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采凡,你好樣兒的!」雌虎發威的震吼,響徹雲霄。
護國將軍府的麼女——君采凡十八歲生辰,君府里里外外擠滿了人,人們紛紛耳語著,那個一身黏膩番茄漿的儒雅男子,就是她未來的丈夫。
而他衣服上的紅酸腐甜臭,便是君姑娘個性十足的「杰作」。
「怎麼著?」她甜甜地應著,笑臉款待娘親發威的臉色。
君老夫人素來以脾氣悍烈與嗓門奇大聞名,雖然將軍府佔地極廣,但左右街坊都曾听過她精、氣、神十足的聲量。
所有的人都暗暗捏把冷汗,直覺君家小小姐這會兒一定會被罵個狗血淋頭。
「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君老夫人毫不替閨女兒避諱眾人的眼光。「你倒是把我的教訓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來了、來了,名聞遐邇的河東獅吼就要開始了!
說真格的,這君家小小姐也忒不像話。雖說適婚年齡的姑娘家大多嚷著不嫁,但像她這樣指著未婚夫鼻子挑釁,發動爛番茄攻擊的,還真沒見過幾個。
當然要罵嘍,這樣的姑娘家不教不乖!
衣裝狼狽的衛公子此時微露出傲慢笑意,像在幸災樂禍。
「你怎麼把那種爛糊糊的番茄往自個兒身上藏?不怕蒼蠅往你身上飛?娘難道沒教過你,姑娘家首重冰清玉潔,身體心靈都一樣,誰要你把自己弄得髒兮兮?」
耶?
「下次這種髒東西交代下人拿著就得了,別弄髒自己的手,知道嗎?」
呃,這個,君老夫人開罵的方向,好像有點不對吧?
眾人的下巴幾乎月兌臼,原本指望給采凡下個馬威的衛公子,也垂下唇角。
倒是采凡眉飛色舞。她本來擔心娘會偏袒衛勛風,現在看來,那副道貌岸然的儒生模樣也招了娘討厭。
噢,老天爺,有盟友的感覺真美妙!
「衛賢佷,多多擔待,采凡平素就是這副德行。」
出乎眾人意料,君老夫人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甚至沒有為女兒失禮的舉動表達歉意,活像她該當這麼做。
衛公子陪著笑。「君姑娘活潑開朗,是小佷一心所仰慕的窈窕淑女。」
屁啦!采凡暗寫在心底,因為肉麻的話語,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的相貌十有七八肖似你爹,」君老夫人仔細端詳著他,銳利的眼神在他臉上梭巡良久。「也有你娘的影子。」
他像唐水意?「可惜她老人家去世得早,晚輩來不及孝敬。」衛公子無盡靶傷。
「是啊!真令人感慨,要是她泉下有知,一定會被你的孝心感動。」不知為何,君老夫人的回答有著淡淡的諷刺。
惡心,不只裝純情,還裝孝子哩!采凡吐了吐舌頭,並沒有從他的神態中,感受到哀傷;他的進退應對都是浮面的,像專門做出來給人瞧。
且先不提女圭女圭親那檔事,她看到這家伙的感覺實在不好,像早在八百年前就結下梁子,她的拳頭癢癢、腳兒也癢癢,真想代替爛番茄上陣,揮拳踹腿地伺候他一番。
在她霍霍磨牙的當兒,有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了上來。
有人在看她,有一雙興味十足的目光正盯著她!
是誰?
她敏感地直起背,看著樹下黑鴉鴉的人群,不斷搜尋。今兒個她是主角,有人淨瞧著她不稀奇,她已經習以為常,但那兩道視線不一樣!
人們看的是「女圭女圭親的女主角」,純屬湊熱鬧;這人看的是「君采凡」,而且……目的不明!
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他沒有惡意,但就是很頑皮。她才低下頭去找,被瞅著的感覺立刻消失不見,一直起身,視線卻如影隨形。
「現形啊!」她小聲咕噥,這種被耍弄的感覺有些似曾相識。「以為自己是頑皮鬼,想耍了我又躲起來不見我嗎?你休想!」
雖然沒有敵意,那眼神甚至帶著調侃的笑意,但她還是像玩線團的貓,執拗地追著、撲著,非把他找出來不可。
「采凡,你還賴在上頭做什麼?」君老夫人仰首一呼。「快下來梳理干淨,當心那些煩人的蟲子跟著你不放!」
人群中傳來幾聲不賞臉的噴笑。事實上,方圓百里貧甜的蒼蠅小蟲大概都已聚集在衛公子身邊,嗡嗡作響,附近的居民三天三夜都不必驅蟲了。
「……好啦。」反正目的已達,爛番茄也發射完畢,采凡決定鳴金收兵。
她收起彈弓,拍掉手中的髒物,正要下樹。要命!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又來了!
為了在這場無聲的較勁中扳回一城,她疾速地站起來,快轉過身。
這絕對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她,自詡機靈百變的君采凡,忽然忘記……她還站在樹上!
采凡用力地往後一踩,後頭沒有支撐物,身形猛然往下墜。「啊啊啊——」
「采凡!」
「小小姐!」
「大哥,救我、救——救——我!」她的呼聲一路往下栽。
「該死的!我就知道會這樣!」君設陽暴吼,施展輕功躍了上去。
驀然,有一抹輕飄飄的身影,使著精湛純熟的盤天梯騰了上去,衣袂飄揚、身姿俐落,轉眼間便快了君設陽一步。
健臂橫敞,一展一扣,便將半空中那個雙手猛劃的少女抱在身側。
「你以為你是麻雀,隨便劃劃手都能飛上天?」奚落的意味濃濃。
「怎麼會是你?」君采凡一在某人的懷里落實後,馬上大叫出聲。
「又見面了,真是幸會、幸會。」
「幸會你個頭啦,冤家路窄!」她老大不高興地嚷嚷。「你在這里做什麼?」為什麼他總是看到她又糗又呆的鬼樣子?
擁著她的男子,赫然就是之前在顥城公告欄前,耍得她團團轉的壞痞子。
他也毫不客氣地落井下石,重擊她的自尊。「湊你的熱鬧。」
兩人緩緩地飄下地,這時眾人已經目瞪口呆。
這男子的輕功武高叫人驚奇,最讓人不解的是,他們倆神經太粗是不?居然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拌嘴?
「我知道了!」采凡恍然大悟地叫起,沒注意自己還貼在他身側,和他眼瞪著眼、吳對著鼻。「是你對不對?」
「我怎樣?」他露出明知故問的無賴笑容。
懊死的,她居然覺得笑咧了嘴的他有點討人厭的好看,真是見鬼了!
「你一直都在偷看我,害我……害我從樹上摔下來!」
「你有證據嗎?」他不否認也不承認。
她為之語塞。「沒有又怎麼樣,反正我認為是你就對了!」
「哦。」他漫應一聲,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許久、許久,久到讓采凡都不禁懷疑起他是在想月兌遁之詞。
啊炳,這招拖延戰術她也常用,算是個中老手,等他辯解開來,看她怎麼修理他!
「好吧!」他懶洋洋地看著珠眸熠熠發亮的小妮子。「我承認,是我偷看了你。」
他承認偷看她……他承認了!采凡猛地一傻。
「呃,喂喂,老兄,這不合規矩吧?你不是該否認個天昏地暗,說出一堆七缺八漏的借口……」讓她當場識穿所有的把戲,過足青天大老爺的癮?
每次闖禍,她都會用這一招,讓大哥重新對自個兒的眼力產生極端自信。
「然後你要怎麼懲罰我?打我、罵我、踢我,還是踩扁我?」他的唇角噙著該死的耍賴笑容,一臉你奈我何。
采凡完完全全地呆住。啊,這個男人比她更會賴!
瞧瞧他那德行,哎呀呀,活月兌月兌就是她的翻版,她讓大伙兒氣得蹦蹦跳的模樣!
生平第一次嘗到氣悶的感覺,這個世界上,論起耍賴工夫,竟然有人勝過她!
「你、你你你你……」她的粉臉驀然脹紅,硬是說不過他。
不行。她不能氣勢全消,快快快,手插腰,擺出一點架式來。
她曲起藕臂,卻發現縴腰上早就有人……呃,是有「手」先攻上地盤了。
她大驚失色。「喂,你抱我干麼?」
全身的觸覺像在這時全部活絡,從酥胸到腳踝,她全貼在他身上,甚至到此時她才發現,他的俊臉就在她眼前,她張口就可以咬到他的嘴。
呃,咬他的嘴干麼?無聊!她現在應該在乎的是,他們居然靠得那麼近,而她卻一直都沒有發現!
「我剛剛救了你。」三言兩語,他仿佛以為這句話可以解釋一切。
「救完了就該放手嘛。」雖然被他擁著的感覺沒什麼不對,但眾人暴凸的眼珠子卻讓她別扭極了。
最夸張的是衛公子,他眼底流露的驚怒簡直和一身的儒雅氣質完全相左。
「跟你斗嘴實在太刺激、太引人入勝,所以我忘了。」他一臉的陶醉。
采凡可不信他。「現在就放手!」
「唉,悉听尊便。」他敞開鐵臂,讓小鳥兒飛出掌握。
采凡踉踉蹌蹌地倒退數步,兩人的身軀驟然分開,男子的容貌模樣——尤其是那一臉的蕪爾笑意,引起了君老夫人的注意。
這是——
罷剛就覺得他使的盤天梯眼熟極了,現在再見到那笑容、那滿不在乎的笑容……
她眯起了眼。「采凡,你們見過?這位是?」
「區區小名,」他帶笑的眼眸溜過僵硬立著的衛公子,停頓在君老夫人臉上。「不足掛齒。」
君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眼里含笑地點點頭。
啊,將軍府里里外外真正盼著的人,終于來了!
「你到這里來做什麼?不會是真的來看我笑話的吧?」采凡氣鼓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哪座山上有真正的武林高手?」
听見這話,君設陽擰起眉峰。這小妮子不會還發著當上將軍、殺敵無數的春秋大夢吧?
他正打算去格開兩人,卻也覺得那男子眼熟,他簡直就是……
「看在你今兒個是壽喜的分上,我就免費告知。听好了!」男子朗朗一笑,瀟灑自若的神采輕而易舉便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武林有三大真正的高手,第一是‘北海怪手’,他擅使劈雷掌,掌風所到之處,有如被焦雷劈中,無人不聞風喪膽。」
這個好、這個好,掃個掌風就這麼厲害,踹個腳那就更不得了了,趕明兒學成了,她就萬夫莫敵啦。
「‘北海怪手’在哪兒?」快,告訴她!
他薄薄的唇,吐出涼涼的兩個字。「死了。」
「死了?」采凡沒好氣地提高音調。「那你說來干麼?要我去跟閻王爺討人不成?下一個!」
「穩坐第二把交椅的是‘焚火魔女’,她搓掌可以生火,以前最常使的一招,就是用搓出來的火焰,燒掉對手的褲帶,讓人過招到一半便光溜溜。她所有的手下敗將,到現在臀部都還留有一記焦黑的手印,以茲佐證。」
哇,這招夠炫,她也想給他來一記類似的「紀念品」。「她人呢?」
「隨夫婿隱居荒林,專心養女圭女圭,不理俗務去了。」
「那你跟我提這個人干麼?無聊!」她嚴重懷疑,他是跑來鬧場的。「第三大高手呢?」先前兩大高手前後死會,她非拜這一個為師不可。
他不急著回答,反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一下子順了順眉毛。一下子扯了扯衣擺,幾乎讓采凡耐性全失。
「說呀?」
他從衣襟里拿出招疊好的紙張,看得采凡心火直冒。
「這是我貼出去的布告,你揭去藏著做什麼?」怪不得沒人登門接洽,當她師父,原來都是他搞的鬼!
采凡的雙眼大冒火光,撲過去搶回來。☆☆☆
令她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絲毫的刁難,只是將手一攤,便物歸原主。
采凡揚著黑字白紙。「說呀!還有第三大高手呢,在哪兒?」她咆哮問道,已經打算等他貢獻完畢,就要把這個家伙掃出去!
驀然間、她揮著的紙張不見了。
耶,她寫的布告呢?
「君采凡!」轟隆作響的雷聲直接劈在她腦門上,多麼熟悉、多麼令人懷念的吼叫聲!「你真的到顥城的公告欄去貼過這種狗屁不通的布告?」君設陽大聲咆哮。
啊,完了!
那張在事成之前,絕對不能讓大哥瞧見的布告,現在就在頭頂冒煙的大哥手上!
君設陽的脾氣爆發之快,大聲的咆哮幾乎在第一時間嚇走所有圍觀的人群,誰也沒有膽量留下來,看他如何祭出君家家法,整治頑皮過了頭的采凡。
很快地,君府門口就跑得只剩下小貓兩、三只。
「大哥……」采凡喘了口氣,嚇得差點淚眼汪汪。
「你!」對于這不受教的小妹,君設陽又氣又拿她沒轍。
這時,君老夫人出面了。
「設陽,甭罵。」君老夫人有力地解了圍,緩和過分緊繃的氣氛。「且別在衛賢佷面前出采凡的糗。」她微笑了下。「你先打點衛賢佷住下的事宜再說。」
君設陽的拳頭握了又松開、松了又握緊,最後終于在君老夫人迭出的緩頰聲中,僵硬地頷首。
☆☆☆
「娘,您找我?」
斑大的男人掀起門簾,進人君老夫人的內室,在若有所思的她跟前站定。
那襲特意做來接見未來女婿的盛裝還穿戴在她身上,提醒著府里府外的熱鬧場面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
「把衛公子安頓好了嗎?」
「已遵照娘的吩咐,讓他住在外環廂房,也吩咐人手監視他。」
這是君老夫人私下要人傳給他的命令。
君老夫人點點頭。她在君設陽被激怒的一剎那,及時出面緩和。就她看來,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並非處置那丫頭。
幸而君設陽向來尊重她的每個指令,這一次也不例外。
「今天的事,你怎麼看?」君老夫人敲敲桌面。「我指的是‘衛勛風’。」
這的確是一件亟待理清的事,足以讓人放下手邊的任何工作。
君設陽沉吟半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心下已經有幾分明了。
「我認為現在在客房里的,不是‘衛勛風’。」
「何以見得?」君老夫人的眼中流露出贊賞。眼楮這麼利,真不愧是她的驕兒!
「兩人氣質神韻完全相左。」
君老夫人重重地坐下,長吁一口氣。「他是衛府二少爺,衛函禧。」
「他來做什麼?」君設陽不解亦不悅。「除了衛勛風本人之外,衛府上上下下不都明言與君家斷交了嗎?」
自從他爹失勢之後,舉家遷離關京,衛府還大肆聲張,跟君府劃清界線,就連和他娘有幾乎一輩子交誼的唐水意,都不許來送別。
合著是落井下石的多,衛府還到皇上跟前,連踩君家好幾腳,順著栽贓抹黑的勢子,把一堆禍頭往君家堆。
離開關京那一夜,月兒也孤單,每個人心頭的淒涼可想而知。離城之際,唯一一個送別的人出現了——衛勛風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送他們一程。
那年他十二歲,夠沉著,一路上安撫吵鬧不休的采凡,維持言笑自若的模樣。
君設陽欣賞他,他不曾假惺惺地說些了解體會的廢話,也不曾用謾罵惡咒來抱屈,從夜深走到東方魚肚白,他只給了君家最需要,卻沒有人願意給予的東西——
祝福。沉默而誠摯的祝福。
所有的衛家人,不,所有與君家有往來的人,不論權貴名門或豪俠義士,他君設陽就只服了衛勛風一個。
君老夫人一哼。「大概是看在君府又有了權勢,就想攀龍附鳳來著了。」而這一點,早在十三年前,她就料著嘍。
她拿出一封信。「這是一個月前,衛府派人送來的。他們當我不了解衛勛風的個性,寫了些婆婆媽媽的瑣事來交代。」
君設陽拆信,信中所言無不極盡謅媚之能事,口口聲聲保證采凡生辰這天,一定如期出席,活像晚一點表明立場就會被取消資格似的。
這的確不是衛勛風的作風。
「原來事有征兆,難怪娘看到衛函禧站在跟前,也能神色不動。」要不,以她爆烈的性子,早就翻桌子趕人了。「那娘留他下來的意思是?」
「衛家向來狗眼看人低,這本來不干咱們的事,但現在他們來了人,冒頂采凡未來的夫婿,這就犯了欺瞞之罪。」君老夫人沉著臉。「結梁子的人都送上門來了,哪有不教訓一頓的道理?」
「娘想留他多久?什麼時候教訓他?在這之前,難道不顧慮衛勛風嗎?」听她的話,大有讓衛函禧以「衛勛風」的身份待下來,再好好擺他一道的意思。
「他不會反對。」君老夫人信誓旦旦。「否則,他就不會不當眾揭穿衛函禧的身份,而且依他淘氣的性子,我敢說他會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
看著她不置可否的神色,君設陽知道,她心意已定。
君老夫人從來不許任何人侮辱君家的尊嚴,所有曾經讓君家難堪的人,最後都會被她炮轟得無地自容,巴不得就此死去。
很顯然的,這一次登門找死的家伙,就是衛函禧。
忽地,君老夫人笑開來。
「現在想想,采凡露的那一手真是厲害。」她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你說那丫頭上哪兒去找那麼爛的番茄?把衛函禧打得落花流水。」
想到那茄汁四溢、一片狼藉的情況,君設陽就不禁搖頭嘆息。好歹一家人都規規矩矩,她這頑性到底打哪兒來?
「這丫頭怎麼教也教不乖!」
「只有你才會費事罰她寫悔過書。」她這個娘早就看透嘍,隨她自由發展。
「我是想,讓她磨點文才,好過只會搗蛋。」難道以為他真的昏鈍到連采凡寫悔過書寫得不亦樂乎的「秘密」都不知道?「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我知道‘真正’的衛勛風治得了她,以後就可以卸下這重責大任了。」
那眉目舒朗的俊美男子,擁有游戲人間的瀟灑、惹人妒羨的功夫,同時也擁有讓采幾手足無措的天賦異稟——就在剛才,他徹底證明了這一點。
思及此,母子不禁相視一笑。
嘿嘿,有了這一號人物出現在生命中,君采凡休想鬧個無法無天嘍!
☆☆☆
「說嘛,武林第三大高手是誰?」
「不說。」
「你之前不是說過,看在我生辰的分上,願意免費給我個消息嗎?」
「這會兒我不想說。」
「你!」
采凡站在林蔭茂密的榕樹下,仰著美麗的小臉蛋,朝著上頭氣急敗壞的喊話。
為了今晚的生辰夜宴,她已經被牢頭般的婢女翠兒押回房里,換上一套淡粉飄逸的宮紗羅裙,難得地一掃男兒英氣,將少女的嬌妍展現無遺。
翠兒邊幫她更衣,邊嘖嘖驚嘆,她卻一心只有那個賊痞子。更衣完畢,從房門到老榕樹下,這一路跑來,所有驚艷的眼光她都不在意,只在意他溜了沒有。
他欠她一個消息,吊足了她的胃口,今兒個非償清不可!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上樹來,我秘密地告訴你。」他勾勾手指,一臉似笑非笑。
他的眸底藏著驚嘆,在美麗衣衫的襯托之下,當年的小娃兒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唯一不變的是她的性子。
那令他切切記掛、一想到便綻開笑容的倔悍性子。
「這可不行,小小姐,你不會爬……」翠兒連忙制止。
「翠兒,請閉嘴。」這一刻,如果問采凡有什麼願望,她只想嘶吼,別再讓她出糗,尤其是在他眼前!「你想要秘密地告訴我,我可以把人都支開。」
「我只要你上樹來,不然甭談。」他笑意滿溢,一雙黑不溜丟的墨瞳直瞅著她。
「我……」她躊躇了一下。
「你不會?」在他的記憶中,采凡可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還是不敢?」
丙不其然,兩簇火光馬上射向他。
「我這就爬上來,給你瞧瞧!」采凡見他身一轉便上了樹,她兩手加兩腳,跟壁虎老兄學學,難道就辦不到?
「小小姐,使不得呀!」這一身衣裳多好看,萬一摔著,那不丑了?
「我偏要試給他看,讓開!」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蔑視她,她一定要讓他瞧瞧她的厲害!
采凡一意孤行,撩起裙擺的動作看得翠兒直發昏。她笨拙一跳,雙手死命抓住樹瘤,蓮足硬是往上蹬。
「哎喲!」不料踩了個空,粉女敕玉足蹬疼了,連裙擺也扯破了一塊。
她疼得淚眼汪汪,痛恨自個兒的雙手與雙腳並用時,就一齊不靈光。
「別撐了,你根本不會爬樹。」
「誰說的,我……」采凡還想再接再厲,卻在觸及他眼光時,將手一甩,索性耍賴。「對對對,我不會爬樹,剛剛在那麼高的樹上,是架著梯子爬上去的,這總成了吧?」她小嘴一嘟,不明白跟他犯什麼沖。「你笑我啊,笑得愈大聲愈好!」
他真的一點都沒客氣,笑聲響徹雲霄,連老榕樹都跟著顫呀顫。
「天哪,我的姑女乃女乃,你的裙擺扯破了!」翠兒慌得要命,一顆心髒早晚會被采凡嚇破。「我得去找根針、找條線,先幫你打點妥當才行。」
「都快開席了,你們還杵在這里?」一個低沉威嚴的嗓音從采凡後頭傳來,把她一身的雞皮疙瘩全喚起來了。
「大哥!」她驚跳起來,還記得之前空前絕後的暴吼,嬌軀忍不住輕抖。
這一回,大哥氣得可凶了,吼叫聲是以前的三倍大,他甚至沒有立時做出罰寫悔過書的決斷,這讓她十分不安。難道說,大哥在醞釀新的家法整治她?
嗚嗚,不要啊,那她滿櫃子的悔過書豈不白寫了?
「你今天是壽星,筵席就快開始了,還不快去乖乖坐好?」
「我不……」采凡正想拒絕,但看大哥好像還在生氣,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讓翠兒拖著走了。
不甘心的白眼在繞過廊彎前,還一直怨懟地瞥向樹上的瀟灑人影。
見她離去,君設陽回過頭來,微笑道︰「看來我家丫頭對你念念不舍,衛勛風。」
有別于面對采凡時的戲弄挑惹,男子在面對君設陽時,態度瀟灑中有著謙靜。
他輕盈地躍,枝不搖、葉不動、塵土不揚,足見功力之高。
「君大哥好眼力。」
「你不妨順便稱贊我娘,她老人家第一眼就分辨出你和衛函禧,還按捺住當場踹死他的沖動。」說及此,君設陽也很佩服他娘如此鎮定,這不容易啊!
「請她老人家不用動氣,這不是挺好玩的嗎?」衛勛風閑適輕笑,眼中閃動頑皮的光彩。「瞧他今天不就當了我的擋箭牌?我還指望他頂著我的名號,多替我挨幾回令妹的花招。」
「你是說,你也願意讓他用你的身份留在君府?」這可神了!衛勛風的心意竟然與他娘一分不差。
「至少采凡不會對我成見過深。我看她今天的陣仗,活像誰來應了‘衛勛風’這個缺,誰就倒大霉。」衛勛風笑嘻嘻地說著,真慶幸衛函禧比他早登門送死。
不然,現在淌著眼淚、跪在小溪邊搓衣服的人,就是他了!
驀然間,君設陽了解了娘親訂下這女圭女圭親的理由。
遍根究抵,衛勛風和君采凡一個是大頑童、一個是小頑童,再由頗具老頑童特質的娘撮合,自然是臭味相投。
難怪他克得住采凡!
「既然如此,我們得為你找一個新的身份。」
「我不是已經找著了嗎?」衛勛風諱莫如深。「我揭下了那張布告啊!」
君設陽略略思索一回,懂了。
他領頭走向筵席。兩個男人因為想到采凡接下來的反應,可能會像顆到處炸開的小火球,而隱隱浮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