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的房間里,同時傳出兩個女人的尖叫聲,但令她們尖叫的並不是同一件事。
「漢文看到我跟蔣勵坐在同一部車里面?!」
「蔣勵居然肯跟你結婚?!」
兩個女人繼續雞同鴨講。
「漢文知道我跟蔣勵的事情嗎?」
「蔣勵是怎麼跟你求婚的?」
一點共識也沒有,但她們居然還有辦法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下去。
「漢文的態度怎麼樣?他看起來很生氣嗎?」
「蔣勵給你的聘禮是什麼?哦!他真是個大好人,還沒離婚就已經準備好贍養費了!」
終于,夏天用盡力氣大吼,「苗竹君,漢文到底跟你說什麼?」
苗竹君坐在床上,搗著耳朵看她。「他是沒有說什麼,但是听起來話中有話,感覺有一點恐怖。」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夏天擔心的問。
「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只是看到你跟蔣勵在同一部車子里面不爽,應該還不曉得你跟蔣勵有一夜,因為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還有蔣勵知!」夏天大叫。
「有可能嗎?蔣勵會說出去嗎?」苗竹君覺得不大可能。
「誰曉得,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女人怕說出去,會被傳為公車,男人則不一樣,男人可以很自得意滿的到處去炫耀,為自己的獵艷紀錄添上一筆光榮的戰績。」夏天雙手環胸,懊惱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應該不會吧!我覺得蔣勵下是這種人,你下要把他想得這麼下流嘛!」
「不然漢文怎麼會剛好來公司找我呢?從他被Flre掉後,他整整躲了我三個多月,要不是听到什麼風聲,他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公司呢?」
「是你想太多了吧!也許他想通了,想見見女朋友啊!」
「也許是蔣勵不知在我背後說什麼,在公司傳來傳去,傳得人盡皆知,結果有幾個平常跟漢文交情不錯的男同事,跑去跟漢文通風報信。」要是真這樣怎麼辦?
「人還真不能做虧心事,不然成天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苗竹君像是說個警惕給自己听。
「竹君,我該怎麼辦?」夏天坐在她對面,苦惱的問她。
「什麼怎麼辦?跟伍漢文分手啊!」苗竹君覺得這是個最好的解決方法,又快、又好、又狠、又準。
「你別開玩笑了啦!」夏天搔搔頭發。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你看,蔣勵跟伍漢文兩個人哪一個比較優?」苗竹君自問自答。「當然是蔣勵!」
「你不能因為漢文現在失業就說他比較差啊!他……他只是時運低,運氣不好。」
苗竹君翻了一個白眼。「大小姐,如果他能力夠強的話,就不會被Fre掉了!」
「我實在找不出應該跟他分手的理由。」夏天無奈的說。
「怎麼會找不出來?」她幫她找!「我隨便找也一大堆。蔣勵會有跟你結婚的念頭,表示他對你並不是毫無感覺,這樣一個擁有三高——身材高、學歷高、薪水高的男人要你,你這個公司的花瓶還在挑什麼?」
「公司的花瓶?」這就是她的好朋友。「謝了。」
「我現在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而且,夏天,你下要想在我面前否認,你要是真的這麼討厭蔣勵的話,你根本不會跟他上床,你自己不也說過嗎,你是一時情不自禁才跟他發生關系,這證明你對他也有感覺。」
「那是一時的火花。」她要為了一時的火花跟交往兩年多的男朋友分手?
「火花也要有引子、有火藥,還要有人事時地物的配合。」
「可是……這樣漢文太可憐了!」夏天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小姐,有些話是老掉牙,但是它相當有道理,男未婚女未嫁,結婚前誰都有權追求更好的,而且……你不覺得你跟伍漢文的感情路越走越窄了嗎?他失業了寧願自己跑去躲起來,也不要你這個女朋友陪在身旁,正常來說不是應該都要女朋友來安慰嗎?」
「我承認我們的感情是進入了低潮期,但總不能因為這樣就分手吧!」
「你不覺得連老天都要你們分手了嗎?不然何必派個蔣勵出現在你身邊?」苗竹君當然樂于見到好友有更好的歸宿。「夏天,這就是緣分,有緣不一定有分,你跟伍漢文的緣該盡了!」
「啊——好煩哦!」夏天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大叫。
「唉……看來美女還真不好當,有這麼多的煩惱,幸虧我不是美女。」苗竹君取笑的說。
「現在還說這種屁話!」夏天拿起床上的枕頭,往她戲謔的臉丟過去。
夏天坐在馬桶上,數到三,睜開眼︰心髒卜通直跳的看著驗孕棒。
「呼……」夏天看了馬上松一口氣,感動到熱淚盈眶。「還好,老天保佑,沒有懷孕。」
為了不讓公司八卦的女同事發現,夏天妥善的處理好驗孕棒,然後沖出廁所,
準備把這個奸消息告訴苗竹君。
可是跑到一半,夏天的腳步卻漸漸的慢了下來。
她突然感到一陣失落,她想起了蔣勵在大安森林公園里講過的話,如果有孩子的話,他願意娶她……
看來現在就真的只是一夜這麼簡單了……夏天泄氣的低頭走著,原先溢于言表的興奮之情全都消失了。
走到進辦公室,夏天看到一大堆同事圍著牆上懸掛的電視,電視新聞正在報導大陸有業者設計了一個超大型的,罩住一整棟大樓,造價五萬美金,折合台幣將近兩百萬。
「哼!他花五萬美金,我就多他一倍,花十萬美金!」董事長看著電視,立刻發下豪語。
樂無憂原先就計劃在今年登陸中國大陸,但是現在廣告還沒打,對岸就有一間競爭公司開始要噱頭宣傳了。
「董事長,這還需要評估,而且這把戲對方已經玩過了,我們再玩同樣的把戲,不但引不起消費者的新鮮感,還會被人認為是抄襲對方的點子。」站在董事長身旁的蔣勵說道。
「不然怎麼辦?風頭都讓他們搶光了!」董事長氣急敗壞的說。
「我們可以先請企劃部和廣告公司討論,盡速擬出一份完整、出奇制勝的案子再說,腳步要快但是切忌輕浮,樂無憂必須踩得又重又穩,你說對吧!」
「對!對!就照你的話去辦!」董事長很贊成蔣勵的建議,拍拍他的肩,然後轉過身,站在電視機前面對辦公室里的同事勉勵。「各位,今年我們樂無憂即將擴大版圖登陸中國大陸,這是我們跨出台灣的第一步,希望各位上下一心,為公司盡心盡力,一方面在台灣扎穩根基,一方面積極打人大陸市場,我在這里向各位保證,順利的話,年終獎金絕對會讓大家拿得笑哈哈。」
同事的士氣經過鼓舞,大家都笑得闔不攏嘴的拍手,好像已經提早領到厚厚一包的年終獎金似的。
唯一高興不起來的人應該是夏天吧!不知怎麼的,一看到驗孕結果後,她就變得很失落。
「夏天,」苗竹君走到好朋友身邊,一邊拍手,一邊用手肘撞撞她。「你听到了沒有,董事長說我們的年終獎金會領到笑哈哈。」
夏天看著站在董事長身旁英俊挺拔、玉樹臨風的蔣勵,她的心往下沉得更深。
「現在景氣這麼差,不裁員就阿彌陀佛了,誰敢奢望領什麼年終獎金啊!可是董事長今天說的這一番話,讓我覺得其實台灣的企業環境還是充滿無限生機跟希望。」苗竹君眉開眼笑的說,沒發現她的異狀。
夏天默默的走了開,卻只有蔣勵注意到她的落寞,他的眼神一直跟隨著她,直到她消失在公司的正門外。
夏天提著大包小包進門,李光明看她這樣就覺得害怕。
「你又買了什麼沒用的東西回來?」李光明放下手中的修車工具,洗了洗手走向她。
夏天沒說話,坐在圓板凳上,揉揉酸痛的雙腿。
今天中途離開公司,在車上打手機給苗竹君代她請假,然後她就開著車四處去血拼。
「口香糖。」他就知道。李光明從袋子里拿出一盒盒大包裝的口香糖。
一盒又一盒疊在桌子上,「一、二、三、四……總共二十盒。」李光明用著興師問罪的眼光看著她。
「你修車無聊的時候可以吃。」她看到路上有個老婆婆推著車在賣口香糖,她一時心軟,就把推車上所有的口香糖都買下來。
「這麼多我會嚼到下巴月兌臼,倉庫里還有兩大箱你上個月搬回來的口香糖。」李光明指著一樓倉庫的位置。
「你可以分給你的客人。」
「我的客人每天早上都有免費早餐吃,連他們的家人跟同事也有免費早餐好吃了!」李光明把另一個提袋放到桌上,把里面的東西倒出來。
夏天看著她買來的舊書一本本掉在桌子上,這是她看到一個老榮民在路邊擺舊書攤,她就把大部分的書都買下來。
「那一袋、那一袋,還有那一袋也是。」夏天指著地上其他袋子。
李光明看著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快暈倒,不用再翻他也知道都下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這個表妹跟其他女人下一樣,人家會去百貨公司血拼,他這個表妹,就只愛跟一些老弱婦孺買貨。
「夏小姐,你現在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因為他表妹心情好或心情不好都喜歡血拼,所以他實在搞不清楚她現在的心情到底是怎樣。
「我自己也下知道……」夏天囁嚅的說。
般清楚自己沒懷孕心情應該要好,可是看到蔣勵以後心情又莫名其妙的不好起來,所以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心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嗯……」李光明轉頭瞄到家里客廳有顆黑色的人頭,他才猛然記起有人在等她。「啊,看你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就被你氣到忘了還有個同事在等你。」
同事?「竹君啊?」
「竹君我就直接跟你說竹君了,還用說什麼同事嗎?」李光明從牛仔褲里面掏出一張名片,湊到她耳邊說,「是個男的,這是他給我的名片。」
夏天接過名片,居然是他?!
「你今天下午沒來上班,我有點擔心。」蔣勵與夏天在她家附近散步。
也就是在今天下午,他訝異的發現,坐在辦公桌里向拉起百葉窗的大片玻璃望去,梭巡下到她的身影時,他心底居然冒出一個又一個失望的泡泡。
他也陷入辦公室戀情的泥沼了嗎?但是他們除了那一晚,什麼都還沒發生不是嗎?他為什麼會對她如此的牽掛呢?
蔣勵一整個下午如坐針氈,以前他愛待在裝潢舒適的辦公室里面,但是今天下午他卻覺得辦公室是個烤箱,烤得他心焦、烤得他煩燥。更覺得辦公室像座地獄,有刀山油鍋、有冰椎箭鏃……
他待不住,所以在公司里走進走出,連公司的人也察覺出他較往常坐立難安的異樣,頻頻詢問他有什麼需要?是不是發生什麼困難?
他想他唯一的困難應該就是對夏天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吧!
「你下午突然請假,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困擾了他一整個下午的問題。
「你放心,」夏天心煩的皺起眉。「我驗過了,我沒有懷孕,你高興了吧!」
「是、是嗎?」對,他應該要高興,但是很反常的,他現在心里一點高興的情緒也沒有。
「你可以不用娶我了,不會有任何麻煩了!」她怎麼會越說越生氣呢?
「你……在生氣嗎?」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發脾氣,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高興一樣。
夏天轉過身來面對他,看到他,她忍不住一肚子氣,但是這怒氣從何而來,不要問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把我跟你的事說出去?」夏天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般質問他。
「我誰也沒說。」蔣勵低著頭看她。
「那……我那被Fire————掉的男朋友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公司找我?」夏天胡亂發著脾氣。
「我怎麼知道?」她問他,他問誰啊?而且……听到她說男朋友三個字,蔣勵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你跟他……還在交往?」
「當然,我們從沒分過手。」
蔣勵听了全身上下的毛都不順。「上次听你說下是好長一段日子沒見面了?」
「沒見面就代表分手嗎?而且這關你什麼事啊?」夏天擦著腰問他。
這男人是什麼資格、什麼身分來質問她的感情?人家漢文至少還送過她花,他沒有!漢文還常對她說甜言蜜語,他也沒有!漢文曾經溫馨接送情,他更沒有!
蔣勵通通都沒有,他什麼也沒做,憑什麼來過問她的私人感情?
她……她在想些什麼,在她的內心深處是否渴望蔣勵做些什麼?例如說……那些漢文做過的事?
她是在渴望蔣勵的追求嗎?她是嗎?
「我知道我今天來是自討沒趣了!」很好,他不能過問她的私事,她在劃清他們的界限,對她而言,他只是個外人,要說還有什麼別的關系,他就只是她的上司。
見他轉身要走,夏天急急的在他身後喊,「對!你走!以後請你不要來我家找我!」
她是怕被男朋友看到嗎?蔣勵想了想,皺著眉走。該死的男朋友!
夏天氣得跺腳,他還真的走了,什麼好听話也不說。
可是轉念一想,他干麼跟她說好听話,她是他的誰啊!
最近上班的氣氛很冷,蔣勵又恢復成以前鐵面無私的上司。
但是還是讓人察覺出怪異的地方,以前他公私分明,但是至少笑臉迎人,現在他成天擺著一副撲克牌臉,冷冰冰的,讓人望而生畏。
這個月因為財務經理規劃得宜,加上業務部門的奮力沖刺,樂無憂超越往年有很大的盈余,于是董事長笑呵呵的自掏腰包請公司所有同事去聚餐。
財務部門的人坐同一桌,夏天並沒有坐在蔣勵旁邊,他們中間隔了兩個男同事。
「夏天,你是蔣勵的秘書,應該坐在蔣勵旁邊才對啊!」苗竹君是會計部的人,當然不會跟他們坐在同一桌,她只是經過的時候,靠在夏天耳邊說。
「誰規定秘書一定要坐在上司旁邊?」夏天沒好氣的道。
他現在冷冰冰的對她,仿佛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那一夜就像是船過水無痕,沒關系,夏天也有骨氣,她也可以裝酷,把他當作陌路人。
「是沒有人這樣規定,但是,」苗竹君很不識相的在她耳旁竊竊私笑。「你們兩個有比秘書跟上司更深一層的關系啊,嘻嘻嘻……」
夏天轉過頭狠狠的瞪她。
接收到她凶狠的視線,苗竹君才知道自己是哪壺下開提哪壺,她模模鼻子趕緊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