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與一接到了優希的來電。
「是……是我,高木優希。」她的聲音听起來有點生怯。
「喔。」他挑挑眉,一笑,「你總算出現了。」
「ㄜ……我要還你手帕。你什麼時候有空?」
「你說個時間,我配合你。」他說。
「這樣啊……」電話那端的她遲疑了一下,「今天晚上在老地方,行嗎?」
他故作糊涂,「老地方?」
「就是酒藏啊!」她說。
「噢……」他撇唇一笑,「好啊!幾點?」
「七點好嗎?」她以商量的語氣說。
這會兒,他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來。「我是沒問題,不過……」
「不過什麼?」她的語氣有點急。
「酒藏八點半才營業。」
電話那頭,她沉默了一會兒,「那……」
「八點半見,好嗎?」他打斷了她.
「嗯。」她沒有太多意見,「好啊!」
頓了一下,她像是忘了什麼而急著補充說明︰「對了,我……我想先跟你說聲抱歉。」
「為什麼?」他微頓。
「因為我把你的手帕燙壞了。」她說。
「是嗎?」這年頭,哪個年輕女孩還會燙手帕啊?
說什麼燙壞了?依他看,她根本是不敢洗也不想洗,一上計程車就把手帕「空投」出窗外了吧!
「我到處找了兩天,找不到你原來的那一種樣式,所以我買了另一條,希望你……」
「我不會介意的。」他說。
「真的嗎?」她有點松了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
「那麼……晚上八點半酒藏見,就這麼說定了。」他說。
「嗯。」她欣然地說,「晚上見,我要掛電話了。」
「好。」他唇角一勾,微笑著。
「再見。」
「再見。」他發現再這麼下去,有點沒完沒了。
「嗯……」電話那端的她還沒收線,似乎正為著該在什麼時機掛電話而苦惱。
「你先掛吧!」他說。
「喔,好……」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才掛了電話。
听到電話里傳來嘟的長音,他確定她已經收線。
放下電話,他不自覺地撇唇一笑。
她的反應給他一種單純、嬌憨、可愛的感覺,跟那天在酒吧里的她完全不同。
他忘了曾在哪里看過一句話——越美麗的女人越會欺騙人。她就是那種看似無害,卻城府極深的女人嗎?
晚上八點半?不知為何,他竟有些等不及。
他想更快見到她,他想看看她不同于晚上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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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時間,優希跟幾個要好的同事一起走出公司,說說笑笑地討論著公司里的趣事,絲毫沒發現遠遠的地方,有雙銳利的眼楮正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坐在椅子上,與一雙手環抱胸前,神情有點嚴肅。
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十分鐘。打從她步出公司門口的那一刻,他就在眾多面孔里發現了她。
她穿著極為簡單的套裝,臉上沒有太多的妝,就像個剛踏出社會的清純女孩般。她與同事之間的互動良好,看得出來她是個人緣極佳的女孩。
這個女孩……就是那天晚上打扮成熟,試圖勾引他的小女人?
見她們漸行漸遠,與一站了起來,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他緩緩地踱著,尾隨她們的腳步。
接著,她們來到一家專賣平價定食的餐館,就在她們商量決定要進去之前,他開口叫住了她——
「高木小姐。」
她一怔,回過頭來,頓時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他假裝一副不期而遇的樣子,「真的是你?」他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優雅而穩重。
她木木地望著他,「你……」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從她的表情,他可以看出她是多麼的驚訝、多麼的慌張。
「優希,他是……」優希的同事們對眼前穿著西裝、舉止優雅、聲音低沉的英俊男子感到無比好奇。
「他是……」優希不知道該如何向同事們說明。
「我是高木小姐的朋友。」與一主動為她解圍。
看見她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他抿唇一笑。
「小姐們……」他唇角一揚,笑容迷人,「不知道可否將高木小姐借給我一個午休時間?」
「當然。」
「借給你幾個午休時間都沒問題。」幾個年輕女孩搶著開優希玩笑。
優希因為心慌而羞紅了臉,「ㄟ,你們……」
「去啦!去啦!」女孩們將她往與一推去,「拜了。」說罷,她們邊說邊笑地走進餐館。
優希尷尬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在這里遇上他?她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成熟性感,怎麼勾引得到他?她一臉焦慮地的暗忖著。
「一起吃飯吧。」他說。
「咦?」她怔望著他。
他凝視著她,一笑,「我知道個不錯的地方,你喜歡法國菜嗎?」
「ㄜ……」她一副手足無措、焦慮不安的樣子。
這種毫無預期踫面的情況是她事先不曾想過的,她沒有應對措施,更沒有戰前演練。
她身上的衣服不對、臉上的妝不對、身分不對,什麼都不對……現在的她只是個平凡的粉領族,毫無神秘感、毫無吸引力。
「走吧!」他伸手拉了她一下。
「ㄟ,我……」她驚羞難安,「還是不要吧!」
他轉身睇著她,疑惑地問︰「為什麼?」
「我……」她只準備了晚上的台詞,現在,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喜歡法國菜,我們可以吃別的。」他說。
他發現她似乎在逃避他,但,她的目的不是接近他嗎?
難道說這一招「欲迎還拒」,也是她的手段之一?如果是的話,她算是挺高桿的,知道如何誘使男人對她更有興趣。
她為難地搖搖頭,「不……不是的,我們已經約好了晚上見,不是嗎?」
「中午見跟晚上見,有什麼不同嗎?」他笑睇著她。
「ㄜ……」她低著頭,不安地搓弄著指頭。
她如此羞怯不安的模樣,確實搔到了他的癢處,他不得不說……現在的她比那天在酒吧的她,更教他心動。
心動!?他倏然一驚。
他心動個什麼勁兒?她可是處心積慮想勾引他,使他無暇反對父親婚事的女人。
她對他別有居心,他又怎麼能對她動心?
「還是不要吧!」她怯怯地抬起頭,「我習慣跟同事一起吃飯。」
他微蹙眉頭,凝望著她,「再這麼摩蹭下去,你會來不及吃飯喔!」
經他提醒,她連忙翻腕看表,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我還有個好方法。」他靈機一動,「我們買便當吃。」
「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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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便當,他們在公園里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用餐。
「我很久沒這麼做了……」吃著便當,他一臉滿足。
她望著他,有些疑惑。
「學生時代,到處都能蹲著吃便當,但出了社會以後,那種事就再也沒做過了。」
「真的?」她望著他,甜甜一笑。
睇著她甜美的笑臉,他陡地一震。
他驚覺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居然異常的好,但……只是因為一個便當嗎?
「你怎麼了?」見他表情突然一沉,她也有點不安。
「沒事。」他回過神,撇唇一笑,「快吃吧!」
「嗯。」她扒了幾口飯,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對了……」她放下便當,從皮包里翻出兩條手帕,遞給了他。「這是……你的手帕。」
他微怔,隨即擱下便當,接過了手帕。
他很快地分辨出她買的新手帕,及他的……舊手帕。
「那條新的是我買的,不曉得你喜不喜歡?」她有點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努力想找到相同的,但是……」
與一下意識地展開他的舊手帕,發現上頭真的被她燙出個窟窿來。
這也就是說……她並沒有丟掉他的手帕,而且還真的洗了它、燙了它。
思及此,他莫名地感到罪惡及歉疚。老天!他真想不到現在還有會燙手帕的女孩……
眼一抬,他迎上她不安的眼神,不覺心頭一悸。
微風輕吹著她的發,她水亮的眼楮定定地凝視著他,有點不安、有點羞怯,像是正等待著他給她什麼肯定或稱贊的小女孩般。
他感覺到心底深處有什麼在騷動著,暖暖的、甜甜的、慌慌的……
「該死!」他陡地一震,驚覺到自己竟有片刻的失神。
不管她是如何的吸引著他、迷惑著他,他也不能忘記她的真正目的。她可不能跟他來真的,她的每一個眼波流動、舉手投足,都可能只是一種手段。
「你……不喜歡?」她有點不好意思。
「不。」他輕輕搖頭,「我很喜歡。」他將手帕往口袋里放。
照川與一啊照川與一,你可別真的暈頭轉向、神魂顛倒了。他在心里提醒著自己。
听見他說喜歡,她終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吃飯吧!」他重新拿起便當,心情卻已變得沉重。
「嗯。」她點點頭,拿著便當,扒了幾口。
睇見她毫不做作地吃著便當,他心里糾纏著復雜的心思。
她要釣他,他就讓她釣。她想教他墜入情海,忘記父親的婚事,他就假裝上當,趁機尋找她及高木美名的把柄。
事情原本就是這麼簡單,怎麼突然之間……復雜了?
「照川先生,」她抬起眼,「那晚上的約……」
「嗯?」他猛回過神。
迎上他的眸子,優希不知怎地又紅了臉。「我是說……手帕已經還給你了,晚上還要見面嗎?」
「你不想跟我見面?」他直視著她。
「我……」他炯亮銳利的眼神令她一震。
他還想跟她見面嗎?這麼說來……他對她就算沒有意思,至少是有「好感」?
忖著,她有點放心了。
「我希望我們還是可以常常見面。」他說。
是的,他當然必須這麼說,因為他要給她機會,他要向父親證明他的判斷及直覺是對的,他要讓父親免于受到傷害及欺騙。
听到他這句話,優希不覺心里一悸。成功了嗎?他已經墜人情海了嗎?
「優希……」
听見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她竟滿臉羞紅。「ㄟ?」
「我叫你的名字,你不反對吧?」
打定了一定要證明給父親看的決心,他進行著原定的計畫——誘敵。
她羞怯地搖搖頭,「不……不反對。」
他露出致命而迷人的笑容,「那麼我可以約你?」
「咦?」她一怔。
「我可以約你出來吃吃飯、看看電影,或是賞夜景什麼的嗎?」他征詢她的意見,而他知道她一定會同意。
優希怔望著他,一時之間競發不出聲音。
這應該算是追求吧?
她成功了,她非常順利地吸引了他,令他對她產生興趣,並展開追求。
但……多奇怪啊!她以為自己會因此而洋洋得意,可她心里卻有著一種深切的罪惡感。
「你怎麼了?」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有點訝異。
他如她所願地對她產生興趣並開口邀約了她,她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沒什麼……」她望著他,臉上微帶愁色。
「我是不是太冒失、太強人所難了?」
「不是的,只是我……」她蓋上便當,「我沒想到你會約我……」
「為什麼?」
「因為……」她拾起眼,迎上了他深邃的眸子。
因為你是個只知道工作,沒人愛、感情不順、自卑、孤僻、變態又自以為是的……
唉……她原本是這麼想的啦!誰知道,他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
他溫文儒雅、溫柔穩重,而且他……他充滿了魅力!總之,他確實如美名所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白馬王于。
身為白馬王子的他居然對她有興趣,而且是在看見她平凡的一面之後?
「因為什麼?」他睇著她,唇角掛著一抹微笑。
「因為我……」她又習慣性地搓著手指,「我很平凡。」
他一笑,「你一點都不平凡。」
「咦?」她微怔,疑惑地望著他。
「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美嗎?」這句話,他倒是說得誠懇。
她眼楮一瞪,耳根一熱,臉兒在一瞬間泛紅。
「你是說……現在的我,還是那天晚上的我7.」
他唇片一彎,勾起一道醉人的弧線。「都很美,不過……我喜歡現在的你。」
他說得自然,就像……那都是他的真心話般。
而事實上,他說的的確是真心話,雖然他不太想承認這個事實。
「ㄜ……」優希眨眨眼楮,驚羞地望著他。
喜……喜歡?老天,她從不知道這個字眼會有如此的震撼力。他真的喜歡上她了嗎?可是……她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能破壞阻撓美名姊的婚事耶!
慘了!她從沒想到當計畫如此成功時,她會有這麼大的罪惡感、猶豫及不安。
「你的白天跟夜晚,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不同?」他凝睇著她。
「ㄜ……」她總不能說那天晚上的她,根本是裝出來的吧?
因為不知所措,因為心慌意亂,她下意識地想趕快逃開——
「啊!」她霍地站起,「我該回去上班了。」說著,她飛快地將便當盒往紙袋里塞。
「優希……」
「我不能遲到的。」她一手抓著皮包,一手拎著紙袋,「我先走了,謝謝你的午餐。」說罷,她急急忙忙地要走。
「等等。」與一起身,幾個大步就追上了她。
他輕抓住她的手臂,「我怎麼跟你聯絡?」
她回過頭,驚羞地望著他,「咦?」
他其實已知道各種跟她聯絡的方法及管道,她家的電話、公司的電話,甚至是手機號碼,他都了若指掌,但他不能那麼貿然地就打電話給她。對她來說,他還是個對什麼都毫不知情的人。
「怎樣才能找到你?」他問。
「我……」被他那麼注視著,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慌心悸。
「我不想枯等你打電話來。」他說。
迎上他炙熱的眸光,她只覺得快要不能呼吸。
「優希……」
「3356-1111。」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給了他什麼號碼,只想著能趕快逃離他熾熱的視線範圍。
他一笑,松開了她的手。「快走吧,你要遲到了。」
她沒來得及探究他笑容里的意思,轉過身,快步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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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歐洲庭園咖啡廳
打烊後,咖啡廳里只剩下美名及照川高夫。
「美名,關于結婚的事,我……」
「高夫,」她打斷了他,「那件事,先不要提了吧!」
他一怔,「為什麼?」
「我……」
「是因為與一的反對嗎?」他問。
她默認,但不埋怨。「對他們來說,大概太突然了。」
「不管與一他們反對或贊成,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他神情堅定。
「但是……」她輕握住他的手,「我希望得到祝福。」
「美名……」
她溫柔一笑,「在世俗眼光中,我們的結合確實是非常突兀,我一點都不怪他們會那麼看我。」
「美名……」她的善解人意及溫柔體貼,令他對自己的選擇更為篤定,「我不想讓你這麼跟我耗下去,我要給你名分。」
「名分這東西說重要是重要,說不重要也不太重要,你別那麼在意。」
「這怎麼行!」照川高夫濃眉一叫,「就算我不對你交代,也要對你母親交代。」
「高夫……」她眼眶一濕。
「你母親將你的一生幸福交付給我,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不能辜負她。」他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深情地凝視著她。
美名難忍激動的淚水,「高夫,我……」
「與一並不了解你,等到我們結婚後,他會知道你是個善良又溫柔的好女人。」
「但是在這之前,你就為了我跟他失和的話,他又怎麼會願意敞開心胸接受我?」她說。
「這……」他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她的話不無道理。
「高夫……」她反握住他的手,神情平靜,「我不急,你也別急著要他們接受我。」
「美名,那我們的婚事……」
她一笑,「先擱著吧!」
他似乎還有所猶豫,「這……」
「行了!」她拍拍他的手背,「我們就繼續享受戀愛的感覺吧!」
知道自己說不過她,照川高夫笑嘆一記,「好吧!都依你。」
不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什麼,微皺著眉頭,「不過說也奇怪,自從那天後,與一再也沒跟我提過你的事。」
「也許他認為不值一提。」她說。
「不!」他搖搖頭,「與一那小子性情很直率、很沖,他心里有事絕不會擱著。」
他話才說完,她就想起了優希那丫頭。她說她跑去勾引與一,要迷得他七葷八素,無暇阻撓她及高夫的婚事,難道說……她成功了?
不!不會的。她看得出來,與一是個精明的人,以優希那麼一點點的心眼,絕逃不過他的銳眼。
「你在想什麼?」見她發怔,照川高夫疑惑地問道。
她搖頭笑笑,「不,沒什麼……」
優希正在干的蠢事,她還是不要告訴高夫吧!
「對了,最近都沒看見優希……」他啜著咖啡,「她不是沒事就往這里跑嗎?」
「是啊!不知道最近在忙什麼……」她隨口應著。
他睇著她一笑,「那丫頭該不是忙著談戀愛吧?」
她干笑兩聲,沒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