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敢奪愛 第八章
作者︰簡瓔

「惡,你起來了嗎。」

肩膀夾著無線電話听筒站在穿衣鏡前,曉冽的臉龐有淺淺的笑意,她已穿好燙得筆挺的整齊制服,正動手打衣領上的藍色蝴蝶結。

「嗯,起來了。」伍惡用尚在賴床的模糊聲音跟她睜眼說瞎話。

她勾勒起一絲笑容。「快點起吧!學生餐廳見。」他們每天早上用過早餐後才分頭去教室上課。

「好……」更模糊的聲音傳來了。

幣電話之後,她知道伍惡起碼還會再睡三十分鐘以上才會起床,昨晚又不知道跟他那幫弟兄去教訓什麼人了,弄得那麼晚才睡。微帶笑意地搖搖頭她便拿起書包下樓。

「小姐早,顧先生來了。」菲佣迎上來接過她的書包,示意顧湛庭正在偏廳里︰「我知道了,謝謝。」曉冽點頭,往偏廳走去。

偏廳是顏家招待熟朋友的起居室,寬敞明亮,兩面都是玻璃窗,布置得溫馨舒服,雖沒有大的華麗氣派,但卻可以讓人很放松。

一推開門就看到顧湛庭在沙發里看資料,他還是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工作第一。

「這麼早來?」她在另一張沙發坐下。

「伯父,伯母不在,我當然要負起照顧你的責任。」顧湛庭擱下手中的資料,抬抬眉毛,盯著曉冽。「本來吩咐王媽準備早餐要和你一道吃,可是王媽卻說你最近都不在家里用早餐,這是為什麼?」

「沒為什麼呀。」她笑了笑。「我突然喜歡上學校的食物,這個理由充不充分呢。」

「你這樣可不行。」顧湛庭否決了她的說詞。「伯父,伯母雖然出國了,你的生活也不能太散漫,還有,學校的東西不干淨,我看你從今天開始,還是在家里吃吧!如果一個人吃飯嫌單調的話,我可以抽空來陪你。」

顏晉緹夫婦在農歷春節前就前往奧地利去參加音樂大會了,預計停留三個月的時間,再接著轉往歐洲國家做音樂交流,因此這段期間內,顏宅只有曉冽一個人,換句話說,顏氏夫婦現在還不曉得女兒的感情世界已翻起巨烈變化。

彼湛庭那如賜恩典的話語今她感到好笑。他總是這樣,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偶而為之的溫柔也持續不了多久,通常是有目的性地對一個人好,城府心機之深,令人膽寒。

初時她不明白顧伯伯,顧媽媽那樣的好人為什麼會有這樣教人不解的兒子?但是後來她日漸長大,也日漸知道了一些過去不知道的事實。顧湛庭的父親顧義儒是顏晉緹的音樂啟蒙恩師,師徒感情極深,顧義儒只有顧湛庭一個獨生子。

四年前,顧義儒夫婦在車禍中雙雙喪生,顏晉緹痛失恩師悲痛不已,當時顧湛庭表現得堅強令他相當動容,因而決定將唯一的獨生女托付給顧湛庭,心想這樣有淚不輕彈的男子漢一定能給曉冽幸福,再想到恩師是一代音樂大師,修養品性都極佳,他的子嗣自然也流有同樣優異的血液。

可是事隔許久才知道,原來顧義儒夫婦並沒有生育,顧湛庭是他們在他八歲那年在南部育幼院領養的養子。

縱然驚訝,縱然曉冽與顧湛庭的婚約只是口頭約定並無儀式,但顏晉緹卻一直遵守著君子約定,也從未拿門當戶對的問題反悔過女兒的婚事,只要能真心對待曉冽,他的出身並不重要,或許這是他比較厚道的想法吧!

顏晉緹所不知道和看不見的是,顧湛庭的事業心極強,他正野心勃勃地計劃著要進人「JT」集團。這些曉冽都看在眼里,她沒點破,也沒要求退婚,原因是她不想傷了顧湛庭那自尊心極強卻又極端自卑的心。

但是四年了,自從他們有婚約之後,顧湛庭從未想過他該改變,他那顆被利欲蒙閉的心愈來愈令人害怕,他的權力之心已露出雛形,更糟的是,他把這一切認為理所當然。

她當然是屬于他的,顏家未來的一切也當然是他的,他只要確保最終能順利娶到她就可以,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開始認為顧湛庭該為他自己負責,而不是她來同情地,也不是由她來負這份不在她能力範圍之內的責任。

他的個性是在他幼年時養成的,他的冷僻和獨裁是因為他一直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的佔有欲是因為他覺得世人都欠了他什麼,他要追討回來,這一切都起因于他童年被生母拋棄的痛苦。

她能理解他的痛苦,也能理解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是一個沒有愛的人,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什麼愛可言,她試著給他時間,他卻始終如一,而她,該為這些送上自己的一生嗎。不,她不要。

「湛庭,有一件事,我想我還是現在就跟你說清楚比較好。」澆冽低柔而清晰地開口。

「哦,什麼事?」他推推眼鏡,這小女孩又想搞什麼鬼?待會九點公司還有個會要開,他可不能跟她蘑菇太久。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她直視著他即將發怒的眼楮。

他不悅地皺起了眉宇。「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任性實在教人吃不消,沒關系,等把她弄到手之後,再好好地管教她,教教她做人妻子少開口的道理。

「我說我認為我們有解除婚約的必要。」她以十分干脆的口吻說。「因為我們無法了解對方,這樣的婚姻並不樂觀,另外,很抱歉,我認為我永遠無法愛上你,當然,你也不會愛上我。」

他陰側測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是超乎尋常的認真,他開始感覺事情不對勁了。

「你是說真的?」

懊死!這只金絲雀怎麼突然想飛出籠子了?到底是哪個混帳家伙把她給帶壞的。

曉冽徐緩但堅定地一個點頭。

看到她點頭,他一臉的殺氣和難以置信,立即把攤在桌面的資料全粗魯地塞回公事包里去。「這件事等你父母回來再說!」他無禮的丟下一句話,局促地離開了。

***

穿過相思樹林之後就是學生餐廳了,晨間的林里霧蒙蒙的,別有一番清幽的韻致,迎面而來的涼風里混合著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曉冽緩步而行,距離她和伍惡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早上與顧湛庭把事情談開了之後,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然知道解除婚約這件事情不會太順利,但她會全力以赴。

依顧湛庭的個性,他斷然不會先和她父母取得聯絡,能夠不驚動她父母而解決是最好的,想必現在他已在思考如何爭取最短的時間做補救動作了吧!「顏曉冽!」一個身影竄了出來,以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而叫住她的聲音則又高傲又無禮。

曉冽抬眼,接觸到一對很不友善的眸子︰「有什麼事嗎?」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曾有過幾面之緣的女孩——金聖穎,敏銳的第六感同時告訴她,金聖穎似乎對她不懷好意。

「離開伍惡,我不許你與他在一起。」金聖穎滿眼都是嫉妒且夾帶著憤恨的火光。

她已經忍太久了,她愛戀數十年的情人居然情願跟這個溫室里的千金小姐在一起也不選她,不,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伍惡那呆子竟又傻地愛上同一種人,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再掉到地獄里去!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她知道金聖穎一直有目共睹地在追求伍惡,不過沒想到金聖穎會來警告自己。

「沒錯!」金聖穎凌厲地逼著她︰「你根本配不上他,我才有資格成為伍惡未來的妻子,如果聰明的話,你最好遠遠地滾出我們的視線,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曉冽直視著金聖穎,沒被她眼中的凶光嚇退。「金同學,我想你誤會了,伍惡要作什麼樣的選擇,不是我可以左右,也不是你可以決定。」

「顏曉冽,你別在我面前賣弄文字!」金聖穎極其傲慢地抬高下巴,眼中滿是控訴和鄙夷。「哼!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對伍惡還不是一時的好玩和好奇罷了,哈,等好奇過了,你們不也跑得比什麼都快。」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顏曉冽說,「你們」指的是她和什麼人嗎?

「少裝蒜!」金聖穎不屑地瞟了瞟曉冽,她厭惡面前的這張面孔,非常,非常的厭惡!「伍惡會挑上你,還不是因為你這張臉,你很會利用他的弱點嘛!

「我利用他的弱點?」這更讓她迷惑了,是嫉妒讓金聖穎昏了頭嗎?為什麼她講的話都那麼缺乏邏輯。

「不是嗎?」金聖穎憤恨地撇撇唇,眸中含著無限怒氣︰「帶著這張瞼來迷惑他,讓他掉進你的圈套……」她的臉扭曲了起來。「別想!你別想故技重施,我不會讓你得逞,不會讓你再玩弄他的感情,他是我的,懂嗎?我的!」

在發泄的吼叫聲中,金聖穎掩面狂奔而去,那蹣珊的步履正泄漏了她內心將失去所愛的惶恐和心焦。

曉冽的眉心皺了起來,她疾步往學生餐廳走去,金聖穎會來找她,雖然可以理解,可是她所說的話絕不是平空冒出來的,她有必要向伍惡問清楚。

***

「想不到你這小子這麼壞,在日本就對人家下手了。」章狂大口吃掉一個荷包蛋,嘴角透著一個調侃的微笑。

伍惡叉起盤中的火腿,揚揚眉︰「狂哥,別五十步笑百步,你敢說你還沒對你的雅雅總舵主下手嗎。」

「確實沒有,我才不是那種人。」章狂驕傲地回答。

伍惡往章狂周身溜了一圈,咪咪地笑。「原諒我,有時候還真看不出來你不是這種人。」「閉嘴吧!你的小鮑主來了。「章狂迅速地把咖啡喝光,抓著椅背上的夾克站起來。「你們小夫妻慢慢恩愛。」

章狂走後,在櫃台點好餐的曉冽適時走過來。「章狂怎麼走得這麼急?」她笑了笑坐下。

「留點私人空間給我們嘛!」伍惡的手立即佔有性地攬住了曉冽的腰,毫不避諱地宣示他們的親密。

「哦?」她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

初時她對伍惡的親密舉止非常不習慣,尤其是那些議論紛紛和嫉妒的眼光,更是令她一度要求伍惡在公共場合至少與她保持距離,可是他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依然一看到她就像蜜蜂沾上了花蜜似的不肯稍離半步,最後她沒轍了,也就隨他了。

「親愛的,你今天似乎慢了。」他點點她鼻子,親了她美麗的臉頰一下,笑眯了炯亮的眼楮。「怎麼,你也會賴床嗎?」

「不,不是賴床,剛才在樹林里,有個人攔住了我。」曉冽在紅茶里加入女乃精,淡淡地提起。

伍惡的眉挑了起來。「哪個混帳敢攔你的路?」

曉冽笑了。這人,當真暴力。

「是你的舊情人。」她低笑,知道把金聖穎歸類于他的舊情人會令他有多不悅。

「舊情人?」伍惡挨近她,一手橫過去圈住她,幾乎把她整個人罩在懷中。

「哪一個舊情人?我舊情人那麼多,要說清楚呀!」

曉冽好笑地嘆了口氣,真是大言不慚!「金聖穎。」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他一個蹙眉。「你今天是特地來折我壽的嗎?」

他那懊惱的樣子令曉冽漾出一記笑。「別怪我這麼說,而是她的態度實在太像你的正妻了。」

媽的,那該死的金聖穎,她就不能沒事不要栽髒嫁禍他嗎?「听著,曉冽。」伍惡索性捧住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我可以發誓,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那麼跟別人呢?」她希望他能對自己說實話。

「什麼意思?」他臉色微微變了,難道金聖穎泄漏了什麼?

「惡,說真的,我听不懂金聖穎在說些什麼,她說她不會再讓我玩弄你的感情,叫我不要故技重施。」她盯著他五官深邃的臉龐,這是她摯愛的男人,她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任何秘密存在。「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伍惡擰著濃眉,頰邊肌肉輕輕跳動,真想宰了那不分事情輕重就胡亂狂吠的小惡女。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以手背來回摩搓著她臉頰。「老婆,她在跟你開玩笑,你當真干麼?」

「開玩笑?」曉冽將困惑的眸光折回他臉上,金聖穎對她咬牙切齒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你這麼輕易就擄獲了我,她愛慕我不成功,嫉妒死你了,所以找個機會破壞我們的感情,這麼簡單的邏輯你都不懂?」他模著她柔軟的秀發,輕快地眨眨眼。「喂,品學兼優,我開始懷疑你房里那疊獎狀都是污來的。」

曉冽被他逗得笑了。「黑虎幫的惡棍,就算你氣我把金聖穎歸你,你也不能這樣詆毀我吧。」

他也笑了,相視而笑之間,他卻突然執起曉冽的手,不再嘻嘻哈哈,也不再玩世不恭,只有認真,一臉的認真。

「曉冽。」他欲言又止,圈住她身子的胳搏似乎有陣痙攣。

「怎麼了?」她抬眼看他,動人的淺淺笑容在唇邊蕩漾。

面對這樣的笑容,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嘆了口氣,他把她的頭緊壓在自己胸口,這是他今生第二個想永遠留在身邊的女孩,他不能夠再失去她,不能!

「曉冽,無論發生什麼,你只要記得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輕顫著,蘊含著無限柔情︰「我愛你!」

***

「真搞不懂你家怎麼老是在大拜拜,拜不煩嗎?」黑色大門敞開之際,章狂沒好氣地挑著眉心說。

他昨天和莫謙雅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冷戰超過二十四小時,所以他今天火氣有點大,脾氣也有點不好。伍惡擁著曉冽,幸災樂禍地大笑……「別逞強了,你想找她就去找吧!我又沒攔著你,干麼把自己的無能為力怪到我家拜拜頭上來?」

現在正值放春假,伍惡家里又有大規模的拜拜酒席可吃,所以一干學生會的成員都來了,最開心的莫過于學生會的廚娘紗紗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狂可以再等一天。」殷邪微微泛起笑容,不疾不徐地道出。

「太看得起他的耐心了吧!」伍惡笑著,左手搭在章狂的肩上「要不要我教你怎麼爬牆?一點都不難,很容易學,學好了以後,

待會吃飽飯就去找人家賠罪吧!我相信總舵主大人有大量,一定不會跟你這一介草民計較的,你們說對不對呀?哇哈哈!」伍惡說

完了之後就開始笑不可抑。

自從他知道莫謙雅有那種可笑的封號之後,動不動就很欠扁的要拿出來取笑一番。

章狂懶洋洋地掃了手臂主人一眼,悠哉地宣布︰「你在M醫院的折扣優待取消了,下回見血別想插隊,乖乖排到血流成河吧!」

「哇!你這家伙太沒人性了吧!」伍惡難以置信地聳起眉毛叫。「枉費我有吃的也不忘找你來。」他松開擁著曉冽的手,跳上去勒住章狂的脖子。「以後還給不給我折扣?給不給?」

「不給。」

一群人一路打打鬧鬧進入伍邸,一看到那種排場,大家全都想笑又極力忍住不笑出來。

「很難想像伯父會贊同這種盛會。」江忍很含蓄地說。

整個花園至少擺了上百桌,鑼鼓喧嘩,幾個衣著冶艷的歌舞女郎正穿梭在台上扭腰擺臀,十分撩人。

「有什麼辦法,他寵我媽呀!我媽喜歡熱鬧,就盡量辦得熱鬧討她歡心。」伍惡揚揚眉,很不以為然地說下去︰「告訴你們,女人是不能太寵的,太寵她們就會做亂……哦,當然,不寵的話,我們男人也會去外面做亂,所以還是寵一點的好,道德規範才有保障嘛!」

曉冽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已,一眼就讓他那大男人主義的話鋒大為逆轉,大伙全都會心一笑。

晚飯是在那卡西的演奏之下很熱鬧地結束了,章狂為了表現他的男子氣概,也一直陪著大伙吃到最後,沒有如他們所願地去爬莫謙雅她家的牆。

「真的不去。」伍惡樂此不疲的扇風點火。

章狂冷冷地瞧他一眼。「少幸災樂禍,會有報應哪!」這家伙還真欠揍!難道他以為他的女人就不會跑嗎。

伍惡朗聲大笑,單手有性地扣住了曉冽的腰,現在他發現他的曉冽真是比某位名舵主可愛太多了。

賓客還要繼續接下來在宅邸內舉行的百人茶會,江忍他們對那種老年人的聚會自然沒什麼興趣,所以向伍氏夫婦打過招呼後,早早離去了。

伍惡興致勃勃地叫人抬了箱煙火到大門口去,往年的除夕分別在各自家里吃過團圓飯後,他們都會到水庫附近去放煙火,所以放煙火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困難度。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在門口玩煙火,其中還包括了伍惡的兩個弟弟,伍靖和伍焰,當然不會少了伍小芸,它依然忠心地粘在她最喜歡的曉冽腳邊。

「看吧!這個我最行了。」

伍惡剛剛點燃的那一盒煙火讓夜空華麗炫爛,火苗在空中綻放,令星子也為之遜色。

他們仰望著煙火,全被這美景給迷住了。

「惡。」

一個綿長顫抖的聲音在眾人為美景屏息的時刻突兀地響起,那抹從遠處狂奔而來的身影更是教人迷惑。

伍惡心髒怦然一跳,不,不會,這不會是真的。他不以為自己還會再見到她,也不以為她還能撼動他的心,但是,當她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時,過去那份痛楚,無奈,分離,扼腕,不和復雜的情緒卻又毫不留情地從四面八方對他洶涌過來。

鐘濃濃——,這個教他初嘗情果也初嘗苦果的女孩。

一年多不見了吧!她更美了,面頰潔白如玉,雙眸漆黑如夜。更美,但也更消瘦……哦,不,不是消瘦,她分明單薄得像張紙,腰際上的細帶子看得出她不盈一握,細細的手腕則是令人我見猶憐的,他握緊了拳頭,默然不語。

「濃濃姊姊!」年紀最小的伍靖輕呼。

沒有人再發出聲音,時間仿佛靜止了,她與他面對面地站著,直挺挺地站著,她的眼楮睜得很大很大,直勾勾地,目不斜視地,專注地看著伍惡。

夜風中,她衣袂飄揚,輕喘著氣,蒼白的臉龐連絲血色都沒有,如一片狂風中的秋葉,隨時會調落。

「惡,扶住濃濃,她快昏倒了。」殷邪沉著地說。

伍惡沒有依言扶住鐘濃濃,反倒是她支持不住的對他倒了下去,倒在他懷里,那像小動物般的畏縮使他本能地摟住了她。

「惡,我……我好累……」她在他懷中不停地發抖,喃喃地,情態是近乎絕望的悲涼。

伍惡蹙著眉宇,他瞪著她,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惱怒地瞪著她,該死的!到底是哪個混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他苦惱地緊摟住她,她的憔悴和消瘦令他又震驚又心痛,尖尖的下巴,骨瘦如柴的身子……

小芸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它興奮地發出一連串汪汪叫,不停地在鐘濃濃腳邊繞來繞去。

「小芸……你還……還記得我……」鐘濃濃的聲音溫柔的像嘆息,唇邊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意,昏了過去。

「濃濃!」伍惡用力吼,額上的青筋凸了起來,太陽穴在跳動。

「惡,送她到醫院,她小產了。」

章狂說完,紅色的血液已緩緩地沿著鐘濃濃的雙腿而下,迅速地染紅了她白色的裙子。

***

沒有人注意曉冽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紅色的血液怵目驚心,救護車的鳴聲則令人心慌意亂,在混亂當中,他們全都坐上救護車隨著那女孩到醫院去了,想必她的離開沒有人會留心吧!

老天!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命運輪軸?看來他們似乎全都認得那女孩,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像個小丑似地被欺瞞著。

難道這就是揭曉的謎底嗎?許多她以前不解的片段突然像海浪般地促涌到她腦海里來——

在游樂園拍的那些照片,伍惡古怪地盯著她看;與江忍,章狂,嚴怒初打照面當時,他們全都先怔了怔才自我介紹;初到伍家,伍惡母親那掩蓋在親切笑容之前的無比訝異,以及伍惡父親對她不著痕跡的研判。

還不是因為你這張瞼,帶著這張臉來迷惑他——金聖穎叫她遠離伍惡所說的話歷歷在耳,甚至于小芸對她的熱情也不是真的,它把她錯認成那女孩了……

這太荒謬了,她愛上了一個人,而她竟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就因為她與伍惡所愛的女孩有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所以他才選擇她?這多諷刺!他們感情的基礎竟是如此薄弱啊!

她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已完全不記得了,只知道管家芳姨來開門的時候,她渾身都在冒冷汗,一雙手冷得像從雪地里剛走了一遭回來似的。

「小姐!你去哪里了?天呀,你身子好涼!」從小就疼愛她的芳姨大驚失色地把她扶進客廳,連忙為她端來一杯熱牛女乃︰「小姐,你好像生病了,我去請醫生幫你看看好嗎。」

曉冽捧著那杯牛女乃,沉默地搖搖頭。那杯牛女乃她沒喝半口,半晌之後,她終于開口了︰「芳姨,晚上有沒有人找我?」她還抱著一絲微薄的希望。

從那女孩出現後,伍惡甚至連望都沒有望她一眼,他一直在意的,緊張的是他懷里的人兒。盡避如此,都這麼久了,最起碼現在他也該想到她了吧!她一個人不見了,他放心嗎。

「有呀!」芳姨點頭。

她的心猛地一跳,低低地問︰「誰找我?」

如果是他,她會給他一次機會,如果是他,她會听他好好解釋……老天!如果是他!

「太太打電話回來問你要什麼紀念品,他們現在正在米蘭,太太說那里的皮件和飾品都很精巧,哦,對了,先生和太太兩天後就會回來……」

壓抑住心中的某種痛楚,曉冽緊緊握住玻璃杯,任那瘋狂而至的酸楚將她淹沒,而她的心,也落到無底深淵去了。

***

「怎麼樣?」章狂手臂擱在椅背上,抽了口煙問,在醫院還敢明目張膽抽煙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媽的,管家說她睡了。」伍惡暴力地砸了行動電話,懊惱遍布他眼底眉梢。

他太大意了!為什麼他當時沒考慮到曉冽的心情?該死!他還當著她的面抱著別的女孩,甚至愚蠢得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下地獄吧!活該他現在要受這種折磨。但,濃濃那種情況,任何人遇到了都不舍棄她于不顧,更何況是他。

「別這樣。」江忍拍拍他,勸道,「明天再去跟她解釋清楚,我想她會听的。」

「真像……」紗紗還在驚愕中沒恢復過來。

「媽的!」伍惡又是一陣咒罵,連紗紗都這麼驚訝了,更不用說曉冽會有什麼反應。

他不能失去曉冽,如果沒有曉冽,他不認為自己還有未來,他的未來是要與她一起創造的,她是他美好藍圖里的女主人,只有她是!

「你真的陷得很深。」殷邪緩緩地一笑。

伍惡憤怒地想砍人。「殷邪魔,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風涼話?」這些不識人間的家伙又怎麼會了解他的難受。

「這不是很好嗎?」殷邪氣定神閑地,「事情早晚都要解決,這是一個很好的轉折點,也包括讓你看清楚,你對濃濃的感情已經過去了。」

殷邪的話有效地起了作用,伍惡不再懊惱地直抓頭發,他安靜了下來,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一陣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伍惡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她怎樣了?!她還活著……」

「拜托你斯文點好不好?尊重一下我們這位專業人士。」章狂從他手中把醫生給搶救下來,對那位傻眼中的醫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陳醫師,麻煩你告訴我們,里面那位病人情況如何?」

陳醫生連忙與伍惡保持一大步距離,唯恐他又對自己撲上來。「她有嚴重的貧血,肚子里的孩子沒有保住,還有點外傷,現在身體很虛弱,你們最好先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體息。」

「外傷?!」伍惡重重捶了牆壁一下,臉上掠過震驚,幾乎是用吼地吼出來。

「為什麼?」

陳醫師又被他給嚇到了,他期期艾艾地說︰「有……有人對她使用暴力。」

「好了,謝謝你陳醫師,你可以離開了。」在章狂的調解之下,陳醫師如釋重負地離開了,那吼起來像只惡虎一樣的男人太可怕了。

「你打算怎麼做?」江忍擔心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把自己給悶壞。

伍惡深吸了口氣,終于轉頭面對他的哥兒們。「幫我通知我家里,我守著她,你們先回去吧。」

「有什麼變化你就他媽的要立即Call我們。」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嚴怒,以他的口頭禪說出了他對伙伴的關心,這是男人的友誼。

「別輕舉妄動,要殺人,要砍人,我們陪你一起去。」章狂隨即加上一句,他很明白伍惡不會饒了傷濃濃的家伙。

「知道了。」伍惡悶悶地回答,他會揪出那個傷害濃濃的混蛋,但老天,此刻的他竟是更想將曉冽緊緊地擁在懷中,深怕她會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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