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燈巨人︰
上回我告訴你,現在因故住在一個朋友家。
我本來以為暫時放下工作的生活會是無聊的、茫然的,可卻發現原來不是。
雖然日子閑散了,可我竟覺有些開心。
遠離校園七年,我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忘了學生時代的悠閑從容,也以為自己不會懷念,可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能夠在早上自由隨性地看上一場早場電影還是那麼快樂的事,我可以吃著爆米花,一個人獨霸好幾排座椅,不必忍受擁擠。
原來一連賴在誠品書店幾個小時,一面喝咖啡,一面緩緩翻閱剛買來的書是那麼適意的一件事,我可以不必忙著看表,計算出自己離下一個約會還有多少空閑時間。
我還可以隨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興致一來,看海、爬山,任我高興。
有點奇怪的,是我那個朋友總會陪著我。
他是個小兒科醫生,自己開了間診所,時間可以自由安排,于是經常休診半天,開車帶著我四處游玩。
雖然我口中不說,但心底,我是感謝他的。
是他,讓我逐漸拋開最近困擾我許久的煩心事,讓我忘卻憂愁。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為我本來,是有點討厭他的——
可最近我卻發現,自己似乎錯認他了。比方說吧,他有一個十二歲大的兒子,而我一直以為那是他對某個女人不負責任的結果。
我以為他讓她未婚懷孕,卻又不肯娶她,以致于讓自己的兒子必須成長于一個單親家庭,缺乏母愛。
可其實不是的。
那個孩子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在育幼院認養的對象。
他從在醫學院讀書時便開始認養他了,那時候,那孩子才四歲。除了每個月固定支助孩子的生活費,周末假日時他也會帶著禮物去看他。
在他買了房子後,他給了孩子一把鑰匙,允許他自由出入房子,周末時也能過來跟他一起住。
在我終于弄清楚孩子的來歷後,我為自己曾經對他的誤會感到非常抱歉。
可他只是漫不在乎地笑,就像他每回面對我時的笑容一樣。
我真不懂他,不懂他為什麼總是惡意作弄我,卻又彷佛對我的無心過錯十分包容。
他有時候可惡得讓我想重重捶他幾拳,有時又忽然溫柔得讓我不知所措。
我實在不懂他。
藍色小精靈
藍色小精靈︰
我們總讓偏見蒙蔽了眼。
看一個人,不能只看表面,因為人經常表里不一。
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在大學時代,曾經錯看一位女同學。
她很漂亮,是社團里的活躍人物,總是組織各式各樣的活動,人緣奇佳。
可這樣的女孩卻往往有些驕傲,妳知道,因為她們太受歡迎了,眾星拱月之下,她們對追求自己的男孩往往不屑一顧。
她曾經冷漠地拒絕一個痴心追求她的男同學,他徘徊在宿舍門口一整晚,只為親手送她一份生日禮物,而她,在經過他身邊時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個男同學是我的室友,他轉述這件事給我听時,幾乎落淚。
而我,怒氣填膺。因為我曾經與女孩有一面之緣,見識過她的頤指氣使。
可後來,當我有機會跟這個女同學進一步接觸時,我發現自己錯了。
她並不驕傲,也不任性,她只是認真,對任何事情,尤其是感情。
她決不是那種游戲人間、肆意玩弄男人的花蝴蝶,就因為不想傷害愛她的人,她才冷淡拒絕他們,不給他們一絲幻想。
而當她愛上一個人時,她熱情真切,毫不吝惜掏出自己一顆心。
這樣的女孩其實令人心折。
神燈巨人
神燈巨人,你愛著那個女孩嗎?
藍色小精靈,對那個朋友,妳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
她對莫傳宇是什麼樣的感覺?
神燈巨人簡潔有力的問話彷佛暮鼓晨鐘,不停在她腦海回旋。
她怔怔望著正半躺在沙發上,悠閑地翻閱著雜志的男人。
沙發旁線條簡約的立燈綻出柔和的光芒,輕輕覆落他端正的臉孔,浮移著淡淡光影。
他長得——其實還蠻好看的,專注看書的樣子斯文溫煦,蘊著某種優雅的書卷味。
如果不老是端出那種嘲諷的神情,穿著打扮有品味一些,他會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如果他不老是惹她生氣,也許她不會那麼討厭他。
不,事實上,她最近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討厭他了……
「妳在看什麼?」彷佛感受到她評估的視線,他驀地抬頭,兩束深邃的眼芒射向她。
她呼吸一顫,「沒……沒什麼。」
他凝望她,嘴角再度揚起氣人的弧度,「妳一定在想,其實我也長得蠻帥的,是吧?」
「你——」她一窒,半晌,才尋回說話嗓音,「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我只想問你,要不要喝咖啡而已。」
說著,一杯剛剛煮好的香濃咖啡遞到他面前。
「當然要。」他眼眸一亮,坐正身子,接過咖啡杯,「說實在,雖然家務妳一點也不在行,Espresso倒是煮得不錯。」
「你以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連咖啡也不會煮的生活白痴。」她冷哼一聲,在他身畔落坐。
「哈哈,我們是半斤八兩。」他不以為意,啜了一口咖啡,「好喝。」臉上的表情滿足無比。
她看著,心髒不覺一牽,眼眸不知不覺點亮笑意。
「莫傳宇,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結婚?
話語未落,手機的鈴聲驀地響起,教她只得將問題哽回喉頭。
「多啦A夢?」听聞童年時代熟悉的卡通主題曲旋律,莫傳宇半嘲弄地眨眼。
藍靈朝他皺了皺嬌俏的鼻尖,「不行嗎?」她扮了個鬼臉,拾起擱在客廳桌上的手機,望見屏幕上顯示的人名,容色不覺刷白。
她關機多日,以為他應該死心,可沒想到剛打開手機他的電話便來了。
「怎麼了?」察覺到她表情不對勁,莫傳宇跟著皺眉。
「沒。」她倉皇響應,急急按下結束鍵。
「為什麼不接電話?」
她勉強一笑,正試圖解釋時,鈴聲再度響起,聲聲刺耳,催得她心跳加速。
她用力按鍵,索性關機。
「是他打來的電話吧?」莫傳宇靜靜問道。他沒有點明『他。是誰,可兩人都心知肚明。
她沒有回答,猶豫許久,終于輕輕點頭。
「妳跟他到底怎麼一回事?」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她慘然一笑,跟著垂落羽睫。
「朱霆御出來選立委的時候,我听說負責籌畫活動的人是妳的公司,吃了一驚。」他低聲說道,語氣嚴肅,「我以搞妳不會願意再跟他有所牽扯的。」
「其實,是我主動爭取這個case。」她啞聲回答,「一方面是為了替公司帶來一筆大生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想證明自己。」
「證明什麼?」
「證明我已經不再在乎他。」她撇過頭。
「但妳還是在乎。」他接口,語氣有些冷淡。
她咬住下唇,不語。
他瞪她,一股莫名的怒意突如其來攫住他,令他口氣不知不覺凌厲起來,「妳是傻子嗎?怎麼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負心漢?一個為了娶有錢人家的千金不惜拋棄女友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是……」她軟弱地想為自己辯解。
「可是什麼?因為他太迷人,太性感,所以妳至今還是忘不了他?所以只要他隨口幾句話,妳就傻傻跟人家上賓館?」他怒氣沖沖,鐵青的臉色彷佛隱忍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妳是白痴嗎?跟一個有婦之夫扯在一起對妳有什麼好處?」
「你!」他譏嘲的口氣激怒了她,倏地揚起眼簾,眸光怨恨,「你沒資格管我的事!就算我還喜歡他,就算我跟他上賓館,也輪不到你這樣盛氣凌人地過問!」
「笨蛋!」她的反唇相譏令他更加憤怒,忽地展臂用力攫住她肩膀,「妳妳該不會真的跟他上床了吧?」
「關你什麼事?」
「那麼,妳果然跟他上床了。」他冷冷說道,面色陰沉得難看。
「我沒有……」
「搶別人的老公很好玩嗎?尤其是那種自私自利的男人,真不懂妳為什麼對他念念不忘……」
「我說了我沒跟他上床!」她銳喊一聲,他話中明顯的輕蔑令她心髒一痛,淚水跟著不爭氣地燙上雙眸。
他一愣,「沒有?」
「沒有!」她憤然響應,容色發白,嗓音發顫,「我只是……只是想找個隱密的地方談話而已,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都是那些記者胡說八道——」
「藍靈。」望著悄悄滑落她臉頰的兩行淚,莫傳宇心一緊,他伸出手,想安慰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別踫我!」藍靈別過頭,甩開他的撫觸,「我是……我是抗拒不了他,我是很傻,很笨,他幾句話就哄得我迷迷糊糊,連自已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她說,雙肩不停顫抖,「又怎樣?我是……我曾經……曾經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只要他一句話,我願意為他做所有的事——對,我忘不了他!我就是……就是忘不了他——」她忽地一哽,雙手掩住臉頰,低低啜泣。
「藍靈——」莫傳宇胸腔緊窒,看著強自鎮靜許多天的她終于忍不住發泄滿腔愁苦與委屈,他既心軟,也心痛。
軟的是,他不該如此毫不留情斥罵她,痛的是,這痴傻的女人果然還愛著那個男人——
難以言喻的滋味漫開心頭,他閉了閉眸,將掩面痛哭的她擁入懷里,溫柔地拍撫她起伏不定的背脊,「別哭了,藍靈,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不?對不起。」
「你本來就該道歉——」她沙啞著嗓音,本能地更加偎入他溫暖的胸懷尋求安慰,「你干嘛那樣罵我?干嘛說我……搶別人老公——」
「對不起,藍靈,真的對不起。」他急急道歉,語氣掩不住焦急,「妳原諒我好嗎?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她從他懷里揚起頭,眸中漾著淚光,「我才不是那種狐狸精——」
「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他有種沖動想痛掌自己自己耳光,「妳就當剛剛是一條狗在叫吧,汪汪,汪汪!」
他可笑地學著狗叫,有意逗她開心,她听了,果然破涕為笑。
「你神經病!」她忍不住敲了他的頭一記。
對她的嬌嗔他只是微微一笑,「要不要上貓空喝茶?」
「上貓空?」突如其來的邀請令她一怔,「現在?」
「對,就是現在。」
*****
說做就做,一個小時後,他已然開車帶她上了木柵山頂,在一家視野遼闊的茶坊坐定。
「以前念書時,我常常跟同學來這里喝茶。」他對她微笑,流轉眸光,俯視山下燈光燦爛的夜景。
「我以前——也常來。」她怔怔看著他,看著微涼的夜風嬉戲地卷起他額前發綹。
「要喝什麼?」接過工讀服務生遞來的菜單,莫傳宇一面翻閱一面問道,「凍頂烏龍?文山包種?還是來點玫瑰花茶?」
「……我想喝龍井。」
「那就要龍井吧。」他對服務生說道,又要了幾盤瓜子、魷魚絲之類的小點心。
藍靈默默看著他跟服務生說話,不語。
他察覺了她的恍惚,「怎麼?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看看夜景,心情不是會好一點嗎?」他微笑,跟著指指蒼藍色的天空,「這里可是台北少數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哦。」
她順著他調轉眸光,果然發現天空疏疏落落綴著幾顆星子,一眨一眨的,仿佛正對著她淘氣地微笑。
有點像他每回看著她笑的模樣,淡淡嘲弄,淡淡調皮。
她朦朧地想,神思迷惘。
她記得很久以前有一回,他也專程帶她去看星星——對了,就是大學畢業那年,她剛剛養好身體出院時,他騎機車載她到淡水海邊。是為了安慰失戀的她吧。雖然在醫院醒來時,他曾經那麼可惡地嘲笑她傻,可她住院的期間,他卻每天來探望她,出院那一天,還借著慶祝名義帶她到海邊看星星。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只是想讓她嘗嘗欠人恩情的滋味,雖然他總是說他這麼做只是想看她不情不願的表情,但——
一個人真能因為純粹取樂,而對另一個人那麼好嗎?像這一回,他不也讓她誤會他有個兒子,讓她以為他的幫助只是為了交換她為他操持家務?
事實上,他什麼也沒要求她做啊!甚至在她不小心切傷手指時,緊張兮兮地為她上藥。
一念及此,藍靈忽地揚起眼睫,兩束清亮的眸光逼向莫傳宇。
後者一愣,「怎麼?」
「莫傳宇,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直率地問。
「對妳好?」他一嗆,似乎有些狼狽。
她緊盯他,「你是不是……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妳——」他瞪她,深邃的瞳眸滾過無數復雜光影,半晌,嘴角一揚,「如果我說其實我從大學時代就為妳著迷,妳相信嗎?」
她聞言,呼吸一哽,楞楞望他。
說實在,她有些懷疑,也很想相信,可他漫不經心神情實在很難令她說服自己。
「我不相信。」好一會兒,她終于輕輕搖頭。
「哦?」他緊緊盯她。
若有深意的眸光令她心跳一亂,不覺垂落眼睫,「最好不要對我認真。」
「為什麼?」
「我——不喜歡你,對不喜歡的人無論他怎麼對我好,我都……不會接受的。」
自從她擁有第一個追求者開始,不給那些人無謂的希望是她一貫的原則,她一直相信,溫柔的慈悲其實是一種殘忍。
「……我知道。」嗓音清冷。
她揚眸,「我……不喜歡欠情。」
「這我也知道。」他一扯嘴角,似笑非笑。
藍靈一怔,在看著他淡淡嘲諷的神情時,忽然覺得自己的猜疑很可笑,櫻唇一啟,灑落清麗笑聲。
「笑什麼?」
「對不起,莫傳宇,我真的很傻,老是胡思亂想。」她搖頭嘆息,「其實我們一點也不適合,你根本不可能對我有意思。」
「是嗎?」斬釘截鐵的推論令他胸膛一緊,泛起某種類似受傷的情緒,可他強迫自己面部表情保持靜定無痕,「為什麼不適合?」
「像你這種生活隨性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喜歡我這種嚴肅的女人,跟我在一起不把你搞瘋才怪。當然,如果我跟你在一起,肯定也會被你搞瘋。」
想起他三分鐘就能夠弄亂整個家的本領,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妳真的——這麼認為?」
「你不可能喜歡我,我也不會看上你。」
「當然。」他緊緊咬牙。
「怎麼?」她眨眨眼,有些茫然,「你看來不太高興?該不會自尊受傷了吧?」
「怎麼可能?」他勉強自自己微笑。
正巧服務生于此時送來茶點與沸水壺,他舉壺涮著茶杯,藉泡茶的動作掩飾陰暗的神情。
「別這樣嘛,其實你挺不錯的,真的,雖然我不喜歡你,可不表示別的女人也不喜歡啊。」她安慰他,殊不知這樣的安慰只是令他心情更低落。
他禁不住苦笑。
藍靈,藍靈,妳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樣的地步?
「我想女人都喜歡朱霆御那一型的男人吧?他又高又帥,有才干,又有霸氣,真正應了那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對吧?」他假裝漫不在乎地說道。
她沒有回答,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莫傳宇。」
「我?」他一驚,此刻才恍然察覺自己竟在無意之間提到了那個男人的名字,「對不起,藍靈,我……」
藍靈搖搖頭,以一個手勢止住他的自責,「沒關系。」她頓了頓,「我承認自己是深深愛過他,不過——」
「不過什麼?」
她抬眸,靜靜望著天上的星星,「我會忘了他的,莫傳宇,我一定會。」
她輕輕地,彷佛對著星空立誓。
他听著,似喜似悲,滿滿充斥胸膛的奇異感覺幾乎令他無法承受。
他驀地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話語方落,他挺拔的身軀已在數步之遙,一路沖進洗手間。
他打開水龍頭,低頭將清水不停潑向自己,彷佛意欲借著沁涼的水流鎮靜起伏不定的心緒。
他實在受她影響太深,她一句話,能讓他的心一下子墜落深淵,也能讓它再度翩然飛揚。
他從沒料到自己原來如此在意她,可這陣子日日夜夜的接觸,他逐漸認清自己的心。
他,遠比由自己想象得還在乎她——
想著,他抬起頭,瞪向鏡中的自己。
憔悴苦惱的眼神讓他看來十足像個為情所困的男人。
噙著水滴的唇角,自嘲地揚起。
*****
當莫傳宇借故離開鎮靜自己的心神時,藍靈一直靜靜仰望著星空。
從朱霆御親口告欣她,為了自己的前途他不得不放棄兩人三年的感情時,她便在心底立誓忘了他。
她不停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會完全忘了他。
可是這一天,究竟有多遠?
七年,她以為在經過漫長的七年後,她對至今仍是唯一的戀情早已完全忘卻,可在與他重逢後,她才發現那段學生時代的真摯初戀仍然佔據心中某個角落。
她忘不了他,尤其當他沉痛地述說著自己冰冷無趣的婚姻時,那疲倦的神情依然能夠牽動她的心。
他說自己從來不曾愛過有錢有勢的妻子,他說,他其實一直愛著她。
他懇求她,懇求著她回心轉意,懇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望著他,明明知道不該給他機會,明明知道不該听信他,可卻忍不住心軟。
她該怎麼辦?當一個她曾經熱烈愛慕的男人在狠狠拋棄她後,又回頭尋求她的原諒時,她該冷笑以對,或者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該怎麼辦?
莫傳宇說她傻,也許,她真的很傻。
可該怎麼做,才能不傷害他,又對得起出自己?
她該怎麼做?
夜風,忽地冷冷襲向她,她一顫,打了個寒噤。
她伸手環抱自己,試圖借著這樣的動作逐去徹骨寒冷,可卻成效不大。
她依然覺得冷,這寒意,不只來自身體,更來自一顆軟弱不定的心。
她覺得好冷啊……
柔軟的毛衣忽然覆落她微顫的肩,雖然輕薄,帶來的溫暖卻直直透入她的心。
莫名的感動攫住她,她偏落頭,臉頰緊緊貼住毛衣,翦翦秋水睇著主動為她添衣的男人。
「謝謝你,傳宇。」
如花的笑靨令莫傳宇眼前一眩,他有些失神,「妳從來……沒這樣叫過我。」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她柔柔問道。
「當然……可以。」他怔怔望她。
四束眸光在空中交會,蘊著道不盡的深意。
不一會兒,兩個人的呼吸都因為對方眼神的重量壓迫,不覺微微急促——
「傳宇!你怎麼也在這里?」
清銳的女聲忽地揚起,打破了宛若被施了魔法的一刻。
兩人同時調轉眸光,望向緊緊攀住莫傳宇手臂,一臉喜悅的女人。
莫傳宇首先回神,「好久不見,魏太太。」
「我早就不是魏太太了。」她大發嬌嗔,朝他賣弄風情地眨眨眼,「叫我Ally,人家現在可是未婚身分呢。」
「Ally。」他禮貌地打著招呼,听得出其間並無多少熱情意味。
她察覺到了,秀眉一蹙,杏眸一轉,彷佛這才注意到藍靈的存在,「這位小姐是誰?」
滿懷醋意的語氣令藍靈微微挑眉,「我姓藍,是傳宇的朋友。」
「朋友?」Ally上下打量她,忽地眼眸一亮,「原來妳就是那個勾引人家老公的狐狸精!」不懷好意的高八度嗓音瞬間引來鄰近客人的好奇。
發現自己無意間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藍靈臉頰微微發燒,又是尷尬,又是氣憤。
她僵立原地。
Ally滿意自己的杰作,勝利地瞪她好一會兒後,才轉向莫傳宇,「傳宇!我從看到報紙就想問你了,你怎麼會跟這種破壞人家家庭的女人在一起?她根本配不上你!」
「妳恐怕誤會了,Ally……」
「別理這種女人啦!她一定用了什麼計謀讓你同情她,對不?別理她啦,我……」Ally還想說些什麼,可莫傳宇忽然陰沉的神情讓她不禁打了個顫,「傳宇,你干嘛這樣看我?」
「我跟她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同情她。」他一字一句,語氣凌厲,「藍靈是我的女朋友,我跟她在一起,是因為我愛她。她沒有對我耍手段,跟那個朱霆御也沒有任何關系,更不是什麼狐狸精,妳听懂了嗎?」
「听……听懂了。」Ally花容慘白。
「很好。」他嗓音清冷,忽地拉起藍靈,輕輕擁住她的肩,「我們走吧,藍靈。」
「啊?」正呆呆望著莫傳宇發脾氣的藍靈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兩秒後才點了點頭,隨他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