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左右,正是人們活動力最旺盛的時分。京城通關大門外,由于來往的驛馬車隊眾多,人潮也十分洶涌,場面因而顯得凌亂。
一個身段嬌小的女子挾了個包袱,隨著人群涌向城門口。她抬手拭去額角的汗水,仰首望著由巨岩砌起的雄偉城門。城門上,懸掛著篆刻「京城」字樣的牌坊。
終于到了!她微微地松了口氣,但隨即又蹙起柳眉。如果不是為了找尋紅珊,她實在不想再度涉足漢人的地盤,何況是這繁華奢靡的大本營?
「喂,你到底進不進城啊?」守門的兵士粗聲粗氣地吆喝,粗壯的古銅胳臂用力地揮動著。「不進城的話就閃一邊去!別杵在那里礙了別人!」
蘭翩收攝心神,抬眼冷冷地看了那虛張聲勢的兵士一眼,挺直背脊邁入城門。
想起紅珊,她不禁又想嘆氣。她們都是孤兒,和許多姐妹一起被霍嬤嬤收養;霍嬤嬤教導她們歌技舞藝,帶著她們到各地巡回賣藝,掙錢以求溫飽。
霍嬤嬤去世後,姐妹們分了她留下來的微薄財物,然後各自離去。紅珊是姐妹中最年幼、也最軟弱的一個,她偎在她身邊哀哀地哭泣,心軟的蘭翩根本沒有辦法不照應她,于是她們倆相依為命,繼續以往的生活。
她們的模樣都美麗,招徠了不少覬覦。只是蘭翩的不假辭色,讓男人無機可乘;而紅珊柔弱嬌憐,耳根子軟,因此不時有人向她進些甜言蜜語。蘭翩一直好擔心,她看出這些人沒有真心、只想狎玩,萬一紅珊一時不察,誤入他們的陷阱,該怎麼辦才好?
所以,她總是極力阻止他們接近紅珊,態度堅決頑強,絲毫不肯退讓。
因為你嫉妒我比你幸運、嫉妒我能夠得到他的青睞。
你百般挑撥離開,根本就是見不得我好!
想起那些犀銳如利刃的話,蘭翩不免感到悲傷。可是她想,紅珊並非有意要傷害她,紅珊只是被幸福的幻影沖昏了頭而已!
然而,事實也證明了她當初的看法不差。
一路鍥而不舍地追蹤下來,她發現,帶走紅珊的孟仁根本就是個專門誘拐少女的惡徒,他和幾個男子以同樣的手法,在各地對相中的少女花言巧語,不久後,少女們便離奇失蹤。然而,盡避這些少女出身貧富不一,但美麗單純、容易擺布是她們一貫的共通點。
這些男人有個特征,就是在他們的腰帶未端,都繡有玄黑星紋。
掌握這些瑣碎的線索,蘭翩學乖了。她不再像是紅珊剛失蹤時那樣,找到機會就揪住那些男人怒沖沖地質問。
她決定改變策略。知道有太多少女上當之後,她無法坐視不理;蘭翩希望能夠拯救所有的人,而她所想到的可行辦法是︰設法讓自己成為被誘拐的女人之一,然後臥底在內,伺機行事!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狼吞虎咽的唏哩呼嚕聲不絕于耳;晚膳時分,正是升豪茶樓里人聲鼎沸的時刻。
門口一抹頎長的身影正悠哉悠哉地踱步進來,他眉目風流、唇畔含笑,一襲湖水綠的錦袍及腰間系著的細索,將他的身軀襯得挺拔頎長。
那是個會讓女人們屏息以待的俊朗男子,雍容不足以形容他的氣度,俊俏不足以概括他的相貌。他最搶眼的特質,是一雙深邃而性感的眼眸,閃著深沉危險的波光,像平靜的深潭,藏著席卷一切的漩渦;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純然是男人的魅力,與生俱來、得天獨厚,是要讓女人們前僕後繼地為他傾心,無怨無悔。
而跟在他身後的小廝也和他一樣稱頭。那是個十分漂亮的少年,老是轉動一雙骨碌碌的機靈大眼,嘰哩呱啦的吵不完;他名叫海潮,右耳上別了一只淡紅色的耳飾,材質與造型都很特殊。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踏步而入的瀟灑身影,幾乎讓滿座賓客看傻了眼。
「小二?」谷好笑似地召喚愣在一旁的店家。
「是是,客倌里邊請。」迎上前來的店小二回過神,連忙帶位。他抓下圍在頸間的布巾,撢了撢桌上的灰塵。「客倌要先來點什麼?」
「喂,你別杵著!有什麼好酒好菜就先端上來,我家主子肚子餓啦。」海潮搶先吩咐道,聲音有著不屬于少年的尖細。
店小二被叱得紅了臉。「沒問題,小的立刻去辦!」
不到半晌,一碟鹵牛肉、一碟粉蒸腸便搶先被擺上了桌。
「海潮,伺候主子日常起居的本事,你學不全,裝腔作勢的工夫倒是挺在行的嘛。」谷舉箸嘗了一口牛肉,邊緩緩嚼著、邊優雅地笑說道。
「多虧主子的苦心教導,海潮才能把這一課學得如此之好。」海潮伶牙俐齒地反擊回去。嘿嘿,言下之意是︰真正會裝腔作勢的人,是主子您啊。
海潮迅速反擊的態度,實在不是稱職的小廝該然,他不夠唯唯諾諾、也不夠誠惶誠恐。不過,谷本身即不拘禮法,對于嚴謹的主僕分際嗤之以鼻,養個牙尖嘴利的小廝來斗斗嘴,就當是憑添生活樂趣。
這時,一道縴麗嬌小的身影自他們的桌側經過,那影兒的背脊挺得硬直,充斥著冷漠排拒的意味,步履靜悄悄地邁向空座,據了他們右前方的木桌。
包袱輕輕一撂,漢語發音有些勉強的嬌女敕女聲響起。「小二,來碗干面。」
「來了。」店小二答應了一聲,馬上為她張羅。
「主子。」海潮神秘兮兮地俯下頭,壓低了嗓音,小嘴往旁邊一努。「你瞧,咱們又遇見那個小蠻女了。」他骨碌碌的眼珠子直溜向她,好奇地偷覷著。
比繼續進食,眼神漫不經心地朝她瞟了過去。只見那小女子五官端麗,帶著些許英氣,看來是挺倔強的;而她的臉龐、玉頸、縴手,露出來的肌膚都泛著蜜色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輕舌忝一口,嘗嘗她是否也有著如蜜的芳甜。
但是,她冷凝的神色與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圍,卻打消了有心造次之人的念頭。
海潮把玩著指間的竹筷,低聲地說著︰「咱們這一路上,老是遇見這位蠻族姑娘。想來想去,總讓人覺得不對勁。」
比彎指敲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個小不點,這回又有什麼高見?」
「我說,她一直跟蹤主子查探的目標,還暗中破壞了幾起他們的行動,其中似乎有古怪,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歪著頭,始終思索不出個所以然來。
雖說這位姑娘冷漠極了,但就憑她做過的事情,頗有幾分行俠仗義的味道,海潮就沒有理由不相信她是個好人,也沒有理由不喜歡她。
事實上,他覺得她不發一言的冷然模樣,真是嗆極了!
「主子,你說她跟咱們會不會是同一路的啊?」他興致勃勃地問道。
比聳了聳肩,笑而不答,斂眉垂目的俊朗模樣若有所思——
這里是鄭城。此趟他告別眾多紅粉知己、離開繁華熱鬧的京城,正是因為承攬了一項任務。
悠哉游哉、看似沒有正業的他,其實來頭並不小。谷為人風流,處事自成一套圓滑卻又狂放的格局。年少時候的他,便善于與人交際、打探消息;這幾年來行走江湖,他漸趨穩重成熟,也因緣際會地發展出自己的事業,將那套打探消息的本領拓展開來,建立了一個綿密的情報網絡。
他的個性既非拘泥于禮,又非守舊成性;當初設立情報網,原因只是區區兩個字——好玩。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規模愈做愈大,最後竟成為大江南北最龐大的情報網。
日前有個富商請求他找尋失蹤的愛女,因此他循著線索,由京城來到了鄭城。那個有著蜜色肌膚的蠻族小女子,就是在甫出京城時遇上的,早已引起他的注意。
她,無疑是他所見過最有勇氣的女人之一,但是她的智慧似乎不能與勇氣相提並論。
她有著極堅強的信念,緊追著誘拐少女的男人們,不屈不撓。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非常保護女人,不管是即將錯踏陷阱的美貌姑娘,抑或沿路受到欺侮的女人女孩,她都無法視而不見。插手去管,全憑一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氣;她拚了命地去主持公道,卻好像從來沒考慮過有沒有能力自保。
沖勁有余、自制不足,她的內心可不像刻意表現出來的外表一樣冷冰冰呢!比輕笑著,很是欣賞像她這樣,內心有所執著的堅強小女人。
想到此時,一陣又一陣咭咭格格的笑聲隨風飄了過來。
比回過神,發覺茶樓里有好些女子,正對著他露出隱隱期待的羞怯笑容。一向深知自己魅力的他,若有似無地笑了笑,就見那些女人全都羞紅了臉。
「主子,你看,又有好多姑娘家盯著你不放,多像相準了大紅西瓜的蒼蠅啊。」海潮興奮地喳呼著。「趕明兒,主子也教我幾招讓女人死心塌地的法子吧!」
听到海潮不倫不類地把他比喻成大紅西瓜,谷嵯的俊臉登時黑了一半。
噙著逗人的微笑,他的眸間卻是寒意凜凜,顯示他不欣賞海潮討打的話語。谷懶洋洋地低語道︰「海潮,別妄想太早開葷,當心你到頭來長不高。」
「主子應該也很早開葷吧?還不是長得又高又壯?」海潮半褒半貶地抬杠著。「有您當前例,海潮可不怕!」他理直氣壯地應答。
見這小子得意洋洋,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谷溫柔地警告道︰「閉嘴,要是你敢再開口胡謅一句,我就把你丟回你的老家去。」
把他丟回老家去?那豈不是要他回去當乞兒嗎?海潮的小臉一垮,像是被安上符咒的妖孽,乖乖地伏降。
這時,那個專心吃著面的蠻族小女子已用餐完畢。她抬起頭來,清秀的臉上滿是冷漠的神情,正斟了一杯粗茶啜飲著。
她樸素的衣著打扮顯示她並非出身榮貴,但行止卻帶有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落落大方、毫不忸怩,比正牌的官家小姐更耐人尋味。
比玩味地賞視著她,眼神直接而大膽。他太清楚,他的朗目有著絕對的魅力,總能讓對方覺得自己是他的世間惟一。而他,不諱言正試圖招惹她;她虛飾的冷然,讓他更想瞧瞧她真實的情緒。
她擱下陶杯,取了巾帕輕拭唇角,好整以暇地迎上谷的注視。
「主子,你又在挑惹良家婦女了嗎?」海潮在大快朵頤之余,不忘注意到停著良久的主子。
比沒理會海潮,他正讀著她眼中的情緒,那其中有著強烈的排拒,像是在無聲地警告︰別再招惹她,饒他再是風流倜儻,她就是不會買他的帳!
比輕笑二賢,非但沒有惱羞成怒,還覺得甚為有趣。她愈是表露出拒意,他愈是故意地舉起面前的陶杯!向她遙敬,看她打算如何?
「小二,麻煩你,結帳!」
瞧,他才露出一彎邪情的笑意,那姑娘便忍無可忍地站起身。她柔女敕的檀口仿佛逸出一句咒罵,撂下碎銀,立即走人。
有趣呵有趣!世間女子何其多,對他不假辭色的,卻只有眼前的這一個。
比目送著她急怒離去的縴影,眸中滿是深深的笑意。
丟下了碎銀,蘭翩急沖沖地奔出了升豪茶樓,臉上是一片又怒又窘的燥熱。
此時月已上天,呼呼的晚風吹上她的秀頰,緩緩紆解了急怒攻心的不適。可惡,她早知道中原的男人最無聊,老是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方才向她遙敬茶水的男人,就是其中的一例!
她無聲地咒罵著,捉著包袱的指掌也絞得死緊,像是把布包當成他的頸項,狠狠地掐住。
她該死的認得他!蘭翩咬著下唇,不悅地想起,那個男人打從京城開始,就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就連在荒郊僻壤中,他們也是一前一後行進著,讓人不禁懷疑起他的前進路線圖,是不是與她的相差無幾?
這一路上,她可真是看夠了他那漫不經心的調調。他的眼神笑容,無不閃亮耀眼,擺明了愛跟姑娘家調情,風流帳不惹白不惹,但偏偏就有那麼多女人吃他這一套,含羞帶怯地與他眉來眼去。
真是愈看愈有氣!她就是不明白,女人不該都是端矜自持的嗎?雖然他長得俊朗非凡,調笑的模樣邪氣卻不卑鄙、似乎只見風流不見下流,但姑娘們怎麼也不該和他秋波頻傳吧?
「噢,該死的!」她低著頭,輕咒一聲。「他怎麼值得那麼多正面評價?他不過就是個中原男子而已。我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對他胡思亂想!」
蘭翩緩下愈走愈急的步伐,努力地收攝心神。她微仰起螓首,睜大美眸想辨清急急沖出茶樓後的方向,不料眼角卻若有感應地瞥見一個男人。
那是她一直追蹤、衣帶上繡有玄黑星紋的男人;而且,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來不曾與她打過照面,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蘭翮的警覺心瞬間回籠。她小心地尾隨他而行,直到目送著他的身影大搖大擺地步入結著紅彩的牌坊內,她才退到陰暗處,認真地合計接下來的行動。
賞芳園是鄭城里最豪奢、最氣派的妓館之一,園里一座座的摟閣,搭得像皇城宮闕一樣華麗,壁梁檐廊都刷上了奪目的漆彩,窗欞結著彩球與紗緞,整日鶯聲燕語不斷,張揚著的艷幟搔得鄭城里的男人們個個都心癢難耐。
這里有句不二名言︰只要是男人、只要錢囊里還有白花花的銀兩,誰都有資格進賞芳園里醉生夢死!
「主子,想不到這里的妓館,比起京城來毫不遜色。」細致的嗓音在擁擠的人潮中響起,周圍的尋芳客以為身邊就站著個俏靈靈的姑娘,猴急地轉過頭,才發現原來是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啐,你們看什麼看?到妓館里當然是看漂亮姐姐了,你們干麼盯著我這個貨真價實的男兒郎?」海潮生氣地揮著雙手,叱罵那些眼神由驚喜轉為失望的臭男人。
「收斂點,海潮。」谷懶洋洋地勸言道。「當心犯眾怒。」
「我不怕,我有主子當靠山,誰敢動我?」他得意洋洋地說著,把谷當作理所當然的保鏢,一時之間,倒也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主子。「哇,來了這麼多人,難道都是來看小蠻女跳舞的嗎?」
他們已在鄭城里待了數日之久,方才在路上,听到有好事者在奔相走告,說是來了個難得一見的小蠻女,扮起妝來如何如何的美麗,她將會在賞芳園獻舞。主僕倆听得有趣,便順著人潮過來了。
「看你的熱鬧吧,少廢話。」他低聲吩咐。
比與海潮二人,走過了賞芳園布置熱鬧的牌坊,初初入目的建築特是待客廳。這廳里的正中央架著一座三丈見方的平台,各個樓層就環繞著平台,或有廂房、或設雅座,總之每個角度都能讓人看清楚表演;而一樓是不設座的,許多慕名而來的人們就圍在平台邊,昂首看表演。
比側耳細听,陣陣的絲竹樂聲中,夾雜著串串的金鈴響動;伴樂的鼓聲,節奏奇特極了,听平不像是中原的味道,反而有著道地的異國風情。
「主子,這邊、這邊。」興致勃的海潮爭往人群里鑽,只願在前頭開路。
比穿過人群,在較遠也較平靜的角落定腳步。他的身量原本就高人一等,可以毫不費力地望見平台央的表演。
一個平自戀族的漂亮小舞娘!定楮一瞧,他在心里驚嘆著。她有著明亮閃耀的大眼楮,漾著甜甜笑靨的妍麗臉龐,令見過無數美女的谷也忍不住有種驚艷的感覺。
隨著笛音、伴著鼓樂,她款款地扭擺腰肢,腳下踏點著宛如蝶兒游戲花間般的輕盈腳步。她的身段姣好迷人,雖然那垂綴在衣衫上的流蘇、金鈴都隨她舞得令人心旌搖蕩,可那舞姿款擺起來,竟予人媚而不妖的華麗感受。
眨眼間,她的人兒、她的輕舞,魅惑了他的心!
只是,瞧著那張妍麗的臉龐,他竟有幾分眼熟,像是在不久前才切切賞過,卻偏偏憶不起她是哪位……谷懷疑地眯起雙眼。
「主子!」海潮繞回他身邊,一頂他的腰側,戲看他難得為女人怔住的模樣。「嘿,你的魂兒飛了嗎?快回魂、快回魂哪!」海潮甩手甩得像是在招魂。
此時,正靈妙踏舞的小舞娘眼神飛炫了過來,像是有某種感應似的與谷對個正著,她的水眸中掠過一絲冷傲,快得幾乎讓人抓不住。
然而,谷卻敏銳地注意到了!
雙方同時一震,在眼神交會的剎那間,認出了對方來——
「是她?」谷撫著好看的下巴,眼神充盈了笑意,玩味地低語。
平台上,蘭翩使出渾身解數地舞著,在刻意放送甜笑之際,卻因為與谷再度不期而遇,而感到一絲絲窘迫與惱怒。
哼,他也會到這種地方來?看來他才不是什麼風流卻不下流的君子!
「主子,你真的看上她啦?」見谷還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小舞娘,海潮開始覺得意外。主子慣受女人的歡迎,流連花間風流極了,卻不曾見他被哪個姑娘如此迷惑過。
難道說,那個小舞娘真有如此特別?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肚子里有一大堆意見等著發表。
「你不是一直很想到妓館來見識場面,卻始終不能如願嗎?」要不是一時興之所至,他可沒打算一讓這個一輩子只長汗毛、不長胡須的小家伙上花街柳巷來長見識。「好好把握機會,把想看的場面瞧一瞧,別把時間浪費在喳呼上頭了。」
「急什麼?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來嘛。」主子是不可能跟這種地方絕緣的,跟定他就沒錯了。
比冷笑著,神情佣懶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等我把你賣到妓院當龜奴之後,你要見什麼場面都有,是吧?」
「龜龜龜……龜奴?」海潮結結巴巴,主子狀似無心的威脅,可是點到他死穴里去了,他的頭搖得像博浪鼓一樣。「海潮這一輩子,絕對不靠女人吃軟飯!」
「很好,知道該怎麼做了嗎?」谷噙著好溫暖、好和煦的笑意,掀眉暗示他。
「知道知道。」他點頭如搗蒜。「我閉嘴、我消失、我暫時不攪擾主子就是了。」海潮一溜煙地跑掉。主子總是這樣,看來溫和好說話,像是不會與人計較;一旦惹著了他,他的還擊卻是迅速而精確的,讓人心驚膽跳。
少了喋喋不休的小苞班,谷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小舞娘身上,無數疑惑兜上心來。
她為什麼在賞芳園里翩翩起舞?為什麼平時漠然,此時精致的小臉上卻釀著有如糖霜的笑意?她的一舉一動、眉眼輕波,無不放送著魅惑的訊息,像是想用美麗輕盈來蠱惑所有的男人;她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游目看著台下那一張張亢奮泛紅的臉龐,她的確是達成目的了,但谷的心卻有著隱隱的不悅,像是被人瓜分了所有物般的不愉快。
這是怎麼回事?他何必有所不悅?她可不是他的所有物哪!比在欣賞之余,也對自己的情緒轉變感到一絲不解。
然,除了谷以外,其他的男人幾乎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雖然蘭翩衣衫扎實,沒露出半點惹人遐思的蜜膚,但男人們還是一副饞兮兮的垂涎模樣。
這時,突然有個色膽包天的男人爬上了平台邊,伸出一只祿山之爪,想趁蘭翩不注意的時候,翻上去偷模她幾把。
警覺心極高的蘭翩,幾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了,她嬌軀微微一僵,卻隨即繼續舞動。這次獻藝其實是別有目的,而為了達成那個目的,她心知勢必要小小的犧牲色相,忍受甚至故作欲拒還迎一些騷擾。
但是,端矜自持的她,卻在此時有了退縮的沖動。看著那猛然襲來的獸性大掌,蘭翩才赫然發現,要忍受陌生男人的觸模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她的眼神閃著不容錯辨的惶懼,唇際甜甜的笑容已然掛不住。她下意識地往旁側避開,怎知一時竟重心不穩,身形劇烈地晃了晃——
「啊——」嬌軀漸失的平衡感,讓她發出驚恐至極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