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炘鐫才剛與洋酒經銷商們結束長達三小時的會議,還沒來得及騰空扭扭脖子,活動一下坐僵的腰背,就被閑閑來到公司串門子的朱育漢給攔了下來。
「兄弟,我總算認清你了,你真是不夠意思到了極點。」一拳偷襲向他的左胸。
手臂夾著檔案夾的易炘鐫,反射動作的想伸手擋,結果是資料散落一地。
朱育漢的拳頭在易炘鐫胸前幾公分處停住。「啊--檔案夾掉了!真是不好意思。」抓抓頭,他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結果害得整個走廊散落一堆紙張。
「你只要把地上的數據全撿起來,再分好頁碼還給我,我就不跟你計較。」從鼻頭哼出冷颼颼的氣,易炘鐫傲然地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撿就撿咩,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自認倒霉的朱育漢,一臉苦命地蹲撿資料。
他原本是來找易炘鐫大發牢騷,順便臭罵他一頓的,結果沒想到卻反過來給自己制造了這個麻煩。
唉∼∼
易炘鐫頭也不回地瀟灑走進寬敞豪華的辦公室去了,而朱育漢則是留在走廊努力撿資料。
十五分鐘後,他完成了易炘鐫交代的工作,大松一口氣地抱著數據進入他的辦公室。
易炘鐫已經月兌了西裝,扯松了領帶,卷起袖子,一副很忙的樣子,在他的L形辦公桌後,一邊審閱公文一邊批示。
「嘖,看你工作的樣子還真拚命,跟我平常認識的你完全不一樣。」關上辦公室的門,朱育漢抱著數據走到桌前,將檔案夾擱在桌面一角。
「我看你在台上演奏時,和私底下的你也是天差地別。」易炘鐫頭抬也未抬的回敬過去,同時在公文上振筆疾書。
「喂,你連講話都不抬頭看我,真有那麼忙啊?」不甘被這樣冷落對待,朱育漢大聲抗議。
「我的確很忙,你如果沒重要的事就別來打擾我。」
忙還有假的呀?!
這幾天他忙著審核經銷商的資格,忙著和國外酒商聯絡新一季酒進口的事,忙到焦頭爛額,忙到連去「追求」利蕥葇的時間都騰不出來,更甭提抽空理會這位不請自來的好友。
「看你這麼忙,找還敢打擾才怪!欸,算了,今天就當我沒來過……」站在桌前的朱育漢反常地吐出一聲輕嘆,高胖的身形一個兜轉,就要離開。
易炘鐫所有動作驀地停住,他緩緩抬眼看向那落寞的寬背。
「等一下,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別理我,你忙吧!」擺擺手,朱育漢打開門扇就要離去,開門時還不忘哀嘆一聲。
「我可以騰出五……」沖著他那句令人頭皮發麻的哀嘆聲,易炘鐫好心地延長時間。「我有十分鐘的時間,你把門關上,進來再說吧!」
啪地丟下鋼筆,他起身離開辦公桌,推開旁邊的一扇門,進入酒窖里頭,取出這一季最新進口的bourgogne白酒。
bourgogne素有葡萄酒之王的雅號,這里所產的許多酒都是鑒賞家的首選。
易炘鐫為兩人各倒一杯白酒,朱育漢已經坐在會客區的名貴沙發上。
「有什麼事?」遞給好友一杯,他在對面坐下,趁這機會放松一下緊繃的情緒。
「哼,你真是不夠意思,星期二晚上我的新曲發表會,你還沒听完就給我走人。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坐在台下的那些女性觀眾也跟著跑了一半?」
朱育漢舉杯一飲而盡,寬臉上的神情顯得相當抑郁。
「她們要跑干我何事?」優雅地啜了口白酒,易炘鐫失笑地看著好友,險些被酒給嗆到。
「你明知道那些女人是沖著你來的,否則我干麼要你每場發表會必到?我就是要你來替我撐場面的……」這家伙簡直明知故問,朱育漢心情超級不爽。「再來一杯。」
拜托∼∼他當這名家首選酒是路邊隨便買都有的啤酒哦!
易炘鐫起身又為朱育漢倒了一杯。今天是看他心情不爽才這樣低聲下氣,要不然他是絕不會多喂這頭「朱」一口酒的。
「音樂好自然就有人懂得欣賞,你勉強那些把隨手丟垃圾當成家常便飯,連『環保』兩個字都會寫錯的女人去听你的音樂會,那不如殺了她們比較快。」
不是他嘴巴毒,這實在是真心話。
當易炘鐫說出這些話之後,朱育漢原本抑郁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難道我為環保盡心的音樂真的無法被認同嗎?」手中握著又空了的酒杯,語氣是沈痛而難受的。
「你的音樂並不需要那些無知少女的認同,她們向來只認同名牌。」寬肩聳了聳,易炘鐫並不認為少了那些女人當听眾,會是多大的損失。
「是嗎?」易炘鐫的話,讓朱育漢的心情稍微好過一些。
只是,這也許是好友刻意說給他听的安慰話而已。
「我建議你,下次改挑別的地點辦新曲發表會,比如公園、廣場……要不我公司樓下的中庭也行。」這些地點人來人住,隨便都會有人潮聚集。
「你認為換地點會好一些?」狐疑的語氣飄了過來。
「絕對比在夜店演奏給那些一心只想泡帥哥的女人听來得好。」易炘鐫從沙發上起身,放下高腳酒杯,邊朝辦公桌走回去,邊伸展僵硬的筋骨。
「哼,說到這里,我倒想問問你,那天被你拉著走掉的漂亮美眉是誰?你那晚干麼那麼性饑渴,才剛進PUB就急著拉人家趕回去上床啊?」
被朱育漠這一揶揄,正在伸展四肢的易炘鐫驀地一僵,定格的動作看起來相當滑稽。
「你在表演孫悟空耍猴戲啊?!」背後又丟來一句揶揄。
「我要辦公了,你也該滾了。」嘴角抽搐,易炘鐫恢復優雅自若的姿態,緩緩走向辦公桌後。
「喂,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那個女的看起來滿單純的,不像是你會把的那一型哩--」真是有夠好奇的。
朱育漢朝他的辦公桌湊過來。
「她是我要『追』的女人,不是『把』的。」看來他不滿足好友的好奇心,是攆不走他的。
「老天爺啊!向來自翔是風流倜儻的夜店王子,居然要追女人?!」大叫一聲,朱育漢很不給面子地用手搗著胸,一副中彈快要身亡的死樣子。
俊容一凜,易炘鐫極不客氣地抓起一旁的檔案夾丟他。「你可以滾了。」
「抱歉啦,我還不能走人。」朱育漢很厲害地接住檔案夾。他可不想再趴在地板上滿地找紙,那樣子很蠢,有損他的形象。
「不走?!要我請警衛上來是吧?」說著,他寒著臉抓起話筒就要按鍵。
朱育漢立刻上前阻止。「別--讓我再說一句話,我就走人。」一臉陪笑。
「快說。」撇撇唇,他冷哼。
「既然你想追那個女人,而那個女的又極可能是來捧我場的『樂迷』,那麼你接不接受安排個時間,讓我單獨為她獻奏一曲呢?」
用環保音樂做訴求來追女人,這世界上恐怕只有朱育漢想得出來。
易炘鐫挑了下左眉,再挑挑右眉,然後攏起眉心。
用音樂來打動女人芳心這主意還不錯,只不過……
「怎樣?我的建議如何?」
「除非你肯改變曲風,選一首經典的浪漫情歌來演奏,否、則、免、談!」不是他不注重環保,而是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他可不想開玩笑。
朱育漢望著易炘鐫嚴肅的臉龐,心中雖然感到萬分失望,但是卻也對好友這樣認真的態度感到懾服。
也許這次易炘鐫是真的遇上了他的真命天女了,而身為死黨兼好友的他,理當該出面幫忙,而且易炘鐫如果真能「把」到那個女孩,那他不就多了一個樂迷了?
「好……吧,就照你的要求做。」就沖著有機會為自己的環保音樂多拉攏一位樂迷,朱育漢點頭答應了。
才剛下班,她就被易炘鐫給截出門了。
已換上洋裝、脂粉未施的利蕥葇,一臉無奈地看著一邊哼歌一邊開車下山的易炘鐫。
罷才匆匆忙忙的出門,她一時忘記帶件外套了,不過幸好今晚不怎麼冷。
車子在經過一處僻靜涼亭時,在路邊停了下來。
一直緊瞅著易炘鐫看的利蕥葇,以為他是停下來要欣賞山下燦爛的夜景,誰知他卻是轉過身來,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笑痕,俊顏朝她欺了過來。
「妳再這樣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可別怪我一時沖動地把妳給就地解決……妳知道男人是禁不起勾引的,嗯哼。」
臉頰驀地燒紅起來。「我……你、你的眼楮有問題嗎?我哪里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呀?!
「妳絕對有。」重重一點頭,他迅速伸過手,輕捏住她尖美的下巴,性感男唇渴切地朝那瑰色甜女敕貼了上去。
在他吻住她的時候,他的手也同時掃住她極細的腰肢,將她因羞怯而想後退的身子拉靠近,寬厚的胸膛抵著她柔軟的粉胸,他的身體一陣鼓噪,她的心跳也咚咚亂跳。
整整一星期了,他忙著處理公事忙到連想念她的時間都沒有,今天好不容易能從公事中月兌身,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她約會。
他說要追求她的,而今晚就是開始,此刻這個吻正是浪漫夜晚的開端……
「葇……我希望我的吻可以讓妳為我著迷,就像我為妳瘋狂一樣。」當他吻夠了她,推開一些空間讓彼此找回呼吸時,他在她唇畔低喃著愛語。「妳有感受到我的心嗎?我真的為妳……好瘋狂啊∼∼」
如此深情的告白,有哪個女人招架得了呢?
「這句話我好像有在哪邊听過……」有點模糊印象呢。
被吻得暈頭轉向,陷入迷醉中的利蕥葇,虛弱地蠕動微腫的瑰敕唇,吐出呢喃似的回應。
「呃……」正兀自得意的易炘鐫,額角瞬間滑下三條黑線。
其實這些話是那天他翻閱她看的那本小說時,背下了惡心男主角所說的幾段對白。
她應該不會記得這個吧?!一般人看小說不就是隨意翻翻看看而已嗎?
「我好像想起來了,這段對白就是……唔。」
被她想起來還得了!易炘鐫馬上使出「卑劣」的手段,再一次深深地吻住了她,靈巧的舌描過她微微顫抖的女敕唇,撬開她的甜嘴,長驅直入,與她來個黏膩的狂野之吻。
利蕥葇不敵易炘鐫的奸詐手段,被他吻得虛軟無比,直到他已經開車下山,來到了市區某間小餐廳,她還沒完全恢復迷亂的神智。
易炘鐫摟著她的腰,進入了這間位處僻靜巷弄內的小餐廳。
這是友人開設的餐廳,平時生意不錯,尤其是入夜後,這里就會變成爵士樂迷聚集的地方,總是客滿為患。但今晚這里被他整場包了下來,交換條件是他必須免費供應友人餐廳整整一星期的紅、白酒。
一進門,一名服務生馬上前來帶位,領著他們來到了位于舞台不遠處的一個雅座。
「喜歡這里嗎?」當服務生走開時,他親昵地貼近她的耳畔詢問。
「喜歡……」事實上她還處于微亂狀態,而他太過近身的男性氣息更是讓她無所適從。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易炘鐫看著她微帶迷蒙的眼眸,心中一動,很想很想將她擁入懷中狠吻一頓!但礙于周圍還有服務人員在場,以及等一下要出場演奏的朱育漢,他忍住了。
拉開椅子讓她坐在側對著舞台的座位,易炘鐫自己則是正面對著舞台坐下,並在落坐後揮手喚來另一名服務生,隨後服務生立刻送上一瓶champagne。
服務生為兩人的藍色水晶高腳杯倒人了香檳,藍色香檳杯中升起了一個接一個的氣泡,不只鼻間漫上葡萄酒香氣,也產生了一種令人驚訝的視覺效果。
「你怎麼知道我愛喝champagne?」利蕥葇驚訝地看著易炘鐫。
她向來不太踫酒,主要是因為父母專制的限制,但她總是會在有限的機會里,品嘗氣泡酒。她覺得每顆冒起的泡泡,都能帶給她奇妙快樂又放松的感受。
寬肩一聳,他笑而不語。
事實上他只是誤打誤撞挑了champagne來當餐前酒,沒想到卻能輕易地擄擭佳人的芳心。
「就算喜歡也別喝太多,接下來還有其它的酒可以品嘗。」瀟灑地舉杯敬她,開始這浪漫的晚宴。
利蕥葇對champagne愛不釋手,在前菜和主菜陸續上桌,服務生要更換餐酒時,她都執意只喝champagne。
易炘鐫拗不過她,只得讓步。
兩人愉悅地用餐,易炘鐫特地為她介紹了氣泡酒的產區,並提起自己前往這個位于法國北邊的葡萄園參觀旅行的經歷,利蕥葇听得入神,任由他牽動著她的心。
「那天把妳從音樂會現場拉出來,實在很抱歉,所以今晚我特地為妳準備了一首曲子,妳要听嗎?」黑幽的眼瞳凝視著她,她的雙頰已經被酒氣醺得薄紅了,看來她是champagne喝多了。
「嗯……好呀!」一手支著額側,她舌忝舌忝唇,綻放迷人笑靨地輕點了點頭。
下月復一陣騷動,燥熱襲上胸口,易炘鐫繃著下顎忍住了。
他舉手輕拍兩下,示意朱育漢可以開始上台演奏了。
在這浪漫的情境下,再配合上一首浪漫的鑼琴樂曲,氣氛絕對會帶到最高潮!他相信今晚會是個美好的開始--
流暢而美妙的鋼琴聲在餐廳里悠揚,向來對音樂敏銳的利蕥葇當然知道這首曲子,這是一首英文老情歌。
放下酒杯,她馬上被鋼琴聲所吸引,轉身面對舞台,看著舞台上那位演奏者。
朱育漢也在同時抬頭對上利蕥葇,但是在四目交接的瞬間,他原本流暢彈奏的手指卻咚地彈錯了一個音,接下來接連彈錯,一首情歌突然中止。
已經陷入微睡狀態,頭腦有點昏沈的利蕥葇感到奇怪地看著朱育漢,他彷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竟然從椅子上直直彈跳起來,還瞪著她看。
媽的,這老朱怎麼突然給他出狀況咧引
易炘鐫放下酒杯,厲眸看向舞台上發神經的朱育漢。
原本易炘鐫打算上前詢問狀況,但不用等他起身,朱育漢已經沖下台,來到雅座前。
「你不彈你的鋼琴,下來這里攪亂干麼?」易炘鐫丟下白色餐巾,朝著不請自來的朱育漢咬牙低聲問道。
誰知,朱育漢鳥都不鳥易炘鐫,他用震驚的眼神和興奮的語氣,對著還兀自喝著champagne、不吝綻放一臉甜美誘人笑意的利蕥葇說話。
「妳、妳好,妳--妳是Gloria對不對?」他沒看錯,絕對沒有!他是Gloria的樂迷,非常崇拜這位天才型的小提琴手。
「Gloria?!」朱育漢為何這樣叫利蕥葇?易炘鐫瞪人的黑眸轉回來疑惑地看著利蕥葇。她顯然已經醉了,否則她絕不會直沖著他之外的男人大方地展現美麗笑靨。「小葇,別喝了。」
他伸手想要阻止她,卻還是慢了一秒,利蕥葇再度優雅地仰頭把藍色水晶酒杯內的champagne喝得精光,一滴不剩。
「炘鐫,她一定就是Gloria,我絕對沒認錯,絕對不會認錯的。」朱育漢興奮的上前,在利蕥葇放下酒杯時,主動拉住利蕥葇的細白小手。「妳好,我是朱育漢,妳可以叫我的英文名--Vins。」
下巴因不悅而一陣抽緊,易炘鐫凝著臉起身拉開朱育漢。
「她不是Gloria,她是我的女人。朱育漢,你沒听過『朋友妻不可戲』這句話嗎?」將醉了的利蕥葇從椅上拉起,推至自己的身後藏著。
今天他才算見識到了朱育漢的沒道義,易炘鐫氣得想掄拳揍過去。
「炘鐫,你誤會了,我不是……我只是不想錯過和Gloria講話的機會,我--」
「她叫利蕥葇,不是你口中那個莫名其妙的Gloria!」易炘鐫決定,朱育漢要是敢再上前一步,他一定會揍他!
「誰說……我不是Gloria?他沒認錯……Gloria就是我本人哪……」就在易炘鐫氣怒地想揍好友一舉時,利蕥葇眨著迷蒙的醉眼,從他背後探出美麗的酡紅臉蛋。
她醉了,腦子不清地承認了自己的身分。
「賓果!我就知道我沒認錯。我真是太幸運了,竟然能這樣近距離見到我的偶像--」朱育漢當場興奮地大叫起來,那興奮的程度只差沒跪下來對天膜拜。
至于易炘鐫,則是寒著俊容看向身後的利蕥葇,再拾眼看了眼朱育漢,厲眸倏地一瞇,冷凝的眸光朝朱育漢凌厲射去。
「Gloria是何方神聖?」揪起朱育漢的黑色領結。「你給我一字一字好好說清楚。」
他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覺。這件事情他非得好好弄個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