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圓圓高掛天空,星星一閃一閃的。
寂靜無聲的仲夏夜晚,微風輕吹……
「啊──啊──啊啊──」範予葵緊閉雙眼,害怕地拔尖聲調,沒有發現手上的翠玉戒指泛著妖異的鮮紅色。
「啊──啊──啊啊啊──」還沒到底嗎?三十二樓有這麼高嗎?
「啊──啊──啊啊啊──啊──」她感覺到冷風颼颼而過,發絲打著她的臉龐,痛死了。
「啊、啊啊──」天妒紅顏嗎?可是,她長得不漂亮啊!
撲通!
水花四濺。
大量的水灌入她張大的口里,涌入她的眼耳鼻……
天啊,她不記得大樓底下有水池啊!
我的媽呀!她快淹死了,小手奮力地拍打水面,雙腳用力地蹬著,可是沒用,她彷佛隨時會滅頂般。
萬能的神明,快來救救她,誰有空都行,她不挑的。
突然,頭皮一陣拉扯,她的頭被提出水平面,水滴不停地滑下,沿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
她猛力地嗆咳,活像要咳出心肺般的用力。
隨著咳嗽,冰水嗆出她的口鼻,直到干淨後才得以深深吸口氣,讓睽違已久的氧氣進入肺部,直到滿漲才重重地吐出。
等到情緒較為平復後,她滴水的睫毛才眨啊眨的,水汪汪的眼眸緩緩上抬,想瞧清楚捉著她頭發的到底是啥東西。
那東西不是萬能的神明,而是條手臂,人類的手臂。
視線沿著手臂往上爬,然後她看到一張美麗女人的臉龐,絕塵無瑕的臉蛋白里透紅,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及腰長發披散在身後,紅唇水女敕柔亮,還有細長柔美的眼楮……正不耐地盯著她瞧!
範予葵眼神呆滯地從水中抬起小手,踫上她的胸部,來回模了幾把後說了句︰「妳的胸部好平坦,像飛機場。」之後,便累得昏死過去。
左荊瞇起眼眸。
這女娃兒在說什麼?話全含在嘴里咕噥著,現下更眼一閉直接找周公下棋去了。
原本他在這瀑布下淨身,這小妮子卻從天而降打擾了他。
左荊抬首瞥了眼嘩啦嘩啦的巨大瀑布,那直落而下的水幕,夾帶的沖擊力強到能激起陣陣狂風。
她從上頭掉下來竟然沒死?
他冷哼,算她好狗運!
左荊面無表情的帶著她離開湖水,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拖上岸,而後渾身赤果地走到大樹旁穿上衣物,拾起一旁的玉骨扇瀟灑地離去,留下陷入昏迷的範予葵……
好冷……
範予葵渾身發冷的顫抖著,伸手想拉起棉被,卻模到身旁的草地……
刺刺的?!
棉被怎麼會刺刺的?
她一下子驚醒,眼前的景物讓她慢慢地睜大眼。
湖水……林木……瀑布……水中月……
這是哪里?
她在作夢嗎?
範予葵用力地掐著自己圓嘟嘟的臉,嘶?P?P痛痛痛痛,痛啊!
這不是夢!
她無法置信地盯著那氣勢磅?j的瀑布,哇哩勒……
她長那麼大還沒見過如此大的瀑布,那白花花的水幕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直沖而下的水流卷入漩渦強風,刮起她半干的發絲。
她怔忡地爬到湖邊,輕掬起湖水,這水看起來很清澈,應該能喝吧!口渴戰勝一切,她不再猶豫地一飲而盡。
嗯,好甘好甜,好好喝!
她舌忝了舌忝唇,唇邊浮起笑意,又掬了一瓢飲。
等到她喝夠後,想順便洗把臉,卻從水面的倒影看到自己仍穿著睡衣──
「啊──」她大叫。
這里到底是哪里?
她左看右瞧的想看出個端倪。
只見山間隱約飄著一層霧氣,若有似無的……
她不是被那笨賊推下樓嗎?
那麼,大樓咧?
一陣冷風由林間吹來,哈啾!她打了個噴嚏,雙手環抱住自己,不停地摩擦雙臂取暖。
好冷喔!她吸吸鼻子,這才發現頭發滴著水,衣服濕透的黏附在身上,難受極了。
算了,不管這是什麼鬼地方,現下她只想換掉這一身濕黏,找張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覺。
天色漸白,天空泛著微微的光亮,她打了個冷顫,光著腳丫走進彌漫著濃霧的林間。
她始終沒察覺手上那通體翠綠的玉戒指,正流轉著妖邪的鮮紅色……
這是第幾次了?
範予葵全身泥濘的撲跌在粗大的樹根上,不由得自問。
不只如此,連一只不起眼的小蟲都囂張的爬過她眼前,經過她的鼻頭時還用觸角踫了踫她的鼻孔。
範予葵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天底下還有什麼是正常的,麻煩告訴她一聲。
小蟲遲緩的移動,刺目的很,如果她還有力氣的話,一定會?H死這只小蟲,再丟在地上踩三下,然後仰天狂笑,哈哈哈……
可是,她現在卻虛弱的想哭。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分不清東南西北,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她的腿走得都快廢了!
小臉熱燙,身體無力,嗚……她又冷、又累、又餓的好想哭!
嗚……嗚嗚……
她「嗚」了老半天,還是沒掉淚,只是吸吸鼻頭,搖搖晃晃地爬起身,有氣無力地拍掉身上的枯葉和泥巴。
恍惚間抬眼,陽光透過樹葉間灑下,整片林子泛著金黃色的光芒,讓人有種天神要降臨的錯覺。
是的,只是錯覺,什麼天神、精靈的都是假的,就連陽光帶來的溫暖感覺也像假的,因為她心里正刮著強風下著大雪。
就走到腿廢掉為止吧!
說不定就能出去了,她無力的想著。
烈日當空。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好不容易走出廣大的林子,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廣闊的草原,而草原上有間小木屋!
見狀,範予葵高興得快飆淚了,張嘴想狂笑,可是她的力氣已用盡,只能扯著唇角要笑不笑的顫抖。
小木屋里走出一位老婦人,正拿著棉被出來曬太陽。
那老婦人看起來好親切哦?P?P
範予葵迷迷糊糊地飄過去,滿眼全是老婦人和藹的笑容……
「這位婆婆,我可不可以去您的屋子休息一下?」她撐著僅存的意志力問。殊不知她現在的模樣糟透了,額上沾著苔蘚,雙眼布滿血絲,身上的睡衣縐巴巴的,頭發還纏繞著枯枝樹葉,簡直像是瘋女十八年。
一般人看見她這副模樣都會退避三舍,可是那老婦卻是丟下棉被,激動的捉著她直喊道︰「阿美,妳回來了!妳終于肯回來了……娘後悔了,妳原諒娘好嗎?」哽咽的掩面啜泣。
範予葵滿臉的黑線條,「婆婆,您可能認錯人了,我不叫阿美。」她只是想借張床睡覺的可憐女人。
「不,妳一定是阿美,這地方除了我這老太婆和東熊外,就只有阿美知道。阿美啊,妳當真狠心不認娘、不認東熊嗎……」說到傷心處,老婦人眼淚撲簌簌直落,還一把抱住渾身髒臭的範予葵。
她不是啊!予葵有理說不清,只能任由老婦人緊抱著,好半晌,她發覺老婦人的身子還挺柔軟的,很像張床……
舒服極了……範予葵整個人放松地倚靠著圓潤的老婦人。
「阿美,阿美,妳怎麼昏倒啦?」老婦人見狀,驚慌的拍打著她的臉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打。
拜托,別打了,現在我只想睡覺,別吵了,讓我睡會兒吧!
老婦人步履蹣跚地扛起範予葵進小木屋,嘴里直嚷道︰「唉啊!妳身子好燙,肯定發燒了。」
範予葵只感覺老婦人碎碎念的聲音愈來愈模糊,愈來愈模糊……
別念了,讓我睡會兒吧!
陷入黑暗前,她昏沉沉的想著。
狐狸十分狡猾,其中尤以白狐狸為最,而雪白柔軟的皮毛便是牠的象征。
白狐狸是出了名的難以捕獲,賣出的價錢自是水漲船高,牠的聰穎多疑讓一般獵戶傷透腦筋,對牠是又愛又恨,愛牠的身價,恨牠的敏捷。每每瞧見牠時,只能望著牠蓬松的白色皮毛興嘆,含淚看著白花花的銀兩飛了。
左荊施以輕功,動作輕巧的躍上樹,藏身在茂密的枝葉間,雙眼銳利的盯著大樹下那只白狐狸,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
近日鎮上有個大戶人家出了天價收購白狐狸的皮毛,所以他花了七天的時間了解牠的習性,再花兩天的時間追捕,而今終于讓他逮著機會。
左荊瞇起美眸,拉弓,瞄準,「咻」地一聲,弓箭飛射而出,快、狠、準的命中白狐狸。
他輕躍而下,撈起白狐狸扛到肩上,俐落地在林間三轉兩繞,閃了幾下後便沒了蹤影。
左荊迅速地來到山腳下的城鎮,交出白狐狸換取銀兩後,便往藥鋪而去,打算抓幾帖益氣安神的藥方子。
他負手而立,隔著黑漆瓖金的雕刻木櫃,冷眼看著配藥的林大夫。
年過半百的林大夫紅著臉,雙手顫抖的包著中藥材,明眼人都能察覺到他的緊張。
「茯苓。」左荊淡淡地開了口。
「啥?」林大夫明顯嚇了一跳,望向每隔一陣子就會出現的美男子。
「茯苓,你忘了這味藥。」左荊提醒。
聞言,林大夫怔住,低頭重新檢視藥材,呃……他真的忘了加入茯苓這味藥了。這種天大的失誤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而今竟在絕世美人兒面前出糗,林大夫的老臉簡直掛不住了。
連忙丟入茯苓,捉起草繩隨意綁好,全數遞給左荊後,便匆忙地掀開布簾走進內堂。
左荊不以為意,將碎銀放在櫃子上便轉身離去,完全沒理會內堂傳出的大聲嚷嚷。
「死老鬼,你干麼臉紅?!方才那位是個俊俏的公子哥兒,你看成什麼啦?!」一名女子咆吼道。「女人嗎?!你連銀子都沒收就跑進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一連串的叫罵聲回蕩在中藥鋪。
女人?才踏出藥鋪的他將這兩個字听了進去,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他很清楚自己的外貌帶給人的觀感。
若是早些年,他鐵定會因為別人的反應而大動肝火,可如今他已習慣。
薄唇一勾,瞧見路人驚艷的表情,左荊露出諷刺的笑容,加快步伐離開。