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川拓真從自營的高級懷石料理餐廳「伊勢屋」走了出來,並直接坐上他停放在後門的賓士硬頂休旅車G500。
坐在車上,他發動了引擎,但並沒有立刻離去。
他點燃了一根煙,徐徐吞吐著,若有所思。
罷滿三十一歲的他,臉上有著超齡的深沉及世故。
他高大帥氣,氣宇不凡,有著足以進軍模特兒界的時尚品味及外表。
他貴為總資產近千億美金的井川集團總裁,井川貴明的二公子,與他的大哥井川拓伸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而唯一的不同是……他是情婦所生。
他的母親在父親的堅持下,得以入住井川家,但由于是情婦身分,他母親在家里的地位只比佣人高一點。
因為覺得歉疚,母親在父親元配的面前總是低聲下氣,態度卑微。
情婦所生的他,盡避能得到跟大哥一樣的教育及物質享受,卻總是受到大哥的欺負及嘲諷。
這一切,父親都看在眼里,但因為外遇及堅持將情婦接回家里同住,感到有愧于心之故,便對此事不聞不問。
當然,溫柔的母親也從不在父親面前哭訴委屈。
他是個倔強的孩子,從小就是。因為地位不及大哥,他不管在家里或學校,都努力做到比大哥更好。
在求學過程中,他總是第一名、總是模範生,不管大哥怎麼努力,不管大媽如何用盡知名家教,大哥還是追趕不上他。
也唯有在這種時候,他才得以嘗到抬頭挺胸的快感。
從美國學成歸國後,他跟大哥同時進入井川集團效力。父親要他們從基層做起,各憑本事,而他又贏了大哥。
現在,他是井川集團旗下最賺錢的井川開發負責人,個人名下有五輛昂貴名車,還有三棟總價八百億的豪宅。
庶出的他,如今將元配所生的大哥遠遠拋在腦後,昂然地站在頂峰上——
捺熄了煙,他開著車往目黑的方向前去。
他目前獨居在目黑,而母親還堅決地留在世田谷的井川家。
正要轉進他家的巷子,路邊高牆上有只貓突然一躍而下,咚地一聲撞在他引擎蓋上,落在地上。
他吃了一驚,緊急煞車。
「該死。」他暗暗咒罵一聲,飛快地下車查看。
一只有著斑紋的黃貓倒在他車輪邊,還哀叫著。
知道它沒死,他松了一口氣。趨前,他檢視著它,發現它的後腿有撕裂傷。
那黃貓並沒有對他產生戒心及敵意,反而兩只眼楮緊盯著他,露出了可憐無辜的模樣。
他眉心一蹙,不自覺地對它產生了憐惜。
「你不會咬我一口吧?」他睇著它問。
喵——
黃貓軟軟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答他似的。
他笑嘆一記,「那我可以抱你羅?」
喵——
黃貓又應著。
終于,他放心地將它抱起,卻沒有注意到它項圈上寫著貓名及主人電話的名牌。
「我現在就送你去醫生那里,沒事的。」
他將黃貓放到乘客座,驅車前往他獨資經營的懷石料理店附近的一家獸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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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半夜一點多,宇都木紗綾接到獸醫院打來的電話。
「你說什麼?我的貓在你們那里?」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偷偷養在公寓的貓,居然在半夜進了醫院。
「好,好,我馬上過去,謝謝你……」掛了電話,她飛快地起身換穿衣服,然後騎上她的腳踏車,直奔獸醫院。
三十分鐘後,她來到了獸醫院。
「你……你好……」猛踩了半小時腳踏車的紗綾,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我是宇……宇都……」
「進來吧。」婦女溫柔地一笑,「你的貓在里面。」
「是,謝……謝謝。」她彎腰一欠,連聲道謝,然後跟著婦女進入屋里。
看見自己的愛貓「多摩」虛弱地躺在手術台上,紗綾忍不住眼眶一熱——
「多摩沒……沒事吧?」她緊張地問著婦女。
「它沒事,只是麻醉藥效還沒過……」婦女是這問獸醫院的負責人酒井。「我想它應該是半夜溜出來,不小心被車撞到的。」
「它常趁我睡了才溜出來……」
「沒辦法,這是它們的天性。」酒井一笑,「不過它非常幸運,除了後腳有撕裂傷以外,並沒有傷到骨頭及其他器官。」
「是嗎?」紗綾頓時松了一口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帶它回去?」
「你如果要現在帶它走也可以,不過我建議你讓它留個兩三天……」
「噢……」紗綾想了一下,「那……需要額外付款嗎?」
她是個薪水不多的上班族,每個月的薪水付完了房租及水電費,剩下的只夠她簡單的、節省的生活開銷。
養貓既花錢又危險,因為她隨時可能被房東趕出去。
但半年前初遇多摩的那一天,她還是忍不住地將它帶回家。
她母親已經過世,而早在她十一歲時就跟母親離婚的父親,也跟她及兩個妹妹毫無聯絡。
她的兩個妹妹,一個結婚去了北海道,另一個則留在家鄉的舅舅家工作,而她則只身來到東京。
都市的生活相當寂寞,而她需要一種「家人」的感覺。
知道她擔心的是錢的問題,酒井莞爾一笑。
「它的醫藥費已經有人付了。」
「什麼?」
「是送它過來的那位先生付的。」酒井一笑。
紗綾訝異地,「有人送它過來?」
酒井點點頭,「是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士,很體面,而且有點眼熟……」
「眼熟?」
「是的,我想我一定曾經在哪里見過他……」
「是嗎?」知道有人好心的救了多摩一命,還付了醫藥費,紗綾萬分感激。
她認為自己該當面謝謝這位好心人,並歸還他代墊的醫藥費。
「以後你想起他是誰,或是曾在哪里見過他的話,可以告訴我嗎?」紗綾問。
酒井抿唇微笑,「當然可以。」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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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了,多摩的傷也早已恢復,但紗綾還是不知道多摩的救命恩人是誰。
雖然事後她又親自前往獸醫院問了幾次,但酒井醫生還是想不起她曾在哪里見過那位先生。
「紗綾!」同事靜香興奮地跑了過來,「那個傳聞中的大帥哥來了。」
她皺皺眉頭,「誰啊?」
「就是井川集團的二公子啊。」靜香眉開眼笑地,「听說他是我們社長千金的相親對象,而且兩人正在交往中,如果沒有意外,可能會在年底訂婚呢。」
「噢。」紗綾完全提不起興趣。
「噢?」靜香像看著怪物般地睇著她,「你都不會感到興奮嗎?」
她又蹙起眉頭,「我干嘛感到興奮啊?」
「他是井川集團的可能接班人選,還是個年輕多金的‘夢幻級’企業領袖,最重要的是……听說他超帥的。」靜香越說越起勁,眉飛色舞地。
紗綾挑挑眉,「是噢……」
「嘎!」靜香用力地推了她一把,「你究竟是不是正常人啊?」
「我是啊。」
「是的話就該尖叫啊。」
「小姐,我尖叫干嘛?」紗綾好氣又好笑,「不管他是什麼人都不關我們的事吧?」
「這……」
「就如同你說的,他是夢幻級的企業領袖,既然夢幻,就表示離現實很遠,何況他還是社長千金的交往對象呢。」紗綾毫不留情地戳破將靜香包圍住的那顆「美夢泡泡」。
靜香不滿地噘起嘴,「不跟你這種無趣的、呆板的處女說了……」
「我是處女犯法嗎?」紗綾白了靜香一眼。
「不管你,我要去看帥哥了。」
「哼。」紗綾輕哼一聲,「我也要回家跟多摩玩了。」
靜香趁機揶揄了她一下,「是喔,處女配處女貓,真是‘麻吉’。」
「你!」紗綾氣得想跟她算帳,但靜香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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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腳踏車被偷過三台,現在的她會把腳踏車牽到地下停車場,停放在不會有人過問的角落里。
下樓來,她發現角落停放了一輛黑色的賓士S60O。
雖然她對車子不熟,但她知道這是一輛昂貴的轎車……
走近一看,她發現這輛轎車幾乎是貼著她的腳踏車停放。
「搞什麼?干嘛停這麼近……」她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定到腳踏車旁,就怕不小心刮花了人家的昂貴轎車。
她先將皮包往籃子里一擱,然後蹲下來開鎖——
空間實在太小,她光是開個鎖都滿頭大汗。
突然,她听見穩健的腳步聲,回過頭,她發現有個身著西裝的高大男人,正站在賓士車的車頭睇著她。
她嚇了一跳,就那麼木木地望著他。
他的兩道濃眉微微叫著,神情有點不悅。但她不得不說,他真是個帥哥。
粗獷且具有男人味的臉龐、長而濃的三角眉、挺直的鼻梁、飽滿而性感的唇……他簡直完美到令人頭暈目眩。
「你躲在那里做什麼?•」他聲音低沉而渾厚。
躲?她哪里躲了?「我不是……」
「你們煩不煩?」不等她解釋,他立刻皺著眉頭問道,語氣十分不耐。她一怔。你們?煩?
她狐疑地左看右看,「這里就只有我一個人。」他是見鬼啦?
拓真眉梢一挑,睇著眼前這名年輕的OL。「你在跟我抬杠?」
想起剛才那些擠在通道兩旁、守在電梯門口、躲在門後,無所不在只為一窺他廬山真面的OL們,他就心煩意躁起來。
而眼前的這個更絕,居然躲在他座車旁邊?
他確實是跟千谷商事的千金相親,但談到「交往」兩字,根本還構不上。
現在甚至還有不少耳語,說什麼他們已快要訂婚,真是扯!
他今天為了公事前來,行程事先曝光,使他成了珍奇異獸,走到哪都有人偷偷覷著,這令他深戚不耐。
「我沒跟你抬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的紗綾,一臉莫名其妙地睇著他。
他濃眉一蹙,「好,你沒抬杠……那你已經看見我了,可以走了吧?」
「咦?」紗綾一震。
他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她急切的、渴望的想看見他?
他在說什麼鬼話?她干嘛要躲在這里看他?他是誰啊他?
她霍地站起,「這車是你的?」
「是。」他回答。
「很好。」她走了出來,直視著他,「請你趕快把車開走。」
這會兒,拓真睇清了她的模樣——
她身形縴瘦,比例勻稱,面容白皙,鼻子挺而小巧,秀眉彎而細長,眸子像會發亮般……
她明明有著甜美的聲音,那眼楮散發出來的光芒,卻教人為之一震。
不知怎地,他的心跳在瞬問加快速度。
「你害我很難把腳踏車牽出去。」她說。
「腳踏車?」
「是的。」她直視著他,「你把車停得這麼近,我根本沒有空間擠進去。」
他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注意到角落里的腳踏車。
「那是你的腳踏車?」
「沒錯。」她點頭,「所以說,我不是躲在這里,更不是想看你。」
想起自己剛才的過度反應,拓真有幾分尷尬。「真是抱歉。」
雖然前一秒鐘,她還為著他的倨傲態度感到不悅,但見他「知錯能改、勇于道歉」,她好像也沒什麼好不滿的。
看起來,他似乎是個教養良好的男人。盡避身段有那麼一點高高在上的味兒,但一旦發現自己失誤,卻不會因為下不了台而惱羞成怒,死不認錯。
「剛才被貴公司的OL們當猴子一樣觀看,忍不住有點心煩。」他說。
這會兒,紗綾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帥哥就是靜香所說的那個井川集團二少爺。
天啊,難怪大家要跑去一窺究竟了,原來他真如傳聞中所說的英俊迷人。
「其實你也不能怪她們……」她說。
拓真眉頭微擰,「為什麼?」
「因為你真的長得很好看啊!」她老實地說。
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女人這麼夸獎他,但卻是他最有感覺的一次。
「你一定常听人這麼說你吧?」
「沒錯。」他點頭,興味地覦著她。
「既是井川集團二少,又是夢幻級企業領袖的你,對平凡的OL來說,就像天邊的星星一樣,她們會爭相一睹你的風采,也是情有可原。」她據實說道。
「她們?」他揚揚眉,「這麼說……你不是屬于她們那一個圈圈?」
「我是啊。」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跑腿的OL,跟大家沒什麼不一樣。」
「可是你沒有跑去看我……」
「我很實際。」她看著他,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你對我來說,太遙遠。」
他是頭一次遇見這種對他沒有興趣的女孩,而也就因為這樣,她更引起了他的好奇及注意。
他眉丘微隆,試探地問︰「太遙遠?你是指……」
「我連眼前的都抓不住,看不清,又怎麼去看離我那麼遙遠的東西?」說罷,她翻腕看了看表,「可以請你移開車子嗎?我該回家了。」
他微怔,「家里有人等著?」
「我女兒等著我回去喂它吃飯呢。」她說。
平常她出門時,總會跟多摩說「媽咪要上班了,你乖」這樣的話,所以說,多摩就像是她的女兒般。
听見她說女兒,不知為何,一種奇怪的失落感在瞬間襲上了他的心頭。
女兒?她這麼年輕,居然已經為人母親?
「你家沒別人可以喂她嗎?」不知怎地,他想知道更多。
「沒有。」她搖頭,「我家就只有我跟它。」
「你平時就放她單獨在家?」他疑惑地問。
「不然咧?」她眨眨眼楮,理所當然地,「難道還得幫它請保母?」說罷,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見她笑,他更是困惑了。
她家沒有別人,就只有她跟她女兒,她是……單親媽媽?
她這麼年輕就成了單親媽媽,是離了婚?死了老公?還是根本就是未婚媽媽?
「喂。」看他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紗綾叫了他一聲,「快把車開走,好嗎?」
他回過神,為自己的反應感到懊惱。
他是怎麼了?她是單親媽媽關他什麼事?她男人是死是活又關他什麼事?他在恍惚什麼?他今天真不對勁!
「我馬上走了。」他拿出鑰匙開了車門,然後上了車。
發動引擎,他迅速駛離地下室,希望能將剛才的奇怪情緒甩月兌。
望著他S60O的車尾燈,紗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噢……」她模模自己的胸口,發現自己心跳得好快。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跟他說話時是怎麼呼吸的?或許她剛才根本沒有呼吸……
「天啊,真的好帥……」她忍不住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