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回來了!」
夢蘿了無生趣地回到府里,一回到望月閣,便見到令她傷心欲絕的男人,還有懷瑾及握瑜。
昊桐與握瑜在下棋,懷瑾觀棋不語,三個人的神情都非常嚴肅,小香,素兒在旁隨侍。
兩個孩兒住在春信樓,有自己的奴婢和女乃娘,自小被昊桐訓練獨立,很少過來這邊,也不太依賴她這個一天到晚沉浸在版畫中的娘,怎麼今日看到她會這麼歡欣?
「咦?孩子們,你們怎麼都在這里?看到為娘回來還這般開心?」她略過昊桐,露出輕快笑容,故作無事般地問向孩子,就是不看他。
她不想看他,這個大騙子,假裝甘之如飴地待在她身邊當她的童養夫,卻背著她跟公主有了曖昧,瞞得她好苦。
若不是尚芸今天大嘴巴抖出來,他想騙她到幾時?
「爹說娘一回來,我們就到郊外騎射。」握瑜活潑地說。
兩個孩子里,他的性格比較外放,懷瑾比較內斂。
弟弟一說完,懷瑾便恭謹問道︰「娘,爹說梅花坡雪融了,但梅花卻異常盛放,你可想出去那里散散心?」
「我不想去,你們去吧。」她別過頭,就是不看昊桐,雖然知道打從她一進門,他就一直在看著她。
事到如今,何必還對她用關心的眼神?真是虛情假意。
等和綾公主成了他的妾室,不可能住到這里來吧?是他去公主府住吧?她這個平名百姓的原配自然不可能和公主搶夫。
他和公主會在公主府里做些什麼?
他們會一個吟詩,一個作畫,夫唱婦隨,還是夫妻兩人一起琢磨書法?欣賞樂曲?享受新婚的閨房之樂?
然後,昊桐就會折服在公主的石榴裙下,成為愛慕公主的忠貞丈夫,接著永遠把她這個大包袱給忘了,不會回來看她了……
想到這里,她便心痛難當。
「爹說,娘不去,我們便也不去。」握瑜難掩失望。
看著失望的兒子,夢蘿一陣天人交戰。
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好不容易今天放晴了,這孩子向來好動,他會渴望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也是自然的。
自己是個母親,母親好像該以孩子為重,似乎不該因為自己心情不佳就讓他們如此失望……
「好吧!不過,我要自己騎一匹馬。」她不知在說給誰听。
★☆★
夢蘿真沒想到她會這麼倒霉,連老天都要跟她作對。
她的馬竟在默林里摔斷了腿,導致她必須跟昊桐共騎他的神龍馬。
她心里的進展很快,他們夫妻已經恩斷義絕了,他就要去公主府當駙馬,兩人何必還共騎一馬?
可是除了他,自己難不成能走回去?梅花林里府邸有一炷香的時間哪。
兩個孩子都精于騎術,也都有自己的駕駒,一到梅花林便各自帶著自己的僕人騎開了,根本見不到人影,一時半刻大概還不會回來。
所以現在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側坐在昊桐身前,他還摟著她的腰,她真想打掉那只手,抱過公主的手……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在他根本還不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之時……
如果他和公主是兩情相悅,她就真的沒有立場不休他了……
「要不要停下來讓你作畫?」
他的聲音在她耳畔揚起,她的心里一陣抽緊。
「我不要。」她口氣很沖。
昊桐輕夾馬月復,輕松自若地縱馬于默林間。
花瓣隨風如雨飄落,此情此景,可說是人間仙境,本來她應該會興起作畫的想法才對。
但今天,她什麼想法也沒有,只有一種想法——他抱公主做什麼?他去公主府做什麼?
她真的快瘋了。
「說吧,到底在氣什麼?跟尚芸郡主吵架了?」他好笑地拉住韁繩,讓馬兒停下來。
她急遽地抬眸,眼中波濤洶涌,瞪著瞪著,突然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夢蘿!」
她對他的喊叫毫無反應,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上。
他摟緊了她,一踢馬月復,收緊韁繩就駕著神龍馬疾馳而去。
原本她以為他要送她回府找大夫,但是才一會兒,他便拉著韁繩讓馬停了下來。
夢蘿內心正萬分不解時,他已抱著她躍下馬,大步流星地走到樹下,她听到樹上成群棲息的鳥兒被驚走。
他將她扶起,讓她坐在自己身前,雙掌抵著他背心。
他在個嗎?這里又是哪里?
夢蘿覺得自己身子在發熱,不斷地發熱,熱到她手心額頭都出汗了,可她還是撐著,努力撐著……
驀然之間,他像是放棄了,收起雙掌,把她放平在梅樹下。
花瓣飄落,剛好有一瓣花葉掉在她左眼上,獨眼龍……這樣一定很滑稽,她好想拿掉……
他怎麼不替她吧花瓣拿掉?
他在干嗎?怎麼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
又一片花瓣掉落,這回遮住了她鼻間,好癢啊……
他是不是走了?是去找大夫來嗎?不然怎麼不再試著拍她、叫醒她?
不對啊。他怎麼可以把昏迷的她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萬一有壞人經過怎麼辦?
對他而言,有了公主,她就這麼無關緊要了是嗎?這種想法讓她更加難過了。
又一片花瓣落下,這回落在右眼。
這些花瓣還真會找麻煩,怎麼不掉在她頭發上、脖子上,身上也好,怎麼那麼剛好,全在她臉上,而且都在五官,又剛好沒半點風,無法把花瓣從她臉上吹走,除非她動手拿掉,或者動動身子……
但如果他根本沒走怎麼辦?不就穿幫了?
說也奇怪,既然沒半點風,那這些花瓣又是怎麼飄落的?
現在她眼楮鼻子都被花瓣蓋住了,只剩下唇。
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非常可笑!
四周仍然寂靜無聲,夢蘿已經非常想直接坐起來了。
冷不防地,一陣熟悉的男性氣息壓過來,她被壓住了。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昊桐壓著她做什麼?
她屏息等待他接下來的舉動,身軀忍不住微微地顫抖著。
募然之間,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環住她的腰,突然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她驚訝地掙扎,但他把她抱得很緊。
他的強吻隨即在她體內引發一陣騷動,偏偏他又可惡地滑到了她的耳邊,一路吮啄她柔女敕的耳垂,害她顫栗了一下。
他笑了,笑聲令她耳朵發熱。
原來他知道她是裝的,所以故意先把她帶離默林,以免被懷瑾他們回來撞見。
可惡的家伙,卑鄙的家伙,他怎麼不在第一時間揭穿她?
現在怎麼辦?他摟得她好緊,她又無法動手拿掉自己眼楮上的花瓣。
而且他吻她的時候、她掙扎的時候,都沒能將花瓣甩掉,她懷疑他壞心眼地偷偷在花瓣上涂了什麼。
「這樣不難過嗎?」昊桐低柔地問,吹掉她臉上的花瓣,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她的心抵著他的胸膛狂跳。
她以為知道了他跟公主的事之後,自己能抗拒對他的渴望,但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她渴望能和他更加親密。
他們的視線緊緊交鎖著,她的兩頰一片紅女敕。
昊桐慢慢低下頭去,愛憐地吮吻輕啄她的下唇。
她柔唇微分,無言地邀請他,他的舌尖立即探入,勾住了她的丁香小舌,席卷她口中的芬芳氣息,吻得緩慢。
夢蘿只能在他懷里融化,融化,再融化,直到他的唇停止對她的唇齒廝磨,她的神魂才稍微回來。
然而被如此徹底的吻過之後,她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只能整個人癱軟在昊桐身下。
不行,這樣算什麼?他都已經去公主府,可能已經做了冰山公主的入幕之賓——
她推、推、推,兩只小手開始用力地推著他的胸膛。
「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什麼事讓你氣到裝暈?」
他的笑容映在她臉頰上,夢蘿痛心地咬緊牙關。他以為她什麼都還不知道,所以笑得出來,要徹底讓她變傻瓜就是了?
「我就跟你長話短說!」她直勾勾地瞅著他看,怒聲質問,「你跟和綾公主進展到什麼程度了,就痛痛快快地告訴我吧!」
說明白了,至少不必再忍受這撕裂她五髒六腑的酸楚。
「我和和綾公主?」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劍眉高高挑了起來。
夢蘿淒愴地紅了眼眶。
「夫妻一場,你不須再想要怎麼騙我,我什麼都知道了。」
昊桐扳正她的臉,直視著她,「知道什麼?」
「真要我親口說嗎?」夢蘿深吸口氣。「好,你與和綾公主常在駿王府見面,你在花園抱過她,還堂而皇之地進入公主府,皇上有意把公主嫁給你,公主也對你有意思,只差我把你休了,你們就可以雙宿雙飛!我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你不必再否認——」
否認吧,快點否認吧,她在心里不斷吶喊。
他的目光停駐在她臉上,看了好些會兒,才道︰「我們沒有要否認。」聲音缺乏暖意,臉上一副驚人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