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沒被趙千嵐那幾句重話給嚇得打退堂鼓,她反而大聲清楚地說︰「回大總管的話,先父是神醫丁太仁,奴婢自幼耳濡目染,熟讀家中所有醫書,也有天賦,就請您姑且相信奴婢一次!」
之前,她把她爹的交代牢牢記在心中,不敢透露自己會醫術,但結果還不是落得投湖自盡的下場。
所以,現在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再怎麼也不會比投湖自盡差,她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你說令尊是——丁太仁?!」趙千嵐大為驚訝。「那麼你為何賣身為婢?」
這個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先父過世後,後娘容不下奴婢,覺得奴婢在家里看了礙眼,便把奴婢給賣了。」
趙千嵐盯著她,不語。
諒這小小奴婢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謊,況且是否真是丁太仁之女,派人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讓你去醫治府里染病的人。」
丁香喜出望外。「謝謝大總管!」
她就說嘛,趙千嵐很好說話的,明明有副善良的心腸卻老是擺出一副難搞的樣子,讓大家都誤解她。
「我會交代下去,需要什麼藥材,盡避開出來。」她又看了丁香一眼。「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大總管,您茶涼了吧?奴婢再幫您沏杯熱茶好嗎?」丁香殷勤的就要去拿茶杯一。
趙千嵐婉拒道︰「不必了,你出去吧,這些事自然有負責的下人會做。」
「奴婢想幫您沏茶,讓奴婢幫您沏茶吧!」丁香央求。
「我說不用了。」趙千嵐不耐煩了起來。
不過現在趙千嵐嚇不到她了,丁香索性耍賴皮。「奴婢不管,奴婢幫您沏!」
丁香奪了茶杯,轉頭便跑。
「搞什麼?」趙千嵐傻眼的看著拿了茶杯就喜孜孜地一溜煙跑掉的丁香。
她都那麼凶的說不用了,那丫頭不怕嗎?
為什麼會不怕?府里上下可都對她敬畏三分哪!
敝丫頭。
「你說——少爺回來了?!」丁香才听彩兒說完,手里的碗就眶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皓飛!她魂牽夢縈的皓飛回來了!
「你干麼啊?你又沒見過少爺,反應干麼這麼大?」彩兒看著地上的碎碗,不快地皺眉。「快點收拾干淨吧,房里這麼小,踩到就麻煩了。」
「少爺——在哪里?」丁香才不管什麼碎碗,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彩兒奇怪不已的看著她。「還會在哪里?當然在臨風閣啊!」
丁香暗笑自己的糊涂。
是啊!臨風閣!這里是李府,他回來了,當然在臨風閣。
「彩兒!喬嬤嬤要你跟春兒、秋兒一起去把落花別院打掃干淨,該洗的東西全要搬出來洗一洗。」外頭趙姨娘來喚人了。
「哎喲,我的腰好痛哦。」彩兒忽然撫著腰坐了下來,一臉不適的皺起了黛眉。
丁香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會再當傻瓜了,搶著替彩兒做事,過去自己真是笨極了。
「那你歇一會兒再過去干活吧!可別歇太久,趙姨娘的脾氣可是沒芸娘那麼好,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她就出去了,也不管彩兒不死心的還在喊她。
丁香快步繞過花園,加快腳步往臨風閣走去︰心跳得厲害。
樹葉都落盡了,枯枝在寒風中顫抖,但她心里卻一團火熱,沒披外衣都不覺得冷。
進了臨風閣,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這個時間,她的身分,不應該來這里,這些她都知道。
但是——她必須要親眼看到他,只要確定他真的沒死就好……
她悄然無聲的步入臨風閣花廳的內室,隔著垂簾,看到有道精致的屏風,地上鋪著氈毯,里頭有張紅木石桌,桌上茶香裊裊,她倚在門邊,握緊了粉拳,抬眸偷偷望了過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內室與趙千嵐坐著談話。
一見到他,那完好無缺的他,那挺健的身軀,丁香的淚一下子就沖進了眼眶里,模糊了視線。
只要想到他被尚方寶劍穿透肩胛的那一瞬間,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沒有沖出去擋在他身前。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在刑場那天,她還沒見著他就被杜紹瑜擊昏了,醒來時已與他天人永隔。
「你說有個小奴婢,不但治好了府里染上瘟疫的人,還治了城里許多人?」皇甫皓飛俊眸里滿是興趣。
他一回到淮玉城便听說瘟疫疫情嚴重,不但已經死了數百人,還傳到渭水去了,只是沒想到自己府里竟有個醫術精湛的小婢。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她,因為她實在有點詭異,好像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誰知她的藥方子雖然繁復,卻真的有效。」
皇甫皓飛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笑道︰「這麼神奇?」
丁香淚盈于睫的吸了吸鼻子。
藥方繁復是因為舍棄了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葉蓮、申姜等等朝廷早已下令禁止運送的藥材不用,改用別的藥方代替。
當初就因為著急瘟疫會奪走更多人命,所以貪快用了朝廷禁運的藥材,才會埋下日後四大罪狀的伏筆。
他等于是她害死的,是她引狼入室,把彩兒帶進將軍府,令他被一污陷,她絕不會再讓他陷入困境!
「我打算讓她繼續配藥方,已經有好幾個城里的大夫表示想為她贖身,他們都想知道她還會醫什麼……」
「等等——」皇甫皓飛嘴角一勾。「這是——什麼香味?」
一股馥郁奇香撲鼻而來,他往門邊看去,微微抬高了下顎。
「丁香!」趙千嵐大為震驚,不悅道︰「你在那里做什麼?你在偷听嗎?」
丁香慌張了。「不……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那不然是哪樣?老天,這要叫她怎麼說明?
「她就是那個醫好大家瘟疫的奴婢,名叫丁香,不過我不知道她在這里做什麼。」趙千嵐很不高興的說。
「原來就是你。」皇甫皓飛唇上帶著笑意,不同于趙千嵐的怒意,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進來。」
丁香舉步維艱,她走進去,听到自己那帶淚的聲音響起,「奴婢丁香見過少爺,少爺……萬福。」
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不認得她了……
重生的只有她一人,他不認得她了……她不該難過的,若再難過就太不知足了,他活著就已經夠感謝老天了,她一定要堅強,即便他不認得她,她也要幫助他逃過死劫!
「我們認識嗎?」皇甫皓飛對她眼里那深深的激動很不解,就好像自己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們……」丁香差一點就點頭了。
是啊,我們認識,還相愛,你想娶我為妻……
她忽然淚如雨下,但努力擠出笑容來。「不,我們不認識,奴婢是第一次跟少爺見面。」
「你這是做什麼?」一個拍桌,趙千嵐臉色鐵青的低喝,她實在忍無可忍了,這奴婢像在勾引皓飛。
「對、對不住……」丁香慌忙拭去淚水,看到他,她就是想哭啊,情緒排山倒海而來,自己也沒辦法控制。
皇甫皓飛深深看了她一眼,對趙千嵐說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我有話要問她。」
丁香驀然血液沸騰了。
有話要問她?難道——他也重生了,記得死之前的事?只是不好在趙千嵐面前說出來?
她狂喜的看著他。
會是這樣嗎?
趙千嵐拂袖離去之後,皇甫皓飛溫和地看著丁香。「你坐。」
丁香失望了。
如果記得她,他不會只叫她坐,他會抱住她,跟她一樣激動才對。
「是。」她坐下了,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要問什麼,而自己的心情,就連一絲絲都不能傾訴給他知道。
「你身上有種特殊的香氣。」雖然一邊在把玩著瓷杯,但皇甫皓飛全副心神都在觀察著丁香。「五年前,在一處湖畔,我受了重傷,還中了劇毒,有人救了我,那個人與你有相同的香氣。」
「那個人就是我,是我救了你沒錯。」想想自己對他的態度好像太不像個下人,她又加了兩個字。「是我救了你沒錯,少爺。」
「當真是你救了我?」皇甫皓飛露出慣有的笑容。「不過,除了救過我,我們真的沒見過嗎?」
「有。」丁香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可能在夢里見過吧,少爺。」
「哈,你還真是有趣。」皇甫皓飛笑了,跟她在一起,有種自在的感覺。「這樣吧,既然你有絕佳醫術,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那麼你就暫時跟在我身邊,也好讓我有時間可以了解你這個救命恩人為何會在我府里為婢。」
「是的,少爺。」丁香完全不想拒絕。
她才不管別人會怎麼說,從現在開始,她要黏著他,再也不要從他身邊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