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翠河自睡夢中醒來,腦子有點混沌,卻好像隱隱記得什麼。
雖說她發著燒,神志是極度不清醒的,但昨晚發生的事,她還是有著若有似無的記憶……
她記得他的溫柔,可她能依賴他的溫柔嗎?
在她上恆山找殺手之前,本是打定以自己的貞潔換得復仇雪恨的機會,根本不會有任何期盼及感情的。
她利用殺手做為她誅殺仇人的工具,也倚仗自己的姿色及身體成為最有利的誘因;一切……都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不需要任何的感情……
甚至,她還曾經打算在事成之後便自盡以保貞節。但如今……她竟因他而猶豫了。
他跟她原本所想象的不同。他不是尋常草莽武夫,更不像是嗜血好斗的殺手,他跟她所預設的完全不同……
他沉默、他孤絕、他冷傲、他內斂、他深沉,他是那麼讓人動心的男人。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不同。雖然她一直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但她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
只是……她對他有所期待嗎?
他曾經說過他不缺女人、也曾經說過待他得到她便將她「送人」,他對待她的態度不像是愛,即使他眼底經常出現一種奇異的光采!
他究竟想怎樣?當他接近她、踫觸她,甚至可以說是侵犯她的時候,他心里盤算的到底是什麼?
是對她有所渴求,抑或只是霸道的、本能的掠奪?
想起來,她就覺得罪過。如今大仇未報,她竟已經因為兒女私情而心神不寧,這樣的她如何對得起俞家二十余口的性命?
不該想的、不該想的!現在她唯一該惦記的是殺了江均,至于其它的事都已經不重要。
她還是應該走回原點,回到遇上梵剛之前的「俞翠河」,那個一心想誅殺仇人、復仇雪恨的俞翠河。
她在心里如此堅定地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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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那晚之後、梵剛對她不再是冷眼相對。雖說也不到熱情對待的地步,但總算是有問有答,態度軟化。
她不敢對他這種改變有所期待,因為她已經打定將復仇之事擱在前頭,而其它的……日後再想。
幾天的奔波,他們終于到了安陽的近郊。
自從兩年前她自那場災難中劫後余生後,便逃離了安陽,過者極度不安穩的飄泊生活。之所以遠遠地離開安陽,是怕遭江均毒手,也是為了留得一條殘命報仇雪恨。
兩年來,這是她第一次「靠近」她出生的地方……
為免入城後被熟識的人認出而計劃告吹,她早早便換穿上男裝避人耳目。
遠遠地望著城門,翠河竟有點卻步。
「妳怕?」他發現了她臉上那猶豫掙扎的神色。
翠河怔愣一下,幽幽惻惻地說︰「不是,只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像作了一場夢?」他睇著她。
「如果只是一場惡夢還好……」她眉心深鎖,眼底竟滿濃濃的哀傷。
「悲哀的是一切都是發生過的事實,就像是昨天才發生似的熟悉深刻。」
梵剛凝睇著她略略悲情的側臉,沒有說話。
久久,他陪著她遠遠望著安陽,像是要等她做好心理準備才進城似的。
突然,翠河深沉地一嘆,「我們走吧!」她說。
梵剛望著她,淡淡地問︰「妳可以了?」
「嗯。」她點頭,「可以了。」
他沒嗦,邁開大步地朝安陽前進。
翠河望著他挺拔、值得信賴依靠的高大背影,快步地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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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兩年的安陽城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百姓黎民臉上那憂悒的神色越來越深了。
文帝的德政賢明到了煬帝時,已經全然不復見。煬帝荒婬無道、耽溺聲色,簡直就是將百姓蒼生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人民苦不堪言,卻無力改變一切,那種無奈及憂憤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寫在他們的臉上及眼底。
翠河原本還擔心被熟人認出而壓低著臉、戰戰兢兢,但後來她發現,根本就沒人認得出她。
也許是因為人人憂心自危,已無余心余力再去觀察他人,也或者俞家兩年的發生的慘事,早已被人們所淡忘。
也是,在這種人人自顧不暇的時代里,死個二十幾口人又算得了什麼?
「梵剛,」翠河低聲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剛睇著她,沒有猶豫考慮地,「妳帶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為歷經燒殺,而破損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處幽靜處,當年就已經是人車罕至之處,而今在發生過慘案後,更是闃靜如鬼域般。
雖說天色未暗,但因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顯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觀還隱隱可見,深鎖而破舊的大門搖搖晃晃地,像是風一吹就會掉落似的。
見到自己出生並成長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從中來,兩年前的慘痛回憶一瞬間又襲上了她強自堅毅的心頭……
驀地,她發現自己的眼眶濕了!
看著眼前殘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訴他的事情經過,雖未歷其境的梵剛還是可以想見當時的慘絕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緊。
他轉頭睇著身邊已經濕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輕攬住她的腰,輕松地一躍便跳過牆去。
翠河都還來不及驚呼,人就已經進入了牆內!
她知道梵剛是想讓她再重溫一下舊夢,只是人事全非,哪還有舊夢可言?﹒
她踩著悲傷而遲疑的腳步,步步地進入殘破的廳中。
焦黑的梁柱、濃濃的霉腐味、橫縱交織的蜘蛛網、毀損殆盡的家俬……
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卻變了模樣。
憑著深刻的記憶,她在破損頹圯的宅子里尋找往日的痕跡!
到了她從前住的房間,她才發現她的房間雖然髒污,卻還完好如初。
看她望著這個房間的神情,梵剛感覺她對這是熟悉的、有感情的。「妳的閨房?」
她微怔,「嗯。」她發現他其實是個挺細膩的人,也許是殺手的敏銳讓他更能洞察一些細微之事吧?
「沒怎麼破壞,」他掠過她走了進去,「整理整理還是可以住人的。」他說。
翠河還沒明白他話中含義之際,他已經轉過頭來望著她,「不如我們就在這兒落腳吧!」
「在這里?」她一愣。
他點頭,一臉嚴謹地,「這兒荒廢已久,附近又少有人走動,如果住在這兒一定不會引起注意。」
「你是說真的?」她難以相信他居然願意住在這種發生過慘案,又已經破舊不堪的廢墟里。
他微微蹙起濃眉地啾著她,「妳把房間整理一下,我出去打些販菜,順便打听一下江均的事情。」說完,他即背身離去。
凝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翠河心里空空地、腦袋也空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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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梵剛帶著飯菜回來,而翠河也已經整理好房間。
一進門,他就將飯菜張羅在桌上,「先吃了吧!」說著,他徑自坐了下來。
「你……」她挨著桌邊坐下,試探地問︰「有打听到什麼嗎?」
梵剛睇了她一記,「妳急?」才剛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對江均下手?
「不是……」她搖頭,訥訥地。
「先祭了五髒廟再說吧!」他出去打菜時當然也順便打听了江均的事,只是現在不急著談這件事。
吃飯就是吃飯,他義父在飯桌上是絕對不談買賣的。跟了他義父這麼多年,他當然也學到了這一點。
看他一副不想講的模樣,翠河也只有乖乖地坐下把飯吃完。
填飽肚子,梵剛這才閑閑地提起他剛才打听來的事情。
「這兒的百姓似乎都非常痛恨江均,不過大家提起他時還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依我看……他在這兒的勢力還是有的。」他說。
初時,江均是倚仗著自己乃越國公之遠親而恃勢欺人、魚肉百姓;楊素當上宰相後,他就更是變本加厲、無惡不作。
不過如今楊素已死,他囂張的行徑似有收斂。
「听店小二說江均喜歡上船尋歡,幾乎天天都往船樓上跑。」他續道。
「狗改不了吃屎!」翠河聞言,不屑地一啐。
江均性好漁色,甚至只要看上尋常人家的妻女,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強搶豪奪,簡直到了無恥可恨的地步。
兩年前是這樣,兩年後,他還是一樣。在她流落在外的這兩年里,不知道又有多少無辜的女子及原本幸福和樂的家庭受害……
「楊素死後,江均雇用了一些打手隨行保護,如果要殺他,尤其是妳還想親手殺他的話,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翠河蹙著秀眉,「還要多久?」
「我會繼續觀察的。」像是擔心她因為心急而壞了大事似的,他一臉嚴肅地盯著她,「別輕舉妄動。」
她皺皺眉心,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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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河躺在床上,兩只眼楮睜得大大地,望著窗外皎潔卻帶著淡淡悲哀的
一輪明月。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這樣躺著多久了,身體精神雖然已經疲憊,但卻始終無法真正地睡去。她想……也許是因為她又回到這里的緣故吧?
翻了個身,她可以看見睡在長椅上的梵剛。
雖然椅子並不寬敞舒適,但他隨遇而安、泰然自若地平躺著、因為椅子不夠長,他那兩只修長的腳只好打彎地靠在椅臂上。
夜里天涼,加上臨時找不到被子,他們都是和衣而睡。
因為冷,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翻了個身,她蜷縮起身軀。
「睡不著?」突然,他低沉的聲音從椅子那兒傳來。
翠河將身子再次轉向了他,「嗯……」她發現他還是躺著的,只是已經把臉轉向了她。
「因為冷?」他問。
「呃……有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睡不著,不過覺得冷倒是不假。
梵剛沉吟了一下,忽地翻身坐起,「今天出去時我沒想到這點,明天再去買兩條被子。」說著,他朝她走了過來。
翠河一怔、本能地想要翻身起來。
還未來得及坐起,他已經來到床邊。「今晚妳就委屈一點吧…」說著的同時,他已經躺上了床,並將她微微發抖的身軀攬進臂彎中。
「梵剛……」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她是驚訝的。
原本因為冷而微顫的身軀,卻因為他的靠近及擁抱而越加地顫抖起來。
「放心,」他淡淡地說,「我不會對妳做出什麼事。」
「呃……我……」他這麼一說,好像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似的。
他閉上眼楮,若無其事地,「反正我該看、該模的都試過了,妳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梵剛,你……」她臉上羞紅,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其實他也沒說錯,從她遇上他之後,嘴也給親了、胸也給模了,就差沒真正攻城略地罷了。若真是這樣抱著什麼都不做,未嘗不好,至少她是真的不冷了。
「睡吧!」他依舊闔著雙眼,「明天我去買兩床被子。」
「……」翠河沒有搭腔,只是沉默、戒慎、矛盾地依偎著他。
她喜歡被他這麼擁抱著的感覺,因為他的懷抱總是能為她帶來溫暖及安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徘徊在該不該對他放真情的掙扎上……
他濃沉的呼吸徐徐地吹拂在她額上,讓她根本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剛才已經是難以入眠,現在她更是清醒了……
她挪挪身子,硬是想轉過身背著他。
「妳又做什麼?」他低沉的聲音自她耳後響起。
「我……我不習慣和人面對面睡著……」她囁嚅地說。
「唔。」梵剛沒多說,任由她背過身子去。
他那兩條強勁有力的胳臂還是緊緊地圈抱著她縴細的身軀,像是怕她跑掉,也像是怕她著涼。
說了什麼都不做,他也真的非常守信的就只是闔眼睡著;但被緊緊環抱著的翠河,可不是這麼想。
當他這麼擁著她、當他的雙臂越過她的身體兩側往前環著她的身軀、當他們如此緊緊相依……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先前是如何地親吻她、撫模她。
她記得他的唇、他大手的觸感、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溫度……她記得自己是如何陶醉在他的懷抱里。
好恐怖的感覺,她甚至不敢想自己若沒了他會如何?
失去家人,她為了復仇而活了下來,但失去他呢?待她報了仇、他要了她的身子,然後斷然離去後,她還活得下去嗎?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依戀著他!
他溫暖的呼吸在她耳際輕拂,她可以听見他呼息時的微弱聲音,她的心……又是悸動。
她多麼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她是真的對他放了感情。
天啊!她不該胡思亂想的,目前當務之急就是手刃仇人,而不是想這些兒女情長。
想著,她抬起雙手摀住耳朵及雙頰,試圖躲開他的濃沉氣息
梵剛微微張開眼楮,一眼就睇見她這個奇怪的動作。
「妳干嘛?」
他的聲音突然傳來,翠河不覺又是一震。「呃……我……」
「妳耳朵冷?」他騰出一只手,覆在她摀著耳朵的冰冷小手上。
「不……不是……」他突然覆著她的手讓她心上一跳,「我只是……」她心律紊亂,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
他蹙起濃眉,將唇挨近她耳邊,「那麼是……什麼?」
「你的呼吸……我是說你的呼息吹得我睡不著。」她礙口地說。
梵剛沉吟了一下,忽地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
他沉下眼凝視著她,似笑非笑地,「面對面妳睡不著,背過身去妳也睡不著,妳是存心不給我睡?」
他已經盡力地克制住自己亂竄的浮動心緒,而她卻動來動去地不時提醒著他她的存在?
當他的理智跟正在掙扎拉扯之際,這個像惡魔一樣迷惑了他的女人,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挑逗著他……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她不覺縮縮脖子,「我沒有……」
「沒有?」他沉眼凝睇著她。
「嗯,我只是……只是你這麼抱著我,我腦子里就胡思亂想,所以……」
待她說完,她驚覺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要命!她是不是冷得連腦子也凍僵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引人遐想的話來?
梵剛會怎麼想?他會不會以為她對他有著期待?會不會覺得她其實是在「勾引」他?
想著,她越是覺得不安,條地抬起臉來望著他,想對他解釋。
「我不是……我是說……」當她抬起臉,她發現梵剛是盯著她的。
他那兩只深如幽潭般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雖然在昏暗中,她依舊可以看見他眼底那一抹跳動的渴望異系——
「梵剛,我不是……」
「妳在想什麼?」他微微虯起濃眉,有點疑慮、有點懊惱。
她總是斷然地拒絕他,然後說一些重挫他的冷言冷語,澆熄他滿腔滿懷對她的……可是她現在說這些話,卻又像是在暗示他、挑逗他似的。
她……到底在想什麼?
翠河不知道如何解釋,也不想再解釋什麼。因為辭窮、因為心慌,她索性躲開了他炙熱的目光,忙不迭地又轉過身子。
梵剛像是有點故意地緊緊環住她的腰肢,並將嘴唇挨近了她的耳際,
「妳到底在想什麼?」她的欲言又止、欲語還休,讓他的心有點浮躁。
當他那濃沉溫暖的氣息又吹襲著她的耳朵,她滿臉羞紅地抬手掠住耳朵。
他的掌心覆上她摀著耳朵的手,發現她竟微微地顫抖著。她心慌,還是心虛?她剛才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要知道,現在就要知道!
「說……」她的身子因為不知所措而輕顯著,而她的不安教他更想一探究竟。
「梵剛,不……」她像是在討饒似的,「什麼都不要問,好嗎?」
「是妳開的頭。」他抓下她的手,將唇貼著她的耳窩。
翠河一陣顫栗,聲線抖得厲害,「我……我……」
「說,妳剛才是什麼意思?」問罷,他忽地輕輕囓含著她的耳垂。
她心頭狂震,再也忍不住地想逃開。她急忙摀住雙耳,像受到什麼驚嚇似的急欲逃離他的懷抱。
他察覺到她想逃開,雙手一扣地將她摟得更緊,「別每次都只會逃開。」他意有所指。
「不要……」她在他懷里掙扎著,卻阻擋不了他執意湊近的唇片。
她的抗拒勾起他強烈的征服,也掀起了他一直壓抑在胸口底下的情潮。
他單手扣住她的下巴,低頭擄掠了她驚悸的唇瓣——
「梵剛!」翠河羞急地推開他,猶如驚雀般,「你剛才答應過我!」
他一震,濃眉不覺虯起。是,他是答應過她、不過這火是她撩起的,不是嗎?
她的抗拒總是讓他感到懊惱且頹喪,但他又不想對她用強,因為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入流、無恥的登徒子。
眉心一擰,他毅然地松開了她。
翠河沒想到他竟就此作罷,臉上盈滿訝異。
他那冷峻的臉龐上有著深深的懊惱及挫折,看起來像是在生氣。須臾,他翻身下床,一個箭步朝房門口而去!!
「梵剛!」翠河陡地喚著。他要走?這回她是真的激惱了他,所以他決定不幫她了?
她好慌,因為她需要他。
是的,她需要他,她不只要借重他的殺人本事,她還需要他給她的溫暖及安心……
他在門前停下急促的腳步,緩緩地、深沉地轉過頓來。
「梵剛,」她疑惑、驚怯地問︰「你…一你去哪?」
「離開妳。」他說。
翠河一怔,聲線顫抖,「你不幫我了?」
梵剛淡淡地凝望著她,沒有回答。
她焦急地跳下床,因為腳給冷僵了,落地時還疼得她擰起眉心。「你現在不能離開,不能……」她忍著腳下要人命的痙攣奔向她。
「你生氣?」她凝望著他,眼底竟著憂急的淚光。「我給、我給,只要你留下來,我……我什麼都給你,我再也不……不說不了……」話罷,她焦急得淚兒汪汪,動手扯開自己的衣襟。
睇著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梵剛的火氣突然沒了。
雖然他並不是要棄她而去,但他方才的行徑是不是有些「起火打劫」的意味呢?
他明知她復仇心切,明知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幫得了她,她唯一的希望都在他身上,而他卻利用這一點優勢給了她威脅——盡避他並非蓄意。
「妳……」他忽地溫柔地伸出手,拉上了她扯開的衣襟,「真是為了報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翠河抬起淚濕的臉龐,疑惑不解地望著他。
他不是想要她嗎?現在她願意為他寬衣解帶了,他卻反而替她拉上丁衣襟?
「梵剛?」她迷惑地睇著他。
「我不是那種乘人之危的小人,既然我們有約定,就照著約定來。」他嚴肅而認真的說。
她一頓,「那你……說要離開?」
他蹙眉苦笑,「我只是不能再跟妳共處一室。」
「咦?」她微愣。
梵剛向來不是個會將心跡吐露的人,他無奈地睇著眼前迷惑著、吸引著他的她,「再這麼下去,我會因為妳而折了幾年壽的。」
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翠河倚門望著他在月光下的身影,心里突然一陣微暖。
他的意思是……他對她有著極深、極濃、極烈的期待嗎?
他不是說過他不缺女人、不是挑明了對她只有征服霸佔的、不是說要將她送人、不是……
如果他先前說的都是真的,他現在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梵剛,」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幽幽地喃著︰「我對你能有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