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溫水游泳池,在這乍暖還寒的時節,生意依舊清淡。
春天來了,可是氣溫還是微感涼意,一般人鮮少在這個季節就到游泳池活動,幾乎都會等到燥熱的夏天來臨後,才會前僕後繼的一窩蜂擠進這里來。
不過生意清淡也有清淡時候的因應營業方法。
在這段時間來報名參加游泳課的人,一律六折優惠,而且還附送精油SPA療程。
所以盡避生意和旺季比起來較為清淡,但還是可以維持基本的客量,足以應付「貝殼」的水電和人事費的開銷。
焉日狂從外頭走進了「貝殼」。
在這難得可以拋開忙碌工作喘口氣的假日里,他幾乎都是往這里跑。
來到這里,他可以放松心情的做做水療,在溫水池中用他帥氣的泳姿游個幾回,然後再做個全身精油按摩——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讓他渾身舒暢,恢復精神。
最後他進入沖洗室,站在蓮蓬頭下,果著精健的身軀,任水流拍擊著他結實的小麥色肌理。
一陣沖洗之後,他抓起置物架上的浴巾擦了擦,穿上貼身衣物,打開沖洗室的門,步出外頭。
包衣室里有幾個年輕男生正在更衣走動,大家看見焉日狂挺拔高大的身影,全用一種欣羨又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教練好。」由於他偶爾會被老媽抓來替臨時請假的教練代課,所以這些正在加強泳技的年輕學子中,有些人曾上過他的課。
焉日狂和他們打過招呼後,便逕自走到自己的衣物櫃前,從帶來的背包里取出薄長衫穿上,然後再套上牛仔褲。
用毛巾擦擦濕發,他一點也不畏寒的頂著才傘乾的短發,在這群青澀學子欣羨的注視下,瀟灑的踏出男士更衣間。
在離開貝殼前,他得先繞去辦公室和老媽打聲招呼。
「嗨,媽,有事需要我效勞嗎?」帥氣的斜倚在辦公室門口,臉龐上掛著迷人的笑容。
焉母沒被自己兒子這擁有無敵魅力的笑容給迷倒,不過一旁的助理小姐,倒是被迷得七葷八素。
焉家男兒的俊酷在「貝殼」里所向披靡,只要是女的,無不拜倒在他們的魅力之下;而焉家唯一的一個女生焉小聶,則是眾男生注目的焦點。
「你來得正好,幫我跑一趟水電行。」焉母合上報表,起身拿了張紙條給他。
「第二水療池的鍋爐出了點狀況,需要杜先生馬上過來看看才行。」
「怎麼不打電話?我走路過去需要點時間……」接過紙條,上面是水電行的地址,杜先生就住在社區里,和「貝殼」只隔了幾條巷子。
「我打過了,沒人接。」杜先生有個老毛病,就是耳朵有點重听,有時候打電話過去,他都沒听見。「你腿長,走路比老媽快,幫我過去看看吧!」
把事情交給兒子後,焉母準備去巡視一下泳池。
「遵命,我這就去。」他收起紙條,帥氣地甩動背包往大門走去。
走在微風颯爽的巷弄間,他吹著口哨,頭上的濕發很快就乾了,時髦有型的短發無須經過吹整,一樣迷人好看。
餅了兩條巷子,這里有一家休閑小站,店內的年輕小妹和他有數面之緣,在他經過時,她們不忘給這位帥哥一記燦爛的笑容。
焉日狂大方的朝著她們揮手微笑,並在她們愛慕的目光下,繼續往前走。
再拐過一條巷子,左邊第三間有個小院子的二樓洋房,就是杜老先生的住處兼店面了。
焉日狂快步走近。原本還以為會撲了個空的他,卻意外看見店門大開,而且在他踏進塞滿了雜亂水電工具的小院子時,還赫然發現地板上趴著一個人!
趴在地上的這個人,看起來應該是……男生才對。
「他」穿著一件黑色合身棉衫,搭配一條深藍色的寬松連身工作褲,頭上綁著一條牛仔布短巾,極短的微翹發絲服貼在布巾外,不太大的腳穿著一雙舊球鞋。
焉日狂從後側這樣看過去,看不出「他」用著像狗一樣的姿勢趴在地板上,很專注的在看什麼東東?
好奇心莫名被勾起,焉日狂繞過「他」走向前頭,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焉日狂目光一落,竟然與一雙恰巧睜開的亮眸相對,兩人的反應都是怔然,在瞬間的怔愣之後,焉日狂率先回神,他極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張嬌美的面容——
自然細致的墨黑細眉下是一雙瑩亮燦瞳,俏挺的鼻子搭著粉女敕的小巧櫻唇……她是女的?!
一個俏麗的女孩。
嗯,如果她不要穿著這身丑不拉幾的工作服,和綁著頭上那條頭巾的話,他相信他一定會多看她一眼。
「你還要在地上……咳……用這奇怪的姿勢趴多久?地上沒黃金啊?!」
女孩還在怔愣中,被他這麼一揶揄取笑,馬上變臉。
粉女敕的雙頰爆紅,她馬上收起翹高的,很尷尬的起身。「你沒經過同意就闖進我家來,太沒禮貌了吧!」起身的同時,不忘用她的縴蔥玉指指著他的鼻尖罵。
焉日狂還是維持著半蹲的閑適姿態,他仰頭看著個兒嬌小的她。
「我記得杜先生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獨居的呀,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家人』來?你……不會也是沒經過他同意就闖進來的吧?!」
「我是杜旺的孫女,你少胡說了。」拍拍膝蓋的灰塵,她轉身掩下眼睫不理他。
一轉開身,她心里就暗叫了聲慘。
老天怎麼會這樣安排?
竟然讓她遇見一個星期前她在德國機場撞到的那個男人?!
她記得當時她要他別擋路,情急之下還出手把他推倒在地上,那時身後直傳來他的臭罵,說著「要她最好別再讓他遇見,否則他一定會要她好看」這句話。
嗚……現在他們居然真的遇上了?!
老天保佑,千萬別讓他認出她來。
嗯,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的模樣和一個星期前相差十萬八千里;那時候的她留著長發,穿著裙裝,現在的她則是剪短了發絲,還換穿上很中性的褲裝又綁著頭巾,這兩個造型的差距甚大,他想要認出她來,恐怕還得費些工夫不可。
一只大手在她松口氣的時候,拍上她單薄的肩。
「喝!」她霍地僵住。
「別慌嘛,既然你不是闖空門的,不必表現得這樣害怕吧?」焉日狂灑落地笑著,來到她的身邊。
她會害怕是因為怕他認出她來——豬頭一個。
杜樂霏很不客氣地揮開他討厭的手。
「說真的,我還是很懷疑你的說詞……」看著自己的手被揮開,焉日狂轉而撫上光潔有型的下顎,斜眼睨著她。「或許我該找杜先生證實一下。」
杜樂霏雙手插腰。「要證實就去,我沒攔著你。」不被信任的感覺很差勁,所以現在她的情緒「很毛」,口氣很沖。「我爺爺就在對面修理水龍頭,你請便。」
回身將他推出門外,她當著他的面,把門給甩上。
「哇∼∼男人婆,你很凶耶!」焉日狂瞪著那扇鐵門,惡作劇的怪叫。
門內的杜樂霏,突兀地被冠上這樣一個不雅的外號,氣得火氣直冒。
她的立即反應是彎身在一旁的雜亂堆里,拾起一塊廢棄的圓片,將它往上拋,越過門牆丟出外頭。
唉唷!
像小石頭一樣硬的圓片,很神準地砸在他的頭上。
「男人婆,你拿什麼丟我?很痛耶!我的頭破了你賠得起嗎?」焉日狂的怪叫低咆聲,讓杜樂霏在內哈哈大笑。
「你那顆豬頭破了,我是賠不起啦,所以……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掃火氣,她快樂的將雙手插在連身工作褲前面的兩個大口袋,吹著口哨愉快地進屋子里去。
「我的頭腫一個包了,男人婆,你給我出來∼∼」屋外,只剩焉日狂的咆哮聲。
杜樂霏將屋門關上,不理他,耳不听為淨。
「杜先生,那個很像男生的女孩子,真的是你孫女?」焉日狂揉著吃痛的頭部,詢問著已經在對面人家修理好水龍頭、收拾工具箱的杜旺。
會這樣問,不是他不信任杜樂霏的話,而是他實在很好奇,她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在這個不大又不小的社區里,大家幾乎都略微認識,即使沒真正說過話打過招呼,但至少也曾有過幾面之緣。
可是那個男人婆,真的是張生面孔,他連見都沒見過。
難得的一絲好奇心,在焉日狂胸口浮起。
「樂霏是我孫女沒錯,我媳婦改嫁後,就把樂霏帶出國了,這十年來,只帶她回來看過我一次,後來就跟我斷了音訊。」談起孫女,原本一直孤單過活的杜旺,滿臉欣慰的笑意。
杜樂霏回來投靠他,讓他樂歪了。
他很想說服孫女以後就留在台灣工作,陪他這個老人度過孤單的晚年,可是礙於他那眼界很高的精明媳婦,想必很快就會找來台灣把樂霏帶回去,他這個心願恐怕是很難達成了。
到時候他又得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過日子嘍!
「哦,那……樂霏是最近才回來的嘍?」焉日狂幫杜旺將工具箱抬上擺在門口的那輛老機車後座。
「是啊,她上個星期才回國。」
難怪他沒見過她。
不過,說起來也很奇怪,他雖然沒見過她,可是「又」老是覺得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女孩兒啊,回來時還留著一頭漂亮的長發,身上又穿著很名貴的洋裝,那模樣真是標致又漂亮,可是也不曉得怎麼搞的,隔天一早她就去把長發給剪短,還換上男孩子穿的衣服,現在看起來活月兌月兌就像是個男孩兒!唉∼∼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杜旺將工具箱用繩子捆好,確定它不會滑掉之後,跨上機車,準備前往「貝殼」。
哇!男人婆的「前身」居然是個長發飄逸的女孩兒耶!炳,真是天下奇聞。
「也許她在回國之前,曾經受了什麼打擊也不一定。」焉日狂隨口胡謅道。
「嗯……」杜旺發動機車,車聲隆隆——「回頭我問問她,這丫頭可能在國外被人欺負了,才會突然跑回來。」
杜旺拋下這麼一句話後,就騎著老機車前往貝殼,準備去修理那個出了狀況的鍋爐。
焉日狂聞言失笑。
像她這種個性,會被人欺負才怪!
依他看哪,她應該是得罪人,惹了不可收拾的麻煩才會躲回這里來的。
焉日狂在離開杜家前,回頭又往那扇緊閉的鐵門看了一眼。
啐,男人婆一個!
一早,焉日狂才踏進公司,還沒來得及進入他的私人辦公室內,就被他的秘書給攔了下來。
「焉經理,總經理找你,要你馬上到他的辦公室。」
好樣的!那家伙可回來了!
兩個星期的假期,他應當是逍遙夠了,這會兒總該換他忙了吧?!
「我馬上就去。」賜給他的秘書一記帥氣的笑容,在秘書陷入暈眩狀態之前,焉日狂腳步一點也沒減緩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不一會兒就看見他捧著一堆公文出現在門口,然後筆直往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一樣,帶著如此的好心情去會見頂頭上司。
他打算待會兒一見到學長,也就是他的姊夫莫為善,馬上就將手中這堆「燙手山芋」丟還給他,然後順便遞出假單,換他度假快活去。
嗯,該去哪里度假好呢?
就去夏威夷看美女吧!
來到總經理的氣派辦公室,焉日狂未經秘書通報就直接推開門進去。
「嗨,學長∼∼好、久、不、見、了。」他闖入,挑起一道濃眉看著埋首在大辦公桌後方的上司。
莫為善拾起頭來,雙手交握在下顎前方,學他微挑起一道眉睨回去。
「我親愛的小舅子,怎麼你的聲音听起來怪怪的?」像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如果你被公事壓了兩個星期,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的話,你說話的聲音也會跟我現在一樣。」將手中一堆公文疊放在他的面前,焉日狂側身倚著桌緣,姿態瀟灑,展現難得的閑適模樣。
「是嗎?」低哼了聲,莫為善將他帶來的公文,推到桌子的一邊。
「敢問總經理大人,這些重要的公文,你不打算看嗎?」焉日狂微眯起警戒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莫為善的動作。
這些全是緊急待簽署的公文哪,他竟然毫不在乎的就……推到一邊納涼去?!
「有空時我自然會看。」
「你現在看起來就挺閑的。」全世界就他莫老大最有空子。
「身為總經理,我做事還得听從你這個小小的經理安排嗎?」經他這一頂嘴,莫為善口氣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焉日狂一點也不畏懼地沈下俊臉。「我是無權過問,但是我總有權請假吧?」說著,他把早八百年前就準備好的假單丟出去。
為了他老大要去度個浪漫的假期,害他一肩扛下公事,累得跟一頭牛一樣,現在老大既然已經回到工作崗位,總該可以換他休假了吧?!
「要我準假可以,不過在你休假前得先完成一項任務。」莫為善拿起他的假單,看了看。
「我現在就要休息了,沒空。」換了個姿勢,焉日狂雙手抱胸,兩道俊朗的濃眉往上揚了揚,那表情充滿了挑釁。
「好,你想休息就休息吧,我會把『揚升』的案子交給業務經理秦樂去接,我想他會很樂意——」
「我、接。」冷厲的聲音打斷了莫為善,焉日狂從胸口迸出一連串無聲的咒罵。
真是○○XX!
明知道他在公司的死對頭就是那個姓秦的,卻故意要將他辛苦好久、快要完成的案子丟出去給姓秦的撿便宜?!
「很好,這個案子大概只需再花你一星期的時間,等這個案子完成了,公司免費付你旅費出國玩一趟。」莫為善黑眸閃起笑芒,很適時地祭出賄賂的手段。
「好,成交!不過你得先在上頭畫個押,以確保我的休假權。」焉日狂一雙深幽黑瞳也染上了笑意,他執意要先得到總經理大人的簽名。
「行。」莫為善三個字,洋洋灑灑落在假單的主管簽署欄上。
「謝了。」
焉日狂很快的抽走那張假單,一手插在褲後的口袋,邊吹著口哨,愉快的踏出這方氣派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