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下JR東海道新干線列車,山根千歌走出了金澤車站。
出生于金澤,卻在大學時到東京生活的她不是第一次回鄉。每次回鄉,她都不會待太久的時間,但這一次,她可能得多待上些時日。
因為,她是為了母親回來。
二十八歲的她,在東京談了幾段短暫又不順利的戀愛,不是男友偷吃出軌,就是遇上性格有點奇怪,諸如神經質、戀母情節、自大、自卑這樣的男人……
而最近,她竟然又不長眼的接受了一個有婦之夫的追求。要不是同事提醒,她可能已成了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她的愛情運實在背到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還是被詛咒……
啊!也許我一出生就已經遭到詛咒……有時她忍不住會這麼想,而她產生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所出生的金澤是北陸第一大城,建築、美食及手工藝品都極具看頭的金澤,更被稱為「小京都」。
在政治上,它出現了「胸無大志」的藩主,因此避免了動亂爭戰,發展成最富有、保存最完整的文化古城。
但,千歌一直不喜歡金澤。
面對著日本海的金澤有著揮不去的晦暗嚴寒,冬季時,它有一半時間都在冰封之中,而其他時候則是陰雨綿綿。
金澤美則美矣,但總給她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當然,這只是她不喜歡金澤的其中一個原因,大部分的原因來自于她的家。
她有一個嚴厲的、威權的、有著良好出身及學識的父親,而母親則是一個溫良恭儉讓的傳統日本女人。
她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姊姊,而他們從小就相當優秀。身為家中小女兒的她,跟兄姊相差六歲以上,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父親的寵愛,相反的,「資質平庸」的她簡直是山根家的恥辱,不論是人前還是人後,父親都不曾跟她親近。
兄姊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而她的成跡卻常常在及格邊緣。一樣是山根家的孩子,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的愚鈍。
曾經,她還懷疑自己根本不是山根家的孩子,因為優秀的父親沒理由生出她這樣的「歹筍」。
成績平平的她喜歡烹飪、喜歡裁縫、喜歡做家事,但這些不是父親要的,也得不到父親的贊美。
為了討父親歡心,她非常努力的K書,勉勉強強的才考到了不錯的學校,但她所認為的不錯,在父親眼里卻什麼都不是。于是,心灰意冷的她「蓄意」的選擇了一所東京的學校,然後從此離開了家。
說來也諷刺,她最不喜歡的金澤,卻可能是這世界上最適合她的地方。這些年來,她雖然一直住在東京,但東京並不適合她,她也從沒真正融入東京的生活。
蚌性單純的她在東京這種五光十色的大熔爐里,其實過得並不快樂。
但,盡避在東京不快樂,也發生許多讓她傷心難過到想收拾行李回家的事情,她還是咬著牙,硬著頭皮待了下來。因為只要想到自己必須像一只落敗的狗般回到家里並面對父親,她就……
就在此時,她接到了姊姊千代的電話,並告知她母親生病的消息。
「千歌,你還是一個人,沒有家累,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請你回來照顧媽媽?」千代在電話里那麼說。
當然,沒有家累是比較客氣的說法,最主要的是她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工作,足以讓她有卸責的理由。
她並不是不願意照顧母親,事實上,母親是這個家里唯一對她友善、厚道的人。她非常樂意照顧母親,即使辭去工作也沒關系,但她多麼希望姊姊、哥哥,甚至是父親能表現出一種「非你不可」的期待及期盼。
分別是牙醫及小兒科醫師的哥哥早已成家在外,兩個嫂嫂不是帶孩子,就是有自己的事業要忙;千代是律師,丈夫則是檢察官,有兩個還沒上小學的孩子。
千歌知道她確實是照顧母親的不二人選,但她還是希望姊姊千代能用另一種方式、語氣或是說法來告訴她這件事情。
不過,不管如何,她已決定辭掉工作回來,而既然回來,很多事……她已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