扯住他的手。「你好樣的,敢威脅我了?」
「不是威脅。」鐘克強盯著他,眼神再認真不過。「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尤其是你跟爺爺。」
鐘克允沉默了。
沒有人比他們倆更熟悉對方的成長過程,或許克強不像他經常被責打、凌虐,對人性也不像他那樣不信任,但打小就失去雙親的克強,其實並不會比自己好過。
他還記得克強從小就愛黏他,就算他不給克強好臉色看、常拒絕克強的親近,克強還是不改初衷的跟著他、黏著他,雖然後來他們一起被爺爺用愛心呵護成長,說不定在克強心里,自己依舊是他最重要的人。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當我沒說過。」各人造業各人擔,縱使克強的媽媽是對他施暴的壞女人,他卻不曾因後媽的關系而怪罪克強,因為克強是他的弟弟,他重要的親人,他一樣不想失去克強。
「哇!天要下紅雨了,你竟然跟我道歉耶!」鐘克強差點沒跌倒,老大跟他道歉還是生平頭一遭,讓他非常不適應。「剛才一定發生了什麼讓你‘突變’的事,快說!」
「你當我是異形嗎?」還突變咧!真是夠了。
「不準轉移話題,快快快!」他快好奇死了。
鐘克允再次安靜了下,半晌後遲疑開口︰「我不知道。」
「……你耍我是不是?」鐘克強額上青筋暴露,一整個快抓狂。
「沒有,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是他知道就好了,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看了眼老哥剛倒下的窗邊,鐘克強隱約感覺那扇窗可能「有鬼」,他蹙眉用腳打著拍子,最後做作出決定。
還是我問你答,這樣可能比較快找到答案。」
鐘克允不置可否的眯他一眼,疲累的閉上眼。
「你剛才在看窗外對吧?」感覺老哥的身體動了下,他應該猜對了。「看到什麼了?」
「一定要說嗎?」那讓他感覺難堪,畢竟他當時的想法真的很惡劣。
「說!」鐘克強沒得商量的低吼。
「我看到武美的男朋友到家里來接她。」幸好剛才就己經閉上眼,可以不必對上克強審視的眼光;他避重就輕的沒提及那段卑劣的想法,卻不由自主的感到異常心虛。
「武美?」啊炳!他就覺得老哥跟武美之間一定有什麼,被他抓包了吧!「就這樣?」
「就這樣。」光這樣就讓他受不了了,不然還要怎樣?
「喂喂喂,你跟武美之間有過什麼沒讓我們知道的事吧?」拜托,就算武美是病毒,也沒本事讓人看一眼就生病啊!他們兩個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否則反應不可能這麼大的啦!
鐘克允緊閉雙眼,咬著牙根打死不開口,可臉頰卻泛起可疑的緋色,教鐘克強驚訝的張大嘴巴。
「喉!你們有奸清吼?」他的老哥臉紅了?事件果然不單純啊!他試探性的大膽假設。
「沒有。」鐘克允回符得好快,快得更教人生疑。
「屁咧!要真沒有,我的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墊!」鐘克強咧開大大的笑容,原來他的老哥是個行動派,惦惦呷三碗公溜!
「你夠了沒?」鐘克允難堪的睜開眼瞪他。「那是……」
「是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武美!」老哥那痛苦的反應就叫做嫉妒,別名吃醋,哇哈哈——
「你說什麼?」
鐘克允彈跳而起,懷疑克強這半吊子的江湖郎中根本在詆毀他。
「別懷疑,你沒听惜。」而他也沒說錯,事實就是如此。「你嫉妒武美的男朋友,受不了她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你中了愛神的箭了老哥。」
愛神的箭?
他愛武美?
因為嫉妒、受不了她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而痛苦?
是這樣嗎?
他真的還有愛人的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